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多的酒，你給我拿來燉牛肉？

1

最近李大貓家來了客人。他95年的小表妹準備出國留學，走之前來上海玩十天，為圖方便省錢，就住進了李大貓家。

李大貓本來覺得，招待小表妹住一個星期，沒大問題。她雖然比大貓小了十歲，但他倆自小就很親。小表妹聰明伶俐，機智又有趣，而且喜愛鑽研美食。二十齣頭的年輕人難得喜歡做飯啊，更難得的是做得還挺好吃。李大貓像她那麼大時，只懂得速食麵兩吃，泡著吃和掰著干吃。

然而小表妹頭一天來，事兒就來了。她不知怎麼做到的，燒焦了李大貓家的大貓的一根鬍鬚，扭壞了洗手間的門把手，還打碎了大貓最貴的一支水晶杯。大貓差點要罵人，但無奈對方是表妹，還是小的，大貓能咋的。只能看著一地狼藉，眼疼心也疼，一邊掃地一邊滴眼淚。

2

深冬的上海，太陽5點就下山；寒氣襲來，大貓5點就餓了。適逢小表妹說要感謝大貓多日的照顧，在家做飯給他吃，老懷安慰的大貓，一下班就往家裡趕。

剛進家門，李大貓就聞到了濃郁而複雜的飯菜香。啊，好一股熟悉的家鄉菜的味道。小表妹的廚藝他是領教過的，今晚一定大有口福。

他走進廚房，赫然看見二十齣頭的小表妹，同時張羅著三口鍋，有模有樣。灶台上，一個鐵鍋劈啪啪爆炒著大蝦，一個平底鍋滋啦啦小火煎著魚，還有最後一個大鍋，咕嘟嘟燉著牛肉，香氣撲鼻，沁人心扉。

但見小表妹左手用勺子舀起一小口燉牛肉，嘗了嘗味道後，右手零星加了點鹽撒了點胡椒，然後迅速關火。再一個轉身，煎魚和大蝦也一併起了鍋上了碟。

李大貓幾乎看呆，那忙活的身影讓他想起了媽媽。

小表妹盛好飯菜，雙手往身上的圍裙一擦，端起幾個盤子就往客廳走，還不忘回頭吆喝大貓吃飯。

李大貓忙不迭跟上小表妹的步伐。

3

李大貓感嘆，好久沒吃過如此豐盛的一頓住家飯了。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讚歎小表妹是人中龍鳳，未來的社會棟樑。家人親手做的美食當下，他滿意得可以原諒全世界，包括少了根鬍鬚的貓，鎖不上門的洗手間，空了一格的杯架子，還有那少了一瓶酒的酒櫃。

李大貓的心突然一沉。

少了一瓶？酒櫃里2005年份的白馬哪兒去了？！

嘴裡正嚼著的燉牛肉，原本甜美可口，突然變得味同嚼蠟。還沒等吞咽下去，李大貓就急急詢問小表妹：

「你動過我的酒櫃嗎？怎麼有瓶酒不見了？」

「那瓶過了期的酒？在這裡呀，你不正吃著嗎？」小表妹說道，然後往桌上一指。

順著對方的手指，李大貓望向飯桌中心的燉牛肉。肉幾乎已被吃得精光，剩餘磚紅色的濃稠汁水在燈光下靈動閃爍，彷彿它是有生命的。

「你那瓶酒都過期兩年啦，不能喝的了。網上說過期的紅酒勉強能用作調料，所以我用了一大半來燉牛肉，剩下的一點點換了個小罐子裝，保鮮紙封好放冰箱了。」

寥寥數語，讓李大貓的心碎成了渣渣。

他呆若木雞，凝視著那盤肉汁，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無意識地抓起筷子，伸向盤裡蘸一蘸，然後緩緩送進嘴裡。吧唧，甜美變成了苦澀。吧唧，我的白馬哦，原來煮熟了的你是這個味道。吧唧吧唧，為什麼不煮了我，非要煮了你。

小表妹很不解，問他怎麼了。

李大貓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最終無力地揮了揮手。他看著低頭吃飯的小表妹，心中喃喃自語。05年的白馬，過了期？現在的大學生只念書不看電視的嗎？82年拉菲黑社會大佬還在喝呢，05年的白馬就過期了？你是95年的，比這酒還老10年呢，你過期了嗎？

李大貓受不了這種感覺。他想為自己的切膚之痛找個出口，但不知道可以怪誰。怪自己沒和小表妹說過？怪自己沒整理好酒櫃？怪小表妹亂動自己里的東西？但她只是想做頓飯給自己吃啊。

怪來怪去，李大貓還是怪到「保質期」身上。

其實葡萄酒背標上寫的保質期，幾乎沒有實際意義。

以前，食品類外包裝被規定必須標註保質期，所以大多數葡萄酒都會寫「保質期10年」。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畢竟從健康安全形度出發，葡萄酒是可以放很久的。

關於葡萄酒的品飲，該注重「適飲期」才是。大多數普通的葡萄酒，最好在出廠後2至3年內喝掉，而個別頂級葡萄酒，完全可以輕鬆陳年10年以上，比如李大貓05年份的白馬。

不怪誰。小表妹只是不懂而已。

就如同大貓媽不懂大貓爸有多寶貝他的單反鏡頭，用紙巾來擦拭；大貓以為前女友的名牌限量版眉筆是鉛筆，隨手拿來記筆記；小表妹不懂大貓05年份的白馬有多好，當調料來做菜，剩下的還倒在小罐里，當作醬料放冰箱。

有些傷害不能算作傷害，因為對方只是不懂。

4

李大貓回過神，看著眼前圍著圍裙的小表妹，看著桌上的三菜一湯和亮晶晶的白米飯。那道香得入魂的紅酒燉牛肉，還剩最後一塊，李大貓把它夾起來送進了嘴。

汁水香甜濃郁，是酒為它提了鮮；牛肉飽滿緊緻，是單寧起了作用。

「你把白馬做得挺好吃的。」他輕聲地說。

「什麼？」冷不丁的一句細碎話語，小表妹並沒有聽清。

李大貓對小表妹笑了笑，不再言語，低下了頭。

這應該是李大貓，生平吃過最貴的一道紅酒燉牛肉。

文 | Ale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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