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圈四大人：有5套房，誰還來這兒？

原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職問」（ID：zhiwen_15)

一位北京普華做稅務的朋友Jim幫我數了一下，他們同期進來的新人群里，30個人中就有5位北京人。又問了幾位其他公司的朋友，他們隱約都有這個共識，四大里北京人的比例，似乎要比其他地方的稍稍多那麼一點。

為什麼呢？幾位朋友說不上來。但Jim回想自己的高中同學，出國讀書的佔了1/2，留在北京的也有大半做了金融、會計、諮詢等。

原來，過去人們印象中可能聚集在央企、國企、政府部門裡的北京孩子，已經逐漸湧向了金融街和東方廣場里。

這背後其實是北京城市發展的變化。這個曾以集體和權力為核心的城市，發展引擎早已轉移到接軌國際的金融與創新上，也因為這裡吸引著全國的人才，生長在北京的孩子們，勢必會走在變化的前面。

最慘的北京人

這段話在網上曾經非常流行——

當西城民工沉溺在往日白領舊夢的時候，南城土豪告訴他們，我有五套房。

當北城碼農追逐著未來科技公司CEO理想的時候，南城土豪告訴他們，我有五套房。

當東城之花享受著當下中產階級品質生活的時候，南城土豪告訴他們，我有五套房。

然而，聽說我要談論「四大里的北京人」這個話題時，在安永工作了3年的北京姑娘Cici立刻回復我「不就是最慘的北京人么」。

我忍住了回她「矯情」的衝動。住在南城的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自己處在整個北京城鄙視鏈的最頂端。

Cici再一次向我發來一串笑臉，「有了5套房，誰還來四大？」

在大多數城市裡，本地人都意味著更豐富的人脈資源，更穩定的人生規劃，更有的政策傾斜。不過這在四大里，統統不成立。

HR面試時根本不會仔細看你「籍貫」那一欄，更不會因此來判斷你的穩定性，畢竟這裡鬼畜般的工作節奏眾所周知，是不是北京人都可能忍不了幾年就走了。

關係也不會是進入四大的捷徑，畢竟在這裡，再牛氣的背景也意味著簡歷上有比其他人更突出的商賽實習名校加持，否則他們根本都不會選擇進入這裡。

這種純論業務實力的公平底色，也是為什麼很多四大人將公司比喻成大學生活的延續。

而北京同學在大學裡曾有的焦慮，在四大也不曾缺位。

例如在大家偶爾提到高考成績時，他們也會在心裡暗嘆那些河南、山東的同學分數高得離奇。這群全國最聰明的腦袋，將持續不斷地向北京匯聚，並長久地在職場上和自己共事競爭，他們也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這種壓力將伴隨我一生。」

而對比媒體上那些靠倒騰房子增加收入的同齡北京人，年輕的四大人除去工作經驗上的增長，比起付出的時間經歷，收入上根本沒有得到一個相匹配的數字。

「最慘的北京人吶」，他們嘴裡念著，身體又很誠實地回到那張巨大無比的 trial balance 表中，一個一個數字的將它塞滿。

我想，即使有了5套房，Cici還是會選擇這裡。

四大里的那一點煙火氣

北京人在四大里最顯眼的不同，就是他們從第一年起就不住蒲黃榆，而住在上地、果園、菜市口或者崇文門那個陪伴了他們二十多年的家裡。

他們的一天通常開始於媽媽剛蒸好的包子或豆漿，拿了就出門，通勤一個半小時或者十五分鐘來到東方廣場或金台夕照，手裡至少能乎乎地冒著熱氣。

雖然午餐也和大家一樣，匆匆下樓買個subway三明治，或者胡亂點個餓了么，一隻手調PPT，一隻手把食物往嘴裡塞，但晚餐至少可以回家吃。

雖然到家時通常家人早就吃完了，但媽媽特意留下那一大盤自己根本吃不完的飯菜，至少讓帶回家繼續做的工作，顯得不那麼面目惡增。

沒錯，四大里許多北京人，常常不能和同事一起加班到凌晨過後。

雖然爸媽早已在他們上班的第一個月就習慣了四大人清奇的作息，但夜裡依然要等著聽到孩子回家的鎖門聲，才能安心睡去。所以只要不是必須團隊協作的工作，四大里的北京人就盡量在9點前走，即使背著電腦橫跨七個環，也要把工作帶回家。

和外地同事的不同也許只在於，每一個凌晨中陪伴他們的，不是東方廣場外璀璨的黃色燈光，而是隔壁房間里傳來的，父母們讓人安心的呼嚕聲。

不用租房省下的租金，大多被用在周末那些大大小小的局裡了。畢竟從幼兒園到大學的同學都在這個城市，沒點應酬消費怎麼好意思在這裡混呢。昨天做pre被那個清華畢業的國企老闆罵得狗血淋頭，前晚九點接到老闆電話要大改第二天一早用的PPT，三個月沒去健身教練已經放棄我了，這種吐槽他們不需要發到朋友圈，和發小的一頓飯局就能解決掉許多負能量。

我們在北京，就和你在家鄉一樣，你的發小、同學、各種各樣的朋友、家人，都在這個城市。除了工作，你在這個城市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還有很多的人要去交際，換句話說，北京人在北京，更需要生活，工作不是全部。

四大人常說，Life work balance 就是一個偽命題，工作將融入你的生活，成為你的生活。

我們在家鄉所有的柔軟與放肆，對他們來說，都因為四大而打了折扣。

幸好，媽媽手裡永遠冒著熱氣的飯，夜裡到家後父母房裡才熄掉的燈，周末蒼蠅小館中發小懷裡的眼淚，讓北京人在這個偽命題中活出一點點煙火氣。

在家鄉，更沒有退路

說起北京人鮮明的性格特徵，人人都能舉出幾個，從狂傲不遜的京圈明星，到局氣講規矩的北京老炮兒。

幾百年過去了，北京人人看著北城城頭變幻大王旗，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眼看他菜市口……這養成了老北京人那種無所謂的性格。

皇城子民的氣息彷彿生來就如此外放，肆意隨性，走到哪個人群里，你總能認出來。

但有些地方就是例外。

「在公司平時判斷不出誰是北京人，大家都藏得很深。」在我就北京人話題採訪時，一位德勤的諮詢師是這麼說的。

也是，在四大的一切都講求標準，大到專業精神，小到 PPT 的細節、郵件回復的細節……大家在這裡只有一個身份，young professional 。地圖炮在這裡不可能存在，更沒誰有空去展示自己除了專業與野心之外的其他特徵。

在項目里，北京人通常會是那幾個貧嘴話多，活躍氣氛的成員。但在甲方面前，再混不吝的性子也得「慫」著。

我們做稅務的，最怕客戶有了什麼疑問或麻煩都來問我，但我就是個小朋友，總不能直接說這不在服務條款範圍吧。有次我忍不住貧，和客戶說了個笑話，想緩解下氣氛，想不到對方紋絲不動……

他們甚至認為，在事務所中龐大的報表以及沉重的責任夾擊中，自己比起外地朋友更加沒有退路。畢竟，北漂們留不住了至少可以回到家鄉，而他們的家鄉就在這裡，還能退回哪裡呢。

北京人的「無所謂」，在這種退無可退之下，通常演化成一種更克制與冷靜的變通。

如果說我們真的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工作上更多變通吧。尤其面對上級提出的一些不合理又強勢的要求，可能外地同事那種必須留在北京，留在四大的壓力更大，通常就咬牙照要求完成了。但我會比較敢提出質疑，讓manager再聽聽我的想法。

在故鄉干著最嚮往的工作，他們感念自己的幸運，也坦然面對沒有退路的明天。

每一年過年放假前一天，四大各個辦公室最後剩下的都是北京人。

這些理所當然要站好最後一班崗的四大人，第一次在東方廣場里悠閑地等待下班時間。看到群里同事們紛紛曬著家鄉機場或者全家福的照片，他們也會把空曠的辦公室拍下來發到朋友圈，紀念過去那絕不空曠的一年。

再走到窗邊，看著窗外車流寥寥的東單，隱約看見了小時候北京的樣子。

北京，北京。

它首先是全國人民的首都，是北漂們的帝都，最後才是北京人的故鄉；

它是四大里北京人心心念念的那一點煙火氣，是自己不留退路不計成本又無比甘願的青春。

是他們的軟肋，也是他們的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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