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夠你對象了嗎?
《配偶消除協議》
文/樹亂
一、
「你知道,結婚以後,你對象在外面借的錢,都得你倆一起還嗎?」
「你知道,結婚以後,你們彼此很快就會相互厭煩,直到面對面抱著手機各自跟別人聊天嗎?」
「你知道,有了孩子以後,你對象每天玩到夜不歸宿,老人也不幫忙帶孩子,但是吧,只要孩子出點小問題,你就會被兩家人罵得狗血淋頭嗎?」
結婚登記處的爆炸頭阿姨笑如春風,從櫃檯底下取出兩份協議和兩枚戒指。
「阿姨,你還想不想讓我們結婚哪?」阿聰偷瞄身旁的女友,怕對方被嚇跑了。
「阿姨的意思是,」阿姨慢悠悠地將協議攤開在兩位新人面前,「在婚前簽訂一份夫妻信任協議,婚姻就多了一重保障。」
「阿姨,我們聽您的。」新娘小美禮貌地點點頭,這姑娘面容溫婉,尤其眼眸格外漂亮,像晴空下透亮的海。
只見她拿起筆,乖巧地在協議上籤了字。
阿姨端詳著小美的面龐,溫柔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阿聰好奇地將戒指套在手指上:「我怎麼感覺,我爸媽也有這戒指呢?」
「結婚的人都有,可能他們沒跟你解釋來歷吧。」
阿聰聳聳肩,想摘下戒指,卻發現戒指像活物一般,緊緊咬住手指。無論費多大功夫,都沒法把戒指摘下來:
「這戒指怎麼取不下來了?」
「戴上戒指就意味著你同意了協議的內容,除非你想殺死你老婆,否則是不可能摘下戒指的。」看到小美也戴上戒指後,阿姨不緊不慢地說道,「協議上有很多字,總結一句話就是:如果你摘下戒指,你對象就會死。相反也是同理,你老婆想要殺掉你時,只要取下戒指就行了。」
「你讓我們把殺人機關戴在手上?我們是來結婚的啊阿姨!」阿聰急得直拍桌子。
「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婚姻就意味著彼此信任,戴上戒指只是為離婚自由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阿姨拍拍協議,「反正戒指都戴上了,快來簽字。」
「喂,老太婆,你——」
阿聰怒氣竄上頭頂,想一把揪住阿姨的衣領,卻被輕鬆格擋開。阿姨借著力,反手一個漂亮的擒拿就把阿聰摁在服務台上:
「你的名字叫杜澤聰對吧?年輕人,在結婚大喜的日子,還要跟阿姨吵架嗎?」
「阿姨,我,」阿聰不得不求饒,「我就是想問,這戒指取下來就意味著有人會死,那萬一我不小心把戒指摘了下來了,多危險哪。」
「這戒指可以感應佩戴者的血液、體溫和指紋,除非是你本人確實希望配偶去死並親手取下,否則戒指絕對不會被摘下來。話說回來,」阿姨收了招,朝一旁乖巧的小美擠了擠眼睛,「死亡原因是不會被醫學查明的,所以假如看你老公不爽,儘管摘下戒指就是了。」
「我說我爸媽怎麼不告訴我,身上戴著這種鬼東西怎麼能說得出口!那、那如果,」阿聰指著小美,「如果她是想要利用這種方式殺了我,才跟我結婚的呢?」
「全世界六十億人,你偏偏挑了個想殺自己的仇人結婚,瞎成這樣,人家靠其他方法也能要你的命,你死就死了吧。」
阿聰咽下唾沫,又瞟了眼中指上的戒指,祈禱這一切只是個巨大的玩笑。
可無論他如何費勁心力,戒指都牢牢地套在手指上取不下來。
直到這時,阿聰才留意起辦事大廳的每個人。果然,年紀稍長的人里,大多數手上都戴著枚明晃晃的殺人開關。
看回爆炸頭阿姨時,阿聰才發現阿姨手上沒有佩戴任何首飾。
「阿姨,看您有四十了?」阿聰訕笑著問。
「哪啊,都五十四了。」
「您有孩子嗎?」
「沒呢,我沒結婚。」阿姨本來正敲著鍵盤,說這話時抬起了頭。
「阿姨,您是——真沒結婚嗎?」阿聰把眼神直直地對過去。
「杜澤聰啊,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阿姨像是已經應對過無數次質問,擠出了頗有深意的笑:「阿姨這五十四年來,從來,都沒有結過婚哦。」
二、
眼前這個女人,使用摘除戒指的方式殺死了杜澤聰,在結婚後不到兩小時的時間裡。
李凱手拿報告單,上面寫著杜澤聰的死因是心臟驟停。
從法律關係上說,是否因為摘除戒指導致心臟驟停死亡,很難查明,因此整治這些法外之徒,大多需要特殊機構「人口監察局」登場。
當然,機構人員用的自然也是極盡隱蔽的法外方式。
「交代吧。」李凱打開了錄音筆。
女人被他注射了精神類藥物,因此癱軟跪地。她的眼神渙散遊離,涎水順著嘴角流下。
在李凱眼裡,這女人無疑是個「財產獵人」,簡單來講,就是婚騙子。
簽訂配偶消除協議之後,通過結婚,夫妻一方擁有了隨時隨地瞬間殺死其配偶的權利。純粹以狩獵遺產為目的的婚騙子也因此出現,這些人會在結完婚後立刻摘下戒指,踩著配偶的屍體愉快地活下去。
「你是人口監察局的人?」婚騙子氣若遊絲,她想就這麼昏睡過去,但她清楚,對方絕對會用殘酷的方式將自己喚醒。
「你覺得呢?」李凱彎腰,給了女人一巴掌,「誰給你權力反問我的?」
對漂亮的女人予以處刑,對李凱來講是件愉悅的事。
「交代吧。」李凱又重複了一遍。
從檔案看來,這女人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連續結過五次婚,她的五位前夫皆因心臟驟停而死。這種罪行昭然若揭,與其扔給法庭讓那些律師胡攪蠻纏,還不如就地解決了乾淨。
畢竟,他李凱就是人口監察局唯一的執行者。
「我殺的,都是渣男。」
女人雖然聲音虛弱,但吐出的每個字都堅定無比。
「那我再問你一遍,陳力言、柯博友、李亮久、夏維、杜澤聰,這五個人都與你結過婚,對嗎?」
「我殺的,都是渣男。」女人眼瞼低垂,像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所以,你這就是承認了?」李凱點點頭,在他眼裡,這女人已經是一具沒有價值的屍體了。
「口口聲聲說殺的是渣男,我知道你,你是『羅剎』的人。」李凱自言自語地點了點頭,「你們『羅剎』都是一群社會敗類。」
激進女性組織「羅剎」,其成員全部是女性。這個組織以殺光花心男、消滅傷害女性的男人為目標。是個會給社會帶來恐慌的團體。
該組織存在已久,最初是以暴力的形式攻擊不忠的男性,理所當然地被警方逮捕並處置。在那以後,「羅剎」的手段就開始轉向隱蔽。
這下,就說通了婚騙子為什麼要在一個月之內快速結婚並殺死男方。因為她繼承了「羅剎」的傳統,早已明白自己時日無多,只有儘速與儘可能多的目標結婚並將之抹殺,才能最大限度地完成「使命」。
「你.....」李凱剛準備繼續發問,電話響了。
是他的老婆琪琪。
李凱捏著嗓子,讓音調變得柔和:
「喂?琪琪呀?怎麼啦?」
電話對面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李凱心頭一緊,大聲喝問:「琪琪你怎麼了?你人在哪裡?」
「李凱,我要和你離婚!」電話里傳來琪琪的哭腔。
「琪琪,你怎麼了,你怎麼......」
琪琪的話雖然帶著女性的嬌弱,但無疑如一道晴天霹靂擊中李凱,讓他感到天旋地轉。
「為什麼要忽然說離婚?」李凱下意識地扶住牆。
仔細一想,平日里琪琪總是發無名火,兩人大小吵不斷,這樣看來,離婚並非空穴來風,而是早有預謀。
「我喜歡上了別人.....」
「是誰?」李凱追問。
「我不能說......」對面哭得更厲害了。琪琪哭得越狠,李凱內心就越痛苦。
「是不是阿司?」李凱想起有次琪琪來局裡找自己,最後卻黏在了阿司的位子上。
對面沒回答。
「是不是阿司???!」
依舊沉默。
「你們兩個賤人!!!」李凱對著手機咆哮。
「不,李凱,你別傷害阿司.......」
李凱掛斷電話,像座雷鳴下的高山一樣悚然矗立。
然後他大步邁了出去,順手揪起婚騙子的長髮:
「走,你跟我一起走。」
「喲,沒想到人口監察局的人竟然——」
婚騙子還沒戲謔完,腹部就挨了李凱狠狠一腳,痛苦使她面部猙獰。
她還有用。李凱冷漠地瞟了一眼女人。
雖然因為藥物和折磨的關係,她已經疲態盡顯,但依然掩蓋不住她可人的樣貌。
她的面容溫婉,尤其眼眸格外漂亮,像晴空下透亮的海。
三、
公園的湖畔旁,李凱把玩著手中的私槍。對他來說,私槍唯一的好處就是難以追蹤。
將仍在藥效之中的婚騙子鎖在車裡,李凱步行至公園的湖畔,因為這裡人煙稀少,沒有攝像頭。
李凱的計劃是,等阿司來了以後,先殺了阿司,再回去槍殺婚騙子,製造兩人一同殉情的愛情悲劇。
可阿司卻遲遲未到,李凱連打三個電話催促,如果他再不來,就得出發去找他去。
想問題的時候,李凱下意識地摩挲起被手套遮住的戒指,李凱心想,如果今天一切都辦成的話,過兩天讓你這個婆娘也去見閻王。
但終究夫妻一場,一想到要殺死的對象是琪琪,已經處刑過上百人的李凱竟然感到了動搖。
「哎,哥,終於找到你了!你急匆匆地打電話喊我來做什麼?」
等了老半天,阿司終於笑嘻嘻地來到。
「你去哪了?」李凱不耐煩地問。
「出去了一下,出去了一下。」阿司趕緊鞠躬賠罪。
阿司是李凱的小弟,李凱每天只讓他做跑腿端茶列印材料的活計。當然,他也就配做這些體力活。
對於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冷血一步步升職的李凱來說,阿司這種家境優渥、萬事隨心的小年輕就是些毫無價值的賤狗,如果有可能,李凱恨不得把這些無憂無慮的賤狗一個個都給弔死。
可沒想到,阿司竟然跟自己老婆搞在一起,極盡羞辱地給自己戴了綠帽子。
「阿司啊,」李凱想點上支煙,可手抖得厲害,只能作罷,「你,你跟你嫂子,關係不錯嘛?」
「嗯?哥你說啥?」阿司好奇地湊近了臉。
「我說,」李凱抿著嘴直搖頭,不知如何開口,「你嫂子剛才跟我提了離婚,這事好像和你有關?」
「哥,琪琪是我嫂子,我是你弟,老弟你還能不信嗎?」阿司的眼神真誠得都要掉下淚。
李凱沒說話,他定定地看著阿司的臉,多麼年輕漂亮的面孔啊。
李凱心裡像是被什麼揪住一樣,他嘆了口氣,掏出槍,沉默地給槍擰上消音器。
阿司感受到了李凱呼吸間的戾氣,他趕緊跪了下來,抱住李凱的腿:
「哥,我錯了哥,這事真不是我主動的!」
「所以,你這就是承認了?」李凱舉起槍,對準阿司的腦袋。
「不是啊,哥,我求你別殺我!真不是我主動的啊!是嫂子她——」阿司把腦袋磕得砰砰響,涕淚橫流,他的模樣在李凱眼裡就像條為了保命搖尾乞憐的無價值賤狗。
李凱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準備扣動扳機。
忽然,李凱的心臟猛烈抽搐了幾下。緊接著,心臟像發動機一般以瘋狂的節奏震動。
然後,在某個瞬間,完全地停了下來。
李凱清晰地感到渾身力量眨眼間完全蒸發掉了,他甚至無力移動食指一分一毫。重力扯住他的腦袋,用力地拽緊,使他跌倒在地。
他想吼出恐懼,嗓子卻只能發出嘶啞的沙沙聲。
此刻他的眼裡,只剩下獰笑著站起身的阿司:
「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來送你最後一程。」
四、
被李凱稱作婚騙子的女人遙遙地目睹了全過程。
這個人口監察局的傢伙,太自負了,太小看「羅剎」了,難道真以為打點葯再鎖上車就能困住「羅剎」?
但女人的身體確實有些發虛,她倚靠著一棵樹站著。
她看到李凱跪倒在地,像死蝦一般蜷縮成一團,他的眼睛和嘴巴都猙獰地張大著,像還有無數冤屈想要訴說。
女人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相同的事,她已經在一個月里做過五次。
這個男人的老婆摘下了婚戒。
他太小看「羅剎」了。
也太小看女人了。
五、
劉可琪一個人在酒店哭了很久。
沒想到還是摘下了婚戒。她明白自己的行為會導致李凱「意外」死亡。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劉可琪覺得這一切都值得,因為她愛上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正是李凱的下屬,阿司。
如果她不摘下戒指,阿司就不會接受她。
今天,阿司送她來酒店讓她完成「儀式」。再過一會兒,阿司到來以後,兩個人就能從此共享甜蜜幸福的二人世界。
想到這裡,劉可琪又破涕為笑。
花了許多時間把自己調整到最好的狀態,她撥通阿司的電話,充滿期待地想將一切都告訴他。
「喂,阿司?」
「喂,琪琪?」對面阿司的聲音傳來,劉可琪覺得內心瞬間就平靜了下來。
「你工作忙完了嗎?」
「還差最後一點就全部完成了噢,在酒店等急了嗎?」
「我已經把戒指摘下了,」劉可琪說著,聲調又顫抖起來,「我已經摘下了和李凱的婚戒,他已經.....」
「哦。所以說,是你殺死了李哥嗎?」對面的聲調忽然變了,帶著陰冷的笑意。
「什麼叫是我殺死的,」劉可琪覺得腦海里有什麼崩塌了,「難道不是你讓我......」
「是這樣,劉可琪,李哥一直都覺得你想害他,所以特意囑咐我把你帶到酒店裡監視你,沒想到你居然......」
「別這樣阿司,別說謊好嗎,」劉可琪覺得天旋地轉,「你在說什麼呀......」
酒店裡的電視憑空打開了,劉可琪驚恐地看著電視自動切換著信號,最後停在了某個監控錄像的頻道上。
然後,電視里開始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劉可琪摘下戒指的全過程。
「幸虧我把你殺人的全部過程都錄了下來,不然,你這樣的女人不知道還要再去禍害誰,」電話里喋喋不休地說著,「我已經報了警,警方馬上就會趕到,有什麼話,你還是老老實實去跟警察講吧。」
去講?去講什麼?說自己是被阿司誘惑出軌?然後被阿司教唆殺掉親夫?可手裡並沒有任何證據,誰會信?
「.....不過,托你的福,我的頂頭上司死了,也許我就有機會升職了,感謝......」
手機撞擊在牆面,粉身碎骨。
劉可琪覺得人生的所有支柱在今天被狠狠折斷。
她還記得今天來酒店時,阿司對她說「寶貝,你先上去,把約定的事給完成。我知道你很痛苦,所以也許你會想要安靜一會兒......」
而自己竟還愚蠢地以為阿司是在關心她,不顧一切地親吻上去。
原來,長久以來的甜言蜜語不過是阿司布下的陷阱,他誘導了自己犯罪,又在酒店裡安裝了監控,拍攝下自己的全部行為,將一切都嫁禍給自己......
劉可琪感到羞恥又仇恨,她下意識地推開酒店的窗。
低頭看去使人眩目,樓下萬物都渺小如蟻,選擇樓層如此之高的房間,也是阿司計劃的一部分嗎?
阿司!你這個惡人!
李凱,我們在地獄見吧。
當被李凱稱為「婚騙子」的女人坐計程車經過市中心時,劉可琪像只斷線的木偶,墜落在計程車旁。
血液濺出,盛放如花朵吐艷,隨後花瓣逐漸擴大開來,慢慢匯向下水道,像一抹殷紅的淚痕。
六、
「你知道,結婚以後,你對象在外面借的錢,都得你倆一起還嗎?」
「你知道,結婚以後,你們彼此很快就會相互厭煩,直到面對面抱著手機各自跟別人聊天嗎?」
「你知道,有了孩子以後,你對象每天玩到夜不歸宿,老人也不幫忙帶孩子,但是吧,只要孩子出點小問題,你就會被兩家人罵得狗血淋頭嗎?」
結婚登記處的爆炸頭阿姨笑如春風,從櫃檯底下取出兩份協議和兩枚戒指。
「阿姨您別說了,這些程序我都明白,我就是人口監察局的人,」阿司娶了漂亮老婆,得意都寫在臉上,「而且呀,我再過幾天,就能升職啦!」
「喲,那還真是雙喜臨門,恭喜恭喜,」阿姨看著阿司暖洋洋的笑臉,也跟著高興,「既然你們什麼都知道,就把協議簽了吧。」
「好的,阿姨。」新娘小涵禮貌地點點頭,這姑娘面容溫婉,尤其眼眸格外漂亮,像晴空下透亮的海。
只見她拿起筆,乖巧地在協議上籤了字。
阿姨端詳著小涵的面龐,溫柔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模樣。
作者的話
能看到這裡,真是感謝您啦!
首先我得自證清白,我真不是撞熱點,這篇稿我早寫了,排期排到了今天發。
排版的時候,想到了這兩天很火的萬萬璐璐亮亮就……emmmmmmmm,總之真的是巧合啦!
婚姻內夫妻關係的維繫,是一件非常操心也非常嚴肅的事,希望讀者們都認真應對啦!
最近北方在大範圍降雪,請讀者們出行時務必注意安全哦~
再次感謝!
歡迎關注我們的微信公眾號「故事販賣機」,最近有2017年度十佳故事的評選哦!
推薦閱讀:
TAG: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