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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雞湯(四) 月光男孩

月光男孩

鄭老師是我見過最文藝的混蛋,「最」,同時修飾文藝和混蛋。

他會在深夜敲開女文青的家門,手裡拿著一瓶野格,眼眶通紅,開口就是自己的公司被樂視套了三千多萬,但他依然想投資那部關於越戰老兵的紀錄片。

當然,野格裡面攙著瀰漫之夜。

他也會在女文青找他要說法的時候,望著窗外百子灣騷動的夜色,淡淡的說:這世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

當然,他從沒有完整的看過《阿飛正傳》。

而我能認識他,是因為一個傳說——在凌晨四點的工體,鄭老師會出現在每一個落單的女生面前,紳士般的問道:美女,要不要到我家吹氣球?

我需要這樣的朋友,他可以告訴我很多聲色犬馬的故事,而鄭老師也需要一個人傾聽他彪炳的戰績,時不時用「畜生」這樣的詞給予他肯定。特別是我看到一個十八九歲少女,哭著求鄭老師不要讓她失去對愛情的信仰時,鄭老師坦然的說道:只有懦弱的人才依賴愛情,真的猛士,都是一盒岡本喜相逢。

出於人道角度的考慮,我會提醒每一個初識的女性和鄭老師保持距離。不過鄭老師對此毫不在意,他堅信這世上並沒有多少人還記得愛情,而那些孤單的靈魂,總需要有人來擁抱,所謂工體不空誓不休,酒杯間的每一個不羈夜,都是鄭老師對浮世的拯救。

我試圖分析鄭老師這種人格的形成,可能是被愛所傷或者荷爾蒙分析過度,但無論怎樣,他都有一點值得同情——有著數不清的床伴卻沒有愛情。

可是如果鄭老師並不需要愛情呢?

我在鄭老師向我炫耀新目標的時候突然想到這一點,那個女孩是淘寶模特,網紅臉,大長腿,和身材並不相稱的大胸,至少能讓大多數男生憧憬愛情或忘記愛情。

「我的流程是,演唱會,酒吧,情侶酒店,天亮說再見。」鄭老師晃了晃手裡的演唱會門票,躊躇滿志。

「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這些姑娘中的一個,怎麼辦?」我很認真的問道。

鄭老師怪異的看著我,說不清是他怪異,還是我的問題怪異。

「我只是想和你探討這種問題發生的可能性。」我又補了一句。

「這就是我喜歡和你說話的原因。」鄭老師的表情舒展了起來,「如果我真愛上了她們中的一個,那麼我會死掉。」

「為什麼?」

「因為這世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只能不停的飛,一輩子只能落地一次,就是它死掉的時候。」

按照慣例,鄭老師會在得手後給我發一張床照留存,不過不會讓女孩露臉,所以我一度懷疑過這些照片的真實性,在草榴和91上逐一對比過。因為一個沒有底限的人執著於一個底限,大抵裡面會有很多故事。

但這次我並沒有收到照片,那女孩的胸是真是假也無從求證。

「我坐了十幾站的地鐵過來,總要有點故事的。」我見到鄭老師的時候,他正一臉頹喪的坐在百子灣的咖啡館。

「沒有故事,我把門票送給了一對情侶,鴿了那個女孩。」

那可是周杰倫演唱會的內場門票,如果給我的話,我自信也可以約到女孩的。

「我在門口等她的時候,看到一對小情侶在和黃牛還價,那個男生很年輕,帶著眼鏡,像是個大學生,兩人只想買最便宜的外場票,可價格還是超過了他們的預期,也許是他們一個月的生活費吧。」鄭老師擦了擦眼鏡上被熱咖啡熏起的霧氣。

「所以你把票,送給了他們。」

「是的,然後我被那個小模特拉黑了,只好自己回家打飛機。」

鄭老師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似乎在向咖啡館裡的人炫耀他任勞任怨的雙手。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嗎?」

「你總要跟別人說的。」

「不,你不一樣,每當我說起那些事的時候,別人只會在意那些女生胸大不大,活好不好,只有你問過我,是否愛她們。」

其實我只是出於對話的禮節和完整。

「我告訴你啊,那隻不能落地的鳥,就是愛情,它只會出現一次,耗盡你全部的力氣,等它落地的時候,你的腦子就只剩下性和生活的瑣碎。」

「你是說人這一輩子只能愛一個人?」

「是的!」鄭老師斬釘截鐵的說道,「至少我是這樣。」

在鄭老師只文藝不混蛋的少年時,他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女生。他會給那個女生寫詩,古體的,現代的,一直寫,寫到高中畢業時,那個女生告訴他:我們的性格不合適,還是做朋友吧。

從凌晨四點還能在工體站穩可以看出,鄭老師是個有毅力且臉皮厚的人,性格不合自然無法成為阻止他的理由。於是鄭老師又追求了一年,終於在大學時把那個女生追到了手,兩人談起了甜蜜又辛酸的異地戀。鄭老師用打工掙來的錢,每個月坐一千多公里的硬座去看女生,女生也會把買衣服和化妝品的錢省下來補貼兩人每月三千條簡訊的話費。

就這麼你儂我儂的愛了半年,兩人也不可免俗的開始吵架,起初只是隔三差五的冷戰,很快就變成了大吵大鬧的分手,但怪就怪在,每次分手後,又很快複合,複合後,又開始分手,直到大學畢業。

周圍看熱鬧的群眾都斷言,兩人要麼會很快結婚,要麼鐵定分手。但鄭老師是個文藝的人,絕不會允許別人看穿他的人生。於是兩人繼續異地,繼續那麼分分合合。有趣的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會像初戀的情侶一般當街熱吻,也會像七年之癢的夫妻一樣公然撕逼。

他們是很幼稚,但終究在現實面前開始成熟,開始討論未來。鄭老師想要繼續在北京奮鬥,女生則希望在家鄉安居,本應水到渠成的事又變成了爭執,於是乎爭吵,於是乎分手,於是乎兩人又覺得非彼此莫屬,於是乎繼續循環,循環到兩人一起去看心理醫生,循環到兩個人甚至兩家人都精疲力盡。

鄭老師說不出是什麼問題,女生則翻出了十年前的那句「性格不合」,兩人只好「理智」的分手。當好事者問起時,所有鄭老師曾以為微不足道的問題都成為了充足的理由,充足到過去的十年,像個冗長蹩腳的笑話。

「你看,愛情就是這樣,最終都會變成無法逆轉的遺憾和平庸的婚姻。」說完這段往事,鄭老師又恢復了以往的狀態,眼神在鄰桌的幾個女生間來回。

「可你還是相信愛情的,所以你才把門票送給別人,因為你希望別人的愛情可以完整一點。」

鄭老師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眼神卻已經和鄰桌的女生互動起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樂觀點,相信自己還會飛起來,遇到更好的愛情呢?」

聽到這,鄭老師把眼神挪了回來,像是要正經起來的預兆。

「你見過月光嗎?」

「見過。」

我指了指窗外,雖然到處是疾步的路人和庸艷的霓虹,可月光還是見縫插針的灑了下來。

鄭老師搖了搖頭,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大學那年的冬天,我在凌晨才趕到她的城市,她一直在等我,也不知等了多久,只知道車站廣場上已經堆滿了積雪。我和她手牽手的走著,她笑,一直笑。我問她為什麼笑,她說她開心,我問她有多開心。她想了想,用力把腳上的棉拖鞋甩到了空中。我怕她著涼,趕緊去幫她把鞋撿了回來,可她再一次把鞋甩到了天上,她說她就是這麼開心。」

他的眼鏡似乎又被霧氣模糊了,「而我抬起頭,見到了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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