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的共產主義和德國的法西斯主義,這二者在成因方面有何區別?


1914年——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是當時人類世界所曾經歷的規模最慘烈的一場戰爭。這場發生在機器大工業時代的全球性戰爭,不僅造成了令人瞠目的傷亡數字,帶來了天量的財產損失,也在意識形態和社會結構方面,對人類世界的發展帶來了深遠的影響。作為主要參戰國的俄羅斯與德國,都在戰爭中損失慘重,元氣耗盡,而兩國的帝制也因此走向瓦解。只不過,在推翻君主制後,新的國家意識形態選擇上,歐陸兩強卻選擇了不同的發展路徑——俄羅斯在經歷民族資產階級政府的過渡後,很快就爆發了十月革命,從此走上了共產主義的康庄大道;而德國卻恰恰相反,經歷了短暫動蕩的魏瑪共和國後,旋即埋頭墮入法西斯主義的深淵。

俄羅斯和德國,同是歐陸兩強,戰前同為帝制國家,戰爭中受到的打擊也相彷彿,甚至,兩國的改朝換代經歷都十分相似——在受盡戰爭摧殘後,不堪忍受的德國國內工人、學生、士兵爆發了十一月革命,推翻了霍亨索倫王朝;俄羅斯同樣也是工人、學生、士兵起義,推翻了羅曼諾夫王朝;而且兩次革命,背後都有十分明顯的蘇維埃身影。在戰後國際環境上,德國作為戰敗國,被英法深度壓制,大片領土喪失不說、還欠下巨額戰爭賠款;而俄羅斯雖然以前屬於協約國集團,但由於十月革命,也被英法美視為死敵,對它大加封鎖制裁,並支持白俄勢力跟蘇維埃作對。

相似的國際地位,相似的戰爭遭遇,相似的國際環境。既然一戰後的俄德兩國有著如此相似的處境,為何在國家發展方向的選擇上,卻南轅北轍呢?

在雲石君看來,這與兩個國家當時的國情有很大關係:

一戰後,俄羅斯與德國,都面臨著國家重振的歷史任務,而要重振國家,兩國都必須解決兩個問題:第一,發展國家經濟,苦練內功,積蓄實力,第二,擺脫外國壓迫和束縛,拓展地緣影響力,謀求更多國家發展所需的物理空間。而在具體操作上,二者由於國情不同,其思路和方式必然也會有所差異:

對俄羅斯來說,要發展經濟,提振國力,那麼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國家穩定和凝聚力問題。眾所周知,俄羅斯是一個民族成分十分複雜的國家,主體民族俄羅斯族在國家人口中的佔比有限(今天的俄羅斯聯邦,俄族人口佔比約8成,而之前蘇聯時代,俄族比例才剛剛過半)。而且,俄羅斯地域遼闊,地緣結構複雜,大量少數民族獨立居住在各邊緣板塊,這嚴重削弱了俄羅斯文明對他們的影響力——這反映在現實層面,就是國家分裂隱患較大,國民凝聚力缺失。

那麼,如何解決這個問題呢?一個不錯的選擇,就是文化融合,或者更直接點說,就是憑藉俄羅斯文明的整體強勢地位,將各邊緣少數民族同化吸收。

這當然是最根本的解決辦法。但問題是,文化融合非一日之功,俄羅斯主體文明雖然整體強勢,但這種強勢是相對的,還遠遠沒有強大到能夠在短期內迅速克服地緣、民族、種族、語言、思維方式等差異的地步。所以,俄化固然可以作為一個長期發展方向,但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而共產主義意識形態,則可以在相當程度上彌補文化融合方面的缺陷。紅色意識形態以人所處的社會階級分層,為敵我劃分標準。鑒於階級在人類社會普遍存在,這種劃分法,突破了地域、國家、民族、語言的條條框框限制,至少在理論上,將佔全世界人口絕大多數的所有中低層民眾,都劃入到「自己人」行列。

通過階級區分,以及對這種劃分標準的宣揚和鼓勵,原本差異甚大的俄羅斯境內各族群,有了一條共同的思想和情感紐帶,這樣各族群之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抵觸感就會大大降低,國家向心力和凝聚力也就隨之提高。

而德國就不同了。德國是一個日耳曼人占絕對主體的國家。19世紀德國的國家統一大業,也是以日耳曼民族為情感紐帶,沒有什麼很明顯的族群差異,國家凝聚力和認同感也沒有任何問題。所以德國其實沒有用紅色意識形態另起爐灶的必要。何況要用紅色意識形態的話,還免不了要激化國內矛盾,引發階級衝突甚至戰爭——這對俄羅斯來說或許是必須承擔的損失,但對於德國,實在是犯不著。

這是第一個原因。除此之外,俄得兩國的國家歷史發展進程,也決定了二者會有不同的意識形態選擇方向。

俄羅斯在19世紀初擊敗拿破崙後,便成為歐陸數一數二的強國。甚至在19世紀上半頁,俄羅斯大力幫助歐陸各國君主勢力,抵禦各國資產階級革命的衝擊,因此獲得了「歐洲憲兵」的雅號。

不過隨著工業革命的普及和第二次工業革命的開始,俄羅斯逐漸落後(原因詳見上一節:《地緣政治117:俄羅斯帝國為何由盛轉衰?》)。雖然俄羅斯為重振國運,做了一些改革——比如亞歷山大二世在位期間,下詔廢除了農奴制,但由於俄羅斯積弊太深,加上工業體系落後,這些措施並沒有取得太大成效,甚至還使得許多農奴淪為徹頭徹尾的無產流民。

俄羅斯改革的遲滯,對國民心態造成了巨大的負面影響——由於長期看不到希望,俄羅斯中下層不再指望通過社會發展,通過努力創造更多財富來爭取更好生活,反而,他們越來越傾向於將將脫貧致富的希望,寄托在社會既有財富的重新分配上,既對上層既有財富的剝奪,也就是「均貧富」。這種情況下,以階級鬥爭為引領的紅色意識形態,便有了越來越廣闊的生存空間。而俄羅斯國力的頹靡,也使得統治階級缺乏足夠的實力來壓制下層,這更加速了紅色意識形態的勝利。

而德國不同。德意志帝國在1871年正式成型後,迅速開始了工業化之路,短短數十年內,工業能力便超越英法,到一戰前夕,已經成長為僅次於美國的全球第二經濟強國。這也就是說,在一戰前的近半個世紀,德國的國運是蒸蒸日上,整個社會發展也是日新月異。所以德國本身並不存在很嚴重的內部結構性問題,它的中衰,完全是拓展地緣影響力過程中受到外部限制,或者說是受老牌列強打壓所致。(地盤已經被瓜分完了,德國再擴張,就得割英、法、沙俄的肉,所以必須收拾德國——無論是阻礙德國擴張,還是一戰時直接將其擊敗,乃至與戰後的欺凌,這都可歸納為外力打壓因素)

鑒於外部壓迫才是德國崛起的最大阻礙。德國更願意用民族主義,國家主義,來進一步增進民眾對遭受外部壓迫的憤怒,再將這種憤慨和羞恥心,轉化為國家發展經濟、甚至對外反擊的精神動力。而法西斯主義作為國家民族主義的極端表現形式,就在德國遭受外部高強度壓迫的情況下,產生併流行開來。

最後,俄德兩國的自然條件,也對兩國截然相反的意識形態選擇產生了影響。

俄羅斯和德國一樣,也面臨嚴重的外部打壓。但德國畢竟地盤有限,又沒有太多海外殖民地,這決定了它的發展天花板天然受限。要想實現國家振興,大國崛起,德國只有衝出列強圍堵,虎口奪食這一條路可選。這種情況下,用法西斯主義煽動國民的國家民族情結,可以增加德國跟列強博弈時的戰鬥力。

而俄羅斯本身擁有兩千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土地——這已經足夠多了。所以它並不一定非要立刻跟英法迎頭死磕,來謀求物理生存空間。相反,只要能夠把內部的各種矛盾、關係理順,好好搞下國土開發,工業建設,國力立馬就會指數級暴增。等到國力發展到位後再出來爭霸,不僅不遲,反而更有底氣。

這種情況下,俄羅斯更急迫的,是破除傳統社會框架的種種積弊,掃除制約經濟發展和工業化推進的各類社會、人文層面阻礙。而推崇階級鬥爭,大破大立、破而後立的紅色意識形態,正好迎合了俄羅斯國家社會亟需顛覆性改造的需求。

不同的國情,導致俄羅斯與德國在遭遇一戰重挫後,就國家前途命運和發展方向,產生了不同的思路。最終出現俄羅斯向左,德意志向右的迥異選擇。

關於德國的走向,雲石君會在將來的《地緣政治:德國系列》中再詳細分析。現在,我們依然回到俄羅斯系列。在紅色意識形態奪取政權後,俄羅斯隨之進入到蘇聯時期。在蘇聯這個朝代的初期,俄羅斯國力獲得了爆發性增長,短短二十年時間裡,俄羅斯從列強中的薄弱環節,一舉超越英法等傳統列強,甚至超越了同樣迅速回血的德國,到二戰前夕,蘇聯已經成長為僅次於美國的全球第二工業大國。

這就有點奇怪了。畢竟之前雲石君已經說了,俄羅斯從19世紀中期開始,就不斷相對衰落,在列強中的地位也是江河日下,甚至淪落到連日本這種後起三流貨色都能將其擊敗的地步,在一戰中的表現更是糟糕透頂。

可就在經歷了一戰重挫,國家跌入谷底的情況下,紅色蘇聯居然能夠用短短二十年時間,將這個國家迅速帶出泥潭,坐上全球第二的寶座,這就不得不讓人疑惑——意識形態的魅力真就這麼大?竟能龐然大物般的俄羅斯在這麼短時間內就鹹魚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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