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淵與王陽明的心即理有何差別?

考研看書看到心學一塊,陸九淵說天地宇宙之理在人即是人心,非後有,乃天成,墟墓興哀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陸九淵的心即理落於此處,這個結合道德經的天得一以清,巴拉巴拉人得一以靈這段容易理解。

而王陽明在說心即理是說理是至善的義,那這個心即理的落腳處在哪裡,與陸九淵的心即理有何區別

另外,在閱讀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陸學與二程有更大的相似性,與王陽明的心學在內涵上反而相距甚遠,陸是天理在人為心,王是心外無理,而二程的存天理滅人慾亦是建立在天理在人為道心基礎上的,何以將陸王統為一派?

我心目中預想的答案是圍繞著兩者心即理的不同來深入探討總結兩者本質上的不同所在,而不是簡簡單單的枚舉不同所在


謝……謝邀?

接到這個邀請我內心是崩潰的……鑒於我也要考中哲的研究生,我覺得題目要是這麼出就基本可以狗帶了_(:з」∠)_

雖然自學了王陽明,但陸九淵實在是不太熟,印象中只讀過題主引用的這首詩,所以感覺估計要拖到考完研再去查資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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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不熟,還是姑且強答一下吧。

首先給結論:我覺得陸九淵和王陽明沒有本質上的區別,甚至如果你覺得他們其中有人說的有理,那麼他們和孟子也沒有本質區別,是所謂「千百世之上至千百世之下,有聖人出焉,此心此理亦莫不同也。」

那麼至於陸王表面上的差異,我覺得這是不斷深化,尤其是針對朱子學不斷磨練研討而細化的發展。就好比先用鉛筆畫個輪廓,再仔細勾邊,勾完的肯定又與草稿有出入,但這出入不妨礙本質上一致。

然後再具體說說為什麼:

陸九淵的講本心,就是四端,四端這個概念是孟子用來說明仁義道德的根本動機的,孟子認為人的道德培養是在四端基礎上擴而充之,好比種子生根發芽,不如剪伐,細心培養,自然成佳木。陸九淵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針對朱熹滿天滿地去尋求「理」的功夫,尤其是繼承自張載的「心統性情」說——認為性是合乎理的,心卻因為統合了理與氣而混雜有私——提出反對,認為此心此理,不容有二。

所以「理學」與「心學」之差異,根本在於「性即理」和「心即理」的差異。陸認為四端就是本心,而朱熹以仁義禮智為性即理,四端為情,性無不善,發用於情卻有時而善,心是已發未發之間貫通者。

那麼,除了話語上的不同和定義差異,朱熹和陸九淵的本質區別是什麼呢?朱熹從理氣二元的角度來解釋宇宙萬物,這個但是這裡面有不能圓融之處,就是理是氣的理,氣是理的氣,二者不是陰陽對立,而是形上形下的統一,性為未發,情為已發,未發如能中,已發必能和,豈有發則不中節,而未發即全善?這個體用關係未免參差。

而陸九淵也承認人之有私,即人有不同於聖人之公心(本心)的私,但是不區分性和情,實則陸九淵沒有講清既然發明本心就可以為善,那麼究竟是什麼蒙蔽了本心?物慾本身是不是也來源於本心?

所以跳出文章字句來想,從朱熹的角度說,我聽說有一個天理,我知道我本性中也包含這種天理,但我思慮言行,都是出自於「情」,我不得不藉助外在的教化學習來認識「理」,而後才能「合乎理」,如此則不得不道問學,甚至什麼都要學,因為不學不足以知道何為是非,這個功夫不僅沒有頭腦還容易搞錯。

從陸九淵的角度說,我自己心裡就「不慮而得」地知道天理,我只要自己覺得什麼事應該什麼事兒不應該,踐行了,就是聖賢。好比我也喜歡打遊戲,但一想到作業沒寫,我就算控制不住地打了遊戲,心裡還是不夠坦然,甚至有點小懊悔。這有點像孔子問宰我,你心安嗎?你要是心安就這麼做吧。但很多時候我們故意說自己心安,而過後仔細反思,卻覺得不安,這個潛意識裡的是非就是良知了。很直覺地說,老話講,你摸摸自己良心過得去嗎?

可是從另一方面講,我遵從良心沒有打遊戲,想要玩的心也不安啊,依舊蠢蠢欲動,這個是為什麼呢?我如何能知道哪一個是我應該遵從的呢?所以陸九淵的功夫講立志,講先立其大,志於玩遊戲其實也是發自內心的,只不過小,你見多識廣之後,自然覺得有比玩遊戲重要的大事兒,這個大的志向就擺平小的心愿了。

而王陽明本質上也是這樣遵從內心良知,而不假外求,功夫也一樣涵養本心,一樣講立志,但是陸九淵一輩子逍遙自在,也不著意於辨析概念,王守仁則不同,一來生於朱子學大盛時,二來官運無常求學波折,所以必須有更有說服力的理論,就把理論繼續深挖了。

陸九淵講心與理,和外物的物理規律沒什麼關係,主要是道德境界,但他沒有去區分這些。包括題主說天得一以清這種道德經的字句,講的是個物理上宇宙上的道理,不僅僅是道德性的。朱熹把物質規律和道德規律都給講了,害得王陽明以為格竹子真能悟出什麼道德,這就是混淆了,所以王陽明乾脆拋開物理,只講道德,所謂格物致知,把物理解為對於心而存在的主觀的「事」,這樣從頭到尾不涉及對心沒啥影響的客觀存在,心外無物,更方便講體悟功夫。

陸九淵說吾心即宇宙,那我們不禁要問,為啥小行星還要撞地球啊?因為我們難免把物理上混淆進去,王陽明說心外無物,那就是有一件事解決一件事,小行星沒撞地球之前,我哪兒知道?這對於我就不是個事兒。至於真知道了,我也不懷疑天地不仁,難道有個天災,我孝順父母就不是真心實意的了?這個理依舊在,和外物沒什麼關係。

但陸王以前,天理是帶有道德性的,這個天理不僅僅是人心所同,還包含宇宙規律,所謂「天地生意」,確實,人也可以通過感受世界而同感到這種生生不息,但生生不息終究還是主觀的感受,客觀的天地恐怕沒有這樣的道德性。天人相通,人的道德性來源於天的這種觀念漢代已經鼎盛,那時生殺予奪都要順應季節以便與天同德,但這個人格化的天就沒有形而上學的高度,魏晉對漢代經學的反思中,玄學和般若學都逐漸向形而上靠攏,天就不再有任何,而是天法道道法自然,萬物無主而獨化,宋明理學起初既繼承了儒教傳統人格化的天,又繼承了玄學抽象化的道,把體用論觀念植入道德性和宇宙觀之中,有些難以圓融之處。陸王在剔除雜說,專註於道德性這一點上更高一籌。

回過來說,我對陸九淵印象最深就這兩首詩:他哥哥明顯是初悟此理,這一首作為證道詩,非常淺白易懂,也表明了陸學特色。

「孩提知愛長知欽,古聖相傳只此心。大抵有基方築室,未聞無址忽成岑。留情傳注翻蓁塞,著意精微轉陸沉。珍重友朋相切琢,須知至樂在於今。」首句表明不學而知的良心乃千古所同(孩提即知證其不待學),而後頷聯說明善心皆發自善端,即可以證明四端之心為一切道德基礎。頸聯批判當時學風過於尋章摘句,反而昧於此道。最後勸學者討論時必要立足當下,體會自身,不要泥古不化。

而陸九淵則傲氣得多,也激烈一些。

「墟墓興哀宗廟欽,斯人千古不磨心。涓流積至滄溟水,拳石崇成泰華岑。易簡工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處,真偽先須辨只今。」首聯不至於說明此心重要,更說明此心千世而不易。頷聯表明在本心上擴而充之,聖賢可至,不必另有高處,這看似不起眼的本心就足夠了。而後鋒芒直指後儒支離,可以想見和朱熹的巨大分歧,這裡表現出超自信的心態。最後說做功夫,重要的是辨明真偽,如果都靠外求,盡信書不如無書,如何能分辨是否聖人真知呢?所以最終還要回歸本心。

我覺得看在這兩首詩上,其他與王學的出入則不值一提了。


謝邀。

我只是一個儒學的愛好者,尊夫子之教,我求的是如何安身立命,所以對於儒門的學問我是沒興趣的,後世諸賢遇到問題,體悟夫子仁之本意,以此解之。時代已大不相同,社會基礎已經完全變了,所以直問夫子便是,何必中間還要轉上一手?!

在我來看,儒學是教我們以自己的人生閱歷來體悟夫子仁之本意,然後求仁行仁的自我超越之門徑。

所以儒學從根本上是一個各有各的法門、殊途而同歸的君子之道。所以夫子之樂是勇進、顏回之樂是固守,共同點是心安,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擇善固執,君子之道也!但善道太大,吾輩儒者只能擇己所能者而固執,是以子路驅馳千里正冠而死,死得其所;蘇武牧羊北海邊一十九載而無怨無悔。

所以仁道在個人是一個根據自己的性情、自己的人生閱歷、自己的喜好而具現,非是一個大而不當、虛無縹緲的空洞口號,而是你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堅守、自己的價值所在,需用生命與之捍衛。

顏回,舉一反三,直悟夫子仁之本意;

參也魯,忠恕而已。

這二者基本就開創了儒家兩支流:如顏回,聰敏而性高雅,類後世清流;曾參性厚重,努力踐行。所以理學應是曾參這類人的性格,堅毅、踐行、嚴謹、固執;而心學則是顏回這般,聰明、高潔、自我期許。

所以心學和理學從根本上講是性格和個人天資的不同,合適自己的就好。

至於陸王之別,陸還要給自己找個外在的依靠,而王則直悟本心,如新教的因信稱義一般。儒學是人道、是善道,所以儒學的根本在擇善固執,所以大學云: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擇善固執,何必外假於物。是以陽明曰:此心光明。何也?!不違善道


陸九淵心學 上承孟子下指陽明,是中國心學的開闢者,王陽明在此基礎上,完善細化成就了中國式的陽明心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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