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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癮隨行

1.

這位客人顯然有些局促,纖長的手指揪扯著剛剛過臀的短裙,眼睛挺大挺漂亮,就是不太會化妝。

「天,天蠍宮」

職業性的微笑掛上嘴角,我看著她,突然想起來這是誰了。

宋梓澄。

隨手擷了大朵冰塊兒扔進酒壺,白蘭地30ml後面緊跟著無色朗姆45ml酒液翻著捲兒入壺,辛辣酒味瞬間漫溢鼻腔。

李成河那個劈腿的小女朋友。

濾器銀白的金屬表面划出一道冷光映在她臉上,這讓她看起來有些憔悴,我知道她來找我是為了李成河,可惜,她找錯了人。

食指壓緊硬蓋濾出的液體汩汩流進高腳杯,艷紅櫻桃倚上通透的玻璃杯內壁,平添幾分妖嬈的美麗,這種烈酒,不太適合眼前這個人,估計是百度工作沒做好,弄巧成拙了吧。

純白吸管兒繞出花樣直捅進杯底,顛杯上盤,推到這人面前,揚著眉梢俯視客人

「天蠍宮」

看著她端起酒杯,我別過眼,自顧自擦拭著手中的濾器。心裡卻隱隱湧上不耐。

「李成川,你知道成河現在在哪兒嗎」她終於沉不住氣,小心翼翼的發問,

心裡的厭惡鋪天蓋地而來,我抬頭看她,懶得收起眼裡的不屑

「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你不是李成川嗎,怎麼可能,你們,你們明明長得那麼像」她激動地站起來,語無倫次

我冷笑

「小姐,一百二十八」

宋梓澄半天不說話,掏了錢轉身走人。

我收了她兩倍的費,心裡盤算著該怎麼整這個小婊子,走神之餘面無表情整理著吧台,客人沒等來,等來了不好伺候的主。我心裡咯噔一聲,恭恭敬敬喊了聲哥。

平頭小眼睛,西裝裹身,仍掩不住周身的戾氣,今晚老k巡場,二話不說先來找我,多半不是什麼好事。

「成川,最近業績不錯。」

「哪裡哪裡,都是給k哥面子,才來捧我的場。」

「好好兒干吧,老闆說你不錯,要加你的薪」說完,意味深長遞過一個眼神,

我穩著聲調送出幾聲笑,不卑不亢,摸出煙攏火給他點上「老闆太抬舉我,加了薪第一個請k哥您吃飯」

老K夾著煙,揚長而去。

我自然知道加薪是什麼意思,方才不悅的心情即刻煙消雲散。

手頭的貨越多,掌的權也就越大,最近勢頭太猛,官兒升的太快,免不了他人眼紅。老k是 老闆身邊的一把手,今天來找我,雖說是傳話,但真實目的是在警告,不過我李成川也不是怕事的主,想賺錢,就不能怕事。

想到這,覺得自己有點牛逼,虛榮心膨脹起來。下班回去路上,路過專賣店,花了半個月的工資給李成河買了雙最新款的限量跑鞋。

不錯的一天,如果沒碰上那女的。

剛回到家就看見李成河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聽見我進門,沒發話,全當空氣。

我早習慣了他這副臭德行,鞋盒子朝他那兒一扔,我鬆了松領帶,自己去廚房泡麵。

客廳傳來響聲,我轉頭看,脆弱的紙盒已經破裂,兩隻鞋散在地上

我火了,筷子拍在桌面上,「你他媽犯什麼病!」

「別用你的髒錢給我買東西,噁心。」

「嫌我的錢臟,有本事你他媽別花啊!」

「好像我稀罕似的」

李成河冷冷地笑了笑,進卧室鎖門。

我咽下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他剛被戴了綠帽子,心情不好,他不懂事,他犯病,我不能跟他一起犯病。

我過去把鞋收好,放在他門口。

看著緊閉的門,眼睛突然有點發澀。

我天天自我催眠,讓我看起來過的很好,即使幹得是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也沒有什麼負罪感。畢竟,我可是李勒的兒子。

成河不同,他是乾淨的人。

李勒是個混子,在二十二年前跟一個妓女談了段轟轟烈烈的戀愛,認識沒多久就領了證,這才有了我跟成河。一個成川一個成河,李勒給我們起名的時候可能也期望過我們長大後能有所作為吧,那時候他的內心還保留著作為一個父親的愛意。李成河跟我的性格截然不同,我自小愛玩,愛瞎折騰,風風火火,而李成河膽小,靦腆,成天戰戰兢兢。

在我為數不多的記憶里我媽的樣子很漂亮,在我們五歲的時候她突然不見了,據李勒所說就跟人跑了。從此以後李勒變得兇狠殘暴,至於我媽到底是跟人跑了還是被他殺了,我並不確定,因為他就是個瘋子。

李勒是個賭徒,又是個癮君子,缺錢的時候愛喝酒,醉酒了往死里打人。從小單親,又常年被家暴,這樣的孩子長大可能都不會正常,比如我,但是也有反例,比如李成河。

我忘不掉八歲那年醉酒的李勒掐住李成河的脖頸,李成河臉憋得紫青翻起白眼,我連哭帶鬧扑打著李勒,被他一腳踹開,驚慌之下摸起煙灰缸砸了過去,李勒的腦袋被砸破,腥紅的血液流了一臉,我一把拉過劇烈咳嗽著的李成河,將獃滯的男人堵在門外。

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怕的要死。然而心裡竟有著微妙的快意和解脫感,八歲的孩子對法律並無什麼概念,我甚至隱隱期待他的死亡,只要他死了,我們就能解脫。

煎熬過後迎來了李勒的清醒,他沒死,也很意外的沒有打我,李勒摸著我的頭將我抱在懷裡,說我連親爹都敢殺,能幹大事,我在惡魔的擁抱中心驚膽顫,絲毫不敢反抗,餘光看見哭泣著的李成河,心裡難過的要命。這個男人是我跟李成河童年時期共同的噩夢,他給我們吃穿,精神正常時偶爾會展現他作為一個父親的慈愛,然而這並不能消除我們對他的恐懼。我害怕他,我也恨他。我能信任的人,只有身後的李成河。

李成河。

這個世界上,我只能信任你。

徹夜無眠。

2.

李成河學習好,從小就懂禮貌,文質彬彬的,在本城的一本大學讀大三,學的是化學,成績不錯,拿了不少的獎。

我是他哥,卻干著他爸該乾的事,比如養活他,比如供他讀書,比如供他去養他的女朋友。

李成河的女朋友叫宋梓澄,長得不錯,就是挺虛榮,拜金女,說實在的我有點兒看不上那女的,我覺得她配不上李成河,我們兄弟兩個遺傳到了我媽的一張漂亮的臉,高鼻樑,桃花眼,身邊從來沒缺過女人,而宋梓澄,差的太多。

大部分男人平生最熱愛的事就是花錢和其他男人分享同一個女人,俗稱嫖娼,比如我。最痛恨的是其他男人不花錢就和自己分享同一個女人,俗稱戴綠帽子,比如他。只是這次的這頂帽子,是我給他下的套。我有個哥們人帥,多金,泡妞技術一流。我有意無意給他透露A大某系的美女,他欣然前往。宋梓澄經不起撩撥,不到一個月,就被哄到了手,我心說這女人也是個婊子,真喜歡李成河,會出軌?

幾張照片甩在他面前,他反而質問我,「你調查我?還調查她?你是不是變態?」

我難以理解,我這是出於對他的關心,我是在幫他,他為什麼要罵我?

李成河跟宋梓澄分手後,我哥們也分分鐘甩了宋梓澄,我覺得這沒什麼不好,這是她應得的,不是嗎?

而李成河卻說我是變態,可能吧,我大概是變態,畢竟我是李勒的兒子,我是變態,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我想起來我初二輟學,是因為我把一個男生的鼻樑骨打斷了,我其實是想打瞎他的一隻眼睛,然而被他躲開了。因為他居然敢罵李成河是個娘娘腔,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李勒賠償了一筆醫療費,冷靜地將我帶回家,告訴我,以後我不用再去學校了。我很高興又很擔心,我高興我終於不用枯燥的學習,一邊又擔心李成河在學校里受欺負,我囑咐了學校里的「兄弟」,讓他幫忙罩著我弟弟。自此李勒開始帶著我「工作」讓我替他藏毒,替他交易,帶著我玩女人,玩骰子。

我見過李勒注射毒品,細長的針扎進他青紫的血管,李勒緊皺著眉頭,表情猙獰又痛苦,扭曲的面容上卻有著難以描述的的愉悅,他深深的嘆息,臉上帶著饕食後的滿足,看著我,問我,兒子,想試試嗎?

我當然知道他在幹什麼

我說「不」

他慈祥地微笑著,向我靠近

「不」我尖叫

膨脹的泡沫將我的意識淹沒,我頭痛欲裂,痛不欲生,眼前出現了一百個魔鬼,尖叫著嘶吼著,我在繽紛的色彩中掙扎,我看見了媽媽,看見了年輕時候的李勒,還有微笑著的李成河,他們向我伸出雙手,溫柔地說,來吧,這裡是天堂。

我迷上了毒品,它帶給我快樂,它帶我上了天堂。

然而我知道,我早已在地獄裡,萬劫不復。

李成河出了門,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兒,我也不關心,這麼大的人又丟不了。

我走到洗手間去,透過鏡子看我的臉,鏡中人像個蒼白的吸血鬼,我在面上塗抹一些化妝品,以此讓我看上去像個正常人,而鏡中的他骨瘦如柴,目光空洞,眼稍陰柔。不,這一點兒都不像李成河,我突然很煩躁,我突然有些厭煩李成河了,因為,他是個正常人。

我該幹什麼照樣幹什麼,當我的調酒師,賣我的軟毒品,已經一周了,我還是沒見他,我尋思著不對勁了,他的錢也差不多該用完了,怎麼還不回來?

宋梓澄第二次坐在我面前,這次她沒有點天蠍宮,換了龍舌蘭。

說實話我看見她很反胃,我並不想為她調這個酒,然而最後我還是調了。

她看起來比一周前更憔悴了

她問,「李成川,你一定知道成河現在在哪吧?求求你,告訴我好嗎。」

怪了,看來李成河沒回學校去。我開始擔心,看著眼前的女人,覺得她的面目也沒那麼可憎了。

「小姐,我跟他並不住一起,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你找別人試試吧。」

她悲傷的離開了,還好記得付了酒錢。

我有些不安,李成河一個人,能去哪兒。

李成河,總是讓我操心。

3.

我找不到李成河。

我動用我能用的一切手段找他,然而找不到。

我要瘋了。

一個月了,我給李成河卡上打得錢他一分都沒動,這該死的小子,他吃什麼,喝什麼,在哪兒住,這臭小子,該死的,等我找到他我要狠狠抽他一頓。

我像只狗一樣乞求我的老闆,我知道在A城他有通天的本事,只有他能幫助我找到我那不省心的弟弟。

老闆笑了

他說,成川,你別著急,這事先放一放。我想我得跟你談談另一件事。

我硬著頭皮說老闆您講,

他點上一根煙,老闆喜歡黃鶴樓,即使這煙讓他看起來有些掉價。

他不緊不慢的吸了一口,說「連親爹都敢殺,李成川,不簡單啊。」

我的心跳驟然加速。但我仍然鎮定自若地笑了笑「老闆又開我玩笑了,李勒磕葯磕多了掉到了河裡溺死,快半個月了才被撈上來,屍體早都泡爛了。這事都上新聞了,您還不知道嗎」

他磕了磕煙灰,緩緩道

「要不是老k給我看了一段視頻,我也想不到,你李成川,還有這膽子。你還不知道吧,那天晚上你把李勒推下橋,正巧被個路人拍到,本來他是要敲詐你的,不過中途被老k攔下來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出了一身冷汗。那晚,李勒磕了葯,靠在欄杆上喝酒,一邊喝一邊罵我媽是個婊子。我看著他醉醺醺的樣子,對他的厭惡到了極致,他對我竟也不防範,鬼使神差的一推,他就掉進了河裡,頃刻間被急促的水流吞沒,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我面前。

李勒死了,我冷靜地回到家裡,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李成河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那眼神似乎要將我看穿。我透過他的眼,看到了愛意,恨意,還有無盡的悲憫。

我殺了人,我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我只是一副早已被蛀空的軀殼,我的靈魂已經腐爛,只剩一張骯髒的皮囊殘存於世。

而李成河,還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把李成河放了吧,我求你,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像狗一樣趴在地上乞求,他俯視我的眼神告訴我我是最卑微的螻蟻

「下個星期有批貨要送,收貨人是個漂亮的泰國美女,她指名道姓要你親自去送,訂金已經付了,你就去吧。不會虧待你的。」

我對這個泰國女人有印象,四十多歲的貴婦,養著巨蟒做寵物。美其名曰她指名道姓讓我去送,不過是老闆不想要我這顆棄子罷了,泰國人要看他的誠意,就是看他舍不捨得給她一條命,正巧了遇上我,不用白不用。

太過高調果然不是好事,李勒死後他身後的所有人脈和財路都是我的,上位太快難免引起統治者的警惕,他怎麼會容忍他的身邊出現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畜牲呢。

我冷靜地分析並思考著,以前我並非想不到這些問題,只是我在刻意的迴避。

因為我需要錢,我需要讓李成河,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我已經毀了,而李成河沒有。他是一個鮮活的生命,他應該有大好的人生,有大好的前程。

我說,好。

4.

第三次見宋梓澄,她沒有化妝,也沒有穿包臀裙,簡簡單單的,像個普通的女學生

「我要一杯柳橙汁」

我默不作聲,給她調了一杯柳橙汁。

她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說

「那個,李成川,謝謝你。收到你的簡訊後我就去找他了,成河已經不跟我鬧脾氣了,我們現在已經和好了。之前我做了錯事,我非常後悔,但是成河原諒了我,我十分感激。那個,成河跟我說,」

她又看了我一眼,有些羞赧。

「他讓我轉告你,你也別跟他彆扭了,回家吧,他學了新菜式,可以做給你吃,,啊,,不對,那個,是我教他的,他說得先讓他哥嘗嘗才行。」

我的心柔軟下來,我看著眼前的女人,笑了笑

「行,等我旅遊完,就回去」

「你要出去旅遊嗎,走多久」

「去泰國,時間不一定,也許一星期,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年。」也許,一輩子。

「嗯,,那,再見,成川哥。」

「嗯。再見。」

再見,李成河。

【全文完】

啦啦啦,第一次發表文章有點小激動,喜歡我的寶寶可以關注我呀,雖然我還是個小萌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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