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冬生

01-26

冬生寄來了一張踏雪尋梅的明信片。

啊，時間竟過得這麼快，轉眼就是今年的最後一季了……這，怎麼辦，我根本沒意識到，還沒做好這種心理準備呀。

看著手中那象徵冬季來臨的卡片，氣溫還未下降，心裡已然微微發涼了。儘管冬生同春生、夏生他們一樣，也是個好青年，但冬生總是陪我度過一年中最後時光的人呀，何況他也不如春生那麼溫柔，總有點兒冷峻。

果然是個不討人喜歡的終結者，連明信片上的字跡都冷冰冰：

加拿大的雪很美，很適合滑雪，下月22號我去找你。

「這傢伙還是這麼嚴肅啊，也不知道討女孩子歡心，自己本來就夠冷的了。」

秋生放下手上的楓葉，湊過來嘟囔著，「下月22號？不就是冬至么？這傢伙……」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喂喂，有話快說，這麼不直率的作風，可不像你秋生了啊。」我拿明信片輕輕打他的頭。

秋生假裝躲了一下，清朗的笑聲低低響起，惹得我也不由揚起嘴角。

我真是喜歡秋生啊，和他在一起的我最自在，也最有活力。大概因為我本來就誕生在這個季節，所以才會更任性些吧。

唉，要是冬生也像秋生這樣好相處，就好啦。

——不過，冬生就是冬生，又怎會變成另一個季節呢。

我趕緊停住這奇怪的妄想，催促道：「快說啦，冬生到底怎麼了？」

秋生在我身邊坐下，難得皺著眉嘆了口氣，「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去年你不是抱怨說討厭冬天嘛，冬生知道你不待見他後，今年索性就磨蹭些，踩著點再來。」

難怪……都快12月了，也沒覺得特別冷。

我怔了一下，低著頭仔細瞧著明信片上的雪景，心裡有點不好受。

這都什麼事兒啊，那根本就不是冬生的錯。是我自己去年一整年都在失意，心情不免有些糟糕，而冬生……又是個除了會滑雪、會做冰雕，完全不懂柔情蜜語的人，所以就……被我遷怒了。

「所以啊，我今年呆在你身邊的時間，有點長了。」秋生眨了眨褐色的眼眸，「按照老規矩，我前幾天就應該走了。」

「哎，你先別走……這陣子已經太習慣你了，我還沒做好準備呢，準備那個什麼……」我一著急，就有些語無倫次。

但秋生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別說了，我這就去收拾行李。」他走向房間的背影，還是那麼清爽洒脫，但我卻能感受到當中那一絲掩不住的落寞。

果然，即便如秋生這樣擁有明快色彩與節奏，也會有寂寞的心情么。

秋生修長的背影輕輕一晃，很快消失在房門之後，我沒有阻止他。我想不到可以阻止他離開的理由。

我思索起來。

現在秋生要走了，怎麼才能讓冬生願意早點來呢？

說實話……這一年我過得還算湊合，冬生其實可以早點來的。

可我不知如何開口。

對著文藝溫潤的春生，我可以唱有點肉麻的小情歌，可以和他牽著手去踏青，賞一賞春江花月夜，看一看小橋流水人家。熱情如火的夏生，只要一句簡單直白的「喜歡」就會眼神發亮，根本不需要拐彎抹角。和秋生背靠背坐在草地上讀書的時候，不必多言語，自然默契到心心相印。

唯有和冬生在一起時，總有些拘謹，大概是他太冷了，我只顧著關注自己那發涼的手腳，倒忘了與他風花雪月了。

但冬生，其實是很好很好的。

我從未告訴過他，他做的羊肉火鍋特別美味，每次吃都有幸福爆棚的感覺。寒冬中灑落的暖陽，也溫情地讓人心生留戀。每年我都會去看湖邊的雪景，林中被雪覆蓋下的寂靜，墜落在樹木上的晶瑩白雪，美地令我心碎。

冬生以為我不知道，他眸底深藏的柔情。

多少個晚上，他將一捧雪花送到了我的窗檯，小心翼翼呵護著，翌日清晨的雪地上印著灰色腳印，我窗上的雪卻潔白無瑕，等待我帶著驚喜的笑去觸碰。

有些事，我並非不知道，只是不曾在意。

秋生拖著行李箱走到我面前，俯身向前，朝我揚揚下巴，「我要走咯，快過來親我一下！」

這就收拾好準備走人了？乾脆利落，果然是他的作風。

我笑著站起來，輕輕吻了他的唇角，為他這數月的體貼相伴而滿心感激。

「雖然我常說做人不能有偏見，但你們四個里，我最喜歡的，果然就是你呢。」我有些惆悵地看他。

秋生笑得很快活，眉眼裡帶著明朗的笑意，「這話我愛聽，不過最好別讓其他三個知道——小心他們吃醋。」

他說完就一個轉身，頭也不回地朝我揚揚手，毫不停頓地直接走了出去。

我沒有追出門去，他留下的那片楓葉，被我小心地拈起了，夾進了書里。

又剩我一個人了啊。等會兒給冬生髮個消息，讓他明天就來吧。

這麼想著，我進房間打開衣櫥，找出了很久沒穿的羽絨服。

冬生每次初來時，氣溫總會一下降到零度呢，還是多穿點吧。也不知今年的氣候是什麼情況，冬生能不能讓我看到雪花……

亂糟糟想了一通，突然又緊張起來：去年我可沒給冬生好臉色看，也不知他生我氣沒，萬一他不肯來怎麼辦？或者來了以後，因為埋怨我而故意裝作冰冷無情，那又怎麼辦？

總之明天他來的時候，我可不能因為怕冷而掉鏈子，要記得笑著對他說「歡迎」，還要告訴他，我這次，是以期待的心情在等他來。

今年的最後幾個月，我想和冬生享受一段愉快的時光。

這次一定會有個美好的冬季。

——「冬生，快點兒來吧，我等著你。」

時隔數年，今夜忽然又想起了這部曾令我心動的《情書》，一時有感，胡亂編出了這篇小文，嘛，就當作我今晚矯情好了。

寫故事的人最寂寞，也最自在。

今夜忽然體會到這種心情。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