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落安妥【連載三十 飛行員的日常】

寫在前面的話：

我飛行生涯只有不到十年，卻經歷了不少，寫出來與大家分享，請不要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隨意轉載，為了自我保護，所以我必須說一句我的故事都是編的，人物都是杜撰的，整個連載都是我在吹牛逼，記得不要生搬硬套對號入座喲，請大家自行判斷斟酌。微信公眾號：Pilotsbuy（這是賣東西的營銷號，年久失修，如果對買東西沒興趣就不用關注了）

因為著名影視劇《衝上雲霄》似乎給了大家很深的誤解，所以作為飛行員經常會碰到一下簡直是繞不開的問題：

1. 你飛哪條線？

2. 你們是不是對象都是空姐？

3. 一個月幾十萬吧？

4. 真羨慕你們每天到處玩兒

5. 你們是不是平時上班就是喝茶看報紙？

6. 是不是飛一天休息一個星期？

……

我確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真實飛行員的生活跟你們說的簡直風馬牛不相及。

飛行員每日三省己身，每天睜開雙眼之後就會問自己三個問題：「我在哪兒？幾點了？飛不飛？」之所以問我在哪兒是因為有的時候確實剛剛醒來想不起我自己飛到哪兒了；然後問幾點了，時間很重要，萬一遲到了是要撲街的；最後問飛不飛，努力回憶一下如果要飛應該幾點出門幾點進場。

你要問飛哪條線，那不可能啊，除非你有特例，怎麼會讓你把一條航線往死里飛？又不是大巴司機，那我要是天天深圳海口承包了，那我不是天天只有哭，航線短，短就飛的快，飛得快就不出時間，不出時間就沒錢，這道理很簡單。

因為航班密集，所以要飛的時候壓力還是會比較大，基本上不存在什麼飛到一個城市去玩兒的情況，能有時間精力能出去吃個飯就已經算是好班了。我記得我剛開始飛的時候到過西安，當時是過站，早上起個大早，然後白天在西安睡覺，晚上再飛回去，我當時剛飛，精力無限，體能充沛，居然還能自己打黑車跑去漢景陽帝陵去玩兒。當時看了之後覺得那地方好多燈都沒開，完全比不上成都的金沙遺址給我帶來的震撼。跑完一大圈之後又坐黑車回去剛好吃飯，吃晚飯拎包繼續幹活。

還有一次是平安夜的時候在哈爾濱過夜，當時我們公司還住在民航酒店，我打聽了一下，說哈爾濱有個聖索菲亞大教堂特別壯觀，又是平安夜，應該會尤其的美，我還準備好了單反去看……當時哈爾濱零下三十度，我上半身一件短袖，一件夾克，一件並不太厚的羽絨服（太厚的衣服過夜不好帶），下半身連個秋褲都沒有。

出門我就覺得日了狗了，地球母親絕逼是後媽，怎能如此殘酷，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想起相機鏡頭沒換，我於是找了個路邊的角落換鏡頭，整個過程我感覺到我的手指劇痛，簡直都要被撕裂了，手指純屬僵硬狀態，我如果當時想要挖鼻孔的話，肯定是在捅自己的鼻孔，而且搞不好還會被凍住，就是這種感覺。我好不容易換完鏡頭，然後往前走了兩步，然後掏出手機來導航，我發現手機被凍關機了。我在原定思考人生大概有5秒鐘，想了一下，要是繼續走我可能會死，毅然掉頭回了酒店。一進到自己房間門，我感覺我剛剛暴露在空氣中的部分，臉，手，耳朵，火辣辣的燙，從此之後我明白了到了東北少出門的道理……

一直到很多年後，我才去看到聖索菲亞大教堂，我不明白這個大教堂的大是怎麼來的，美還是美的，但是照理來說，歐洲人修教堂是按照當地的人口來規劃，一個教堂修下來要把當地的信徒全都能裝進去，所以像歐洲的巴黎聖母院什麼的修了幾百年到現在都沒修完，跟歐洲的教堂比起來，那聖索菲亞大教堂也太寒蟬了吧……

後來我們公司有一條航線更是詭異，第一天瀋陽，第二天三亞，第三天瀋陽，第四天回深圳，這個班夏天還行，到了冬天溫差能有50度，我管這套班叫做五十度飛，聽起來名字很像五十度灰，因為折騰的程度不亞於經歷了一場SM，南北溫差，天氣，濕度都不一樣，人生就在秋褲的脫與穿中虛度……

再跟你們說下我們跟空姐的關係，你們不要看我們天天一起上下飛機，實際上我們相處的時間也基本上就是拎包上下飛機那麼一會兒，上了飛機大部分時間門一關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唯一有交集的是三號，就是主要負責頭等艙和駕駛艙區域的乘務員。人家可能也就是半個小時進來問問你要不要喝水啥的，其他也沒什麼話說了。再說了，你就算有那個心，駕駛艙裡面少則兩個，多則三個大男人，你說話不得注意一下尺度么？

說起尺度這件事情，我想起我剛剛下飛行部的某一天，我去做繞機檢查，剛好碰到後面艙門打開，空姐站在門口，我當時也沒過腦子，完全沒有想到「非禮勿視」四個字，還跟人家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結果看到人家空姐突然一下臉就紅了，雙手一下捂住自己的裙子。我當時才反應過來，我擦……我不是那個意思好么……

我們公司的空姐普遍穿的用的都還是比飛行的好，很簡單的道理，飛行的普遍拖家帶口，一個人掙錢三個人花，再加上我們公司的這個待遇，沒記錯的話，我從開飛到辭職沒有拿到過2W8以上，但是很多空姐（並不是全部）人家掙一個月一萬塊錢人家是自己當零花錢一個人花，跟你們這幫臭屌絲不一樣，人家可支配收入比你們還高好么？

說到這個又要說錢了。我從剛下飛行部開始，每個月飛滿了就是2W出頭，到了後來我們公司給我們「漲了工資」，結果到手的錢反而還少了，經常不到2W，工資單前面的文章已經說了，玄學看不懂，就這麼慢慢的熬了……

再回到和空姐相處的尺度問題，我們公司乘務部和飛行部的風氣有點怪怪的，相處的時候有點那種尷尬但是不失禮貌的感覺。比如在外面過夜很難得一起吃飯，更別提說一起出去玩兒，大家都各管各的，碰到了最多打個招呼，有的時候甚至乾脆假裝不認識，但是上了飛機又一切正常；後來聽老前輩說以前公司的氛圍還是可以的，因為人少，每天都那麼些人一來二去就熟了，後來說有一次一個老教員，還是屬於大家口中口碑很好的老教員，50多歲年紀了，有一次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批評了乘務長，後來乘務長就很不爽，老教員飛完了航班，飛機還在下客的時候出來上廁所，結果看到乘務長站在門口在送客，剛好堵住了路口，於是就從後面用手把她輕輕推開，沒想到那乘務長突然說他非禮，性騷擾如何如何，後來據說還要起訴他，兩邊搞得很不愉快，後來兩個部門就有了距離感。當然，還有一說是因為兩個部門的了領導有愛恨情仇相愛相殺，那自然也是各種不對盤。

飛行員的工作還是很辛苦的，一個7點過起飛的航班往往4點過就要起床，旅客來了機場之後值機安檢登機，我們不一樣，我們要簽到，領資料，開會，進場，安檢，然後飛行的航前準備，加油，搞資料，要天氣，要放行，要時間，要艙單等等；乘務的做安全檢查，航前準備，配餐。手續很複雜。起飛之後要監控儀錶，聽管制員指揮管理飛機（非關鍵階段當然你也可以喝茶沒關係，但是你也抽不出手干其他的了）。

落地之後交資料什麼的，整套程序做完，一個航段怎麼也要多出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如果涉及過站，基本上也要消耗一個小時，所以往往你看一個航班可能只有2個多小時的航程，但是對於機組來說，一來一回外加中間過站一天就沒了。

駕駛艙能不能睡覺？可以的，只要有正常的交接程序，駕駛艙始終在監控狀態下，在手冊上是規定可以適度的休息的，不然有的時候航班量太大，每天光是飛行時間就8個，怎麼熬得住？畢竟又不是機器人。

不過我們不當自己是機器人，人家不這麼想，照理來說，我們國家的民航法律基本上是照著美國FAA的抄的，中間的最低休息時間也一樣，是48小時，就代表一個正常的航班循環之後可以休息至少兩天，結果某局長上台，屁股決定腦袋，一拍腦門兒把最低休息時間減少成了36小時，各大航空公司平均在每個人身上白撿了一輪12個小時的勞動力，自然是理所當然的繼續壓榨，當然，在資本主義社會這叫剝削，在社會主義社會這叫做奉獻。

這就是典型的決策時一拍腦袋，出事時一拍大腿，追責任一拍屁股。

我們公司的排班及其怪異，經常第一天早上4點過起床坐車，飛到最後一天晚上2 3點，基本上就是作為人類你跟著地球母親倒了一整圈的時差，然後落地之後開始算你休息時間，你飛完第二天還能再家裡躺一天，然後又繼續拎包上班了。就是因為長時間這樣，我有一段時間有很嚴重的神經衰弱，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的嚴重失眠，因為疲勞累積很快，36小時的休息時間其實根本緩不過來，於是出去飛的人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閉關等CD，有些精力好的還能去一下健身房，像我這種四體不勤五穀不豐的人則恨不得把自己長在床上。

時間一長，問題就來了，掉頭髮的，神經衰弱睡不好覺的，腰椎間盤突出的，脂肪肝的什麼都齊了。比如昆總，以前剛來公司的時候大家都誇他長得像阮經天，現在掉頭髮掉得跟火雲邪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