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那些罵江秋蓮的人,與你們共生於一個時代是一種恥辱
成都很冷,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已經只有1度了。我本身已經躺下,結果看到一個公眾號的內容讓我決定起床敲打出一些話,因為我心裡比此刻的溫度還要涼。
公眾號的內容是這樣的,江歌案最後宣判陳世峰20年,江秋蓮當庭崩潰,要求法院判陳世峰無罪。
我認為江秋蓮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希望陳世峰出來,她要自己報仇,因為法院沒有給到她想要的正義,也就是,陳世峰沒有被判死刑。
我看了一下網上很多人都在呼籲陳世峰死刑,但是在日本的法律體系下,無異於是緣木求魚。這可能不被很多人理解,因為在中國,民意大於天,老百姓要吃人血饅頭就要為老百姓當家做主,跳出法律框架,為民除害大快人心,那才叫青天大老爺。但是在從明治維新就開始構建法律系統的日本,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我不是說陳世峰理所當然,20年的監禁生涯就是他罪行的代價,對我個人而言這個判決也是太輕。但是事情發生在量刑寬鬆的日本,我們並沒有辦法改變什麼。
所以,按照中國人的思維,沒有青天大老爺的時候,俠者以武犯禁,江秋蓮才會喊出請求法院判決無罪這句話。
當然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這篇公眾號給我展示了網友的另一面,其中有的圖片簡直是可以用「不堪入目」來形容,比如說江秋蓮沒有道德
比如說江秋蓮炒作
調侃江秋蓮上網
給她起外號,蓮教主,阿蓮,社會我江媽
江秋蓮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能被找出破綻,比如江秋蓮給人散發辣椒面
當然不會缺少這種「去日本就是賣國當慰安婦」的論調,似乎已經成為了傳統
更有甚者,認為江秋蓮在得了便宜賣乖,自己賺了眼球
當然還有很多冷嘲熱諷,在江秋蓮的微博上簡直是一場狂歡盛宴
十多年前,從芙蓉姐姐橫空出世開始,到後來的鳳姐,這兩個可以說是互聯網上風口浪尖的人物,博得了不少的眼球。我最開始的時候也很討厭這種自我炒作行為,可是我從來不去辱罵她們。為什麼?人家人畜無害自我炒作,惹著誰了?一直到後來我觀察了一下,往往在她們微博下面辱罵最激烈的,都是用自己自拍照當頭像的人。我的理解是,能用自己的自拍當頭像的人往往對自己的外貌有信心。而對於那些在他們心中條件遠不如自己的人取得了他們可能終生無法取得的東西的時候,內心的嫉妒促使他們發出了很多帶有惡意的言論。即便芙蓉姐姐和鳳姐如今已經淡去那麼多年,至今去看她們的微博下的評論,也有很多不友善的留言,網友對於她們的敵視依舊生龍活虎。
然而她們做錯了什麼惹怒了如此多人呢?她們既沒有給其他人樹立錯誤的價值觀,也沒有真正傷害到別人的利益,她們對於社會的不良影響還不如郭敬明的《小時代》,她們做錯的事情,就是吸引了太多的關注,走了其他人走不了的捷徑並且成功了,也許這是她們的目的,而正是因為他們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她們有罪。
人的嫉妒,往往來自於身邊,沒有人會恨馬雲王健林馬化騰比他們有錢,但是若是聽說身邊那個親戚突然發家了,或者嫁了個有錢人家,迎面而來的,往往不是祝福,而是妒恨。人們都覺得,大家都差不多,憑什麼他有的我沒有?為什麼大家都在一個單位上班,家庭條件差不多,他休假要去日本美國澳大利亞,而我卻只能在農家樂搓麻將?而真正等到自己有條件來展現於人的時候,則唯恐天下不知的大肆宣揚,所以微信朋友圈如此成功,登機牌不發個圈就感覺飛機不能飛了,買了個新車不發個圈感覺車開不動,出去吃一頓好的不發個圈感覺還不如吃碗泡麵。
我們所處的時代,自我價值在於哪裡?可以說,自我價值來自於和旁人對比的優越感與收穫到其他人的認同感毫不為過。
正因為有了這種扭曲的價值觀,所以才會有人覺得獲得了網路人氣與關注度可以彌補失去女兒的痛苦,可以通過販賣同情來掙錢,可以當網紅;在他們的世界觀里,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從網路兌現的東西,他們想要,但是他們沒有,所以他們才會說出這種話。
他們嫉妒。
也許他們不曾為人父母,不曾痛失親人,不曾感受過刻骨銘心的蝕痛,所以他們才能如此這般理直氣壯的站著說話不腰疼,於是這種只看人吃肉不看人吃苦的心態油然而生。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反思,從美國60年代「迷惘的一代」到70年代「垮掉的一代」,動蕩的時局影響著每一個人,然而無論是海明威還是金斯堡,吶喊出的都是每一代人心裡的聲音,而我們現在這一代人算什麼?
或許,我們是「功利的一代」
去逛逛書城你就知道,賣得最好的是成功學,其次是教參,最後是小說。有幾個看藝術的,讀文學的,念詩歌的?我們迷信《吉他三月通》《英語900句》,相信那些明明需要靠時間積累的東西可以通過捷徑來獲取。那些虛無縹緲的追求始終不如可以直接落在紙面上的東西來得實在。因為我們相信物質,相信財富,相信一夜暴富,相信天上掉餡餅,但是我們不相信正義,不相信道德,不相信法律,不相信個人價值的實現,不相信精神上的追求,我們所有接觸到的一切都可以用功利來計較。你隨便找一個年輕人,你問問他你的夢想是什麼?很多人會跟你說,我想掙錢,我想買房,我想環遊世界,我想找個好對象。這是夢想么?這不是,這都是赤裸裸的慾望。夢想是自己價值的實現過程,而慾望則是呼之欲出的最終結果。
我們從小被教育「你要當一個好學生」,但是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你要當一個完整的人」,好學生體現的是分數,而人的評判標準則要複雜龐大得多,從小我們就用分數,用畢業證,用工資多少來評判一個人,卻從來不考慮誰對社會的貢獻,對別人的幫助,對事業的追求。我們用這種評判標準把掌聲和歡呼送給那些站立在這個標準之上的人,對於那些始終在人生自我完善過程上苦苦掙扎卻沒有成果的人嗤之以鼻。所以我們理所當然的覺得要當白領,鄙視藍領,因為前者有面子,後者丟人,前者是成功,後者是失敗,笑貧不笑娼。而當那些「不應該吸引目光的人」吸引到了他們認為過量的注意力,他們就開始產生了赤裸裸的嫉妒。
所以,才有人能夠赤裸裸的說出江歌的死成全了江秋蓮,因為他看到的東西就是別人的得到,對於他而言,別人痛苦的失去與他無關,沒有同情,沒有道德,甚至沒有廉恥。所以劉鑫可以在江歌擋刀之後的日子裡從容的在朋友圈曬髮型,曬新包,因為這是她的生活方式與價值觀念,別人的死活與她無關,所以她可以如此心安理得的迴避責任,說出那些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甚至毛骨悚然的話。
曾經在深圳的火鍋店看到過這樣一幅畫面,一個年輕人,孤坐在已經沸騰的火鍋旁,他梳著油頭,穿著襯衫,牛仔褲,帶著小米手環,腳踏了一雙新百倫,他穿得很不好看,但是能看得出他已經精心打扮過,他在等人。也許等了有將近一個小時,他等待的女子開著寶馬3系姍姍來遲,他熱切的走到店門口去期盼。女人倒車老是倒不進去,火鍋店的服務員上去指揮,反而被女人下車後罵了一頓說他沒有出來得及時。女人長得好看,一身的大LOGO,兩人隔著熱騰騰的火鍋相對而坐,男人熱情的下菜,女人則冷漠的玩兒手機,男人努力的想要找些話題,女人的回應則是「嗯」「哦」,目光卻從未從手機上移開過一秒。我承認只是看著外表就知道他們兩人不相協,可是,那種女人對男人流露出的鄙視竟然遮掩不住,乃至於連基本的尊重都蕩然無存了。
那天我走在城市裡,人來人往的街道反而讓人覺得很孤獨,在這樣的城市裡,我要提防突然倒在我面前的老太太,繞過霸佔公共空間的廣場舞,讓過呼嘯而過的電瓶車,如同那個端坐在火鍋旁正襟危坐焦急等待的年輕人一樣,我在城市裡如同一個隱形人,走過千篇一律的街道,因為我身上沒有大LOGO,所以我沒有存在感。
王朔被問及自己是否嬌慣女兒的問題的時候說過這麼一句話:「我希望她快快樂樂過完一生,我不要她成功。我最恨這詞兒了。什麼成功,不就是掙點錢,被傻逼們知道嗎?」是的,傻逼這個東西就好像是一種疾病,當蔓延開來的時候你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成為了千篇一律的大多數。每個人的點點滴滴就好像是時代的鏡子,反射出的則是一場血淋淋的功利場。錢,車,房,關注度才是最重要最引人注目的,而背後的痛苦無人問津,需要幫助的人走投無路,我們恨人有,笑人無,無論是芙蓉,鳳姐,還是江秋蓮,當她們得到了他們所不應該有的關注度的時候他們就該死,她們的下場就是嘲笑,是辱罵,是活該。
我沒有資格也不知道如何來總結我們所在的時代,但是
那些罵江秋蓮的人,與你們生在同一個時代是一種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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