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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價森茉莉?

怪得很,知乎上居然沒有人提這個問題。

森茉莉作為耽美文學第一人,肯定有許多可說的東西。我想聽你們說,你們聊,你們高談闊論。


森茉莉:明治蘿莉,大正腐女,昭和巫婆

1.城堡里的公主

明治時期的日本文壇,森鷗外是與夏目漱石齊名的文豪,但他的正當職業是日本陸軍的高級官僚,只在閑時提筆寫作、翻譯外國文學。森鷗外是非常西化的人,五個孩子的日文名字用羅馬音翻譯全是外國名:長子於菟(奧托)、長女茉莉(瑪利亞)、次女杏奴(安奴)、三子類(路易),早夭的次子不律(弗利茲)。

年輕時的森歐外

森茉莉是森鷗外的長女,出生在1903年,正好是明治最後十年,日本的國力已經與黑船時代不可同日而語,經濟文化都全面向西方靠攏,1905更贏得日俄戰爭,成為遠東地區的新霸主。那個時代的日本,全國上下都洋溢著一種奮發向上的精神。

大正時代的地鐵海報

在這樣的氛圍中,父親是留德軍官,母親是官宦之後,森茉莉一出生就享受著精神與物質的雙重富足,這在她的小說和隨筆中多有描述:來自歐洲的精緻點心和兒童繪本,每年都從德國郵購的兒童洋裝,單獨的家庭教師和保姆......連帶去學校的甜檸檬水,都會成為同學議論的話題。童年的森茉莉,是個住在城堡中的公主。

童年時的森茉莉

法語,鋼琴,馬術,當時一般的新資產階級都無法學習,森茉莉全部都有涉獵,雖然她並不用功,而父親森鷗外也只對文學和漢字要求甚高,其餘科目,都以女兒的喜好為準,從不強求。

她在隨筆《父親與我》中寫道:「我的父母儘管相愛,但父親的愛情太博大,母親又過於多慮,以致於兩人單獨相處時並非總是融洽。因此,有時由我來扮演父親的情人,我與父親的情感,也因而帶有幾分戀愛的味道。」

母親荒川茂子對森茉莉的要求非常嚴格,父親卻溫柔和藹。記憶中,父親對她是寵溺甚至縱容的。

「好乖,好乖,小茉莉最聰明了」這是森歐外時常對她說的話。女兒16歲時,還依舊稱呼她「小茉莉」。

森茉莉在訂婚後,還當著未婚夫的面,坐在父親的膝蓋上,在外人看來,不免有些瞠目結舌。

母親荒川茂子

15歲時,森茉莉和第一任丈夫山田珠樹訂婚,次年結婚,對方是實業家的兒子,法文學者,家境優越,長相也算得上英俊。這期間,森茉莉和父親的關係一度有些疏遠,這是森鷗外刻意為之,或許他也意識到,和女兒的關係過分親密,會影響她以後的人生,森茉莉因為婚姻的關係暫,時告別了父親這個「甜蜜的房間」。

「我疏遠了這般疼愛自己的父親的懷抱,投入了另一個世界的懷抱,那個世界,也就是現實世界」——《父親的帽子》

森茉莉與第一任丈夫山田珠樹

當時森鷗腎病惡化,他強忍著病痛,說服每個人(尤其是茉莉的公公),終於讓女兒隨丈夫去歐洲遊學。,過後幾個月,他也離開了人世。這一行為實際目的是為了讓女兒不那麼悲傷,但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卻成為了森茉莉一生最大的心結,她甚至將其視為一種罪孽。在以後的人生中,她不斷將和父親在車站的最後一別倒帶、回憶,夾雜悔恨和悲傷地一筆一筆記下感受。

2.城堡的崩塌

父親的死對森茉莉的人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彷彿失去了居住的城堡,而她的第一段婚姻,也因為丈夫的風流成性漸漸崩壞。24歲時,森茉莉主動提出離婚,這時她已有兩個孩子。

27歲,森茉莉再婚,嫁給當時東北帝國大學教授佐藤彰為續弦,居住在仙台。這段婚姻維持了僅僅不到一年就宣告結束了。

「這裡(指仙台)沒有銀座和三越百貨,回到老家去看戲吧」這是第二任丈夫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於是,森茉莉結束了兩段婚姻後,回到娘家居住,那年她28歲,時間也到了1930年。

少女時代的森茉莉

如果以28歲為界,那麼前半生的優越和富足,已經與她漸行漸遠。

1934年,32歲,母親死亡,哥哥妹妹都已結婚,家裡只剩她與弟弟森類,不久即爆發了太平洋戰爭。戰爭後期,她一直隨家人在福島縣鄉下避難,這段時間在文章中也有描述,對於一個梳頭都依賴女傭的人來說,打水洗衣做飯等都要需親力親為,實在痛苦不堪。

1945年回到東京後,森鷗外留下的房子「觀潮樓」已經被炸成了一片廢墟。

四弟 森 類 年輕時候的照片 反正是帥到我了

【 大哥森於菟(右一)、森茉莉(左二)、妹妹森杏奴(右二)、弟弟森 類 (左一)】

1947年,由於弟弟要結婚,她一個人搬到了東京世田谷區的公寓里生活。

從28歲離婚到45歲這段時間,森茉莉一直是無業游民。森鷗外過世前,曾將遺產分成兩份,一份給長子森於菟,另一份給妻子和其他子女,森茉莉就靠一部分版稅過活,依照當時的規定,1948年後,森鷗外的作品可以任意出版而不用再為私人所擁有。失去了收入的森茉莉,開始賣文為生,付不起房租,曾在《生活手帖》雜誌的編輯部住過一段時間。

48歲時與長子山田爵再會,據她後來的文章回憶,長子騙走了她大部分存款,那是準備蓋房子的錢。

54歲,《父親的帽子》出版。

58歲,《戀人們的森林》出版。

60歲,《奢侈貧窮》出版。

72歲,《甜蜜的房間》出版。

直到84歲過世,她一直都在不停寫作。

日本出版的森茉莉全集

3.蘿莉巫婆的奢侈貧窮

森茉莉的人生雖然大起大落,但並沒有因生活困苦而消極,縱觀她的隨筆集,除了《父親的帽子》帶著傷感回憶前塵,《奢侈貧窮》與《我的美的世界》,通篇都是亦莊亦諧的精緻文字。文中寫道,雖然已經是五六十歲的老婦人了(有時候也自稱巫婆,奇怪的老婆子),可內心還保留著十三四歲少女的心態,喜歡粉紅色,喜歡花朵和好看的彩色玻璃瓶,更喜歡美食。

一年出一本書,收入很拮据,座子底部被她用三色鉛筆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算賬的草稿,如果湊巧從支出中省下一筆小錢,立刻就盤算著去買些好吃的東西。實在沒錢又嘴饞了,就拿些東西去賣,不合身但昂貴的定製衣服,書店敬贈的森鷗外或夏目漱石的小說集,以及者用不到的物品,賣無可賣了,就坐在床上,環視小小的屋子,思考榻榻米是不是也能掀起來賣掉。

森茉莉晚年照 其一

雖然窘困到賣東西,但她的出身給予她的堅定的自尊,屋子務必在能力範圍內收拾整潔美觀(她從獨居時才開始學洗衣服,所以說在能力範圍內),掛毯,燭台,信封,桌布,這些看似不起眼的東西,都費盡心思。

最喜歡吃的東西是巧克力,比生魚片和牛排都要重要,為此不惜每天步行兩公里,去北澤車站附近的市場買一顆一百元的英格蘭巧克力。商店老闆會問她,家裡是不是有小孩,臉上的神情卻像在疑惑:你到底有沒有錢吃這種東西?或者你不是暗戀我才每天來吧?

一天買一顆,是因為如果買兩顆,就會吃兩顆,買三顆就會吃三顆,也就沒錢買菜了。

森茉莉晚年照 其二

巧克力對森茉莉來說不僅是零食,更是鎮定劑(而且進口巧克力的鎮定效果要比國產的好),連文章遭遇惡評的時候,都是添一口巧克力以平息怒火。

點心好吃與否,也會專門寫文章,她並不以價格來論優劣,即使是批量生產的廉價點心,只要味道清淡,品質上乘,也會真心誇讚,末了還不忘記調侃:但凡我喜歡的東西,廠家準會停止生產;而我也無可抱怨,畢竟糕點廠不是專門為森茉莉這個老婆子做點心的。

4.玻璃房裡的作家

森茉莉在72歲時,寫出了最重要的作品《甜蜜的房間》,細膩地描寫了父女之間亂倫般的情感,而《戀人們的森林》則寫出了兩個男性的愛情(其實是將自己化身成男性與父親般的男子談戀愛),她也因為這部作品被稱為耽美鼻祖。這些文字,放在現在,都會引起部分人道德觀的強烈不適。

日本從大正時代,便流行起以作家自身經歷為素材寫作的私小說,內容大都是一些不被普世道德接受的事情——亂倫,通姦等,森鷗外的一本短篇小說《舞姬》,也是以拋棄留學時認識的情人這一經歷為藍本寫出的。

在這樣的文化語境下,森茉莉寫的父女之愛並不屬於異類。這些作品受到了三島由紀夫的盛讚,而她也寫道,三島由紀夫是個純真性與惡魔性兼具的人。

森茉莉與三島由紀夫

只有同一類人,才能產生如此強大的共鳴,森茉莉相信,惡魔存在於人的心中,缺少了惡魔的存在,人性就不真實。

《甜蜜的房間》里,年幼的藻羅美麗,聰慧,幾乎所有男人都會愛上她,而她卻任性,愛說謊,討厭義務,肆意玩弄別人的感情,正是天使與惡魔的混合。藻羅厭惡虛偽的道德,認為這壓抑了人性的慾望和動物性。

身為女兒的藻羅對父親林作(既以森鷗外為原型的人物)產生的,是一種在精神與肉體上都切實存在的愛情。林作具有神性、父性,同時也作為男性存在。書中被重點描繪的是其神性與作為男性的存在,壓抑著父親這一屬性(作者安排母親繁世早早去世)。以藻羅的視角,感受到的是父親作為男人的得體優雅的衣著,威斯敏斯特香煙的味道,和自己互動時過分親密的身體動作。林作英俊,富有,聰慧,能解決一切問題,化身成保護藻羅的玻璃房子,為她過濾掉一切的危險和困擾,如同神一般。

森茉莉與弟弟的童年照

六歲八個月時,因為一個老男人鴨田的注視,藻羅的女性意識覺醒了,隱隱已經覺得自己是作為女性存在的個體:蜂蜜色的細膩皮膚,可愛的肩膀,與身體上恰到好處的肉感。家庭教師御包和女傭柴田對藻羅冷漠的態度和惡劣的行為,也完全是女人之間的攀比與嫉妒,圍繞著物質、身體以及男人,而這些屬於雌性的競爭,發生在兩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與一個六七歲的女孩之間。

藻羅將自己視作一個女人,也將林作視為一個男人,父女的關係只是維持他們聯繫的紐帶之一,並沒有給他們造成束縛與困擾。即使後來出現多個迷戀藻羅的男人,藻羅的婚姻,都沒有讓這對特殊的父女產生的隔閡,在藻羅的丈夫死後,她重新回到了父親身邊。

結尾處,森茉莉處理的十分含蓄,但又飽含著潛在涌動的激烈情緒。

藻羅坐在林作和愛莎之間,她瞥了一眼林作眼底深處的隱隱微笑,將頭髮蓬亂、雲團似的腦袋依靠在林作肩膀上。 愛莎若有所感地看著這一切,用溫柔而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們。

在父女關係的掩飾下,林作和藻羅,又重新在一起了,這個暗含著強烈慾望的結尾,也正是森茉莉對於暗藏在人心中惡魔的一種詮釋。

5.來自明治時代的價值觀

人們通常以作品內容來為作家貼標籤,這現象古今皆有,殃及一批人被扣上「三觀不正」的帽子,日本作家尤其如此,罪在喜歡寫驚世駭俗超越普遍道德標準的東西。

如果單純的只看《甜蜜的房間》一本,那無疑就是:「三觀不正」、「瑪麗蘇」、「戀父」、「腐女」、「公主病」等標籤。

邪門宗咖啡館:森茉莉晚年經常寫作的地方

先不管這種方式是否恰當,姑且看看森茉莉自己的價值觀:

「世界不知何時分成了這樣那樣的國家,各國間不斷競賽、爭鬥,我覺得這很愚蠢。」、「當然歐美人有膚色白這一毫無來由的優越感,因此日本人有種異常的自卑感。出於這種自卑,日本街頭到處都是西洋文字,日本人對同胞說話不用日語。」

——《奇怪的國家》

「而在日本這個國家,有這麼一種愚蠢的粗野之風:即便是男人,長期單身也會被『不會是有問題吧』的懷疑所包圍(女人長期單身,就會被背地裡小聲議論說『是不是有殘疾』,成為中老年婦女的關注焦點),但其實太太、母親是責任非常重大的職業。」

——《我能理解的事情》

「那些頭腦發熱的年輕女孩像中了邪似的,把臉蛋弄漂亮,填來路不明的東西把胸部弄大,藉此得到戀人,結婚要找「有房有車沒老媽」的男人。我真想讓她們冷靜一下。難聽的話我不說。」

——《可怕的整形美容》

「日本的太太們為能在客人的面前如此得意暢笑,從長產誕生的那一刻起便不舍晝夜地勞苦努力。從消遣到嗜好,她們都得挑選端得上檯面、不怕遭人蔑視的項目,其實一絲樂趣也沒有。」

——《吹起道德的流行風》

她時常把「明治時代出生」掛在嘴邊,並且引以為榮。而與戰後被美國佔領,被美國文化滲透的日本,形成了痛苦的對比。

她批判漸漸失去日本特性的文化風潮,諷刺假民主帶來的社會影響,也厭惡陳腐虛偽的道德,更指出,過分的形式是愚蠢的胡鬧,社會不會因此變得更好,年輕人也不會變得更優秀。

森茉莉晚年照 其三

這是一個過時的老太婆的價值觀,她出生的年代隨著戰爭消亡了。昭和時代的日本不再精緻優雅,充滿樂趣,社會急促蓬亂地發展,人們迷茫困惑。她無法改變什麼,只能用文字,固守心中最美好的回憶罷了。1987年6月6日,森茉莉在公寓中心臟病突發逝世,兩天後被鄰居發現,兩年之後,全新的平成時代到來。

森茉莉過世後報紙上的紀念文章


後記:我覺得她是個很可愛的老太婆就對了,看她的隨筆,是個蠻重感情又迷糊的人,就是不太明白為什麼她妹妹沒有對父親產生過渡的依賴,而她對森鷗外的感情這麼深。


森茉莉:貧窮大小姐,白髮少女心

「即使沒有愛情,人生也可以是玫瑰色的。」

24歲的森茉莉發出這樣的感嘆。那是大正十五年的某天,她剛剛結束一段維持了八年的婚姻。憑這句話,她把漫長的一生活成了一場夢。

帶著幾分同情,幾份獵奇,以及幾分奚落,人們從未停止窺探她的世界。瑰麗如童話的青少年時代,窮困潦倒孤苦無依的中老年生活,令她發酵出充斥著同性愛、戀童癖與亂倫的小說王國。

一、甜蜜的房間

在這個房間,藻羅沉醉於威斯敏斯特香煙的味道,與一生摯愛的父親永享甜蜜的歡愉。

毫無疑問,《甜蜜的房間》看起來像是瑪麗蘇小說。美貌而邪惡的藻羅,從出生開始就用天賦的魔性魅力,迷倒了以父親為首的眾多老中青男性。她8歲時,就令五十開外的禁慾鋼琴教師把持不住,難以抑制施虐的衝動;只見她一次,就讓偶遇的男人拋棄未婚妻,非她不娶;家中常住的馬夫瘋狂而隱忍地愛著她,永遠不會對她說不;父親對藻羅充滿精神上的愛戀與痴迷,甚至願意幫助她背著丈夫偷情。

書中的男性角色大多英俊,他們是日本人、俄國人、法國人、日俄混血……唯一的共同點是對藻羅狂熱的愛。女性角色則是善良的沒她美麗,美麗的沒她富有,富有的沒她有趣,更有大量醜陋陰暗的性壓抑中年婦女處處使壞。

很難想像,這樣充滿少女幻想意味的故事會出自老太婆之手。從62歲開始,到72歲時完成,這部小說森茉莉花了十年。這是她第一次在小說中寫到父親,也是最後一次。在之前的作品中,父親與女兒的不倫之戀,多次化身為中年男人與美少年的同性之愛,以另一種禁忌公之於眾。

父女之戀,是森茉莉一生書寫的唯一主題;而她的父親,也是她一生唯一的戀人。她兩任丈夫、她的長子,她晚年時暗戀的劇作家,僅僅是父親的延續和化身。

二、我的美的世界

她心心念念愛了一生的父親,就是日本家喻戶曉的大文豪森鷗外。父親提供的優渥環境和極致寵溺,造就了森茉莉保持到老的「大小姐」性格。來自歐洲的精緻點心和衣物,妝點了她的童年生活;僕人精細的照料,讓她極度缺乏自理能力;森鷗外寫作時不準人打擾,只有她敢打開房門,讓父親抱在膝上翻童話書。

我曾經猜測,她父親寵愛她,是否就如同寵愛一個洋娃娃,在她身上投射了他對女性最美好的想像,反而看不到真實的她?直到我看到森茉莉的散文集《我的美的世界》。

森茉莉坦言,除了美貌和壞心腸,藻羅就是她自己。

從留存下來的照片來看,森茉莉不過中人之姿。而她的父親是怎麼看待的呢?

在《和服的回憶》中,森茉莉寫道:

我十六歲時,父親向三越百貨訂做了一件大振袖和服。那是織著紅葉和櫻花的黑色提花紡綢和服,下擺上是紅葉、櫻花、菊花等紋樣。父親讓店裡把線染出油畫般色澤,用那些海軍藍色、深紅、摻珠貝白的淺粉還有白色絲線,綉出處處花紋。

穿著這件振袖和服、梳著日式髮髻拍照,效果不可思議!照片上的我非常可愛,猶如冉·阿讓的養女珂賽特。看過照片的人都說照片比我本人漂亮,唯獨父親不一樣,他對我真實的臉蛋也感到自豪,笑眯眯地說:「茉莉多像個小雛妓。」惹得母親苦笑。

【16歲的森茉莉】

很難想像一個父親會將女兒形容為「小雛妓」,只有一種解釋:在他心中,她不僅是遲早要出嫁的女兒,更是難以割捨的女人。

緊接著她又寫道:

有一天,我身穿一件深藍底上用淡抹茶綠和淺茶色勾出雲朵形狀,中間有細小花朵圖案的友禪縐綢外褂出來見客人。插花老師、一位老婦人誇了我的和服外褂,卻沒有誇身披外褂的我。這讓父親不大高興。父親面露不悅地說:「誇獎衣服,卻不誇獎茉莉。

關於和服的兩個回憶,奇妙地串聯起她父親的一喜一怒。在這兩種完全相反的反應中,父親對她的疼愛溢於言表。更可貴的是,他看到真實的她,為她獨一無二的容顏自豪,不屑於虛假的美化自欺欺人,還會為無法理解的旁人孩子氣的發怒。

愛的最高境界是接納。我開始明白,為什麼她如此眷戀父親的膝頭,對她來說,那是永遠敞開懷抱的「大椅子」,是出生後的第二個溫暖「子宮」,是充滿愛與包容的「甜蜜房間」。

在《甜蜜的房間》最後,森茉莉為年僅18歲的藻羅寫下結局:丈夫為情自殺,藻羅在父親的庇護下重返甜蜜的房間。而現實中,白髮蒼蒼的森茉莉,早在半個世紀之前,就永遠失去了「甜蜜的房間」。

三、貧窮大小姐

跟藻羅一樣的18歲,森茉莉出嫁後第二年,追隨丈夫旅居巴黎。這個時候森鷗外已經得了腎萎縮,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故作冷淡,期望她多親近丈夫。毫不知情的森茉莉闖入歐洲的天地,仍然感到父親寬大的胸膛在身後守護。等到她一年後結束歐洲之旅回到日本,才知道那把能夠讓她安坐的大椅子不在了。

森茉莉這才明白,父親不顧公公反對,先斬後奏硬把她送往歐洲,不只是為了滿足女婿的心愿,更是想讓她的傷痛降到最低。多年後她深情地寫到:

父親無意讓我痛苦,但他的悲傷像一根刺,一根嬰兒手指甲般的、兩三毫米長的玫瑰刺一樣的淡紅色小刺,從那時起便刺入了我心深處。如今也仍扎在我心上,無論我有了什麼樣的戀人也無法拔除。

森鷗外直到去世,都一直向女兒隱瞞病重的消息。散發死亡臭味的病榻前,只有孝子的位置,沒有戀人的位置。留在記憶中的最後景象,是他送別女兒,在列車開動時終於丟掉偽裝,溫柔面龐上露出的黯然微笑。

森茉莉在《甜蜜的房間》中寫道,父親林作評價藻羅:如果嫁到普通人家,連一小時都活不下去。而在現實中,她不僅活過了一小時,還在每況愈下的經濟狀況中構建了亦真亦幻的森氏美學。

24歲離婚後,她又嫁給一名教授,某天丈夫叫她獨自出去看戲,回來的時候在家門口看到自己的行李和一封休書;中年時重逢長子,正是她最愛的三十來歲年紀,聽從兒子的話拿出積蓄修房子,修好後卻沒有她的容身之處;恰逢森鷗外過世30年,版權保護到期,不能像從前一樣靠父親的版稅過活,沒有學過任何賺錢技能的森茉莉,在50歲以後拿起紙筆,靠寫文章勉強維持生計。

她沒有桌子,只能在床上寫作。蜷縮在只有十平米的公寓房間,不分晝夜開著燈,看著電視昏昏欲睡。醒過來一定要喝冰紅茶,下午要吃100日元的進口巧克力。有時候寫文章,有時候睡覺。

就是在這樣的困窘環境中,她回憶巴黎的絲綢圍巾、香水和咖啡館,回憶小時候吃過的撒著雲母狀細粉的進口餅乾,還要與三島由紀夫打打筆仗諷刺他審美糟糕……當然,偶爾也會擔心獨居橫死在家,被無動於衷的鄰居好奇又麻木地圍觀。

坊間流傳著一些不可思議的奇聞,例如,她家垃圾從來不扔,居住十年的公寓,搬家的時候,最底層的垃圾已經腐爛成泥;穿過的衣服也不會洗,換下來就扔到一邊,想穿找出來,要麼臭不可聞,要麼破了洞。

乍看之下,這倒符合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作風,其實不過是空穴來風。恰恰相反,在寫作之餘,她還兼職做社區垃圾廢品回收員補貼家用。她自己的垃圾也非常多,配發給五口之家的大垃圾桶還不夠她用,一周要扔兩次。

森茉莉對美食有強烈的追求,自稱「貧窮美食家」,做菜非常拿手,還經常把菜譜寫進書里。與通常意義上的主婦不同,她喜歡吃自己做的菜,而不喜歡看別人享用她做的菜,哪怕是去探望病人,也一定是做兩人份陪著病人一起吃。

除此之外,她還在文壇中交遊甚廣。經常與作家朋友和編輯會面,想來也不可能有太糟糕的衛生狀況。貧窮卻仍然追求生活品質,這才是一個落魄大小姐應有的風貌。

四、邪宗門的最後幻象

【晚年的森茉莉】

在去世前的十多年裡,森茉莉幾乎每天都會去一家叫「邪宗門」的咖啡館。一直到她去世後,人們才從她的日記中得知,她愛去邪宗門,是由於暗戀鄰座的中年男人。她從未跟他有任何對白,不只是因為她比他母親更老的年紀,還因為她想要的戀情根本無法存在於現實中。

又是中年男人。她終其一生都在尋找那個人的影子,她睜開眼看到的最初的戀人,也是記憶中最後的愛人。

或許,在她龐雜瑰麗的幻想世界中,會有一個散發著威斯敏斯特香煙味道的男人,穿過人群,走到她的桌前,只為告訴她:

比起你十六歲人人稱羨的美貌,我更愛你如今備受摧殘的容顏。


小說不好看,一遍棄

喜歡以美少女/美少年死亡作為小說結局,我感覺這是對小說失控的一個表現,進行不下去的時候讓主角去死好了

小說浮華、符號化,喜歡描寫洋派的東西,包括名字,其實讀的時候覺得好土,能共鳴的部分少,美少年美少女活得太精緻了,不懂他們高貴的種族的活法,對普通讀者不太友好,此外骨子裡很色,除了性慾不喜歡寫別的題材,寫的也就那樣吧,獵奇夠了,崩壞總覺的突然而不夠徹底

不知為啥對黑膚色的男子有股執念,反覆描寫

沒有H,差評


森茉莉的作品大陸初本由譯林出版社引進,我原先只知道她是耽美小說的鼻祖,森鷗外的女兒,一聽說有她的書出來,立刻就去買了,《我的美的世界》書後面有新井一二三的評論:「森茉莉的文筆既細膩又尖銳,叫人聯想到張愛玲的中文。」兩位女作家的比較自然又可以成為一眾學者競相研究的領域,而我只是個讀者,且不懂日文,翻譯終究是蒙著層面紗,難以全部還原。不過我很同意新井的看法,新井所說的相似性或者是更加博大的作品結構或語言文字,我只看了這一本散文集,兩位女作家不約而同在人生晚年回憶起了童年,而瀰漫在她們回憶童年文字里的那份貴族氣,是最讓我覺得相似的。

張愛玲和森茉莉皆出生於貴族,森茉莉的父親森鷗外崇尚歐洲的生活方式,所以多年後,當五十多歲的森茉莉窮困潦倒地住在東京十平方米的小屋,並且生活極為拮据時,她筆下的回憶,仍是印有花朵圖案的紅茶杯,象牙方筷,銀質的咖啡壺,大朵牡丹的元祿袖和服……回憶里她永遠是少女,多用色彩艷麗的字眼,「玫瑰色」「鬱金色」「摻珠貝白的淺粉」等,字裡行間飄蕩著明治時期的浪漫,和遠遠追溯到《源氏物語》的細膩華麗的筆觸。譯文尚且如此,原文想必更加美麗。張愛玲年輕時的散文集《流言》里很多提到童年,在二十多歲的記憶中,兒時是《更衣記》一文中各式各樣的服飾,是小時候仰視母親帶的胸針和蘋果綠旗袍,是「松子糖裝在金耳的小花瓷罐里。旁邊有黃紅的蟠桃式瓷缸,裡面是痱子粉」張愛玲也自嘲過,「我學寫文章,愛用色彩 濃厚,音韻鏗鏘的字眼,如『珠灰』 ,婉妙……」張愛玲的童年不如森茉莉優渥,家境已日漸走入窘境,若是讀者認為二十多歲回憶的童年只是繁華的表象,那想必讀者還記得她在小團圓里對童年的敘述,剝盡年少的張揚後,死灰一樣的細節描寫和固執的文筆里,童年記得的仍是粉雕玉琢的純姐姐蘊姐姐,老金黃色小金餅,赤鳳團花地毯熟悉的淡淡的灰塵味夾著花香,服飾的描寫是《紅樓夢》里詳詳細細的細節描寫……這無關生活現狀的回憶,在人生的晚年曆歷在目,繁華如過眼雲煙,唯有最初認識這個世界的新鮮和刺激留在腦中,讓她們回歸本心,寫出最符合她們的「童年底色」,也是記憶的初色。

我還聯想到一位貴族出生的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但因為三島死於驚世駭俗的自殺,並非歲月老去,所以儘管他的文風也有纖細婉約的部分,後世人也很難知道,在他著手寫最後一部作品時,滿心裡想著的到底是如何「偉大地死」還是對童年回憶思索。故我不認為三島對童年的回憶具有張愛玲和森茉莉那樣的代表性。

張愛玲曾經寫過一句話,具體出處已記不得了,大意是人到了晚年的時候,童年的事情反倒是清晰起來。普魯斯特寫《追憶似水年華》,小時候的回憶真是事無巨細都寫到,真不虧是夏志清先生說的「天生就該做小說家」。但不論回憶是否清晰,老者似乎都喜歡寫童年,夏志清先生在《感時憂國》中說自己記性差,一兩年前的事情都忘記,別說小時候的了。但夏先生仍也花了不少筆墨回憶幼年,兒時在蘇州的事情即使是未有太大印象,到底是回憶出幾個地名和學校名,讀來甚是親切。我漸漸發現一個特點,一個作家晚期的作品,不論是和其代表作文風差別多大,總是回到原點,從童年中汲取原料和風格。汪曾祺的小說集,我從一路看下來只覺得納悶,怎樣可以一個作家既寫得出《復仇》又寫得出《受戒》?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行文風格嘛。隨後查了寫作年份,原來《復仇》寫於1944年,此時汪24歲,而《受戒》結尾「一九八零年八月十二日,寫四十三年前的一個夢。」,最終定文是在1980年,此時汪已步入晚年。閱讀汪曾祺八零年代後的作品,風格基本平淡質樸,娓娓道來,可以想見《復仇》是汪年輕時力圖探索文風創新的一次嘗試。當然很成功,我們如今讀到《復仇》仍會感嘆這不動聲色中的風雨,寬恕愛恨中的試問。只是這平淡中的悲傷似被淡化實則加深,讓我在哀嘆人事小悲哀的同時想到更深遠的人世悲哀,由小見大,蘇軾《赤壁賦》中客人「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這樣的哀思,果真是只能放在人與自然相對時,渺小和宏大之間,直面生死方可以想到的。

我喜歡汪曾祺和胡蘭成有關童年回憶的文章,或許因為我也是在江南的鄉村長大,讀來有熟悉感。沈從文的湘西回憶也好,但終究因為隔膜,只把當做遊記來看了,鏡頭感十足,風景亦秀麗,雖可以身在其中也只是欣賞,終不是親切。汪曾祺是高郵人,高郵和蘇州有一段路程,語言也不大一樣,但即便是這地域差別,也比我童年和現在差別要小得多。這些事物現在在最偏的農村也看不到了,即使有,也是妝成景緻,成了死的展示品。所以當我讀到《受戒》里的船槳,蓮蓬,蘆花盪,野菱角等時,一看便覺得親切。胡蘭成的《今生今世》里的描寫我也喜歡,寫那胡村的人物,節日,祠堂,廟會,真真是十里艷陽路,清明至極。我極喜歡裡面的一段話:

人世因是這樣的安定的,故特別覺得秋天的斜陽流水與畈上蟬聲有一種遠意,那蟬聲就像道路漫漫,行人只管駸駸去不已,但不是出門人的傷情,而是閨中人的愁念,想著他此刻在路上,長亭短亭,漸去漸遠漸無信,可是被裡餘溫,他動身時吃過的茶碗,及自己早晨起來給他送行,忙忙梳頭打開的鏡奩,都這樣在著。她要把家裡弄得好好的,連她自己的人,等他回來。秋天的漫漫遠意里,溪澗池塘的白蘋紅蓼便也於人有這樣一種貞親。

好一個「貞親」!胡蘭成用來形容舊時夫婦之間的感情,而他自己亦是包辦的婚姻,胡蘭成沒有對傳統婚姻的厭棄之情,反而在《今生今世》中對髮妻玉鳳的回憶描寫最多,感情亦最深。如此看來竟也可以用作人與童年的關係,出生地無法選擇,既然生在此處,便和舊時婚姻一樣,即是兩者的緣分。童年經歷的那些事,從故鄉到情思,後來回想起來未必是山盟海誓的愛,更多的是相看兩不厭的平淡之情。須知這人間唯有平淡二字看不穿,我愛「貞親」這個詞的淳樸乾淨,人生便是原色布料上作畫,未來痕迹怎樣圖畫全然未知,而怎樣變化,底色究竟是不變的,這底色便是童年,也是記憶的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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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一丟丟小資料,是真的相當喜歡茉莉了

森茉莉,日本女作家(1903年1月7日—1987年6月6日)。出生於東京都,文豪森鷗外和第二任妻子的長女,而森鷗外對她尤其寵愛有加。她的作品主題大都圍繞著父親為主,擅長描寫幻想,是耽美小說的開山鼻祖,她的小說《戀人們的森林》《枯葉的寢床》,開啟了女性描寫男同戀情的時代。

50歲開始寫作,因回憶父親的散文集《父親的帽子》在日本文壇初露鋒芒,第一部出版著作即斬獲散文傢俱樂部獎。少女時代隨夫旅居法國,而那也是與父親森鷗外最後的告別。戰時返回日本,而森鷗外當時已去世。作品大多有關與父親,雖然是作家之女,但是絲毫不因「森鷗外的女兒」而聞名遐邇,後人之所以提到森茉莉時一定要提到鷗外,則是因為茉莉「一生唯一的戀人」便是——森鷗外。其文色彩豐富、幻想旖旎綺麗,五感俱通,在細節設計上非常有油畫的美感,敏銳而甜蜜。最負盛名的作品當屬耗費十年心血寫就的長篇小說《甜蜜的房間》,主要圍繞少女牟禮(Murei,森姓Mori)藻羅(Mora,茉莉的羅馬字是Mari)和父親林作(Rinza,森鷗外原名森林太郎,即Rintarou)展開,大受三島由紀夫激賞。應當是第一個描寫男男間戀情的女性作家,因此被稱為「耽美鼻祖」。文字上屬耽美派,與其父好友永井荷風頗有共鳴。

森茉莉的文字是甜的,且並非水果的清淡甜味,而是濃烈似蜂蜜、似太妃糖的甜膩。若說芥川龍之介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那麼森茉莉就是個少女騙子,用極為冷靜的眼光觀察分析事物,然落筆處儘是甜蜜,玫瑰色的作品裡又有玫瑰色的刺,漂亮、優雅而高貴。

以上,昭和魔女森茉莉。

書評。

《甜蜜的房間》

本作圍繞少女牟禮藻羅展開,從六歲寫起。圍繞在藻羅身邊的是各種各樣的愛,有鋼琴老師的束縛之愛、僕人的守護之愛、鄰家少年保羅的佔有之愛和丈夫天上的絕望之愛。這四個男人是藻羅生命旅程中的乘客,而始終陪在藻羅身邊的則是父親牟禮林作。這所謂充滿愛意的甜蜜房間,始終也只有父親與她共享宴饗。

這是森茉莉唯一的一本長篇小說,頗富自傳色彩,據森茉莉本人語:「除了壞心眼的方面,藻羅完全就是我嘛!」雖然是「父女戀情」的主題,但森茉莉本人描寫的極為隱晦,與類似主題的《Lolita》不同。本作由少女藻羅展開,也是跟《Lolita》不同的一點。應該說,這是「沒有Humbert的日本式Lolita」。儘管是第三視角,讀者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書中的「魔」。森茉莉初入文壇就獲得了俱樂部獎,是個相當頭角崢嶸的新人。森茉莉的美學理念與其父森鷗外一脈相承,而個人的美學修養上多源自留歐的經歷,因此法國人的浪漫與激情在森茉莉的身上也有映射。作為森鷗外的女兒,人們在提到森茉莉的時候一定要伴隨其父之名出現,這絕非是因為森茉莉是文豪之女,而是由於森茉莉對父親的愛意。森茉莉的戀父是由於童年時代的溺愛,或者說是自身性格的影響,這些在她的回憶性散文集中有相當的體現。三句不離父親,她甚至在寫作《甜蜜的房間》時也要提一句「丈夫天上喜歡看些品味高雅的書,比如森鷗外的。」在此與《Lolita》對比並無它意,只是恰巧這兩本書都滿足一個「有年齡差的戀情」這一點而已。如果說《Lolita》是悲哀的絕望的美感,那麼這本《甜蜜的房間》則是擁有著洋槐蜜一樣濃稠、纖玻璃絲一樣細膩的情感。作者畢竟是女性,雖然成作時已年逾古稀,但是把少女的青澀和小惡魔式的成熟把握得相當漂亮。儘管知道這出自一位七十二歲的奶奶之手,但你絕對會認為她是個正在熱戀的魔女莉莉絲。三島由紀夫十分賞識這位「後輩」,曾在信中對茉莉說:「戰後的日本,蘊藏著真正厲害的官能性的傑作,除了川端康成的《睡美人》,就是您的作品了。您一個粗鄙的辭彙也不用,便把陰暗中的色情引出至光天化日之下,用秩序井然的語言,讓原本微妙的情緒進入肉眼可視的範圍。」這就是森茉莉所謂的惡魔,也就是她每篇小說都巧妙地穿針引線般埋在文字里的脈絡。在森茉莉後來的著作里,篇篇都有惡魔。止庵曾說「日本近現代的女作家,只有森茉莉可以與第一流的男作家抗衡,自成氣象。」

應該說,甜蜜的房間並不厚,比起尾崎紅葉的《金色夜叉》、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對於一部長篇小說而言,這只是一個玩笑似的厚度。但是讀下去應該說是速度相當慢的,我的速度在平日只需一周到兩周便可結束一本長篇小說的閱讀,而這本書我讀了足有三周半。並不是其文辭艱澀,或是譯者水平低下,而是這本書的細節描寫實在是太過細膩。像精緻的古典油畫一樣,層層的顏料鋪展到極致,遠、中、近,還有掩埋在背後的「鉛稿」。這是一種近似強迫症的細膩,但是一點也不顯得多餘,冗長和累贅,而是一種極盡深入的刻畫。在這一點上,於我所見過的作家裡,森茉莉做到了極致。

茉莉的寫作,筆調是甜的。並非果香的清甜氣味,也不是檀香那種高貴淡雅的幽香,而是足夠濃郁,像太妃糖也像蜂蜜的膩甜味道,但絕不會讓人感到不適。有趣的是,森茉莉的語言中是帶著玫瑰色的刺的。儘管其表面包裹著厚重得發膩的糖果外衣,可是仍然有鋒芒或多或少地顯露。一旦糖融化,這些刺就會讓你忽然感到一痛,隨即快速融化在你的血脈里。她的眼是冷靜的,她的筆卻沉湎於甘甜的幻想,在其中醉卧。此書在於官能描寫正如三島所言的「厲害」,與永井氏、谷崎氏的耽美主義一脈相承,卻寫出二位前輩沒能達到極致的「精緻」和「複雜」。在這裡,茉莉還巧妙地小小吐槽了一下自己與父親在文學主張上的分歧。作為一個忠實爹吹,唯一不吹的卻正是父親的文學作品,但這絲毫不會影響茉莉對爸爸的愛——因為正是這愛,才讓這本令人驚艷的《甜蜜的房間》誕生。

結合森茉莉的背景看,這本書可以說是她在童年那種蜜罐兒一樣柔軟的生活里浸出來的,沾滿蜂蜜的著作。即便是處在窮困的時期,茉莉的浪漫精神也永遠不死。這是浪漫主義的一種相當的突出體現,昭和文壇頗負盛名的森茉莉,完全做到了這一份帶著法國玫瑰味兒的élégant.

昭和魔女森茉莉,與她自己的甜蜜的房間,終歸是永遠在一起的。


用文如其人來評價所有的作家 有的時候就會受挫呢 比如森茉莉

與其說她在字裡行間寫出的是回憶倒不如說是愛意

一個活在甜蜜愛意里的女孩子,看世界的方式真的不一樣。她有足夠的自信抵抗現實的艱難與殘酷。

認真看過她作品的人,一定能懂得,茉莉是一個有著審美強迫症的孩子,而這些美恰恰都是幼年那些夢幻的經歷。


有資料顯示森茉莉衣服到晚年都不願洗的

在其家中發現很多藏起來的臟衣服

與其說是大小姐風範的理想人物

不如說是人格不夠完整的極端人物

評價褒貶森茉莉本身是不夠的

森茉莉是森鷗外自私懦弱等陰影面下的悲劇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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