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僕臣模」辯誤
據《晉書 摯虞傳》載:「虞字仲洽,京兆長安人。父模,魏太僕卿。虞少事皇甫謐,才學通博,著述不倦,撰《文章志》四卷,註解《三輔決錄》,又撰古文章,類聚區分為三十卷,名曰《流別集》,各為之論,辭理愜當,為世所重。」據本傳其父摯模曾任魏太僕,而《三國志》不見記載,既不知任官時間,也不知其生平行事。但《三國志》中仍有蛛絲馬跡,前輩五史家無人注意,故而在此略抒淺見,略作分析。
嘉平六年(254年)九月甲戌,司馬師聯合公卿中朝大臣上奏郭太后,言及曹芳年長不親政、沉迷女色、廢棄講學、棄辱儒士、與優人、保林等淫亂作樂並彈打進諫的清商令令狐景、清商丞龐熙乃至用燒鐵重傷令狐景身體、太后喪母時不盡禮等罪,請依霍光故事廢曹芳的帝位。據《魏志 三少帝紀》引《魏書》載當日群臣上表,該表名列了上表官員的職位名字,其中有兩點值得注意:
太僕臣嶷 大長秋臣模
此處「臣嶷」即指庾嶷。按《管寧傳》引《庾氏譜》:「嶷字劭然,潁川人。子?,字玄默,晉尚書、陽翟子。嶷弟遁,字德先,太中大夫。遁胤嗣克昌,為世盛門。侍中峻、河南尹純,皆遁之子。豫州牧長史顗,遁之孫,太尉文康公亮、司空冰,皆遁之曾孫,貴達至今。」
關於庾嶷的內容,見我之前寫過的《太僕荀君碑考》:
明夷:《魏太僕荀君碑》小考庾嶷自正始五年開始與王觀交替擔任太僕,高平陵政變之後,庾嶷再次做了太僕。嘉平三年,司馬懿征討王凌,等到他回師,魏帝命「使兼大鴻臚、太僕庾嶷持節,策命帝為相國,封安平郡公,孫及兄子各一人為列侯,前後食邑五萬戶,侯者十九人。」此時,庾嶷以太僕身份兼大鴻臚,來持節冊封司馬懿。據前後史料記載來看,庾嶷應該是自正始年間以來一直擔任太僕,到嘉平六年(254年)為止,之後是否任職便只有天知道了。。
據洪飴孫《三國職官表》,魏大長秋有記載的一共有三個人:□模、韓益和游述。游述有碑,他的任官事迹如下:游述字庶祖,廣平人,仕曹魏歷任冤句長、尚書郎左丞、元城令、治書侍御史、南安、北海、安平、東郡太守、符節令,後來擔任大長秋。但這三個人的具體任職大長秋的時間都難以查證。《金石略》稱此碑立於西晉咸寧年間(275年~280年4月),趙明誠的《金石錄》稱立於西晉泰始年間(265年12月-274年),另有碑陰,可能是故吏所立,碑陰已失傳。可能游述經歷了魏晉嬗代,死於西晉,故而立碑於西晉年間。大概他是是曹魏末代的大鴻臚吧,姑且猜測一下??。
《隋書 經籍志》:《春秋三傳論》十卷 魏大長秋韓益撰。
《金石錄》卷二十:大長秋遊君碑,雲君諱述,字庶祖。按元和姓纂云:魏河南尹游述,始居廣平,六代孫後魏尚書明根生僕射肇,今碑亦云述廣平人。惟姓纂雲,述為河南尹。以碑考之,蓋未嘗為此官。又按《後漢書百官志》:大長秋承秦將行宦者,景帝時更名大長秋,或用士人,中興常用宦」述嘗為冤句長、尚書郎左丞、元城令、治書侍御史、南安、北海、安平、東郡太守、符節令,遂為大長秋皆非宦者之職,然則魏制蓋亦參用士。
「大長秋臣模」,清代考據學家錢大昕考據稱:「模,未詳其族姓。」潘眉則稱:「此疑是尹模。《晉書·何曾傳》雲「撫軍校事尹模,憑寵作威,朝野畏憚」,亦見《程昱傳》。」據我的判斷,二位前輩的猜測絕壁是問題滴,首先我們來看一下尹模的身份和當時人的評價:
《北堂書鈔》卷61引王隱《晉書》:(何)曾為司隸校尉。撫軍都尉尹模。因校事作威。姦利盈積。曾奏核之。罪甚狼籍。
《晉書·何曾傳》:嘉平中,為司隸校尉。撫軍校事尹模憑寵作威,奸利盈積,朝野畏憚,莫敢言者。曾奏劾之,朝廷稱焉。
《三國志·程昱傳》:昔武皇帝大業草創,眾官未備,而軍旅勤苦,民心不安,乃有小罪,不可不察,故置校事,取其一切耳,然檢御有方,不至縱恣也。···今外有公卿將校總統諸署,內有侍中尚書綜理萬機,司隸校尉督察京輦,御史中丞董攝宮殿,皆高選賢才以充其職,申明科詔以督其違。若此諸賢猶不足任,校事小吏,益不可信。若此諸賢,各思盡忠,校事區區,亦復無益。若更高選國士以為校事,則是中丞司隸重增一官耳。若如舊選,尹模之奸今複發矣。
以上我們可以看出幾點:
1.尹模官職撫軍都尉or校事,官職遠比不上卿位。
2.尹模人品行為相當低劣,聲名狼藉,朝臣對他意見頗大。
3.尹模被整治的時候,百官都叫好。可見人緣實在是不行。
4.尹模被整治時在嘉平年間(249年4月-254年10月),嘉平六年十月,曹芳被廢時,這個臣模已經位列兩千石,太后三卿。其餘的兩卿是名士:何楨,張閣。而且,在表文中,這個臣模的位次還在何曾之前,如果說此人是尹模,那麼何曾看見自己親手收拾的跳樑小丑沒幾年就升職為太后三卿,上奏章時,位次還在自己之上,只怕是要日了狗了:
永寧衛尉臣禎、永寧太僕臣閎、大長秋臣模、司隸校尉潁昌侯臣曾、...
所以我們能很清楚的得出結論,這個「臣模」絕壁不可能是是尹模。故而是摯模的可能性很大。原因如下:
1.名字相同,這個就不用討論了,都叫膜...呸,模。
2.大長秋,兩千石,太后三卿。太僕,中兩千石,位列九卿。由大長秋升任太僕,屬於正常的職位升遷,摯模由大長秋升太僕,合情合理。
3.自此次上表之後,太僕的記載便出現空白。直到魏甘露二年(257年)夏四月才有了記載。這一年四月,鍾會隨司馬昭征討淮南諸葛誕,還軍歸洛陽。朝廷升鍾會為太僕,鍾會堅辭不受。可見此時太僕職位應該出現了空缺,那麼便有三種可能:
1.可能是庾嶷卒官太僕,官職空缺,鍾會拒絕任太僕,由摯模轉任。
2.或是摯模在之前調任太僕,於此時卒官。
3.也可能是正常的官職變動。
但是自此之後,太僕的痕迹再一次出現在史料上,已經是魏晉嬗代的前夜了。大魏就亡了。(滑稽)
《晉書·武帝紀》:(265年12月)丁卯,遣太僕劉原告於太廟。封魏帝為陳留王,邑萬戶,居於鄴宮;魏氏諸王皆為縣侯。迫尊宣王為宣皇帝,景王為景皇帝,文王為文皇帝,宣王妃張氏為宣穆皇后。尊太妃王氏曰皇太后,宮曰崇化。
據馬勝利《摯虞生平及《文章流別集》研究》一文,作者考據得出摯虞當生於正始嘉平年間,據摯虞作文《思游賦》中,推斷出摯虞似乎有年少喪親的情況。由此可能摯模任太僕的時間並不長。以上,大概推測摯模於魏後期曾任大長秋、太僕。在嘉平至甘露年間(250-260)任大長秋、太僕,後卒官。
參考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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