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電影《盲井》?


得知今年北影節展映李楊導演新作《盲道》,急忙搶了票。在觀影前,把李楊的處女作《盲井》又看了一遍。

又土又髒的北方小鎮,粗糲的質感,如賈樟柯的早期電影一般。但本片故事性更強,人物更有戲,矛盾衝突更激烈,少了份無奈,多了份生猛,人性的幽深更加淋漓地展露。

宋金明對元鳳鳴的呵斥謾罵,既像是想要趕走他保他性命,又像是對自己心裡為難的感到氣憤。元鳳鳴是宋金明和唐朝陽弄死的那個姓元的礦工的兒子嗎?這些設計都充滿了文學感。賈的電影也具有文學感,但本片兼具文學感和戲劇性,更加直接猛烈地擊中人心。


  【財新網】(記者 蕭輝)現實往往比電影更殘酷。根據內蒙古自治區檢察院發布的消息和財新記者持續調查,自2009年以來,雲南昭通農民艾汪全、王付祥等74名嫌犯,先後在山西、陝西、甘肅、新疆、河北、內蒙等地故意殺害至少17人,偽造礦難,騙取賠償款。5月30日,這起被稱為「1·02」專案的現實版《盲井》系列大案公訴至內蒙巴彥淖爾中院。

  極端惡性案件中所呈現出的人性之惡與社會底層原始生存狀態的殘忍冷酷,進一步刷新人們的心理底線。財新記者赴雲南昭通探訪,試圖了解,這些普通農民如何淪為將人當作獵物的「殺豬匠」?

  「清白傳家」:一戶六名直系親屬涉案

  6月13日,雲南省鹽津縣廟壩鎮石筍村,一棟鑲著白色瓷磚的二層小樓里,22歲的外來媳婦王敏(化名)一手抱著正發高燒哭鬧的孩子,一手抹著眼淚。孩子還只有兩個月大。

  「孩子他爸前不久被內蒙警方傳喚關押,走的時候沒留一分錢。」王敏哭著說,「小孩吃奶粉的錢都沒有。」

  一樓客廳正中,供奉「天地君師親」牌位,上方斗大的毛筆字橫批是四個大字「清白傳家」。右側掛著王敏公公楊尚康西裝革履的照片,照片顯示時間是2013年10月5日。

  王敏沒有見過公公楊尚康,她去年過門嫁給楊祿龍時,楊尚康已被內蒙警方逮捕。這個號稱「清白傳家」的家族,先後被逮捕的直系親屬有6人:楊尚康、楊尚貴、楊尚慧、楊尚英兄妹4人,楊尚貴的老婆龔興明,以及楊尚康的兒子楊祿龍。

  王敏並不知曉楊尚康為何被抓。直到今年6月6日,內蒙古自治區巴彥淖爾檢察院發布消息,「74名嫌犯殺17人,偽造礦難騙取賠償」,楊尚康在這74人之列。

  石筍村村民告訴財新記者,楊尚康年輕時曾經當過殺豬匠騸過豬,沒想到年近60歲的他又干起「殺豬匠」的活,只是這一回他涉嫌參與殺人。

  沿著村道,從楊尚康家往前走200米,一棟嵌著米色瓷板的三層小洋樓,73歲的韓某獨坐發獃。她的三個兒子陶富財、陶富文、陶富寬,於5月13日大逮捕行動後投案自首。家裡保留的一份《蒲城縣公安局拘留通知書》顯示,陶家三兄弟涉嫌故意殺人,目前被關押在陝西渭南市蒲城縣看守所。

  「真是造孽。」韓某說起來就哭。

  陶富財家房子斜對面一棟兩層的白色小洋房,門楣上掛著「新居華堂」橫幅,大門緊閉。村民告訴財新記者,這是內蒙古74名被起訴的犯罪嫌疑人郭偉鴻的新居。

  再往前走100米,是位列74人榜單的第二號人物王付祥的家,這也是一棟兩層新樓房。王付祥的兒子坐在屋內沉默不語,好半天才抬起頭來對財新記者說:「我和他關係不好,很久沒聯繫了,法院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村民陳爽(化名)和郭偉鴻是同班同學,和王付祥合夥開過貨車,和陶家兄弟、楊家兄弟打過牌。他比劃著距離,「這條街400米距離內就藏著10名『殺豬匠』,太恐怖了。」

  夜晚,陳爽感到陣陣寒意,村子裡不復往日的熱鬧。以前他時常與郭偉鴻、王付祥喝酒聊天到很晚散場。三次大規模抓捕行動後,陳爽發現很多朋友「消失」了,他掰著手指頭給財新記者列出一份被抓捕人員名單,村裡被抓的50多人中,不少是他的親戚。朋友。

  「他們平時看上去不錯的,怎麼會去殺人。」陳爽想不通。

  這50多人交叉組成幾個犯罪團伙,他們大多是親戚、族人,如前文提到的楊家六人,陶家兄弟三人,艾姓一族更是多達十多人。有的家裡大人都被抓走了,只剩未成年孩子在家。楊尚貴、龔興明夫婦被抓走後,四個孩子在家,最大的14歲,最小的8歲。

  犯罪團體內部因為利益擰成一根繩,對團體外的人則諱莫如深,哪怕是夫妻也不知道枕邊人的「秘密」,犯罪嫌疑人楊雲方的妻子告訴財新記者,楊雲方5月13日凌晨3點被公安從家中抓走,她一開始以為抓錯了人,「完全看不出來異常,他天天下地種莊稼」。

  據財新記者了解,74人並不是犯罪嫌疑人最終名單,這個數字還可能增加。6月14日,鹽津縣公安局政治工作室負責人告訴財新記者,偽造礦難詐騙賠償金系列案件還在偵查中,「這種極端惡性案件,我們一定會嚴懲打擊罪犯,絕不手軟」。

  大抓捕

  石筍村散落在烏蒙山脈深處,四面皆山,交通極為不便,記者從昭通市坐大巴到鎮上再換乘摩托,輾轉耗時五個多小時才抵達,部分山路狹窄到僅容一輛摩托車通過。

  這個閉塞的偏遠村莊平時少有外人進村。5月13日之前的半個月,陳爽敏銳地覺察到,從外面來的人多了,有的是賣菜刀的,有的是賣錫盆的,有的是補鍋的,操著外地口音,挨家挨戶問詢。

  陳爽想買一把菜刀,和對方講好價,那個北方口音、個子魁梧的男子說要看他身份證才能取刀,看過身份證後,他又不賣刀了。

  5月13日凌晨,大逮捕行動開始,10多個村民被警方帶走,陳爽才知道前些天所見的外地人是公安便衣。

  陳本敖的一位朋友向財新記者複述了抓捕現場。5月12日晚,他和陳本敖聚在一起喝酒,喝醉了兩人借住在別人家裡。半夜睡眼朦朧中,他被手電筒照醒,五名警察圍著他們問名字。陳本敖說出名字,兩個警察把他拖下床,咔嚓一聲戴上手銬帶走了。

  楊雲方的妻子告訴財新記者,她也是半夜被撞門聲驚醒的。數只手電筒強光照進來,六名警察進屋,把楊雲方戴上手銬帶走。楊雲方睡覺前把鞋子落在外屋,慌亂中鞋都來不及穿。

  陳爽說,自2014年起,這樣的大型抓捕行動超過三次,前後共帶走村民50多人。陳爽印象深刻的是2015年3月9日,公安武警上百人在通往村裡的二級公路上站崗,拿著槍,逐一盤查過往村民的身份,只許進,不許出,當晚帶走了近30人。

  村裡第一個被抓的人是宋述群。據警方通報,宋述群以結婚為名義,把隔壁村村民范厚友騙到陝西白水縣南橋煤礦打工。不久後,范厚友「死」於礦難,後經警方調查,這是一起偽造礦難、詐騙賠償金的刑事犯罪。

  廟壩鎮政府為了教育村民,2014年7月19日在石筍村村委會門口張貼了一封公開信,村民從公開信中知道了電影《盲井》和「殺豬匠」的掙錢生意:「一些人喪盡天良,將金錢與生命畫上等號,甚至金錢大於生命,通過購買智障人員、以高工資誘騙親人朋友外出打工,將其帶到礦上打工後,伺機殺害偽造礦難,再找人冒充其家屬,向礦主索要巨額賠償金。」

  公開信指出,廟壩多次發生「盲井」式犯罪,在石筍、流場、紅碧、民政等地尤為突出。截止2014年7月,廟壩鎮已抓獲犯罪嫌疑人13人。

  2015年,隨著山東省蘭陵鐵礦和內蒙古大安鑫鐵礦「礦難」曝光,更多石筍村民捲入,艾汪全、王付祥、汪強文、艾汪銀、郭偉鴻、艾澤萍等30多人在外地或村裡被抓獲。

  陳爽此前聽說過「殺豬匠」生意,但不敢相信身邊的這些親戚朋友真會殺人,直到2015年9月2日,落網的艾汪銀被內蒙警方壓著回村指認拋屍現場。

  據犯罪嫌疑人供述,一般情況下,與礦主談好價格後,冒充死者家屬會在當地派出所開出死亡證明,死者被迅速火化。冒充家屬分贓完後,將死者骨灰隨意拋棄,有的甚至把骨灰倒入馬桶沖走。但艾汪銀參與的一次「殺豬」案件,由於沒有辦妥死亡證明,沒辦法火化屍體,艾汪銀和同夥把屍體帶回村裡,拋棄在羊圈社一處人跡罕至的山洞裡。

  艾汪銀回村指認拋屍現場那天,有數百村民群眾圍觀。陳爽看到艾汪銀像往常一樣沖他點頭笑了下,陳爽一剎那間以為警方弄錯了。打撈了10多個小時,陳爽目睹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屍被打撈上來,他感到脊背一陣發麻,涼颼颼的,「和我一起長大的人真的是殺人犯」。

  陳爽稱,自己並非沒有注意到「異常」情況,他的這些朋友,偶爾外出打工一周,最長數月,回來後就變得闊綽,修新房子、開小車、賭錢。村中有數十棟新房子是在這個時期修建的。

  陳爽前些年也曾到山西、陝西的煤礦打工,每天工資兩三百元,掙的都是苦力錢。他隱約覺得親戚、朋友們的錢「來的太容易,恐怕來路不正」。陳爽的侄兒陳永強有一次口氣很大,跟他說,「叔,你修房子背10多萬債不算什麼,跟我出去能很快掙回來。」陳爽拒絕了。

  「殺豬匠」們

  沒有人說得清楚,石筍村惡名昭著的「盲井村」犯罪源頭從何而來。廟壩鎮政府的公開信稱,「一些觀眾通過觀看《盲井》這部電影找到了『發家致富路』」。但實際上《盲井》至今仍未解禁,村民們表示並未看過這部電影——甚至此前從未聽說過。

  村裡流傳的一種說法是,「殺豬匠」生意是從四川省涼山州雷波縣那邊傳來的,廟壩鎮盛產煤,一些四川雷波縣來的礦工把「殺豬匠」生意帶來廟壩煤礦。據媒體公開報道,雷波縣確實一度流行圈養智障、流浪漢,伺機製造礦難,詐騙巨額賠償金。

  廟壩銅廠溝煤礦一名秦姓負責人告訴財新記者,2011年7月,該煤礦發生一起「礦難」,死者家屬索賠38萬元,後經鹽津警方查實,這是一起蓄意製造的礦難,6名四川涼山籍礦工參與作案。

  另外一種說法是,部分村民到山西、陝西等煤礦打工,在外地目睹「殺豬匠」的生意經,膽子大的回村裡發展下線,協同作案。陳爽告訴財新記者,列為A類通緝犯的汪強文是最早帶動村民作案的,村裡一度流傳「要發財去山西找小王三」。

  汪強文家中貧困,兄弟姊妹五人,排行老三,外號「小王三」。汪強文12歲那年,母親不堪忍受貧窮的生活,離家出走,汪強文自此外出流浪,在山西煤窯打了十多年工,很少回村。

  前幾年,汪強文開著小車回村,村民聽說汪強文在外面發了大財,出手很大方。有一次,汪強文在一戶人家裡打牌,該戶人家兒子夜裡開車送他出村,三公里的路程,汪強文隨手甩給他300元。

  汪強文陸續帶村裡的一些人外出「發財」。汪強文、艾汪銀、郭偉鴻、張青華於2014年底在內蒙古大安鑫海鐵礦製造礦難,詐騙68萬元逃匿,這即是公安部掛牌督辦的「1?02專案」。此外,這四人在山西呂梁、文水、交城等地的四處煤礦井下,各自夥同他人偽造礦難,共詐騙250多萬元。

  2015年八九月間,四人先後在雲南邊境和緬甸被抓獲。根據他們的供述,又牽扯出另外34人,這34人被抓後繼續供述,警方初步認定有74人涉案。

  位列74人名單榜首的犯罪嫌疑人艾汪全是2015年9月12日在蒼南落網。據《都市快報》報道,艾汪全向蒼南警方交代,從2013年初到2014年11月,他先後在山西、陝西、內蒙參與制造了三起礦難,共詐騙賠償金150多萬元。

  陳爽告訴財新記者,艾汪全此前經常和名單中的主要疑犯聚在一起打牌喝酒,排場很大。據知情人士透露,艾汪全參與多起「殺豬」案,「他自己向警方交代,有的殺人案記不起來」。

  艾汪全的岳父告訴財新記者,他對這個女婿很不滿意,「他愛賭博,不幹活,和我談不攏」。

  當地村民稱,艾汪全的母親也是在他十來歲時出走,艾汪全十二三歲就跟著父親在鎮上打工,後來父親也失蹤了,他就跟著社會上的人混。艾汪全身高不到1.7米,但「手臂上都是紋身,打架下得了狠手」。

  2012年前後,艾汪全混出了名堂,他新娶了媳婦,修了新房子,帶動一些人出村「致富」。2014年6月,山東蘭陵縣某鐵礦「礦難」,牽扯出艾汪全、艾澤偉、艾澤萍、楊朝廷、王雲友、李洪鈞等九人涉案。

  多名村民告訴財新記者,艾汪全的親哥哥數年前死於山西煤礦礦難,但誰也說不清楚他是如何死的,是否涉及偽造礦難。

  陳爽分析,村裡人謀害對象基本都是在外面找智障流浪漢,很少對身邊人動手。但在巨額誘惑面前,也不排除存在殘害親人、朋友,甚至自殘的現象。

  鹽津縣煤礦商會負責人吳傑(化名)告訴財新記者,今年5月鹽津縣沙壩煤礦發生一起礦難,牛寨鄉一名馬姓肝癌晚期病人和兩名工人在坑道里遇到瓦斯爆炸死亡。礦主此前多次禁止該名肝癌患者下坑道。礦主懷疑礦難另有隱情,將事故報給調查組,調查組正在調查此事。

  吳傑說,當地一煤礦前幾年發生一起自殘事件,牛寨鄉的張某,在下礦井時砸傷左手食指,原來只砸壞食指第一節指頭,他要求醫生動手術從第二節手指切除。按照行情,切除第一節手指屬於十級殘廢,賠償金八九萬左右;從第二節手指切除,屬於九級殘廢,賠償金16萬左右。礦方把張某告上法院,後來庭下和解賠了11萬元。

  被騙的從犯和無辜者

  犯罪嫌疑人並非都像艾汪全、王付祥那樣掙到大錢,揮霍度日。

  財新記者調查發現,幾名主犯基本是在30-40歲的男性青壯年,遊手好閒,賭博,錢來得快,去得快。而一些從犯如提供身份證、冒充家屬等環節,多是一些五六十多歲的老人、女人,文化程度低,家庭貧窮,平時種地、餵豬、賣菜,被騙或者被誘惑加入「盲井式」犯罪團伙。

  楊雲方的妻子想不通老伴為何會被抓,「他每天在地里干農活,60歲的人,不識字,幾乎不外出,怎麼會犯法?」

  楊雲方在村裡算是窮的,養育六個子女成年,住了幾十年的木房子在一次大雨中坍塌,三年前修了簡陋的木房子,背下幾萬元債。「也許是家裡太窮了,受到同村人的誘惑。」知情人告訴財新記者,楊雲方偷偷把兒子的身份證借出給詐騙團伙因而涉案。

  如今楊雲方的妻子獨自在家裡,她家房子孤零零立在一處山頭,離最近的一戶人家要走20分鐘山路。夜晚她一個人覺得害怕,閉著眼睛想的是老伴被抓時驚恐的樣子。她不知道老伴啥時能回來,家裡有十多畝玉米地,以前主要由老伴打理,身子弱的她幫手。現在她不知道如何辦,甚至送農藥的人來收欠債,1000多元她也拿不出,跟送貨人求情,等玉米熟了豬養肥了再還。送貨人也沒有辦法,「只剩她一個人了,可憐。」

  汪強文的父親汪華(化名)告訴財新記者,他在幾年前被人騙到山西大同冒充家屬。汪華多年沒有見到兒子,某天他接到一個叫何玉雄的人電話,告訴他,「你家老三摔瘸了腿,你過來看看吧。」汪華的侄子出路費陪同他趕到大同,並沒有見到兒子。

  何玉雄跟他攤牌,要他扮演死者家屬,汪華年輕時在礦上打過工,他明白這是違法犯罪的事,起初不同意。但何玉雄和侄兒一起逼他,不扮演「父親」就不給路費錢回家。汪華無奈只得冒充「父親」,「不用多說話,流幾滴眼淚」。兩天後,礦主同意給60萬元賠償金,何玉雄和汪華的侄子分了錢,汪華沒有分到錢,只有回家的路費錢。

  汪華雖然參與犯罪,警方考慮到他是被脅迫犯罪,加上他癌症晚期,剛動過手術,讓他在家裡休養。

  汪華獨自一人住在20年前的木房子里,屋子多處漏雨,大堂里放著一口棺木。「我沒有幾天日子活了,老三走上了歪道,沒有把他教育好,我死不瞑目。」汪華痛苦地說。

  30歲的張青河被警方傳喚數次,在看守所里關押30多天。今年5月30日拿到法院決定不起訴通知,他才鬆了一口氣。

  這場無妄之災源於2013年11月,張青河被剛認的兒女親家艾汪全介紹到山東省蘭陵縣中鋼集團山東礦業有限公司打工。張青河此前與艾汪全沒有交集,不了解艾汪全的為人,因為兩歲的兒子生病,按照算命先生的指示很偶然地和艾汪全的兩歲女兒認了親。

  按照艾汪全的指示,張青河與李家財、王吉超一同到鐵礦打工,隨同的還有一個戴眼鏡的瘦個子男人,幾乎不說話,艾汪全後來意識到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是待宰的「豬」。

  四個人在礦上幹了兩天活,第二天晚上,王吉超抱怨說:「掙不到錢,明天不幹了。」張青河以為他玩笑,400元一天的工資挺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其他三人都不見了。張青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跟礦上經理要了400元路費錢回家。

  2015年2月9日,在溫州打工的張青河被內蒙警方傳喚,他才知道自己牽涉到一起沒有成功的「盲井式」謀殺案中。原來艾汪全早有安排,準備在鐵礦偽造礦難騙錢。經過兩天踩點,王吉超認為該鐵礦監管比較嚴格,不具備作案條件,就放棄了。

  王吉超、李家財帶著「眼睛男」輾轉到蘭陵縣另一處鐵礦打工,戴眼鏡的男人死於2014年底的蘭陵礦難,由此牽出艾汪全等犯罪集團。

  張青河告訴財新記者,他前後五次往返內蒙古被傳喚,連路費花了1萬多,取保候審的5000元押金靠妻子借高利貸。由於要隨傳隨到,張青河有一年多沒外出打工,在鎮上做點零時工。

  噩夢終於在今年5月30日結束,張青河認為自己既很倒霉又很幸運,偶然認識了艾汪全,捲入一場陰謀中,無辜被傳喚,折騰了一年多。但幸運的是那次偽造礦難沒有實施。如果成功,是從了艾汪全,參與犯罪,還是不服從,被他們給害了,張青河不敢想像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女兒7歲,兒子5歲,張青河如今只想踏實找份活干。

  被「死亡」的人

  47歲的楊雲清(化名)坐在屋檐下抽煙,夜色中煙灰忽明忽暗。他是一起偽造礦難中被「死亡」的人名。

  楊雲清的妻子代吉容關押在內蒙古看守所一年多了,此前,代吉容告訴楊雲清,她的一位朋友要去外面煤礦打工,身份證丟了,要借用楊雲清的身份證。

  楊雲清起初並沒有在意,直到妻子被抓,他才知道妻子靠借用身份證和冒充死者家屬,掙了4萬元。

  楊雲清數次被內蒙警方傳喚,最近一次傳喚是今年5月13日,一周後,楊雲清被排除犯罪嫌疑放回來。

  他妻子代吉容的案子則快要進入庭審階段,楊雲清準備委託律師,希望妻子早日回來。在楊雲清眼中,妻子是個勤快老實的人,對自己和孩子都還好。他家中有五個小孩,最小的孩子才9歲。「希望一家人能踏實過日子。「

  財新記者了解到,此次和楊雲清一同被傳喚的還有艾汪雲、李家和、楊祿龍,他們也是因為身份證被冒用捲入案中。艾汪雲、李家和的身份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妻子冒用,被放了回來。

  楊祿龍則沒有那麼幸運,5月13日被收押。據楊雲清透露,楊祿龍的父親楊尚康冒用楊祿龍的身份證,楊祿龍並不知情。事後,楊祿龍知道了,很窩火,威脅要上報,楊尚康給了他1萬元封口費。楊祿龍以涉嫌詐騙罪被收押。

  楊雲清並不知道他的「死亡證明」是如何開出來的。按照《殯葬管理條例》規定,死者屍體火化需要由公安機關或者國務院衛生行政部門規定的醫療機構出具的死亡證明。

  「盲井式」詐騙案中的死亡證明,一般是由村委會開出一個蓋有公章的情況說明,再到戶籍所在地派出所辦死亡證明。極端情況下也有前面說到的艾汪銀等把屍體運回村裡拋屍。

  「一個活人突然死了,在農村鄉土文化中,很容易查明,為何能通過村委員會和鎮派出審查。」多名村民提出疑問。

  6月13日,財新記者把此問題拋給石筍村主任毛富偉,他表示,「對死亡證明辦理完全不清楚,沒有什麼好說的」。

  廟壩鎮一名幹部私下向財新記者透露,有一名羅姓鄉政府前公務人員今年5月13日也被警方帶走調查。羅某原來是鄉鎮計生辦工作人員,來自石筍村,據說他回到石筍村打招呼要村幹部開虛假死亡證明涉案。

  陳爽也向財新記者證實,羅某和王付祥關係很好,多次看到他們在一起喝酒打牌。

  另有知情人士告訴財新記者,鎮派出所一名姓萬的協警也於5月13日被帶走調查,據說和某名主犯有錢的往來。

  6月14日,財新記者向鹽津縣公安局政工室負責人核實此事,該負責人表示,萬姓協警已被辭退,據他了解,目前縣裡沒有任何公安人員與「盲井式」詐騙案有關聯。

  「盲井村」成因

  「『盲井』式殺人案喪盡天良,該接受法律懲罰。」接受採訪的村民多數對「殺豬匠」嗤之以鼻,他們想不通為何民風淳樸的石筍村會變成外界描述的「盲井村」。

  鹽津縣煤礦商會負責人吳傑認為,「盲井村」成因是貧困綜合症和煤礦監管漏洞造成的。

  據廟壩鎮一名張姓副鎮長介紹,鹽津縣屬於國家級貧困縣,廟壩鎮處於中等水平,人均年收入5000元左右,石筍村低於5000元。大部分青壯年勞動力外出打工,村中剩下的老幼病弱,靠種玉米、養豬為生。

  財新記者在村中走訪發現,多數家庭至少養育三個以上小孩,五六個小孩也稀鬆平常。大人為了生存干苦力,顧不上小孩教育。記者注意到,這次最重要的兩名主犯艾汪全、汪強文都是母親拋棄家庭,十二三歲的年紀就到社會上流浪。而50歲以上的犯罪嫌疑人多是不懂法的文盲半文盲,認為沒有參與殺人過程,只是借用身份證、冒充家屬,不算犯法。

  一邊是貧窮,一邊是巨額礦難賠償金。良心的天平逐漸傾斜、坍塌。

  據吳傑介紹,根據規定,礦難死亡賠償金一個人在100萬左右。如果礦難事故上報給安監局,煤監局,很可能要面臨最高500萬元的罰款,並進行安全整改。礦主為了逃避可能的處罰,出了事故一般選擇私了,賠錢息事寧人。由於監管漏洞,礦方不上報,監管部門很難發現礦難,沒有相關的事故調查,人為製造的礦難極容易逃脫偵查,詐騙方能輕易逃脫法律懲罰。

  詐騙團伙一次得手後,嘗到甜頭,很難收手,把家族、朋友牽扯進來,病毒式感染,形成越來越龐大的「盲井式」詐騙團伙。

  陳爽認為,賭博也是導致犯罪嫌疑人鋌而走險的一大因素。本地村民平時愛好打麻將,記者甚至看到有摩的司機把摩托車停在路邊,湊起來打牌,乘客要求坐車,摩的司機正在興頭上,不理會乘客。

  普通村民打小麻將,輸贏不大。但艾汪全、王付祥、艾汪銀等賭性很大,他們有時會去隔壁彝良縣牛街鎮玩一種叫「馬車」的撲克牌,一場牌局下來輸贏好幾萬甚至十幾萬。沒有錢了,就從賭場借「水債」,借1萬元,每天還500元利息。

  王付祥一度欠了十幾萬賭債,被逼到外地躲債。後來他風光回來,對陳爽的說辭是「在外面賭博贏了大錢,還了債」。

  艾澤發的侄子告訴財新記者,艾澤發欠了上萬賭債,家裡借高利貸幫他還了賭債,他砍下自己左手小指第一節,發誓戒賭。但此後仍未能戒掉,好吃懶做的他走上了「掙快錢」的路。

  殺人詐騙得手後,大多數嫌犯並不會將贓款寄回養家,而是聚眾賭博,揮霍殆盡,然後再伺機尋找下一個作案地點和人物。據嫌犯律師介紹,此番案發後,大多數嫌犯的家人也不管嫌犯,只有極少數嫌犯家人請了律師,大多數律師是政府指定的法律援助。

  鹽津縣公安局政工室負責人告訴記者,他們也在反思「盲井村」成因,等案件偵查結束後,會總結經驗,從源頭上打擊此類犯罪。


誰說中國沒有好電影,這部電影便是,不花里胡哨,不故弄玄虛,敘事行雲流水,非常自然。除了王寶強的演技有點裝之外,幾乎挑不出毛病,要深度有深度,要故事有故事。主演和配角都有出彩之處,特別是兩大主演,簡直靠演技盤活了整部電影。

可惜了,在中國,這麼好的電影卻不能公映,相反,那些三四流的電影卻不斷地充斥於銀幕。

我以前也覺得中國電影里怎麼儘是爛片,現在才知道,原來那是因為我眼界不夠寬,沒看過真正優秀的中國電影。

中國最優秀的電影,幾乎都在被禁之列,這些電影看得越多,越能體會到制度對文化的殘害——原來我們中國人,是可以拍出第一流的電影的。


前晚看了「盲井」這部電影,說她是現實主義影片卻有個理想化的結局。魯迅說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方為真的猛士,可作為一個導演在痛苦的選擇中最終選擇一個溫情脈脈不得語的假面使得影片脫離苦海進入到如宗教般淺陋的因果報應的畫面之中也不失為理智的選擇,畢竟我們相信電影本身是有夢的,現實中的吃睡干殺對於還算善良的我們而言會產生仿如卡在豬欄的內側般不敢直視的恐懼。其實我到覺得電影中那個雞在偶遇主人公時那輕微的舉動才是影片的中陽光一抹。我不敢想像王寶強幹或被乾的畫面,但我能相信在無休止的骯髒交易中會有那麼一個人在那一刻會讓一隻雞忘卻自己的身份和使命而獲得體外的高潮,即使這個人身單面陋微不足道還是第一次。我們很多人都生活在無知的平庸之中,因為腦力無能體質太差精神萎靡活著覺得好比著好就行,所以不思考幸福是什麼,所以不懂的同情為何物,所以每一次看到苦難就像是尿急撒撒野就完了,吳思說持續的飢餓會讓人失去理智而吃人,持續的付出體力而幾無樂趣的生活會讓人只求獲得一時之快而殺人,同樣我們持續的平庸會讓這部電影面目全非的被放在色情網站的邊緣獲得直男的青睞


很喜歡看這類現實主義的片子,能從故事中發現人性的善惡,。他假二叔最後的惡善轉變是全片最為點睛的情節


不可多得的好電影,除了有些鏡頭有點黑暗,補光不好,故事讓人真心酸加十分感慨


那個時候王寶強多正常,現在怎麼看怎麼二逼


沒有背景樂的情況下一眼不眨的看完了……


看完盲井的,繼續推薦一部電影《天註定》。也是在禁片範疇內的好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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