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以形聲字為主體,為何稱它為表意文字?


關於漢字的性質,大體上有兩種看法。一種看法認為漢字是表意字,一種看法認為漢字是意音文字。

認為漢字是表意字的如北京師範大學的王寧先生,他在《漢字構型學講座》中提出了若干條理由。具體內容我記不太清了,中心論點好像是漢字里雖然有少量表音成分,但漢字發展的趨勢是在表音成分上添加表意部件,或者將表音字改造成表意字。從總體上看漢字是表意的而不是表音的。表音字應當是像英文、德文那樣的拼音文字。

認為漢字是意音文字的如裘錫圭先生。他在《文字學概要》中專門拿出一章討論漢字的性質。他說要討論一種文字的性質,就要看這種文字的構成要素是與語音有直接聯繫,還是與語意有直接聯繫。比如英文中的字母,雖然在最開始是有一定意義的,但在現代則只和語音有聯繫,所以英文是表音字。漢字中的象形字、指事字、會意字,其構成要素只和形體或事實有直接聯繫,不能表音,所以這部分字應當被看作表意字。假借字只取其聲,不取其意,只和語素的讀音有聯繫,所以是表音字。形聲字中的形符和語意有聯繫,聲符和語音有聯繫,所以是半表意半表音文字。所以漢字是由表意字、表音字、半表意半表音字構成的體系,可以將其稱為語素-音節文字或意音文字。


謝邀咯~

點進來一看發現 @Adrian已經答了,窩作一點補充。

這個問題其實問少了一步……

應該先問我們為什麼稱漢字為表意文字。

表意文字與表音文字這兩個體系的對立,源於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在該書的第六章第三節中,索緒爾提出:

只有兩種文字體系:

(1)表意體系。一個詞只用一個符號表示而這個符號卻與詞賴以構成的聲音無關。這個符號和整個詞發生關係,因此也就間接地和它所表達的觀念發生關係。這種體系的典範例子就是漢字。

(2)通常所說的「表音」體系。它的目的是要把詞中一連串連續的聲音模寫出來。表音文字有時是音節的,有時是字母的,即以言語中不能再縮減的要素為基礎的。

此外,表意文字很容易變成混合的:某些表意字失去了它們原有的價值,終於變成了表示孤立的聲音的符號。

索緒爾對錶意體系的界定強調了符號與詞的對應,這一點發展到今天成為符號與語素的對應——「語素文字」

索緒爾一方面認為表意文字與詞的聲音無關,一方面又指出表意文字體系中會出現文字的表意性消失,成為表音符號的情況。那麼表意文字就不符合索緒爾的嚴格界定了,這個體系就變成了一部分表意、一部分表音的——「意音文字」

但我們最後想一想,索緒爾說文字是要做什麼?文字記錄語言(詞),語言(詞)的內容有音義兩個方面,而文字就現在的實際結果來看,只選擇其中一種來直接表徵——即要麼表、要麼表——但不論表達啥,音義是不可能截然分開的,如果這樣的話索緒爾也不可能只在討論表音體系的基礎上完成一個「普通」的語言學理論建構。簡單說,表音、表意都是就其記詞職能而言,並不是提出來解釋文字作為符號的本質屬性的,即並不是就文字本身而言的。好在索緒爾給了我們一點提示:「間接地和它所表達的觀念(意)發生關係」,這才是漢字也好、字母也好構造自己的理據所在。根據這一點,我們「造字」,也只能在之間作出選擇,選擇前者,成為拼音文字——選擇後者,成為「構意文字」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表意文字的指稱都已經是含混的、過時的啦,我們之所以今天還這樣稱漢字,主要是一種由基礎教育而起的慣性,就像我們說漢字是象形文字一樣,都是不科學的。當然啦,搞清楚名實,正名也就完成了,下一步答形聲字與表意文字的問題,就用習稱「表音」、「表意」為說。

回答這一步 @Adrian已經說得很好了,但《漢字構型學講座》這本書老了點,可能還要參考新的《漢字構形學導論》~在此只作一點補充,形聲字的聲符不表音,在任何共時層面上,同聲符的字恐怕沒有完全同音的,聲符只起示音作用,要麼提示聲、要麼提示韻,並不符合表音的要求。


諸君已說的很多,鄙人只是有關漢字音補充一點(多參考傳統章黃小學),僅供參考。

漢字有六書之分:象形、指示、會意、形聲是造字原則,假借、轉注不是造字原則,僅為運用時的方法。四種造字原則又可按黃季剛先生說分兩類:

無聲字:象形、指示、會意,這些沒有表字音的聲符

有聲字:即形聲字,有形符與聲符

而形聲字的聲符的來源歸根到底還是無聲字一類(即象形、指示字,會意字本身可以拆成象形、指示字)。

如: 蒔,從艸時聲。

時,從日寺聲。

寺,從寸ㄓ聲。

ㄓ(即之),指事。

這裡「寺、時、蒔」都是形聲字,「ㄓ」是指事字,非形聲字,也就是無聲字。即這個「ㄓ」無聲字是「寺、時、蒔」最原始的聲符,又稱它作「聲母」,「寺、時、蒔」這些形聲字都是從「ㄓ」這個聲母孳乳出來的,稱作「聲子」。

形聲字的聲符有兼表意和不兼表意:

聲符兼意:這是主要的情形,段玉裁先生在《說文解字注》裡提出「聲義同源」、「凡形聲多兼會意」之說。聲符是記錄語言的,不少聲符的意義從某一種共同的語音形式,傳統訓詁學稱它為「語根」。例如:泓、洪、鴻、宏等這幾個字都讀作hong2,而都具有「大」的共同含義。又如沈括在《夢溪筆談》裡所說的:「如戔,小也。水之小者曰淺;金之小者曰錢;歹之小者曰殘;貝之小者曰賤」。

聲符不兼意:如模擬聲音而命名的動物「雞、鴨、貓、狗」,擬聲的「奚、甲(古音類似ga)、苗、句(古音近gou) 」,音譯的外來語如化學元素「鈾(Uranium)、鐳(Radium)、鋅(Zinc)」

如 @思讀墟士 所提,形聲字與聲符的關係有以下的情形:

(一)聲韻畢同:牲 與 聲符 生 都是所庚切,古聲與韻都相同

(二)聲同韻異:思,《說文》:「容也;從心,囟聲。」按:思,息茲切,古聲心紐,段玉裁古韻一部(之部);囟,息進切,古聲心紐,段玉裁古韻十二部(真部)。

(三)聲異韻同:胡 ,《說文》:「牛顄(han4)垂也;從肉,古聲。」按:胡,戶孤切,古聲匣紐,古韻五部(魚部);古,公戶切,古聲見紐,古韻五部。

(四)聲韻畢異:妃 ,《說文》:「匹也。從女己聲。」按:妃,芳菲切,古聲滂紐,古韻十五部(脂部);己,居擬切,古聲見紐,古韻一部(之部)。聲韻畢異。

第一種 聲韻畢同的形聲字比較少。多數是二、三種的情形,主要是因為歷史的音變所造成的。這也是形聲字成為推知古音的一個線索(例如反應該讀成版、板等的重唇音,即 [f-] 的聲中古或更早以前是讀 [b-]、[p-] 的),另一方面也就是形聲字是表意的同時有表聲的成分。置於第四種情形,這個現象據黃季剛先生解釋是「無聲字多音」:

1.形象相同而取意有別:文字初造的時候,本就是依照外界事物的形象而描寫,但文字非一時一地一人所造,往往不約而同的造出相同的形象,但同一形象而其取意不同。例如「︱」字,《說文》:「︱,上下通也,引而上行,讀若囟,引而下行,讀若退。」這就是可能在造字時,甲地之人造「︱」,而賦予「下上通」的意義,給它的讀音為「古本切」(今讀gun3);乙地之人由下往上也造了一個「︱」字,形象相同,卻賦予「上進」的意義,讀若「囟(今讀xin4)」;丙地的人由上往下也造了一個「︱」,卻賦予「下退」的意義,而讀若「退(今讀tui4)」,等到後世文字統一,於是同樣的「︱」的形體,確有三音三義,這是無聲字多音的重要理由。

2.形近而訛:這指造字的時候,原本就不是一個字,音義也不相同但形體相近,後人不察而合為一體,於是造成多音現象。例如「皂」,《說文》原釋本義為「穀之馨香也」,讀若「香」,另外有「皁」字,《玉篇》說義為「色黑也」,因「才老切」(今讀zao4),這兩字音義原本不同,但因形體相近,後世「皁」則訛寫作「皂」,如「肥皂」,於是「皂」便有二音二義了。

3.假借:古代的時候文字少,所以多文字假借,因此也造成多音現象。例如「屮」,《說文》釋義為「艸木初生也」讀若「徹」(今讀che4),可是在古文裡也經常假借為「艸」所以造成了「屮」也有「艸」(今讀)cao3的讀音,於是「屮」便有二音二義了。

4.省聲的形符與他字相涉:由於「省聲」是簡省聲符的形體,而簡省的形體與別的字相同,造成字音的混淆,而形成多音現象。例如「頨」,《說文》釋本義作「頨妍也」並從「翩」省聲,讀若「翩」,可是因「翩」聲省作「羽」之後,後人則從「羽」的音讀而讀作「王矩切」(yu3),而造成「頨」有二音的現象。

因為無聲字在多義之中,其常用義的音,多保留,而罕用義的音則逐漸湮滅不傳,於是造成因無聲字多音所孳乳出來的形聲字,最後進有如:「己:妃」、「其:斯」這類形聲字與聲符的聲韻關係不和諧現象。

綜上所述,其實漢字是一個形音義三者的統一體,不能分割而單論某一部分。雖然形聲字包括假借、部分轉注的運用的確與聲相關,但是漢字多半還是表意為主(因為形聲字的聲符也多表意)。西方文字以字母為主,單個字母沒有獨立的含義,必須要組成一個音節後才有了某種意義。所以才說漢字是表意文字系統,西方的文字是表音文字系統。


你可以想一想,一方面形聲字的表聲部分有沒有成系統性,獲得成為拼音字母等這種已經規範化了的系統性表音符號的資格。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是用我們既有思維去關照符號的讀音,而它的基始依舊是象形字或指事字,而象形字是表意的,舉個例子它就好比我們辭彙系統的基礎辭彙的地位,雖然相對穩定但是還是有較大程度的不確定性。其實兜兜轉轉,形聲字根本還是在於表意。


聲符亦表意,而且是表達更主要的意思。形符表達次要的意思。

江豇虹,都是長形的。

淺賤線,都有細小的意思。

臉劍,都有尖的意思。

貨,用來交易,變化的。

藥,治病,當然快樂。

波,坡,簸,跛,陂,都有不平的意思。

不代表每個形聲字都有這種效果。但是早期產生的字,有比較大的比率都屬於這種。


現代漢字以記號字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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