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轉載·GGAD】《我們流連在大海的宮室》三部曲

全文未授權轉載,因為找不到作者和譯者。來源於GGAD同好QQ群網盤文檔。譯者看到的話可聯繫專欄主。


【轉載完結譯文】Insidious Intents

GG/AD,

BY:Elyse3, Calary 譯

這是我看過的最像原著的一篇GD,是一部非常精彩的長篇,也凝結了譯者十個月的心血,希望大家喜歡~


概述:

鄧布利多總愛把「愛」字掛在口邊。在哈利一年級的時候,他就告訴他「愛」的力量是多麼強大。

就在去年,可敬的羅琳女士終於告訴了我們,鄧布利多的心的歸屬——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悲劇——即他的對手,黑巫師格林德沃。

兩人於年少之時便相識相知。作為兩個才華橫溢心比天高的少年,度過了熾熱的一夏,卻以極劇凍結的寒冷收尾——阿利安娜的死。

鄧布利多對此自責,也因此逃避格林德沃,任其在歐洲大陸上肆意發展。可作為「人們心靈支柱」的他迫不得已地站在格林德沃的對立面,進行了一場本世紀最負盛名的決鬥。

在作者的安排下,格林德沃是自動投降的,出於對鄧布利多的愛。他知曉瘋狂的自己會親手傷了所愛之人,便在兩敗俱傷之前收手,也因此身陷囹圄,忍受守衛們肆意的毆打。

鄧布利多死後,格林德沃意識到伏地魔將會來找自己尋找老魔杖的下落。他將伏地魔嘲諷一番,換取了自己所追求的死亡。

濃霧所包圍的王國十字車站,兩個老人脫胎換骨,重又變成相遇之時的少年,雙手緊扣,如同分開已久的半圓,終於合二為一,再也不分離。

原作者授權:

penname: Elyse3

profile: AMarguerite | FanFi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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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

I"m glad you liked the fics, and go right ahead. ^^

-Elyse3

譯者授權:

可以口牙.

轉上原作者的授權書就行了.....

翻譯請寫Calary(我在ff.net上的號

2010年08月01日 星期日 22:47 | 回復


目錄:

第一部:我們流連在大海的宮室

  • 1.會有時間去浪費和創造
  • 2.美人魚兩兩對唱
  • 3.在你盤中灑落一個問題

第二部:會有足夠的時間

  • 1.在吃烤麵包與飲茶之前
  • 2.你和我的閑聊
  • 3.見證我偉大時刻的閃耀

第三部:當黃昏在天際展開

  • 1.風吹海水黑白相間
  • 2.我於黃昏穿過狹巷
  • 3.直到人聲喚醒我們

按作者所言,三部曲和其下章節的名稱全部來自於愛略特的幻想詩《The Love Song of J. Alfred Prufrock》


《第一部:我們流連在大海的宮室》

1.會有時間去浪費和創造

埃菲亞斯站在那裡,孤獨寂寞,他的灰色大衣和有著亮麗色彩的圍巾在微風中搖擺。「你確定你能自己解決一切嗎,阿不思?」

阿不思·鄧布利多在圍巾飛走之前抓住了它。「我可以自己解決。」

「我真希望你能來。」埃菲亞斯愁悶地說,「沒有你,是不一樣的。」

「必須得有人照顧阿利安娜,」阿不思回答說,平靜而連貫。他拒絕承認他的挫敗感,但他覺得怨恨在他的喉嚨深處流淌。「而且阿不福思不得不呆在學校。他現在算得上是有文化了。」

埃菲亞斯努力止住了眼淚。「你人真好,阿不思。」

「不要哭。」阿不思說,努力壓抑自己的不耐煩,「你只要不斷寫信給我、告訴我你所看到的一切就行了。」他用他那纖長的手指輕輕拂去了埃菲亞斯臉頰上的淚水。

埃菲亞斯抬頭崇拜英雄般地望著他,卻突然激怒了阿不思。他和埃菲亞斯是好朋友——很好的朋友,確實是非常好的朋友。但與埃菲亞斯有關的事情很少有能引起他興趣的,或是使他感興趣。

他人不錯,很明顯地關心他,到死也忠於他,但埃菲亞斯從來沒明白過阿不思究竟想說什麼,或是想幹什麼。他為阿不思的成就微笑、喜悅,用一種簡單的、彷彿那成就是自己般的歡欣,這使得阿不思突然而猛烈的幾乎站不住腳。他抑制住這種情緒,取而代之的是微笑。

「我保證你會有一段精彩的時光的,埃菲亞斯。」

「是不一樣的。」他重複道。

「我該說它不一樣,但你仍會在希臘有一段非凡的時光。」阿不思保持著他那親切友愛的微笑,「為我在地中海游泳。我一直有很想在那裡游泳呢。」他看了看他的手錶,「你的門鑰匙會在五分鐘後啟程。你自己要處理好啊。」

「再見阿不思。」埃菲亞斯吸著鼻子,仍然哭泣著。

阿不思感到了怨恨所產生的明顯地抽搐。埃菲亞斯就要去希臘了。阿不思卻不得不留在家裡,照顧著他那隨時會燒了房子的瘋癲的妹妹,和一個對山羊有著奇特的愛好的文盲弟弟。根本就沒有必要為了這點點小事,對埃菲亞斯心煩意亂。

「我希望你能有一段精彩的時光!」阿不思扯謊道,仍然在微笑,揮著手,然後,埃菲亞斯轉身,伴隨著輕微的砰的聲音消失不見。

他回到了戈德里克山谷搖搖欲墜的小房子,突然強烈地憎恨起這個地方。他憎恨那永無止境的山羊味,憎恨自己不得不住在這裡、保證這討厭的地方不會化為碎片,憎恨除了自己之外的每個人都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他卻他卻不得不留在這裡,即使他如此拚命的努力想要離開。

「花的時間夠長的啊。」阿不福思怒吼著,想要把白門上掉下來的鉸鏈重新裝上去,顯然剛才有一塊石頭扔在了上面。

阿不思把自己的不高興藏在心底,轉而沖阿不福思微笑,「我儘快趕回來了。」他輕輕對著門揮動魔杖,修好了它,使柵欄回到原位,在點點金光的閃耀之中。

這隻能更加激怒他的弟弟。阿不福思把石頭扔向阿不思所在的方向。「哦,好呀,聖人阿不思又回來了。你知道,你將不得不從你的房間出來,不僅僅為了吃頓飯。」

「我明白。」阿不思用他幾乎感覺不到的耐心說著。他的房間是他逃避的場所。他把它變形,施了魔法,使它更為堅固而且充滿了他用來之不易的錢購買的書。這是這棟荒涼、破敗的房間中他唯一感覺像是一個家的地方。

阿不福思轉過身,走到一邊給動物餵食。「巴希達·巴沙特邀請了你。她想讓你去拜訪她。可能是關於你最新的變形論文吧。」

在很遲地問了一句關於阿利安娜的話之後(「她已經吃完了,正在打盹,反正你也不關心。」)阿不思讓他的行李飛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穿過小路,前往巴希達的住所。

「她不在。」一個聲音說。阿不思微微驚訝地轉過身,那個聲音似乎是從樹上發出的。

「她什麼時候回來?」他問道,好奇的抬頭看著那叢樹葉。

「很快。她出去買一些茶和蛋糕。因為她有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拜訪者,所以她就跑出去了。」

「我想,是你吧?」阿不思問,感覺樹葉後的模糊的影子正凝視著他。「或者是我弟弟阿不福思和他的山羊。如果是前者,我很高興見到你;如果是後者,我真的很抱歉。」

樹枝搖晃了一下,阿不思瞥見一本紅皮書,一瞬間看到了深紅色的袍子。「是前者。我想你是我姑婆堅持說會和我友好相處的那個鄧布利多了?」

「我是阿不思·鄧布利所。」他承認道。

「嗯,」樹上的身影回答說,「是你寫的那篇《今日變形術》的論文嗎?」

「也許是吧。」

「我想那很不錯,但在你的建議中你沒有過多地集中於其分支上。誠然,了解其效果是很困難的,因為那只是理論,你根本就沒有使用過,但是如果你真正的嘗試一下那條咒語,你就會——」

「——有些困難,因為其中有些是要變形某個人——」

「——而且你不敢保證其安全?真傻。去做就好了,他們不會想到的。」

「那樣的驚嚇就可能致人於死地,特別是如果他們沒有估計到它,而且我還不確定咒語的界限到什麼程度的話。」

「你必須為了創造而殺人。老者的死亡會帶來什麼新事物嗎?」

「我不認為我能夠憑藉著任何名義證明謀殺是正當的,不管不顧的變形。」阿不思說,有點尖銳。

「你似乎很謹慎,你不會殺死任何人的。」書啪的一聲合上,「殺人和創造只有毫秒之差。如果你真的在前進之路上如此猶豫不決,那麼就給你自己變形。」

「這樣的話檢查結果會非常困難的。」儘管對話的走向使他驚慌,阿不思卻不由自主地承認自己享受其中。人們很少與他的發現辯論。他們更喜歡問他問題,在他努力解釋的時候露出獃滯的眼神。

「你沒有你可以信得過的人、並得到他們準確的建議嗎?」

阿不思想起了埃菲亞斯,遲鈍,友善,忠實的埃菲亞斯。「沒有。沒人能理解我想要通過這樣的各實驗完成什麼。」

樹榦上發出了沙沙的聲音,「哦,我的姑婆回來了,正朝你走來。我必須先進屋。」阿不思瞥見了一頭捲曲的金髮,和瞬間的暗調的血紅色袍子敏捷的從樹榦上跳下去,躍到敞開的窗戶的窗台上。

「阿不思!」巴希達·巴沙特顫巍巍地說著,一路小跑過鄉間小道,手提紙袋在身後不斷擺動。「你好嗎?我很抱歉聽到你那可憐的母親的消息。」

「謝謝,您真善良。」阿不思機械地應答著,「您好嗎,巴沙特夫人?」

「噢拜託,叫我巴希達!」

對於這種笨拙的感嘆句,阿不思的應付方式就是愉快的微笑,表現出溫和和謙遜。

巴希達清了清嗓子,「沒錯,我很高興見到你。你最新的論文真是令人著迷,而且——哦!我的侄孫來這兒了。叫蓋勒特·格林德沃。她真是個孤獨、可憐的小傢伙。畢竟他的同齡人都不跟他在一起。我保證你會喜歡他的。他太可愛、太迷人了。他的英語很有障礙,所以如果你說了一連串的英語,他只會茫然地盯著你,但他的演講非常出色。我想你會說德語,所以應該能令人滿意地和他處得來。他要在這兒度過整個夏天,提高他的英語。蓋勒特被德姆斯特朗開除了,那是所非常有名的學校,雖然大部分德姆斯特朗的巫師最後都變得很差勁。他的父母相當容易激動,所以他現在不得不自學,因此選擇來這兒。我是個研究魔法史的專家,他是個相當好的學生。總是在讀書、提問題。我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被開除。他是這樣一個和善的男孩,總是穿得很體面,穿著那樣愉快的色彩,而且他事實上真的很才華橫溢。除了你,我想他已經擁有在那裡最為出色的年輕頭腦。如果他向我建議的那樣去霍格沃次的話,那他前方會有多麼好的未來啊!」她終於喘了口氣,在漫長的獨白中掏出了鑰匙,打開門,引著阿不思進來。

「蓋勒特!蓋——勒特!過來!我們有客人了!」

樓梯上傳來短暫的轟鳴聲,之後,那頭從樹葉間隱約可見的金髮來到了起居室。「Ja, tante?」(有什麼事嗎,姑婆?)

蓋勒特是個格外英俊的男孩,一頭捲曲的金髮垂到肩膀,藍眸明亮,還附帶一個極富感染力的微笑。在他血紅色的袍子下面,是一身變形過的麻瓜衣服,還是當前最流行的款式。蓋勒特很優雅,沒有阿不思那樣高,但閃耀著智慧與力量。阿不思立即就喜歡上他了,這很奇怪,因為他從未這麼快就喜歡上任何人。他總是花時間思索別人,研究他們的品格,以及他是否想花時間和他們在一起。

「這就是阿不思·鄧布利多。他就住在路的那頭。」

「Ich freue mich, Sie kennenzulernen。」(很高興認識你。)阿不思說著,微微頷首。

「你的發音真標準!」蓋勒特用德語驚呼道,帶著耀眼的微笑,「見到你我也真的很愉快。」

「看到沒有?我相信你們能處得非常好的。」巴希達沖兩人眉開眼笑。「親愛的,現在,我去備茶。」她匆忙地走著,她的紙袋子在身後搖擺著,就好像一條長而臃腫、擁有一個龐大腦袋的蛇。

蓋勒特看著她離開,之後轉向了阿不思。「抱歉。」他用不太標準的英語說,「只要她在身邊,我就不得不假裝我不懂英語。她就是這麼認為我的。她去圖書館查找德英詞典,然後把我留在我卧室里。」

「這很好。我明白擁有自己的空間的必要性。你讀什麼書?」

蓋勒特更加愉快了,「《探討兩個社會——魔法社會與麻瓜社會的發展》,你讀過嗎?」

「那本書有點乏味。」阿不思適度地評論道,坐在一把舒適的手扶椅上。「但我發現那是一本很有價值、能發人深省的書。」

幾乎是興奮得跳起舞來,蓋勒特咚咚咚的跑回樓上,又急速下來,抓著那本書。「看這兒。你覺得這段話怎麼樣?有可能把兩者融合到一起嗎?」

「有點唯心主義,但在適當的環境下似乎切實可行。」

蓋勒特得意洋洋的歡叫著,「終於!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和我意見一致的人了!別人總是說……你有一個迷人的措辭,哦是的,我對此很固執。」

兩個人投入到火熱的討論之中,當巴希達進來的時候(蓋勒特喜歡愚弄他的姑婆,而阿不思也很高興幫忙,因為這樣會使蓋勒特高興)輕易地轉為德語。聽到兩個人對他們一塊兒讀的書的某個地方感到無比的愚蠢而哄堂大笑,以及蓋勒特對此羅嗦的德語回答的時候,「什麼東西這麼有趣?」巴希達不管他們,轉身返回自己的研究,編輯、撰寫一部她正在完成的書。

阿不思無法描述和蓋勒特交談的感覺。他們之間心有靈犀。蓋勒特可以和阿不思得出同樣的、從未有機會向可能明白的人解釋的結論。這是一種大腦的痴迷之感,他親陪著這個能夠理解他、甚至超越他的思想。他不能夠準確的解釋這種競爭的感覺,最後,附帶上找到了一個能夠與自己交織、互相理解的思想。這感覺很美妙,令人興奮——使住在戈德里克山谷突然變得可以忍受。

蓋勒特瘋狂、魯莽,阿不思發現這點也很令他著迷。他誘人而危險,光彩奪目,像一團即將爆發的鬼火,又像暴風雨之前波濤翻滾的海面。他的思想向前奔跑著,阿不思與他並駕齊驅,然後,突然間,再次感受到強烈的自由與喜悅之感。

他們一直聊到日落的時候,阿不思很遲地意識到他不得不去喂阿利安娜了。

「我要走了。」

「去哪兒?」

「家。」

「讓我和你一塊兒吧。我可以保持一路交談。」

阿不思想不出一個說「不」的理由。

從這一點來看,他們是絕對分不開的。

阿利安娜躲在她二層的房間里,令人懷疑的很安靜,拒絕出來。之後阿不福思解決了這個問題,因為她拒絕見阿不思。阿不思可以感覺到阿不福思的怨恨之潮的翻滾,但阿不思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花更多的時間與蓋勒特在一起,而不是和他的弟弟。蓋勒特令人著魔。他們的之間的談話令人著魔。這是他被捲入了一個回頭浪中。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變得對和蓋勒特相處更加著迷,對他的存在,他的思想,他的微笑。以及悅耳的嗓音。阿不思之前從未遇到過任何人能夠完全理解自己的。他知道他應該照顧好阿利安娜,他應該多關注她,在她情緒激動時為她播放音樂,當她毀了房子的一部分時去修好它,但這破損會一直留在那兒,直到他和蓋勒特回來之後,用他們兩個人的力量更為快捷的修好房子。

結果就是,他很少見到阿利安娜,甚至很少見到發怒、陰沉的阿不福思。這個夏天,全都屬於蓋勒特。

夏天過去了,歡快,甜蜜,強烈。不久,鄧布利多發現記憶就像銀色太妃糖拉出的長長的線繩,但每件事都像向你點燃後的蠟燭——燃燒著,放射出意想不到的光輝,只為了那一片刻。這個夏天就是由那些燭火的片段組成的,有些在他的腦海中永遠的燃燒著,其餘的,則在時間的流逝中被沖淡。他的腦海里,有三團特別的火焰,溫暖著他面對年齡漸增的陰冷寒冬。

第一:

「為什麼你要關起你的妹妹?」蓋勒特問道。他們在房子里被稱為圖書館的地方閑逛。他們已經認識了兩個星期了,但感覺卻好像早已認識了幾年之久。他們可以完成對方的句子,而最重要的是,能夠預見到對方的話。這對於二人都很奇異、美妙而新鮮,因為阿不思總是深深掩蓋著、控制著自己,極少有人能夠了解他的想法;蓋勒特思想敏捷、才華橫溢,而非正統,因此沒人能夠跟得上他思想之間恰當的跳躍。照常,阿不思坐在書桌後,蓋勒特坐在桌子的一邊,擺動著雙腿。

阿不思沒有變換姿勢,雙眼也沒有從尼採的著作上離開,「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這相當明顯,阿不思。她看上去像是你金髮的翻版,而且她從未離開過這房子。為什麼?」

「出去會是她發瘋。」阿不思終於開口說道,將書籤夾到《超越善惡(Beyond Good and Evil)》之中,時刻保持著鎮定自若,剋制著自己。

蓋勒特把書從阿不思手中撥下去,檢查了一下是否完好後,從地板中的一摞書中交給他另一本。「如果你一定要讀尼採的作品,《蘇魯支語錄(Also Sprach Zarathustra)》應該能夠使你接納關於超人(übermensch)的觀念。這個觀點是關於戰勝自我和所處社會的法律、創造一個新的社會和新的道德體制。但你已經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了。」他懶散的瀏覽了一下《超越善惡》然後把它放到一邊,「為什麼阿利安娜出去會發瘋?」

阿不思真希望他還能握著他的書,這樣就不用直視著蓋勒特了,「她總是和討厭出門,從她小時候開始。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

「謊話。」蓋勒特溫柔地說,重又坐到桌子上,將頭躺在交叉的雙手上,「你肯定知道。你只是不想告訴我。」

「這是她的事,不是我的,因此我無權應答。」

蓋勒特伸出手,把阿不思的頭髮別打他的而後。蓋勒特沒有真正的領會到「私人空間」的概念,或者,如果他領悟到了,他也不會把它留給阿不思。「你的頭髮總是很凌亂。」他的眼睛會上了阿不思的,露出一個厚顏無恥的微笑。

阿不思故意望向天花板,撫弄著自己的大拇指,「不,我不會允許你使用攝神取念、進入我的思想的。」

「你真沒趣。」

「不管怎樣,你並不擅長它。」

「為什麼不能讓我練習一下?」蓋勒特問道,阿不思可以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他的微笑。阿不思不允許自己看著他,因為只要蓋勒特像那樣微笑,蓋勒特就會為所欲為。

「因為有些事情是屬於私人的,我想。」阿不思說,懶散,溫和。他凝視著天花板,這就是他發現它開始出現裂縫的原因。伴隨著刺耳的聲音,「快逃,蓋勒特!」阿不思拽著蓋勒特,兩個人滾下了台桌;阿利安娜把她卧室的地板炸開了一個洞。

蓋勒特用德語咒罵著,然後換成匈牙利語,然後也許改成了波蘭語。「怎麼搞的?」

「阿利安娜。」阿不思急促地說,把石灰粉從他褐色的頭髮上撣下去。

「為什麼?」蓋勒特問。

「我不知道。」壓抑住席捲而來的挫敗感是很困難的。他們仍然糾纏在地板上,四肢和袍子纏在一起。蓋勒特起身,環住了阿不思的脖子。

「如果你不知道的話沒關係。」蓋勒特平靜地說,「但如果你知道只是不想對我撒謊的話,這就是你激動的原因。」

「你不需要攝神取念。」阿不思反駁道,儘管他在蓋勒特的擁抱之下放鬆了下來。他很緊張,他很討厭去解決阿利安娜的事情——蓋勒特使人溫暖而舒服,散發著松脂和肥皂的芳香。(這之後,阿不思只要一聞到肥皂,必定想到蓋勒特;儘管是不知不覺中的,也許,這也是為什麼他在蓋勒特離開後開始長鬍子的原因。)

阿利安娜開始尖叫。

阿不思和蓋勒特努力站起來,然後迅速朝天花板發射一道「恢復如初」。阿不思握著蓋勒特的手,帶著他來到樓上。

他敲了敲門。「阿利安娜?我是阿不思。你允許我進來嗎?」

「媽媽和爸爸關門,關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珀西瓦爾!為了上帝不要讓那些男孩進來!」

蓋勒特抬了抬一條金色的眉毛。阿不思打開門,發現阿利安娜筆直地坐在床上,她的睡衣鬆開了,手攥著頭髮,前前後後搖擺著。

「阿利安娜,一切都平安無事。父親已經解決了那些男孩。」阿不思鬆開蓋勒特的手,慢慢地走過去,向她展示自己的魔杖,讓她明白他不是某個要來懲罰他的麻瓜。

「危險,危險,危險,危險。」阿利安娜輕聲念著。

「不危險。阿不福思就睡在方便的房間里,蓋勒特和我就在樓下學習。沒人能進來,阿利安娜。睡覺吧。」

阿不思不確定蓋勒特是多麼令人寬慰。在自己看來,他總是處於某個危險的邊緣處,如閃電般耀眼、割裂下來。甚至當他靠在門口,帶著他愉快、尋常的小小微笑,他的沉靜似乎不知何故地顯得不自然,恐怖。蓋勒特需要時刻奔跑,加速,思考,或是做什麼。就好像是凝望著海面的過於平靜——你知道什麼正在醞釀著,可能會非常的危險。

「Fr?ulein(小姐),你想聽個故事嗎?」蓋勒特問道,歪著腦袋,他的金色捲髮在肩膀處層疊起來。

「不要故事!」阿利安娜尖叫道,筆直地坐著,抓著胸前的衣襟,「不要故事!故事都是撒謊的!撒謊是不好的!告訴阿利安娜,你不說謊!你必須告訴我那些男孩做了什麼!」

阿不思坐在阿利安娜的床邊上,輕輕握住了她的胳膊,「阿利安娜,你很安全。你是一個說真話的好女孩。」

「真話,真話,真話是我爸爸變瘋了,」她含糊不清地說著,「爸爸走了,爸爸死了。」

「爸爸想讓你睡覺。」

「他看見了血,血使他生氣。他們做了什麼,阿利安娜,他們做了什麼?傷害,傷害!」她尖叫著,抽泣著,阿不思抱住了她,微微搖晃著。蓋勒特幻影移形又幻影顯形,眨了眨一隻眼睛。他坐在床邊,捧著一本古老,書寫著如尼文的皮革封面的書。

「《游唱詩人彼豆故事集》。」蓋勒特大聲地朗讀著,打開小而褪色的書皮。令阿不思驚訝的是,阿利安娜居然平靜下來了。蓋勒特的聲音非常柔和、圓潤,使人著迷,又帶著奇特的命令式的口吻。在故事的最後(家喻戶曉的《三兄弟的故事》,曾是阿不思兒時最喜愛的童話),阿利安娜平靜下來,正常地呼吸,沒有尖叫。

蓋勒特看上去在沉思,好像努力確定用他的聲音能控制人們到何種程度。然後,伴隨著特殊而迷人的微笑——他想要什麼東西的時候,道:「阿利安娜,你現在會不會去睡覺?Sein gutes M?dchenDu bist ein ungemein hübsches M?dchen。所有漂亮的女孩都應該是好女孩。」他輕聲哼唱著,直到阿利安娜讓阿不思走後,倒在枕頭上睡著了。

阿不思點亮沒有火焰的燈;因為,如果一片黑暗的話,阿利安娜就常常認錯東西,然後驚恐地使他們爆炸。蓋勒特說他了解這種爆炸東西的需要,這一點讓阿不思既搞笑也驚慌。

「你再來這裡之後沒有感覺到爆炸什麼東西的需要嗎?」阿不思詢問道,因為他真的很想要確定。他又坐回去,好奇的凝視著《游唱詩人比多故事集》。

「我喜歡呆在這裡。」蓋勒特解釋說,一條胳膊承在阿不思的椅子的扶手上,「你令人愉快。在我那裡,人們總很吵,所以我感覺很挫敗,我不得不找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呆上幾個小時,直到一切恢復原狀,沒人來打擾我。在這裡,則沒有必要。」然後,帶著蓋勒特式的可愛的無辜的表情:「我喜歡你。我喜歡呆在你身邊。從沒有無趣的時候。你的頭髮真亂。」他的手指玩弄著阿不思的頭髮,輕易地穿過了髮絲,就象水流過他的掌心。「設想一下,我們一起可以干出什麼!我們是唯一可以真正互相了解的人,唯一意識到我們可以完成什麼的人,那是什麼?」蓋勒特指了指阿不思書桌的抽屜里露出的一沓紙。

「沒什麼。」阿不思飛快地說著,想要關上抽屜。

蓋勒特比他更快。「編織紙樣?」

「我喜歡編織紙樣。」阿不思堅持道,很苦惱的不願承認他很窮的事實。他的稿費全用來學費、食物了。沒有餘下的來購買衣服,而他又沒有辦法找個工作,因為阿利安娜需要整日的照顧。他可以再獲取稿費,但花的時間太多,也需要去保證阿利安娜沒有把自己燒了。所以。

「你喜歡編織?」蓋勒特愉快地問道。

「是的,很放鬆。你真應該試一試。」

「我更寧願去倫敦,」蓋勒特宣布說,「我想去倫敦看一齣戲劇。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嗎?」

「現在已經夜很深了,蓋勒特。」

「麻瓜們就是在這個時候才看戲劇的,阿不思。一片黑暗中,假裝的事情總會看起來很真實。」他哼著一首黑暗、激昂、激烈的歌曲的片段,「我曾經看過麻瓜的戲劇,和麻瓜的歌劇。我想帶你去看看瓦格納的歌劇。很奇怪,但麻瓜很了解這種事情——藝術和音樂和文學——比我們要好太多。沒有魔法,他們就會依靠他們的想像創造出這些。令人驚訝,是不是?還有這個。」仍然哼哼著,蓋勒特拽過阿不思,迫使他略為笨拙的跳起一支三步舞。「這叫華爾茲。他們就是這樣跳舞的。我確信我們之前有相似點,或者將會有相似點,但他們創造了這些。太不可思議了,對不對?他們如此熱衷於這些。他們創造出了娛樂自己、教育自身的產物,真的非常奇怪。想想他們能用他們的力量正確的做到什麼水平!」他旋轉著阿不思,結束了華爾茲,然後鞠躬,誇張的伸出了一隻邀請的手,「讓我們去看歌劇吧,你和我。或者跳舞,或者看戲劇!我想去看王爾德的。我聽說他是英國最傑出的劇作家。」

阿不思不由自主地被蓋勒特的熱情打動,「我總是很喜歡莎士比亞的作品。」

「我也一樣!我們去倫敦吧!」

阿不思考慮這回答他「不」,但這個主意太過誘人。蓋勒特知道阿不思多麼討厭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家裡,了解阿不思渴望用任何手段逃離這裡是多麼的拚命。

「只有一晚。」蓋勒特說,歪著腦袋,迷人的微笑著,很容易知道蓋勒特為什麼總是能夠為所欲為。「你很累,你需要逃避一下。除此之外,我們會學到一些麻瓜的思考方式。」

阿不思形式上抗議了幾句,但蓋勒特沖他微笑著,他就不得不讓步了。「好吧,蓋勒特。你贏了。我們走吧。看一場麻瓜的表演要花多少?」

蓋勒特的微笑又加倍了,「我會擔心這個的。現在,把你的袍子變成一件外套大衣。就像這樣。」蓋勒特將他的魔杖在他胸前划過,他的袍子就變成了一件很高級的黑色外套,露出了他穿在裡面的麻瓜衣服。阿不思照做,然後兩人幻影顯形離開了家(名為家的牢房),來到了倫敦的一條小巷裡。

蓋勒特拽著他四處走,瀏覽在這一晚上不同劇目的所有海報,然後,他們看到了王爾德的《溫夫人的扇子》。阿不思非常非常喜歡它。蓋勒特設法搞到了一個包廂(阿不思非常確定蓋勒特迷惑了麻瓜,不論是他的充滿個人魅力的臉孔,還是阿不思不願知道的魔法)。這個包廂由紅色天鵝絨裝飾著,鄧布利多不久便渴望開始看這齣戲。在時髦的墊子上休息,讓自己在幾小時內迷失於他人的生活是件奇妙的事情。王爾德本人也很奇妙——他是個充滿想像力的劇作家,熟練地把喜劇和悲劇混合在一起,用詼諧的眼光看麻瓜的生活。阿不思很喜歡這點。蓋勒特宣稱自己沒有滿足,便拖著阿不思去奧斯陸(挪威首都),在那裡他們觀看了挪威劇作家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又譯《娜拉》或《傀儡家庭》)。易卜生差不多算得上是王爾德的黑暗版本。他們處理相同的問題,但易卜生卻用更為嚴肅的方法,而且他的角色不會有王爾德的角色的幸福結局。

蓋勒特決定說想看看麻瓜們喝什麼,便去了一個可以俯瞰空蕩蕩的、林木線的街道的小小的咖啡店,然後表示自己更喜歡易卜生,

「王爾德看戲來很不切實際,」蓋勒特說,試圖搞明白他應該怎樣喝咖啡,「他的結局都是幸福的。」

「所以你發現易卜生戲劇中的結局——妻子離開了她的家庭——比王爾德的更為現實,那這個妻子要住哪兒呢?」阿不思用眼角望著麻瓜們,然後學著把方糖放入他的杯子里,攪拌起來。

蓋勒特也跟著做,「當然!比起我們,麻瓜們對愛情有著一種更為隨便的觀點。」

「王爾德似乎主張只有愛情才能拯救我們。」阿不思用勺子敲了敲杯子的一邊,然後向他看見麻瓜們做的那樣,把他放在了他的茶托上。「在第三場,溫德米爾夫人離開了她的丈夫,懷疑他和一個叫埃琳妮的女人有一腿,不再愛自己。她決定和達林頓王——一個至少還愛著她的朋友——私奔,就在這時埃琳妮自己來顯示達林頓王完完全全愛著自己,而事實上他和埃琳妮毫無關係。埃琳妮救了她。為什麼?是母愛。埃琳妮是溫夫人的母親。」

「啊,但除了多拉——我們令人愉快的主人公之外易卜生的作品中再也沒有母親了,儘管如此!」蓋勒特想要很快地喝光他的咖啡,然後才意識到它是滾燙的,又噴了出來。「噢。儘管如此,她比起母親更像個孩子。她是陷入麻煩中的那一個,她的丈夫當然沒法對她袖手旁觀,而且她沒有母親來幫她糾錯。她最後還是離開了。這些麻瓜都是沒有母性的。你沒有發現嗎?」

「所有麻瓜都是孩子,你是不是這個意思,蓋勒特?」

「沒錯。而且我們必須履行那種慈善的父母般的影響的責任。他們當然沒有這種影響。」

「我猜,埃琳妮是為了滿足願望?一個使一切更美好的母親?」

蓋勒特噘起嘴巴,「魔法顯然不能做到全部,但埃琳妮也並不是完美的。她原本為了和一個愛人私奔而拋棄了她的女兒,記得嗎?」

「所以顯然,我們不能拋棄我們對於麻瓜的責任,但,因為我們已經這樣做了——或者至少,他們認為我們已經做了——」

「——我們必須擔當他們明顯非常渴望的遺失很久的父母。這就是你應該讀一讀《蘇魯支語錄》的原因。」蓋勒特回答說,往他的咖啡中倒了些牛奶。他拿起杯子,呷了一口,然後扮了個鬼臉,「呃。麻瓜們是怎麼喝下這種東西的?但是,不管這個,那本書是來自於某種救世主的一聲呼喊。」

「我們可以成為那種救世主?」

蓋勒特放下杯子,帶著一種相當的興奮,以至於他的咖啡使桌面被大部分的牛奶、棕色的泡沫和咖啡粉淹沒。「為什麼不呢?阿不思,為什麼不?很明顯我們不能解決他們所有的問題,而且他們必須從那種錯覺中得到釋放。」

阿不思確定沒有麻瓜注意之後,讓這一團糟消失掉。「我認為……但你計劃著什麼呢,蓋勒特?是讓麻瓜成為二等公民,而且無法享受他們現在所享受的自由?」

「什麼自由?」蓋勒特輕蔑地詢問道,「他們住在他們自己的局限性所構成的牢籠之中,惟有他們的想像帶給他們安慰,來面對生存的苛刻與殘忍。如果由我們來統治,如果巫師們建立一個社會,我們就沒必要躲躲藏藏了,而對於他們,也不會再忍受他們現在所忍受的這麼多了。如果他們受傷了,我們可以治療他們;如果他們餓了,我們可以喂他們。設想一個痛苦只存在於輪到你去見醫師的時候的世界!」

「但我們怎樣才能達到這個地步?」阿不思問道。他的手攤開在桌子上,所以蓋勒特伸手在他的掌心畫了一個小小的符號。

「無論如何都有必要。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他不斷描畫著那個符號,他的微笑越發閃耀而危險、興奮,猶如閃電炸裂。

「為了更偉大的利益。」阿不思沉思道。


2.美人魚兩兩對唱

其二:

他們坐在河岸上,渾身濕淋淋的,肩並肩沐浴在陽光之中。

阿不思總是很想要了解一些人魚的東西,所以某個清晨蓋勒特爬上排水管,搖醒他,帶他游過小溪,來到了蓋勒特花費了許許多多個小時才找到的,人魚群落。

每個早晨,阿不思搞定了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的早餐之後,他們就會去那裡,並且還學會了人魚的語言。

另一個日子,他們終於能夠說得很流暢,為了慶祝,他們準備了阿不思買的酒心巧克力和蓋勒特不知怎麼找到的香檳(可能是從他姑婆的地窖里,蓋勒特可以迷惑住任何一個人,讓別人答應自己的要求)。

「現在,你看,」蓋勒特說,給阿不思又倒滿一杯酒,「我們已經擴大了我們勢力的基礎。」他熱情地傾倒著酒,結果至少溢出了一杯的量。

「你能想像這樣一個世界,所有有感情的生物——麻瓜,巫師,魔法生物——所有物種都團結在一起?」阿不思舔了舔他右手上溢出的酒,努力不把杯子弄掉。「看起來非常不可能,但——」

「但只要有正確的計劃,就會有可能,」蓋勒特說完這個句子,雙眼好奇地望著阿不思。

「而人魚——」

「——我們已經建立了很好的關係,然後是巨人——」

「用適當的禮物應該不難,但首先——」

「——妖精,為了得到他們的幫助要打下一種金融基礎,儘管這需要——」

「——對於人類的所有者的概念的徹底革新,所以可能首先是家養小精靈——」

「——但他們會要求一連好幾代的有利形勢,至少要直到——」

「——他們可以學會平等,但因為他們是魔法生物——」

「——他們的地位要高於麻瓜?不,依靠自身的魔法的巫師必須要統治——」

「——仁慈點,蓋勒特——」

「——是的,仁慈點,但麻瓜如此接近於我們,他們只需要再教育。」蓋勒特沉浸在思索中,皺皺眉,分開了凍在一切的檸檬。「哦,你流血了,你沒注意到嗎?從你杯子的一側流下來了。」

他不知怎麼搞得確實蹭破了右手食指指尖,因為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而完全沒有注意到。「哦。儘管香檳里含有酒精。你是否認為應該清潔一下傷口?」另一隻手扶住胸口,歪著腦袋望向天空,伸出他的手,「哎呀,美麗的蓋勒特!我恐怕已走到盡頭!哦,青春荒廢!真是個悲劇!」

「哎呀,我的英雄!讓我為你吸出毒藥,」蓋勒特同樣戲劇性地說道。他們昨天晚上剛去看了一場歌劇,充滿了阿不思有生以來聽過的最為精彩的音樂,在□□部分美妙愉悅地回蕩著。蓋勒特拿走蓋勒特的杯子,吮吸著阿不思的指尖來止血。

也許這種天氣不會使阿不思感到熾熱而滿面緋紅,但確實發生了。

「蓋勒特,一個問題。」阿不思慌忙說到,「血咒,是什麼來著?」

「是什麼?」蓋勒特問道,將阿不思的手指滑出他的口腔,整個動作很緩慢,帶著一種故意的曖昧的感覺。他的舌尖舔著傷口。

阿不思努力讓他的思想回歸正軌,儘管只問出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你是怎麼想的?」

「非自願給予的血液絕不會產生強大的咒語。」蓋勒特仍握著阿不思的手。他瞥了一眼阿不思的傷口。

「自願給予。」阿不思輕輕說。

蓋勒特沒有撤離自己的手,拿起他的魔杖用尖端對著傷口,非常輕微地壓著阿不思的手指,血液觸碰到杖尖,消失不見了。

他遇到了阿不思的眼睛,然後過了一會兒,毫無理由地,兩個人都不得不強壓住微笑。蓋勒特沖河流輕揮魔杖,水柱盤旋而上,一條海龍劃著曲線直入雲霄,然後又返迴繞起圈,形成了一個圓圈,中部有一條直線穿過。只不過是想一想,蓋勒特又讓兩條水柱噴射而出,包圍著圓圈,形成一個三角形。

蓋勒特轉向阿不思,幾乎因為興奮而坐立不安,「你看見了嗎?我只是想了想,然後就發生了。看看我們已經做了什麼,又能做到什麼!」

「這是死亡聖器。還記得我給阿利安娜講的那個故事嗎?關於三兄弟的?」

阿不思瞥了一眼蓋勒特,用空著的手推了推眼鏡,「這就是你來戈德里克山谷的理由?」

「沒錯。隱形衣就在這裡,我想。」

「你認為那是真的?」阿不思若有所思地問道,「看起來幾乎——幾乎靠著三個物體,就有足夠的力量來征服世界是件很奇異的事情。就好像收集巧克力蛙的卡片,只是為了發現你全集齊了就不知怎麼的贏得了永生。」

蓋勒特往後仰著腦袋,發出一聲長而優美的笑聲,「不是這樣的。是力量。我不畏懼死亡。我猜這只是因為我還太年輕,還不能了解死人會發生什麼,但我已經—— 」他打住了,看起來有點困惑,然後在阿不思的手背上劃著那個符號來尋求安慰。「你知道我為什麼被開除嗎?我不是故意的。我脾氣很不好。我來這裡之後就沒再發過火,因為你在這裡,但人們不了解然後我就變得很生氣,接著……」他聳聳肩,「我沒有你的自制力。」

「在你發脾氣的時候你有沒有……傷害某個人?」

蓋勒特看起來嚴酷、陰沉而心煩意亂,所以阿不思盤著腿坐著,說,「這兒,躺一會兒吧。」蓋勒特把頭靠在阿不思的腿上,正好膝蓋以上的部分,不願放開阿不思的手,攥著它,幾乎把它當作一個安全的毯子。

「是的。他們不懂,所以我們就決鬥了。而且——而且他速度很慢……他很聰明,但我在每次考試都打敗了他,而且他總是非常慢,也好估計他下次出什麼招。」蓋勒特把他的另一隻胳膊蓋在臉上,這樣他就不必要正視阿不思了。「他使我很生氣,而且他甚至不努力保衛他自己——」

「噓,噓,」阿不思回答說,撫弄著蓋勒特柔軟的金色捲髮。「你犯了個錯。你已經得到教訓了。」

「是的。」蓋勒特慢慢地說,放下他的胳膊,望著阿不思的眼睛,「當你意識到另一個人一個人的生存取決於你的時候,就會有一種——你種奇怪的力量,一種使人陶醉的感覺。感受到這點令人愉快,但最終,結束的時候——就——」

「真浪費。」阿不思回答說。蓋勒特的捲髮滑過他纖長的手指,猶如陽光。他瞥了一眼小河。「真顯眼。你的水秀還在那兒呢。」

「真的?」蓋勒特問道,坐了起來。他非常好奇,「我甚至都沒有想到它。我很想知道為什麼。但阿不思——這——這很難解釋。有的人固執、愚蠢,有的人則阻礙世界的發展,他們死了之後世界才會更好。」

驚慌的:「但你如何區分呢?」

皺眉的:「我會的,當到來的時候。」

尖銳的:「我從沒遇見過任何我想要殺的人,因為我感覺這樣是對的。我從不覺得殺人是最好的答案。」

「這是因為你的父親因此而關進監獄了。」蓋勒特急躁地說,離開阿不思的大腿,皺著眉,「你不知道殺人的必要性。那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如果你殺了一個攜帶了一種會殺死成千上萬的人的疾病的巫師,那麼你就是正確的。這是正當的殺人。你是對的;我以前對此毫不關心,但我現在了解了。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殺人而且——而且你不懂!」

蓋勒特生過氣,阿不思記得,伴隨著一瞬間的強烈的恐慌。他不得不自己離開幾個小時、也許會把東西都炸掉的時候他生過氣。突然間,似乎世界上最最恐怖的事情就是蓋勒特的離開。

「拜託,蓋勒特。我不想跟你打。」

「不。」蓋勒特說道,很努力地控制自己,「如果我們一起可以做得更多,打假就是錯的。」

「確實。」阿不思回答道,放心多了。他真的不關心蓋勒特說了什麼。重中之重的是——他突然而又強烈地意識到——蓋勒特在那裡,和他在一起。沒有蓋勒特,不知怎麼就變成了人間地獄,令人恐慌。他到底是為什麼把他自己的這許多以及他的幸福都依靠於蓋勒特呢?

雖然很危險,但他無法抑制自己。他——他愛蓋勒特。他愛他,他愛他,沒有他的生活比他認識蓋勒特之前的還要糟糕得多。

突然意識到這點真的很奇怪。他神魂顛倒,對蓋勒特的思想著迷,但終於發現了一個可以了解他、徹徹底底的了解他的人,實在是一種極大的愉悅,阿不思陷入愛河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

「決鬥吧,」蓋勒特唐突地提議說,「我感到很無聊。我想干點什麼。」

「如你所願。」阿不思說,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他捲起肥大的袖子,決定放棄他的背心、外套、領結、還有袍子,等著蓋勒特穿完衣服(蓋勒特總是穿得很適當而且穿得很好)。他們鞠了個躬然後決鬥開始。

蓋勒特是很非常出色的決鬥者——猛烈、迅速,很有見識。和一個四五回合打不敗的人掘洞是種愉悅。

咒語在他們之前嗖嗖飛過,明亮的彩虹色火花,和絢麗的爆炸。不久,原來的咒語變得越發無趣,兩個人又開始試驗,正如既往他們對彼此做的那樣。他們嘗試著一次發動兩道咒語,嘗試著讓彼此變形,讓石頭、樹木、草地、和世界本身改變。

噼啪!一條蛇飛向阿不思,噼啪!它化為煙霧,噼啪!煙霧盤旋而上想遮住他,噼啪!它變成水打著漩渦飛向蓋勒特,擊中了他的魔杖,沖走了它。

蓋勒特倒在地上喘著氣,然後偶然的扭倒了阿不思的膝蓋。他們向後跌倒滾下了山坡,癱倒在底部的的一個小坡上。蓋勒特一直在用德語咒罵著。

阿不思茫然地摸索著他的眼鏡,不知怎麼抓住了蓋勒特的領結。

「該死。」蓋勒特笨拙地扭曲著身體,於是乎阿不思就壓在了他的身上。

「哦,抱歉。」後頸在發燙的阿不思,鬆開了蓋勒特,翻了個身,然後他們就在草地上四肢攤開,胳膊觸碰著。

雖然很古怪,但他們似乎總是在不知怎的觸碰著,比如現在。這是那些逐漸了解的事情之一。比如意識到蓋勒特的眼睛不是純粹的藍,而是深邃的海底的顏色,或者是意識到沒有了蓋勒特的生活是可以想像到的可能是最糟糕的情況。阿不思從未有接觸人的習慣,他的明智和學識一般都不准他去找尋平等,使他早已荒疏了,如何接觸。蓋勒特通常不喜歡被觸碰。當某人如是做了之後他會發脾氣,當然這個某人決不會包括阿不思。

阿不思不知道原因,但突然渴望,迫切需要觸碰,如同需要與蓋勒特交談一般。從未有人與他有過相似的思想。他需要不斷地接觸蓋勒特,確保他仍然在那兒,確保他並不是因自己瘋狂的絕望和孤獨而自己幻想出一個朋友。

蓋勒特幾乎是太完美了,以至於令人難以置信(幾乎算是,直到阿不思發現蓋勒特的談話的奇怪走向。他不得不改變話題,否則他們就不能在某方面達成共識,然後蓋勒特也許就會發火,而發火的蓋勒特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阿不思的手指纏住了蓋勒特的,蓋勒特擠了擠作為答覆,再次友好起來。

「真好。」蓋勒特說,聽起來愉快多了,「我們心有靈犀,很有趣。給。」他把阿不思的眼鏡遞給他,「在這兒。你現在可以看清了。」

「謝謝。」阿不思離開蓋勒特,頭枕在交疊的雙臂上。「你知道,蓋勒特,你說的很多話都很有意義。」

「當然了!」

「好吧,顯然。我同意你的觀點。」

蓋勒特沖他咧嘴一笑,這使得阿不思突然變得不可名狀的高興。真蠢,太傻了,但他絕對會儘可能的讓蓋勒特保持微笑。

「我讀了尼採的書了。他們都似乎很使人困惑,蓋勒特。」

「而且他們的歌劇——還記得你拽著我去看的那個法國的?」蓋勒特歪著腦袋,他的金色捲髮在陽光中如金子般閃耀,光線在他的臉龐上盪起漣漪。「那是什麼來著?那個召喚惡魔來滿足內心的渴望的人?」

「浮士德?我想當喜歡古諾。我不論何時都喜歡他勝過瓦格納。」阿不思微笑了一下,「就好像王爾德,他相信愛的力量。」

「而且總是很可笑的美滿結局。」蓋勒特說著,帶著和善的哼哼聲。「因為他有愛。浮士德畢竟沒有被吸入地獄。神在最後一分鐘拯救了他。尼采說麻瓜的神死了,真可惜。沒有人帶給他們美滿的結局,除了——也許吧——我們。」

「我真的很喜歡美滿結局。」阿不思慎重地回答說,「儘管我得承認我總是在看到deus ex machina(機械)的時候很猶豫。」

蓋勒特的食指玩弄著阿不思的一縷頭髮,阿不思著迷於這種感覺。蓋勒特的行為使得一種鴿腹的柔軟溫暖起他的腹部。舒適,喜悅——他愛蓋勒特,確實愛上了。毫無疑問。他無法忽視。

他愛蓋勒特,思想,身體,靈魂——彷彿找到了他長久以來毫不自知、但卻渴望的半身。

「阿不思,你掉入麻瓜的陷阱了。他們製造這些東西就是為了逃離他們的生活。他們想要幸福的結局,因為他們沒有擁有幸福。」

「所以我們應該把有藝術價值的作品看作每日生存的痛苦的升華?」

「這或許證明生存真的是那麼悲慘的。」

阿不思沖蓋勒特微笑著,後者盤腿坐著,手指仍在玩弄著阿不思的一縷棕色長發。「什麼,生活真那麼糟糕嗎?」

「直到這個夏天為止。」蓋勒特說,帶著一個燦爛的微笑,使得阿不思變得無限的快樂起來。

「我得說,遇見你之前我一直都很孤獨。」阿不思承認道,「戈德里克山谷不再是一個監獄。你讀過莎士比亞的作品嗎?」

「一點點吧。我不喜歡《羅密歐與朱麗葉》。太蠢了,我也討厭羅密歐。如果他愛上了某個人,他就應該知道,而不是去在『她的名字是什麼』和朱麗葉之前不斷轉換。」

阿不思對此合上眼睛。他充滿希望,以至於不願睜開它們,希望使得一切成真。「他還年輕。」

蓋勒特發出一聲輕蔑的聲音。「他和我們一樣大,阿不思。」

片刻停頓。阿不思把胳膊從腦後抽出來,蓋勒特握住了他的手。

「我希望我善於讀掌紋。」蓋勒特說著,檢查著阿不思的手掌。「你的手真不錯。但莎士比亞呢?」

「在《哈姆萊特》中,有一句話『事無善惡,思想使然』。去讀《哈姆萊特》吧。那篇更為黑暗。你會比《羅密歐與朱麗葉》更為喜歡它的。哈姆萊特稍稍比他們大一點,但仍然年輕——至少,我是在小的時候讀的——而且他這麼認為。誠然,他考慮過多,但根據之後的閱讀,他既不衝動也不優柔寡斷,這一點,這是對上面那句話的證明。這是事實,不可改變的事實。但我不認為任何人能夠真的理解客觀真相。我們可以不斷接近,但我們的解釋總不是完善的——儘管如此,但我想一定有正確的解釋和錯誤的解釋。」

蓋勒特玩弄著阿不思的手,撫摸著手掌,在手背上描畫著小小的花樣,讓他們的手指纏在一起。「啊,所以概括來說:必須解釋事實,對不對?」

「對。」

「而且如此的話有一種正確的方法?」

「對。」

「如何確定正確與否?誰會知道對錯的區別?」

阿不思睜開眼睛抬頭看著蓋勒特,後者微笑著,陽光在他潮濕凌亂的頭髮上閃爍,形成一種意想不到的不適宜的光暈,看上去有如天使,「每個人都應該能夠知道。」

「但他們確實都知道了?」

阿不思想起了攻擊阿利安娜的男孩們,「誠然,不可能。這就是我想成為一名老師的原因,去幫助男巫和女巫去區別這之中的差別。」

「一個老師?」蓋勒特詢問道,覺得十分好笑,「跟編製一樣好。你總是令我驚訝,阿不思。」

「讓你不那麼無聊。」阿不思說,輕輕碰了一下。

「跟你在一切我才不會無聊。」蓋勒特保證說,讓兩人掌心相對並比較著它們。「看。你的手指更長一些,我的手掌則更大。但他們幾乎是同樣的大小。我又分神了。阿不思,如果你僅僅是個教師的話,你不可能教會整個世界正確的東西。」

「我明白。」阿不思承認道。「這很令人沮喪。」

「你可以成為更好的。」蓋勒格咧嘴一笑,「阿不思,跟著我。加入我。讓我們一起去尋找每件事。讓我們去尋找聖器。我們將會創造是一個我們剛剛談論過的世界。這樣,世界將會變好,麻瓜們也會高興,他們不需要戲劇來使他們信服自己沒有被生活所困。」

「你確實不能沒有我陪著就離開。」阿不思說,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但,蓋勒特,如果我確實和你一起離開了,你必須約束你自己。如果你必須違反已確立的道德限條,那必須是為了更偉大的利益,而不是別的。」

蓋勒特砰地躺倒在他的旁邊,一隻胳膊枕在腦後,另一隻放在胸膛上,他的姿勢完全效仿阿不思的。「好的。我答應你。」

「不許把你的新咒語在別人身上試驗。你的姑婆在某天的下午茶時間提到過。你不能僅為了看看會發生什麼或者只因為生氣而到處亂施咒語。如果我們真準備去干,就一定要定下規矩。」

「你會加入我?」當他們肩並肩躺在一起時,蓋勒特問道。他們的頭髮於柔軟的綠草糾纏,他們的身體幾乎——雖然不是全部——在接觸著。

「去收集三件聖器?」阿不思問道。

「是的。儘管老魔杖三件是最重要的。我想——我想,在我們擁有老魔杖之後,我們就可以建立起我們討論過的社會,然後我們可以投入到下面兩樣聖器的尋找之中。」他翻了翻眼睛,所以他可以避開陽光,阿不思就可以直視著他的眼睛。迷失於蓋勒特的雙眼中非常容易。他的雙眼是大海的顏色,是藍又不是純粹的藍,將你拉入大海深處。阿不思突然意識到,讓自己迷失在蓋勒特身上,在蓋勒特的微笑、念頭、微笑和凝視之宗忘卻自我是如此的容易。蓋勒特用手托著下巴,杖尖在阿不思的胸膛襯衫敞開的□□的部分上描畫出一個符號。一條線,一個圓圈,一個三角。然後是一條線。「首先是魔杖。」

阿不思合上眼,享受著這觸摸。「然後是石頭。」

一個圓圈,緩慢,張大,而又謹慎。「好的。然後是石頭。」

「接下來是斗篷。」

一個三角,魔杖輕如羽毛般落在他的皮膚上。

「但,」阿不思問道,「為什麼斗篷在我們這裡,在戈德里克山谷?」

「我曾經四處尋找過,也問過我的姑婆關於居住在這裡的每個人——她認為我對英式的鄉村生活很感興趣,便講述了所有關於如何取出一隻豬的內髒的血淋淋的細節,還在上我充分顯示智慧的好奇心——似乎一個叫……P打頭的家庭。接近佩維利爾,但仍然很有區別,所以你無法發現這之中的關聯。我很不喜歡英文名字。」

當蓋勒特心不在焉的在他的皮膚上描畫著三角形的時候,阿不思在腦海中搜索著他的記憶。「波特?」

「沒錯!波特。但他們的私家住宅現在在肯特,而且很與可能都是老傢伙或是中年夫婦加上年幼的孩子。」蓋勒特不斷的描畫著三角。這不斷接觸引發的興奮,使阿不思不能抑制住皮膚下血流的洶湧。「我曾嘗試過吸引老年人。我很擅長吸引人,但他們太老了,也許算得上是高壽了吧。中年人能更好的忽略我。我們應該等待著,直到他們的孩子長大幾歲。」

「有道理。」阿不思說著,注意力不再集中於具體的辭彙上,而是簡單的享受著蓋勒特的聲音。

開心玩味的責備:「你根本沒聽。」

「我累了。陽光明媚,我想打個盹。」

「好吧。好好睡,我的朋友。我們過會兒再談。前方還有很多時間了。」阿不思儘力入睡,因為蓋勒特再次描畫了一遍那個符號,哼著瓦爾納的音樂直到兩個人都睡著了。蓋勒特的頭枕在阿不思的胸膛上,兩人的修長的四肢、潮濕的衣服、長長的頭髮凌亂地糾纏在一起。

第三章 在你盤中灑落一個問題

阿不思的生日到了,離他們初次相遇差不多過了一個月多點。現在,他們是絕對不能分離的。他們幾乎不需要交談就可知道對方接下來的話,但他們喜歡聽彼此的聲音,所以更多的聊天,幾乎把所有的人都排斥在外了。沒人能夠跟得上他們急速的談話,因為他們只把話說一半,令一半都在心裡完成,而且思維跳躍。

「我做了早餐!」蓋勒特宣布說,帶著惡魔式的狂熱。他的眼睛喜悅地燃燒著,讓盤子兇猛地飛到他們吃飯的地方。蓋勒特那一晚又在這裡過夜了,和前幾天一樣。他們可以忘卻時間地聊天,然後阿不思會開始疲倦,而蓋勒特將會向潮流一樣儘可能快地睡著,趴在桌子上,躺到床上,或者(阿不思的秘密樂趣)在阿不思身上。

「你做的?」阿不思愉快地問道。蓋勒特的突然,漫無邊際的熱情永遠都不會讓他不去著迷。

「當然!是給你、阿不福斯以及阿利安娜的。」

「是什麼?」

「Meggyes leves。匈牙利酸櫻桃湯。你會喜歡的。」

阿不思對此只能咧嘴一笑。「蓋勒特,我認識的人中認為湯是很好的早餐食物的只有你一個。」

「別的我做不來的。」蓋勒特高興地解釋道。不知因為什麼,他在走過阿不思身邊的時候吻了吻他的頭,使阿不思感到了某種戰慄的愉悅。

「這是為了什麼?」阿不思問道。

「我喜歡。」蓋勒特輕揮魔杖,一個湯碗漂浮到桌子正中。

不知怎麼,他還發現阿不思喜歡檸檬糖,所以他的盤子旁邊放了一盒子。蓋勒特很喜歡送禮物給阿不思。除非他到手了一盒子可以在討論掌握整個巫師世界的時候共同分享的某種東西,他是不會過來的。

「我要送你一件生日禮物。」

他很有感染力的咧嘴一笑。阿不思發現自己也笑了,「我盤子旁邊有檸檬糖,蓋勒特,我注意到了,謝謝。」

「不,這是件真正的禮物。」蓋勒特愉快地伸了伸舌頭。「糖果不算。猜吧。」

「鳳凰。」

「不,儘管如果你自己得不到的話我會送你一隻的。你會成為一名很棒的鳳凰所有者的。」

「是……灌木。」阿不思坐了下來,從狹窄的小飯廳瞥了一眼樓梯,尋找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斯。因為某些理由。他不想讓他們也過來。他不想讓他們打擾。

「不,阿不思。但你真的很有想像力。猜。」

「斯芬克斯。」

「太危險了。即使對你而言。」

「你是在說我很笨嗎,蓋勒特?」

蓋勒特笑了,「不,我是說你不適合斯芬克斯。而且我也不可能在我身後藏一頭。猜。」

「一頂好帽子。」

「不。」

「血腥味的棒棒糖。」

「呃。你越來越扯了。」蓋勒特從身後打出一個包裹,放到了阿不思的大腿上。「襪子。我為你織的。」

他驕傲地宣布著。阿不思打開包裝,看到了一雙他有史以來見過的最難看的襪子。蓋勒特也許是這個世紀最為才華橫溢的,談及哲學、政治和魔法當前的技巧時的無比的天才,但他根本就不會編織。就好像阿不思有三個腳踝,其中一個可能是在他的腳趾頭的部分,但顯然不是,儘管蓋勒特在配色上明顯儘力做到最好,但他明顯是用巴希達編織時剩下的零碎的線湊出來的。

阿不思捧著襪子,就這麼看著。

他真的對於這些……沒有一個更恰當的詞來描述——襪子,不知道該做什麼。儘管他們在他眼裡當然不是襪子。

「你不喜歡?」蓋勒特問道,看起來頗受打擊。

「我當然喜歡,」阿不思撒謊道,「我只是……我真的不知要說什麼,蓋勒特。你為我織了襪子。這——我都想不出一件更好的禮物了。所有人都堅持為我買書。很悲哀地都關注我的大腦,而不是我的姆囊炎。」

「我還要送你一本書,」蓋勒特說,「儘管忘了給它包裝了,所以現在放在家裡。但我會在早餐之後給你取來的。」

「真的嗎,蓋拉特,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阿不思真誠地補充道,「我——我從沒有得到過這樣的禮物。」他揮了揮襪子。

「都沒有人送你禮物嗎?」

「阿利安娜在我16歲生日時給了我偏頭痛,以及右膝上一道有趣形狀的疤,但我不認為這會算數。」

「不會。」蓋勒特用勺子把湯盛到他的碗里,「現在我已經送你兩件禮物了,湯(soup)和襪子(socks)。他們都是以S打頭的。你不認為這意味著什麼嗎?難道我沒有給你的禮物上下意識地加上了某種含義嗎?」

「帶有字母s?」阿不思問道,相當感興趣。

「可能。」他俯身讓兩人的臉龐靠得很近,阿不思不能確定蓋勒特要做什麼,但他極想得到。

當然,阿利安娜就在此時讓房子著了火。

阿不福思,像個受傷的公牛一樣吼叫著,把她從房子中拽到院子里(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已經施展了保護魔法,努力讓房子以外的人不知道誰進來了或是有誰在,只能清楚誰在草坪上做什麼)。阿不思,很不高興地,輕易地撲滅了火焰,但煙味瀰漫了整棟房子和其中所有的東西。離開蓋勒特去看看自己能做些什麼,阿不思來到院子中,在那裡,儘管阿不福思施展了無聲咒,但阿利安娜的哭喊還是穿透了空氣。

「走開,走開!住手,住手,住手!不,不!住手!我發誓,我什麼都會做的!住手,拜託住手!」

「阿利安娜,」阿不思溫和地說,魔杖舉在前方,「阿利安娜,我是阿不思。阿不福思就在你身後。沒有什麼可害怕的。」

「他們就是這麼說的!」她尖叫道,瘋狂地在阿不福思的緊握下掙扎著,她甩動的靴子使她的裙子強烈地波動著,就像一團漩渦。「他們就是這麼說的,撒謊著,傷害了我,然後媽媽哭了,爸爸關進了監獄!」她的哀號更加厲害了,不知怎麼就打破或者扭轉了阿不思朝她射來的溫和的咒語。「我受傷了,流血就意味著我壞掉了!媽媽說我的腦子壞掉了,現在我身體也一樣!也一樣!滾開!讓我自己呆著,不住手!住手!危險!不!聽媽媽的話,阿利安娜!直接告訴爸爸發生了什麼!坎德拉,你聽得到嗎?不,不——他們對我這個小女孩做了什麼!他們會付出代價的,坎德拉!」

「她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阿不思喊道。

阿不福思,集中注意力於把阿利安娜的胳膊束縛在身後,呼嚕呼嚕地說,「她想為你的生日打扮一番,儘管不幸的,她穿上了那件衣服,當那些麻瓜男孩……」

阿不思看著他的弟弟想要排列好詞語,但怎麼也說不清楚,知道那件事發生了也沒有說清楚。然而,阿利安娜知道他們想要說什麼,因此對此有所反應。她把阿不福思燒著了,後者不得不扔下她,而後阿利安娜扭掉了籬笆中的一段,四處揮舞著,就好像某種湊合著用的魔杖。她到處疾走著,偶然地鬆開,阿不思急忙避開,幸而沒被刺穿。

「阿利安娜!」阿不思叫喊著,從魔杖尖端噴出一股冷水熄滅了阿不福思身上的火,「阿利安娜,是阿不思和阿不福思!你是安全的!」

「不,不,不!」阿利安娜尖聲大叫,「阿不思正在花園裡讀書,和阿不思一起,阿利安娜,你這個蠢姑娘,離開他!當阿不思看見你走了,他就會跑過來,現在正看著你!」伴隨著一聲痛苦的號啕大哭,她舉起她的裙子,翻弄著襯裙,然後又把它們弄好,用它們包裹住自己。

「阿利安娜,他們現在已經走了,」阿不福思溫柔地說,伸出胳膊,「看,是阿不福思,是你哥哥,你沒事的。」

「不,不,不!」阿利安娜跳起來,她的怒火再度爆發,又把阿不福思燒著了。阿不思開始向前走,但阿利安娜不是怎麼就引發了一場小型地震,阿不思摔倒在地,膝蓋跪在一個曾經是樹、但現在變成一個空洞的地方,因為疼痛,他的魔杖脫手,被炸飛,他的手掌也被燒傷了。

蓋勒特再度吹著瓦格納的曲子出了房門,止步看著他們兩個,對於兩個完全成熟的巫師竟然控制不住一個14歲的小女孩感到有點迷惑不解。

阿利安娜發出了另一聲尖叫,朝蓋勒特跑來。她那抑制不住的瘋狂的魔力不斷閃動著,滋滋作響,準備好讓個東西,抑或者一切爆炸開來。

「蓋勒特!」阿不思突然驚恐地喊道,「當心!」

「我知道。」蓋勒特說道,非常平靜地抽出魔掌,打暈了阿利安娜。伴隨著最後一團火焰的爆炸,她跌落在地,無意識地和藍色襯裙纏在一起。

有那麼一會兒,他們都盯著阿利安娜。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之前沒想到這麼做。」蓋勒特說。

「我不會在我有殘疾的妹妹身上施展昏迷咒。」阿不福斯嚴厲地說。拍打著袖子上的火苗,「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不但對自己危險,也將這危險波及到周圍的每一個人。」蓋勒特反駁道,一團暗紅色的怒火慢慢覆蓋在他光潔的皮膚上。「你應該照顧好她。」蓋勒特的口吻中包含著一種阿不思不願聽、也不能忍受的威脅意味。他不讓這句話進入自己的大腦。他們當然應該更好的照顧阿利安娜。蓋勒特是對的。

蓋勒特扶起了阿利安娜。她似乎癱軟在他的懷中。

「把她放下。」阿不福斯恨恨地說。「把她放下。我不想讓你再碰到阿利安娜。」

蓋勒特的怒目簡直可以殺人,「你有什麼權力指揮我的行為?我從不讓任何人——」

「他正在氣頭上,蓋勒特。阿利安娜點燃了房子之後,我們都有些過火。再次地。」

「她控制不了!」阿不福斯吼道,把阿利安娜從蓋勒特懷中猛拉了過來,「不許碰她。不許碰!你只要——只要滾!你還要去哪兒?只不過在英格蘭露面就把我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甚至沒有個父親來——」

「阿不福斯!」

就在此時,阿不斯意識到他把他的魔杖對準了他弟弟的心臟。「倒掛金鐘。」阿不思轉而厲聲喊道,讓阿利安娜漂浮著離開阿不福斯的懷中,進入了房子。蓋勒特已經儘力了,但他對於持家的魔咒很不熟練。房子仍然瀰漫著煙味,牆也燒焦了。

阿不福斯站在他的身後,笨重的進門。煙味,黑暗,還充滿著阿不思不得不壓抑的憤恨。

「他很危險。」阿不福斯咆哮道,「我不喜歡他。」

「那真遺憾。」阿不思回答,帶著一瞬間的不耐煩,「因為蓋勒特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我永遠也不會讓他離開的。」

「他擊昏了阿利安娜!」

「阿利安娜不受控制!」

「這不是他擊暈她的借口!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阿不思!」

「我不想和你吵,阿不福斯。」

「你不想?你不想?那就做到你應該做的!看好阿利安娜!保護她!不要再把你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蓋勒特·格林德沃身上,把注意力集中當你的家人身上來!他重要到什麼地步能讓你都不再照顧她?」

阿不思轉過身,突然被激怒了,「我們想要創造一個像阿利安娜這樣的事件再也不會發生的世界!你什麼都不懂!」

「我不懂?你——你是這個家裡的該死的天才,但這個被開除的德國的小子說什麼你就都信了!誰是最蠢的那個?」

「你,很顯然。」阿不思厲聲道,「學會閱讀,阿不福斯,也許我就會假裝認為你的觀點是對的。」

說這話的同時,他氣沖沖地離開了家,帶著一種鮮少表現出的憤怒,摔門而走。蓋勒特不在院子里,所以阿不思大步向巴希達·巴沙特家走去,並且爬到了院子里一棵延伸向蓋勒特窗子的樹上。

「你好阿不思。」蓋勒特說道,一點也不煩惱的樣子從書桌前抬起頭。「我就想你會來這裡的。把臉轉過去一分鐘。我還沒包裝完呢。我不得不去炸掉一些東西,因為我很生氣,所以我比計劃落後了一點點。」

「好吧。」阿不思說道,背靠著樹榦,一條腿在旁邊搖擺著,胳膊交叉著。「我想我現在明白炸掉東西的渴望了。聽起來很解氣。」

「那是種釋放壓力的有效方法。比你編織更好一些。」

蓋勒特揮動魔杖的聲音,鳥兒歌唱的聲音,附近河川的聲音,帶給他安慰——如此平靜祥和。他是阿不思·鄧布利多,從未失控過。他對自己和自己的能力有很透徹的了解,因此知道如果自己曾經失控,阿利安娜的爆發對自己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阿不福斯讓你心煩意亂了。」蓋勒特評論道,把阿不思聰個人的思緒中拽了回來,「我知道他會這樣的。那兩個把你束縛在家的人。」

這就是阿不思常常想的,但從未承認過。「別說了蓋勒特。他們是我的家人。」

「他們會一直把你約束在你現在所在的地方,」蓋勒特說,「他們會一直把你困在這兒。只要他們在這裡,你就不可能離開。」

「不,」阿不思沉重地說,頭向後靠在樹榦上,「不,我不會的。」

「好了,你可以睜眼了。」蓋勒特宣布說,起身來到窗前。他遞出一個用棕色紙和黑色髮帶似的東西胡亂包裝的包裹,「給你的。這是除了你的友誼之外,對我而言最珍貴的所有。」

「謝謝你,蓋勒特。」阿不思嘟囔著,小心打開了包裹,抽出了如尼文版的《詩翁彼豆故事集》。「你把這本送給我?」

「顯然。」蓋勒特說,伴隨著一聲大笑,「你比聖器更為重要。只有我一個人去尋找的話未免太無聊了。除此之外,我不可能光憑自己就建造我們理想中的巫師社會。我可以試試,但沒有你就似乎缺了什麼。你想進來,還是坐在樹上?我也可以爬到樹上。似乎很舒適。」

「出來吧。」阿不思輕鬆地說,感到心情更平穩了一些。他的胸膛中升起一種意想不到的溫暖,和充滿興奮的舒適感;因為他了解到,或者至少明白了蓋勒特把自己當作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存在,甚至在聖器之上。

蓋勒特輕鬆滑出了窗戶,來到樹上,坐在阿不思身邊。蓋勒特心不在焉地晃動著雙腿,有時還碰到了阿不思的腳踝。

「我喜歡《哈姆萊特》,」蓋勒特說,帶著一種明顯地讓阿不思感覺好一些的意圖,「我也讀過了《凱撒大帝》。我更喜歡後者。」

「你當然會。」阿不思開心地回答,「政治上的謀殺,建立一種與當前社會截然不同的——」

「某種程度上,這是在《哈姆萊特》裡面的。」蓋勒特沉思道,轉而沖阿不思微笑。不知什麼緣故,兩個人坐得非常近。同時帶有美妙和緊張這兩種感受。「難道你不認為莎士比亞是在提倡回到被新潮流腐化的之前的舊制度嗎?你認為所有的麻瓜都喜歡這樣嗎?有某些——某些很精彩的一切都完美無缺的過去而人們又不知怎麼就遺失了的?」

「我想是這樣的。在一定程度上。」阿不思出聲地想著,閉上了眼。如果他看向蓋勒特,他就會知道他會變得心煩意亂。蓋勒特的某種特質使他非常高興,導致無法理性思考。閉上雙眼也不能根本解決。蓋勒特滲透入他的感覺。他可以聞到刮鬍子用的肥皂味,以及汗水和松樹的味道,可以聽到蓋勒特不知疲倦的在樹上移動而產生的上好布料發出的沙沙聲(蓋勒特總是不閑著,做得太多,想得太多,結果就一刻也不能靜止),幾乎可以感覺蓋勒特的溫度隨微風傳播開來,以及這一天的熱度。「我曾經試圖自學拉丁語和古希臘語——」

「你當然會。」蓋勒特溺愛地插嘴道。

「——而且麻瓜擁有令人驚異的神話的創作。我不確定他們到底信仰什麼、抵觸什麼,但關於神如何創造了天與地及其之中的一切的故事非常流行。當他創造了地球的時候,建造了一個繁榮的花園,地上的天上,叫做……伊甸園?是的,伊甸。他們唯一需要的就是相會,一切事物都在一種完美、和諧卻又無知的狀態下生存著。直到一條蛇的引誘。麻瓜女人,夏娃,打破了這個花園的一條戒律——你會喜歡這句話的——『偷吃了區分善惡的智慧之樹』。他們被從園中驅趕出去了。」

「然後被拋到了一個苦難的世界?」蓋勒特又換了個位置,樹枝在他身下輕輕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有意思。所以他們總是希望著彌賽亞,讓他們返回到他們離開的那個完美世界?而他們總是把無知和天賜之福等同起來?」

「我想這對於一個成人來說不僅僅是個成長過程中的寓言。意識到他們的行為的好壞所產生的結果,麻瓜們離開了無知的幸福及父母的保護,進入了真正的世界。」

「啊啊,我明白了。他們發現了很有必要去解釋孩童期的突然結束,僅僅去解釋為什麼我們通常應該獨自面對生活。」

阿不思對此睜開雙眼。「獨自?」

「你曾和我一樣是一個人的。」蓋勒特提醒他,帶著幾乎是害羞的微笑。

「有點像柏拉圖。」阿不思慌忙地說道,因為他們真的太、太接近了,在樹上相當的位置俯下身子真的太容易了,然後——然後改變一切,而且他不確定蓋勒特是否會發怒,而後大步離開,這會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他甚至不敢想像。「他是個希臘的麻瓜哲學家。在《會飲篇》中,他讓他的角色阿里斯托芬講述了關於過去的人們的神話:兩個人結合為一個巨大的圓——兩個男人,兩個女人,或者一男一女——他們如此完整無缺,甚至不再需要神,設法推翻他們。因此,神將他們分為兩個個體,而生命的真諦就在於不斷尋求著另一個半圓,獲取完整。」

蓋勒特沖他微笑著,握住了阿不思得手。

一切話語都不再需要,或者兩人已經沒有了彼此所不了解的,所以蓋勒特簡單地說。「你的手被燒傷了」而後親吻著她的手掌。

他們坐在樹上,漫無邊際地聊著,直到阿不思感到愧疚,於是他們回去給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冷的酸櫻桃湯吃。兩個人都沒從自己房間出來,所以阿不思把托盤放到了他們的門前,而蓋勒特則把他扯回他們剛剛談及的如何統一人們、運轉這個世界。他們一直聊著,直到很晚的時候,蠟燭也變成了一點點的蠟塊,火焰搖曳著,發出噼啪噼啪的充滿活力的聲音。阿不思像往常一樣坐在桌子上,而蓋勒特這個坐不住的傢伙繞圈走著,或者在不想走的時候撲通一聲坐到阿不思的床上、桌子上、或是扶手椅上。阿不思發現找到一種讓音樂在沒有交響樂團的情況下自行演奏的方法,在一個懶洋洋的、和蓋勒特的頭髮一個顏色的夏日的下午,他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循著記憶不過腦子的胡亂填補了幾個可行的咒語之後,他們讓記憶中的音樂充滿了整個房間。兩個人加起來便可以相當完美的重演——阿不思對樂句和情感的感知相當好,蓋勒特則準確地記得每個音符。他們聆聽著記憶中的瓦格納的片斷——顯然是蓋勒特最喜歡的——以及所有看過的莫扎特,因為阿不思最近發覺自己更為喜歡莫扎特,也畢竟是因為這一天是阿不思的生日。現在柴可夫斯基的樂曲緩慢地播放著。他們已經聽過了他的兩個最出色的交響曲,現在仍保有一份充滿新鮮與新奇的吸引力。

有時阿不思發現柴可夫斯基有點過於黑暗,而蓋勒特卻認為他大部分時間過於細緻,但他的音樂飽含哀婉,還有幾段兩人都喜愛的樂章。柴可夫斯基的音樂逐漸消失,幾乎成為了潛意識的產物,因為阿不思和蓋勒特圍繞著如何管理他們掌管的世界旋轉起來。

「蓋勒特,我不太確定為創造一個象徵著我們的統治的符號而花費時間和精力是值得的,在我們還沒有得到聖器的時候。」阿不思摘下眼鏡,用沾了一點點墨水的手指擦了擦臉。

「但我們要讓符號代表著很重大的含義。」蓋勒特抗議道。靠近阿不思的椅子。他靠得很近;阿不思可以感覺到它的溫度。這是一種無法抵抗的夏日的熱度,伴隨著眼前熾烈燃燒的蠟燭。他們已經扔掉了外套,領結,汗衫以及靴子。阿不思合上眼,感受著蓋勒特的金色捲髮在他的肩頭擺動。觸碰很輕,非常輕柔,但他發誓他可以穿透薄薄的襯衫感受到。「我們需要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上面。你在聽嗎,阿不思?」

阿不思睜開眼睛。蓋勒特,一手放在他的椅背上,一手放在桌子上,就好像強迫阿不思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只能是他。

「很晚了,蓋勒特。」阿不思評論道,代替了回答。

「你居然在討論這件事的時候感到累?」蓋勒特詢問道,他的藍綠色的眼睛對這樣一個新奇的觀點微微睜大。

「每個凡人都需要睡眠。」

「起碼,你和我,超出了一般的凡人。」蓋勒特的微笑危險而又令人興奮,非常誘人。他在燃燒,伴隨著精力,伴隨著光芒,伴隨著才智。因新的電子而噼啪作響,彷彿皮膚之下隱藏著閃電,而燭光在蓋勒特的面孔上戲耍,突出了高高的顴骨,閃亮的海藍色雙瞳,這幾乎是狂野而激動的表情是阿不思有史以來見過最令人陶醉的。這把他拉進,潛入到思想的深海洞穴之中。

「我累了。」阿不思唐突地說,試圖從他的思想中逃離出來。

「那好吧,證據!」

「蓋勒特,我現在就想睡覺。」

「太早了。看——一個……多麼好的符號?啊,這個。」他轉而向前——他的肩膀擦過了阿不思的——畫出一條線,一個圓圈,然後是個三角,「這是什麼?」

帶著一點點不耐煩的:「老魔杖,復活石,和隱性衣。每個人對同一個符號都會有不同的闡釋,蓋勒特,我知道。」

「不,但我們想讓每個人都對於符號有同樣的認識。就像……一個吻,比如。」他彎下腰,吻了一下阿不思的臉頰。阿不思過了很久仍能感覺到他雙唇的柔軟。「這對你意味著什麼?」

阿不思睜開雙眼,望向蓋勒特。瘋狂的愉悅感在最短的時間內銷影無蹤。蓋勒特實際上很好奇。狂躁的能量仍在表面之下沸騰,他的唇角徘徊著惡魔似的快樂的笑容,但他現在很小心,望著阿不思,想看看自己是否過頭。

他突然想到蓋勒特已經早就計劃好了這一整晚,如果不是一整天的話。

「意味著,」阿不思小心地說,「你累的時候,瞄準的能力很差。」

蓋勒特咧嘴笑了,他英俊的臉龐散發著光芒。在燭光的映照下。他發光,金色的光,阿不思被他吸引了過去——光迎向光還是飛蛾撲火——誰知道?蓋勒特慢慢把椅子朝前推,直到他可以將他的手撐在阿不思椅子的扶手上。

「我應該怎樣瞄準呢?」

「像這樣。」阿不思將一隻手滑到蓋勒特光滑的臉頰上,修長的手指纏繞著蓋勒特的捲髮,他拉近了他,然後,在鼻子尖笨拙的衝撞下(阿不思已經忘了他的鼻子有多長),阿不思微微扭頭,將他的唇印到蓋勒特的唇上。

令人吃驚,是的,一個人能夠從如此之小的接觸中獲得多麼大的愉悅,一切溫暖又多麼突然的被再次點燃,就好像蓋勒特把他皮膚之下的閃電傳給了阿不思。他知道,這很危險,但這又多麼美妙,多麼醉人,即使會毀了他?蓋勒特的唇令人驚訝的柔軟而溫柔,之後兩個人都沒有真正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他們都讀到對此的文章,都思考過,但,以他們的經驗,他們絕不會知道它是如何發生的,直到它發生之後。然後他們在同一時間都意識到了同樣的事情,沒有先後之分,但,最後,他們只是緊貼著對方,帶著魯莽、無法抵抗的愉悅感投入到未知的發掘之中。

蓋勒特輕輕往後拉,啃咬著阿不思的下唇,之後用舌描畫著,伴隨著喜悅:「你仍想去睡覺?」

「也許吧。」阿不思回答說,讓他的另一隻手插到蓋勒特的髮絲中與其糾纏,然後拉近他投入到另一個吻中。蓋勒特不久就迷失了自我,抓著阿不思的肩膀,拽著他更靠近自己;如此之緊地握著,是蓋勒特帶來的一半痛楚,一半喜悅,以及所有的輝煌。這次更加凌亂,起初是笨拙,但如此的蓋勒特,帶著強烈的激情,帶著熱情,帶著緊緊的擁抱、使他們合二為一。蓋勒特的唇始終堅持不懈。他用吻覆蓋了阿不思的臉龐,用手糾纏著他的髮絲,拽著阿不思往上靠近自己。蓋勒特坐在桌邊,一如往常,而阿不思則用胳膊纏繞著蓋勒特,兩個人都使自己緊貼著對方。阿不思可以感覺到透過衣服深處的熱度,可以感覺蓋勒特緊壓在著他、使他感覺到的衣料之後的肌膚的柔軟,他的唇微啟,渴望衝擊著他的喉嚨。蓋勒特使人興奮,而阿不思如此靠近——非常接近於在這一切的愉悅感中喪失理智的邊緣處。

他們緊貼著對方,粘在一起,承受著超乎想像的熱度,突然——這毫不驚訝——蓋勒特撕碎了他們的衣服,因為解開扣子再脫掉會花上太多的時間;現在是皮膚緊貼著皮膚的愉悅感,前所未有的血流沖刷得蓋勒特的每處撫摸,如此美妙,熾熱,蓋過了一切。

蓋勒特一路吻下了阿不思的頜,輕舔著甜蜜的汗珠,撥開鄧布利多的赤褐色長發,「還累嗎?」(——他的灼熱的呼吸對著阿不思的喉部,溫暖著他,但在他吻上他的時候又冷卻了他,凌亂而令人愉快——)

「不,」阿不思粗聲粗氣地說,用一種不像是他的聲音。「一點也不。」他努力控制著知覺、情感和一切徹底的愉悅所帶來的衝擊。蓋勒特開始啃咬、舔吻著他的脖子,他的胸膛,構造、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變得難以置信的艱難。「為什麼?你仍想——像要繼續我們關於符號行為的爭論嗎?」

「不,我想直接證實。」蓋勒特抬頭看著他,他的臉龐因幸福的狂亂而發光。

「我沒有異議。」阿不思說道,握著蓋勒特柔軟的金色捲髮,依附著他,拉近他,渴求著他的唇。不知何故他們跌倒在阿不思的床上(床太小了,所以兩個人一致地拿起自己的魔杖,同時將它變形,又彼此大笑著——他們有著相同他思考模式,他們是二位一體的,他們是密不可分的)。□□的肌膚間美妙、熾熱的摩擦是狂野,令人難以克制的。他們都出汗了,而蓋勒特的呼吸仍然灼熱的衝擊著他的頸項和他的臉龐,然後是他的胸膛。接著驚人的繼續往下延伸,兩人想合二為一,成為一個精神,在他們想要建立的世界中輝煌而耀眼是一種非凡的痛苦。當他們在破曉的光亮中互相推搡著,緊貼著,顫抖著,愛撫著,真是相當混亂,但蓋勒特宣布說是他們升起了太陽,而阿不思,在虛弱無力、精疲力竭的情況下,以一個吻來表示他的贊同。

阿不思很高興,突然而又徹底的高興,如此的高興的程度他以前從未感受過。這算得上是幸福——算得上是理解。他們纏繞著對方,一起,混亂的胳膊、腿和頭髮。

「你生日過得開心嗎?」蓋勒特問道,兩個人擁抱著躺下,疲倦而喜悅,完全說不出他們是如何開始、如何結束的。

「最開心了。」阿不思說,又吻住了他,因為它帶來的新鮮、振顫和幾乎算得上是快樂主意的愉悅已經慢慢減退了。他考慮著說「我愛你」,但似乎沒有必要。他們都了解他們同時想到了它。阿不思將胳膊纏繞著蓋勒特,永遠都不願意讓他想念的另一半離開。

蓋勒特的微笑在黎明之光中閃耀。


《第二部:會有足夠的時間》

1.在吃烤麵包與飲茶之前

他們變了,真的很奇怪。阿不思和魔法部部長喝茶的時候這樣想到。

當他們還年輕時,蓋勒特無辜的態度似乎更加可信,阿不思沒有他就活不下去。蓋勒特是必要的,猶如空氣,猶如水,猶如血液。沒有他的日子是痛苦的。

但現在——多少年過去了!五十六年還是四十六年?似乎都無關緊要。當阿利安娜死後,蓋勒特就離開了,他周圍的世界崩潰了。阿不思努力不去想,但他會躺在他們變形過的床上,蜷縮著,而後夢境降臨。

「她會和我們一起走的。」蓋勒特說。他的熱情不知怎麼有些改變,從在花園裡接吻、做實驗、討論計劃,直到他們進屋、阿不福斯鎖起門學習,再到他們擺放著箱子、筆記、顯示他們存在的事物的書房。蓋勒特現在非常危險,他狂暴,急躁,而且非常、非常不會控制好他的脾氣。「阿不思和我在一起就一定能控制好她。」

「你不能帶走她!」阿不福斯吼叫道,「她現在沒有發作,你不能帶她走,不管是去你們計劃好的地方,進行你們——你們的天才講演、試圖控制世界還是別的什麼該死的目的!」他轉而面對阿不思,「你有責任在身!你不能自己逃跑!你不把自己關在你的房間里!你必須照顧好阿利安娜!」

「我明白!」阿不思厲聲說。

「你這愚蠢的小子,」蓋勒特怒聲道,「你這徹底的白痴。為什麼你認為我們會這麼做?一旦我們成功,阿利安娜就不再需要躲躲藏藏了。一旦麻瓜們了解了我們,明白自己的地位,阿利安娜就可以——」

「但如果她發火了,你又會怎麼做?」阿不福斯咆哮著,抽出他的魔杖,「你根本就不考慮!」他兇猛地將魔杖向下一揮,大叫出一個蝙蝠精咒。

這是個很差勁的主意。蓋勒特比他更為迅速,而阿不福斯朝他射來的這個非常非常愚蠢、幼稚的咒語被蓋勒特化為碎片,僅僅擦過他的頭髮,完全無效。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努力要做的是什麼!」蓋勒特凶暴的向下猛揮他的魔杖,阿不福斯猛烈而突然地倒在地板上翻滾著,尖叫著,然後——

「你不能使用不可饒恕咒!蓋勒特,不!住手!」他扭住蓋勒特,兩個人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魔杖,只顧著摔跤,直到阿不福斯記起了他的魔杖,首先朝他們射了一個軟腿咒,然後他們三個人都開始互射咒語;阿不福斯固執而殘忍,蓋勒特的狂怒正處於白熱化階段,而阿不思,阿不思在兩人中間想要組織他們,就在這時阿利安娜 ——

阿利安娜尖聲大叫。她不喜歡人們抬高嗓門。

然後他們都轉身看著他,但他們已經念出了咒語——

阿不思總是會驚醒,然後再度蜷縮起來。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忘記,但有些記憶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迹。

比如,阿不福斯在阿利安娜的葬禮上打破了他的鼻子。

這就使那件事更難以忘記。

蓋勒特從沒給他寫過信。當他們都站在周圍,盯著這個纖瘦的金髮身軀四肢攤開倒在靠近樓梯的地板上,蓋勒特就開始拒絕看他們倆中的任何一個。

蓋勒特看見了誰殺死了她。

然後阿不福斯朝阿利安娜撲去,蓋勒特開口說,「好吧,她死了更好,現在你可以跟我——」,但阿不思眼中的悲痛使他沒有講下去,然後蓋勒特,迷惑不解而心煩意亂,猛地拉開門跑掉了。阿利安娜死了,阿不福斯因此憎恨阿不思和蓋勒特,阿不思則憎恨自己,而蓋勒特用門鑰匙回到了東歐。

阿不思也不給蓋勒特寫信。他不想了解。

蓋勒特明白這點。他從他旅行到的每個地方寄一盒一盒的糖果給阿不思,還送過他織得很差勁的襪子,古怪的小的史前器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偷來的,但他從沒有寫過一個字。

有時阿不思也把東西送還回去,但通常不這麼做。望眼一切,念及蓋勒特,明白一切都毀了的這個結果,太令人受傷了。

「抱歉讓你久等了。」魔法部部長說,快速掠過,懷中抱滿了紙張。她是個矮小、纖瘦的女巫,一頭用珍珠發卡固定好的純銀色頭髮,不顯眼,但成了她的商標,就和老魔杖成為蓋勒特的標誌一樣。

瑪喬里·斯黛沙克(本人胡亂譯名)坐到桌後,雙手交叉在她的那摞文件上。「那麼。」

「要喝茶嗎?」鄧布利多問道,「我聽說您有一些可愛的精靈式的蛋糕。」

「我也聽說你一張甜嘴,」她咔咔地活動手指,鋼灰色的眼眸始終固定在他身上。「那麼,有一些事實正在流傳。」

「我猜那都是基於謠言的。」

一個家養小精靈匆忙進來,推著一個銀茶車。斯黛沙克完全無視茶盤,盯著阿不思,後者顯然期盼著精靈式的蛋糕,也同樣無視茶盤。

「你是霍格沃次的變形課教授?」斯黛沙克詢問道。

「是的。」

「在這之前,是尼克·勒梅的鍊金術夥伴?」

「現在仍是。」

她低眼閱讀她的文件,一張張瀏覽。「不需要在審查你廣泛的騎士爵位稱號和獎章的清單。你作為威森加摩(最高巫師法庭首席法師 )參加國際巫師會議,也是繼霍格沃次畢業後這一對可笑的獎章的所有者。」

「這看來我生活繁忙。」他溫和地說。

斯黛沙克並沒有覺得好笑。「那麼流言為真是絕對的可能了。」

「這我不敢說,」他回答道,渴望地望著茶台上蓋著蓋的盤子。「在沒有了解到你說的是什麼流言之前。我的左膝上確實有一道麻瓜地鐵站標示式的傷疤,而且,我承認我為了得到一頂帶穗毛線睡帽曾用筆名向《女巫周刊》提交了迷人的編織式樣。然而我懷疑,你會對這兩者感興趣。」

「當然,不過我的孫女相當喜歡編織,」斯黛沙克注意到鄧布利多視線的方向,「在我們吃麵包和喝茶之前,我必須要問一下——你能擊敗格林德沃嗎?」

鄧布利多考慮片刻,「可能。我聽說過你的果醬選擇——」

「果醬先放一邊。」

「一個人總要為果醬抽出時間。」鄧布利多平靜地插入道。

「在我們決定好如何處理格林德沃之前,沒有果醬或烤麵包。現在,根據最為流行的謠傳,你是英國抵抗格林德沃及其軍隊對有號召力的人。你是唯一具有和他同等實力與智慧的人。」她抿著嘴,顯然不相信這個坐在眼前的這個褐發男人只關注於果醬,而不是可以與那個全歐洲的法西斯帝國主義分子相媲美的算得上是本世紀最強大的黑巫師。「正確與否並不重要,公眾信任你,因而相信英國會很安全,不會被入侵。我知道這將成為一個鷹頭馬身有翼獸的糞便一樣的重擔,也知道格林德沃會在任何時候攻擊。我必須知道而且想得到乾脆的答案——你是否擁有打敗格林德沃的足夠強大的力量,你面對他時,你會不會與他戰鬥?」

阿不思真的很不想回答著道問題。他仍然從蓋勒特那裡收到小糖果盒、帶有可疑的魔法的奇怪的銀質擺設,真的很難以相信蓋勒特——他的蓋勒特,這個在河堤上親吻過他、與他一起去看歌劇的人——是個想要征服整個歐洲巫師界的獨裁者。

「我懷疑我可以給你直接的答案。」當斯黛沙克的怒視變得很令人不安的時候,鄧布利多回答道,「然而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會侵略英國。」

「他不會?」魔法部部長問到。鄧布利多並不為她的高度懷疑而責備她,「為什麼不會?」

「恐怕是因為我。」鄧布利多回答,幾乎帶著歉意,「只要我在英國,他就不會攻擊這裡。而且,他不得不跨越海峽,但陰屍卻不能越水而行。」

「你認為蓋勒特不會想出一個讓他的飲食渡過海峽的方法?」

「如果他想,他可以辦得到。幸運的是,他不想。」

「你可以帶著萬分確定?」

「是的。」

「那麼,為什麼他把你看得這麼重要?」

「如果我告訴你,我想你恐怕不會相信的。」鄧布利多令人愉快地告訴她,「我敢說,他寧願避免一場決鬥,如果他試圖侵略英格蘭的話將會不可避免發生的這件事。我沒有誇獎自己的意思,但他真的不希望這件事發生。」

斯黛沙克皺皺眉,「我料想你就不能給我一個答案,坦白的說?我們如何能知道他不會試圖統治英國?」

鄧布利多決定道出真相,儘管它一點也不可信,「他和我在1899年中的兩個月間陷入瘋狂的戀愛。我們都曾是非常開朗而求知慾旺盛的男孩子,我們都認為那似乎是個好主意,就是實驗——」

魔法部部長翻翻眼睛,「很好。我不想聽。隱藏你的秘密力量吧。但你不得不擊倒他的時刻必然會到來,因為你正是他迴避的那一個人,記住了。」她沖他不耐煩地搖動手指,這是種很無禮的道別。畢竟,她要管理一個國家,還要讓某人關照好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成為一個麻煩,比起了解為什麼這個某人能夠關照好格林德沃要重要的多。

鄧布利多盡量客客氣氣地離開,但不好,埃菲亞斯就在過道里等他,還像踢一隻小狗般轉過臉。

「她想要什麼,阿不思?」

「她問了我關於格林德沃的事情。」

「然後呢?」

鄧布利多決定,現在,因為沒人再相信真相,因此他最好對此扯個比真實還要真實的謊。「我想我知道打敗他的方法。儘管這需要大量的研究。甚至數以年記。」

「我會幫你的,」埃菲亞斯聲明道,英雄崇拜式的光芒使得他的雙眼像充滿淚水一樣閃耀。鄧布利多別過臉。雖然承認的話很刺痛,但他情不自禁地把埃菲亞斯的感情主義的典型與蓋勒特的熱情的熾熱光輝相比較。

當阿不思提到死亡聖器,蓋勒特的臉就變得激動起來,並不是英雄崇拜式的,但卻帶著一種滋生於淵博的學識的熱情與光芒。蓋勒特很少像這樣沉湎於此。在阿不思印象中,如果他與埃菲亞斯討論死亡聖器,他絕對會得到一個一成不變的回答,「哦阿不思,你真是太勇敢/友好/優等/聰慧/或者別的肯定意義的形容詞 」或者一個茫然的目光。

他想念蓋勒特,猶如想念一片幻翼。痛苦劇烈而難以忍受,阿不思突然間突然間無比的討厭和埃菲亞斯在一起。

「謝謝。」鄧布利多說,壓下他對埃菲亞斯的怒火。沒有任何蓋勒特一樣。沒有人有著同樣的才華、幹勁和——

這完全無關道德。

不管這算不算得上愚蠢,但埃菲亞斯從未想要試圖統治世界、建立一個統管巫師和麻瓜的慈善專政。

這就是為什麼他不那麼令人感興趣或者引人注目。

阿不思不得不承認,沒有一個人能夠與蓋勒特的部分光輝相匹敵。阿不思閱讀報紙,就像其他人一樣,看最新的有聲電影,能夠完整地一遍遍背下一篇演講,那些蓋勒特作的演講。自從離開後,蓋拉特就不知怎地意識到了他皮膚之下的潛在熱量與幻想的計劃。他騎在似乎總熾熱的圍繞他燃燒的金色的火焰之上,把人們吸引過來,比以前更為突出。他毫不費力便充滿魅力,他很能幹,英俊,有卓絕才華,並且時時計劃。蓋勒特總是明確地知道他要做什麼,以及如何得到。

在他的演講中,他熱情似火,為了一個只有他(和阿不思,當他讓自己成為阿不思而不是鄧布利多的時候)能夠徹底明白的世界。他引人注目,也絕對危險。

在鄧布利多看來,比起一個天才夢想家的行為,還有幾件事更為危險。蓋勒特有著難以置信的能力,以心中所想的世界來看世界;以及更罕見的能力,改變世界、使它符合本應面目。阿不思常常思考這些,當他獨自在辦公室中傾聽收音機,或看那些做演講的蓋勒特的海報。

當然,蓋勒特是蓋勒特,他已經承受了很久了。他創造了「再教育」營地,關押並訓練他的敵人,讓他們成為他的追隨人。他有一個恐怖的傾向,就是破壞拒絕他的主意的地方。他極端地推翻不想建立他的烏托邦的政府。當人們不理解他或不同意他的時候,他就會變得極度氣憤,而且,儘管他很少親自殺人,但也足以使阿不思拒絕和他共進晚餐三個星期,當你理清思路,為了避免聽到他的同事和學生私下討論著格林德沃德的事情。他知道因此又製造出了許多流言蜚語,但當蓋勒特證明他不完全是阿不思所想的那樣,在那個18歲的痴狂的甜蜜濕熱的夏天中的那個人,這也總是會成為一個衝擊靈魂般的苦痛。(這段搞死我了,高手請看原文)

現在很難記住蓋勒特就是格林德沃,就和阿不思是鄧布利多一樣難。在「獨裁者」的海報上,蓋勒特仍閃耀著吸引力之光,而阿不思仍能看見那敏捷的思路,卓越的天資,金色的魅力,那可以吸引任何人的本領。只有在這些時光,阿不思才能忘掉自己是鄧布利多,身負重擔,不可逃避,受人景仰和依託。

他的憤恨再度來臨。困住了——他又被困住了,他總是被這期待及對他人的需要所困住。阿不思需要一件東西,而且只需要一件——那就是蓋勒特。然而,鄧布利多教授需要做正確的事情——而正確的事情就是反對蓋勒特的恐怖統治。

發生了什麼?只有一段記憶是他不斷不斷回憶的,幾乎因此而疲倦不堪,只因為那是如此的奇怪和不真實。

他們又坐到了樹下,靠著彼此,向另一方俯身,完全密不可分。

「不知怎的,我有點害怕夏天的終結。」阿不思說。

「為什麼?你認為我會離開?」蓋勒特大笑,輕柔如潺潺流水般,溫柔閃爍如鋪開的金絲。「我被開除,你也畢業了。沒有什麼會使我們分離,現在我們已經找到了彼此。」

阿不思不顧一切地希望去相信他,有些傷心,「你確定?」

「我們當然會一直在一起。」蓋勒特有些驚訝地說。他安慰般撫摸著阿不思的臉頰,指尖滑下阿不思的頸項,使得清醒的後者一陣雞皮疙瘩。「我從沒想過我們會分開。我們必須在一起,阿不思。想想我們一起可以完成什麼!分開的話,我們幾乎做不到同樣的結果。等等,讓我們試一試。握住我的魔杖想一道咒語。」

他們緊扣彼此的手,環住蓋勒特的魔杖,蓋勒特幾乎要猛撲向阿不思來一個激烈的吻。念頭剛剛閃過,一道藍光噴出蓋勒特的魔杖,他們身後的樹被連根拔起,繞圈跳起舞來。

「我們想的咒語一樣,」蓋勒特高興地宣布說。

「當然了,」阿不思笑著說,「我們對彼此太過了解了。」

爾後,阿不思能夠聽見自己不斷不斷地重複——「我們對彼此太過了解了」。是嗎?他真的回到了那時了嗎?

什麼改變了?是什麼導致了他們思想的陌生與差距?是否那東西一直在那兒,但處於熱戀中的他卻沒有注意到?

同樣,他也總是驚訝,當天色已晚,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的鳳凰福克斯飛入夜色之中;是否,蓋勒特是對的,最終證明殺戮是正確的?畢竟,阿不思已經寫了幾本書,幾篇論文,發現了一些事,但也僅僅是個教師。他不能夠掌權。那實在是個過分的誘惑,使人輕易腐敗。蓋勒特可以掌控權利,而且,如果他因權利而墮落,那麼阿不思當然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同。蓋勒特一直如此——只有現在,蓋勒特才擁有了實現夢想的帝權。阿不思幾乎已經完全放棄了夢想了。

然而,那些思縷只持續了片刻。

他一想到這些,就立馬拋棄掉。他愛蓋勒特著許多,他不願承認。沒有方法證明殺戮是正當的。沒有方法證明無知者死亡是正確的,比如蓋勒特炸毀了整片城鎮。沒有方法證明那些主意的瘋狂、比如蓋勒特設法控制歐洲大陸的絕大多數人是應當的。

他仍舊愛著蓋勒特——瘋狂,狂熱,充滿熱情——但他再也不能認同。他感覺就好像麻瓜的陰陽魚,分開了。他們是兩個半圓,但現在卻彼此對立,而他們之間的任何交集不久也將消失無影。

「你還好嗎,阿不思?」埃菲亞斯的聲音傳來。

他意識到自從離開魔法部長的辦公室,埃菲亞斯就一直在講話。他感到了模模糊糊的內疚以及更為強烈的怒氣。

「只是在想事情。」鄧布利多答道,努力思考一些擺脫埃菲亞斯的方法。儘管在極大程度上,蓋勒特離開之後鄧布利多就一直處於臨界線,孤獨一人,但一個人呆著比跟一個很明顯不了解自己而且永遠也不會了解的人在一起要好。

「想什麼呢,阿不思?」

『關於把你送到康沃爾。』「我的調查。我想我不得不返回霍格沃次,讓平斯夫人相信,作為一個教授,我應該能夠被允許在此讀書。」

「我來幫你!」埃菲亞斯呼喊道。

還有一點。蓋勒特絕不會相信這樣一個顯而易見的謊言。當然,阿不思也絕沒有想過要設法擺脫蓋勒特。

「有些事我必須一個人去做。」鄧布利多扯謊道,努力表現的賢明,成熟,令人印象深刻地高貴。

「哦,阿不思,你真厲害。」埃菲亞斯熱情地說。

一個人是怎麼就相信了這樣一個謊的?

「會花掉我一點時間,但這是一條知識之路,而且我,唉,必須腳踏孤獨。我戰勝孤寂之時,便是我歸來之日。」他現在不過是在圓謊而已。蓋勒特對此一定會大笑的,悠長,悅耳,歡快,以及同樣的戲劇性和可笑,但是不,蓋勒特已經離開了,而且在歐洲的大片土地上建立了極權。阿不思被一個埃菲亞斯的哭喊纏住不可脫身。

又來了。

多奇怪,事情似乎從未改變。

「哦,阿不思!」埃菲亞斯擦擦鼻子。

「行了,行了!」鄧布利多熱忱地說,讓急躁不從聲音中泄露出去。「我又不是不習慣一個人,埃菲亞斯。回去霍霍格沃茨吧。如果你很樂意在這裡陪我,我想我應該前往這一次的知識之旅了。那一定會很迷人。我要立即開始。」

阿不思的「立即」,意思就是「寧可不在接下來的五年之內」,但蓋勒特是唯一懂他的,而蓋勒特並不在這裡。阿不思又因挫敗而煎熬。

這不是一個好天。蓋勒特離開後的日子就沒有一天是好的。

但他記起人們尊敬鄧布利多。他沒有再說什麼,僅僅拍了拍埃菲亞斯的後背,建議他們再次回到霍格沃茨,也許家養小精靈會給他們來一杯熱可可。

他繼續保持忽略格林德沃的決心。他不會動蓋勒特一根指頭的,這僅是因為他從沒想過要做什麼,而且確信自己永遠也不會動手。沒有人會了解的。

只有當鄧布利多回到了霍格沃茨,他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與魔法部長吃烤麵包和喝咖啡。真是個遺憾。

2.你和我的閑聊

「你說過你會在這個問題上貢獻一份力量的。」斯黛沙克的頭在火焰中說。

「我說過?」鄧布利多問道。

斯黛沙克皺著眉頭,「沒直接說過,但我想我們都明白都應由你來解決格林德沃。你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強大的巫師,而且你——難道你害怕一個被寄宿制學校開除的人?」

「不,」扽布利多溫和地回答,「我不害怕。我只是相當擔心和一個已把歐洲和部分亞洲納入一個法西斯帝國的極其強大的黑巫師攤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皺眉加重,「還有誰能解決他?」

「那麼,是的,這是個問題。然而我能——呃,解決他,就如你所說的嗎?」

「是多吉說你在過去的五年內所鑽研的,自從我們達成共識之後。」斯黛沙克怒道。

該死的埃菲亞斯。

「我很害怕,」鄧布利多快活地說,「我所有的研究只證明了擊敗蓋勒特·格林德沃的不可能性。至少,通常來講,理論上,我可以通過巫師決鬥來向他挑戰,但那之後我可能就會成為他的犯人,而他將對於統治英格蘭沒有半點的後悔。」

「那……你告訴我的就是他害怕你的名聲……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誇大其詞,如果不完全撒謊的話——對於你真實的才幹。」

鄧布利多把這種情況當作所有令人不舒服的情形來處理——通過設計一種與謙遜相連的令人難以置信的聰慧的氛圍,以及通過微笑。

魔法部部長並沒有對他回以微笑。「我這不知道你是由什麼構成的,鄧布利多。你既是個完全的瘋子又是個難以置信的天才。」

「兩者是可以互換的。」鄧布利多答道,仍舊溫和而平靜。

「如果你不能打敗他,那就讓他以為你可以,讓他永遠比想著要去嘗試——這在最開始就是個明智的計劃。然而,這就導致了幾個問題。」他皺皺眉,靜寂片刻,「比如是你的存在和流行的謠言保護我們對抗格林德沃。」

「你可以這麼說。」鄧布利多贊同道。

「該死。一旦你患了頭傷風,英格蘭將要滅亡了。」她從火焰中消失,而後鄧布利多坐回到椅子上,順通喉部的堵塞,以及企圖證明不理睬那些被關押的成千上萬的歐洲人民的正確性的孤獨的目標。

有人在敲門。

「誰啊?」鄧布利多喊道,不情願地放下他的烤麵包,「門是開著的。」

是湯姆·里德爾——他的年輕的學生之一,難以置信的英俊,也難以置信的危險——闖了進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緊跟其後。

「教授!」湯姆氣喘吁吁地說,舉著一份報紙,「教授,快看!」

「湯姆一給我看,我就趕緊來了。」霍拉斯說,不安地撫平他睡衣的前面。他的前面突出了一塊,看來霍拉斯比鄧布利多吃了更多的甜點,而且很不喜歡走路。

鄧布利多推了推他的半月形眼睛,「讓我看看。」

專刊上的大字標題引人注目:格林德沃統治了歐洲,亞洲,非洲,以及南太平洋:下一個就是英格蘭了?

「是他嗎?」湯姆快喘不上氣來了,「他會嗎,教授?」

「阿不思,你一定要做些什麼,」霍拉斯毫無必要的插嘴道,「我會給你泡茶,無論你何時需要,但你真的一定要做些事情了。」

「你期待著一位變形課教授去成功地征服一位本世紀最偉大的黑魔王?」鄧布利多溫和地問道,「我先感謝你對我的信任,但我恐怕——」

「你?害怕?」湯姆懷疑地看著他。

「我們都一樣。」

斯拉格霍恩焦慮地撫著他的鬍子,「阿不思,你是唯一一個有希望來抵抗他的人。」

阿不思記得那兩個月的輕快迅速而又可愛的決鬥,以他們一起滾下草坡接吻作為結束。不知怎麼,似乎和一位統管了世界的大部分的巫師親吻不是一件能夠顯示尊嚴的事情,但他們從未真正完成一場決鬥,而且鄧布利多也不清楚誰會贏。

「噢,我對此表示質疑。」鄧布利多扯謊道。

「拜託了阿不思!你是本世紀最有才華的巫師!你從未在一場決鬥中被擊敗。」

「什麼,」湯姆問道,臉上帶著完美的「天真,英雄崇拜式的男學生」的眼神,又不知為什麼讓人感覺非常空洞,「是阻止你戰鬥的原因?」

「也許,」鄧布利多說,「是一些你不會明白的事情。」突然滑或一道閃光,伴隨著孤兒院內湯姆不斷不斷創傷他的同伴的記憶。湯姆不懂得愛,也永遠不會懂。事實上,極少有人會明白愛和它的力量。阿不思僥倖把自己算在內,認為自己曾經有過愛,即使他失去了它,並因此而感到刺痛、傷心,有種被撕裂的感覺。

霍拉斯有一塊手帕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然後坐到了鄧布利多的一把舒適的扶手椅上。「阿不思,我不明白。你不是個懦夫。你是我認識的最勇敢的人之一。你從未逃離過任何挑戰,所以為什麼……為什麼這次要逃?你是個永不言敗的人。」

鄧布利多合上雙眼,細長的指尖相對,「在這之前,失敗從未影響過我。而現在——」它影響了蓋勒特。「——它影響了整個巫師界的命運。如果我仍需要時間來定奪自己是否絕對不會失敗,我想你會原諒我的。」

福克斯發出了一聲美好,平靜,音樂般的催淚叫喊。鄧布利多向後靠在椅背上,感受著福克斯的羽毛輕掃過他的頭頂,而後降落在他的扶手上。

「但是,但是阿不思!」斯拉格霍恩抗議道,不舒服地在椅子中蠕動著,「阿不思,你沒有見到死亡人數嗎?」

「什麼?」鄧布利多問道,強制自己坐得筆直一些。

湯姆往前邁了一步,交給鄧布利多那份報紙,「他們採訪了一位從紐蒙嘉德——最大的再教育營地逃出的女巫。她是唯一一個或者離開那個營地的人,與那篇文章說。」鄧布利多並不喜歡湯姆眼中壓抑不住的興奮所閃爍的好奇的火花。

鄧布利多認真地閱讀著報紙。

「阿不思,當再教育對某個人不起作用,格林的我會殺了他。」斯拉格霍恩似乎對訴說這件事更為不安,「沒有人,除了那名嫁給一位守衛的女巫——你可以明了她是怎麼逃出來的,他讓她逃走,並加裝她已經死亡——除非死亡,否則是不會離開營地的。營地中那些實施再教育的人,格林德沃讓他的指揮部和行政部安置在那裡。」

「先生,死亡人數估計約500萬人。 」湯姆好奇而嚴密地說,就好象驚訝於這件事的發生,以及自己能否做到。

他有必要留意湯姆。

「這是我們與美洲,」斯拉格霍恩再度摸了摸他的前額。「澳大利亞正準備投降,而我聽說新幾內亞和紐西蘭差不多要放棄抵抗了。幾個小時之後他們也會投降的。」

「日本和俄羅斯也屈服了,加入了他的聯盟。」湯姆補充說,就好像回答一個作業問題。

福克斯用頭碰了碰鄧布利多的手,鄧布利多心不在焉地撫摸著他。這顯然不是很好反應,因此福克斯輕啄他的手指。

報紙掉了,「噢!幹什麼,福克斯?」

福克斯豎起翅膀,唱了一首瓦格納的片段。

阿不思僵住了,他緊緊握拳,指關節很明顯地突出。

一張金色的有浮雕花紋的卡片從空中掉落,落到阿不思大腿上的常青藤花紋衣料上。它寫道:

最誠摯地邀請你與蓋勒特·格林德沃一同飲茶,於1945年4月29日星期天,下午四點。這張邀請函是一個門鑰匙,為您提供方便。

將會提供Meggyes leves(匈牙利酸櫻桃湯,見第一部第三章),以及令人愉快的自選甜品,糖果,以及香檳。不強求,但請求穿禮服。

「福克斯,可能的話請換成莫扎特的一些樂曲。和很襯現在處境的the Flight of the Valkyries(《女武神的騎行》)一樣適當,我擔心在這種情況下這封邀請函上還附帶上一封多餘的恐怖信。」

福克斯沖他眨眨眼,改換一首柔和輕快的亨德爾的詠嘆調——Lascia ch"io pianga(任我的淚水流淌)。

「讓我為我殘忍的命運垂淚,」鄧布利多大聲吟誦翻譯的歌詞,「好了福克斯,顯然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怎麼了,阿不思?」斯拉格霍恩問道。

「一點私事,霍拉斯。」鄧布利多親切地說,「我現在將去魔法部而輕鬆自在。請幫我送封信給米勒娃·麥格,問她是否能幫代我一周課,最好是她餘下的教授生涯的全部。」

「當—當然。」斯拉格霍恩結結巴巴地說。

「湯姆,」鄧布利多說,把卡片藏進袖子里,「湯姆,你要知道一個法西斯主義全歐洲帝國沒什麼值得令人欽佩的。」

「當然,先生。」湯姆以一種過於平滑的語調說,讓鄧布利多都想要用攝神取念來看看湯姆到底在想什麼。「享用你的茶。」

「在與惡魔交戰之前,人總是要補充好體力的。我很高興你認識到如此重要的事實。」鄧布利多坐在桌後的椅子上,伴隨著福克斯哀慟的叫聲,準備開始享用。

然而,斯拉格霍恩一打開門,阿不福思就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

「阿不思!」

「你好阿不福思。」鄧布利多說,再度放下他的茶,「你還好嗎?」

「你讀報紙了嗎?」

「再見霍拉斯,再見湯姆。」鄧布利多意有所指地說。他們離開後,阿不思輕揮魔杖,報紙便飛入掌中。「是的,阿不福思。我確實讀過了。你需要讓人幫你讀報嗎?」

「閉嘴!」阿不福思嚴厲地說,「閉嘴阿不思。我對此十分厭倦。格林德沃即將統治世界。而你對阻止他的行為作了什麼嗎?什麼也沒有!你,你早就認識他了,當他構想他的垃圾理論的時候——」

「蓋勒特,」阿不思冰冷地打斷他,「那時並不危險。」

「蓋勒特一直都很危險,」阿不福思猛地說道,「夏天快結束的時候,你身上總會有瘀傷,抓傷,以及牙印。你以為我沒有注意到?他危險,有神經病,即使你只以為你們兩個在假裝決鬥或是別的什麼。他是全力以赴的。」

阿不思臉紅了,「不是那樣的。」

「因為蓋勒特是個該死的好演說家,能讓你相信他想要的一切,而僅僅通過一個微笑。」

「好吧,我同意這點。」

「自那之後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毫無疑問。」

「所以你知道你不能信任他。他殺了阿利安娜。」

阿不思無語。他很確信是他,阿不思,殺了她。

「阿不思,你一定要做點什麼。你已贏得這些人的尊重,就應該去做些與之相稱的事情。」

「拜託了,阿不福斯。」鄧布利多說,「你已提出了你的見解。能允許我告辭嗎?」

沒有再說什麼,鄧布利多抓了一把飛路粉扔進壁爐,匆匆來到魔法部部長的辦公室。

當他從壁爐出來的時候,斯黛沙克炸掉了比壁爐上的一大塊裝飾品。

「是我!」鄧布利多說道,舉起雙手,「部長,是我,鄧布利多教授。對於妨礙了你的內部裝飾我真誠的表示歉意。」

斯黛沙克瞪著他,「幹什麼?」

鄧布利多從空中抽出邀請函,遞給她,「看起來我有一個來自格林德沃的茶會的邀請。他承諾給我非常美味的匈牙利酸櫻桃湯。你嘗過嗎?」

斯黛沙克手中的紙和魔杖掉落,似乎變得喘不過氣來,「他——他……我……什麼?」

「匈牙利酸櫻桃湯。同樣被叫做meggyes leves。我相當喜歡。」

「不是那個,」斯黛沙克嚴厲地說,「是討厭的茶會的邀請!」

鄧布利多又檢查了一下邀請函,「是的,非常不錯,不是嗎?格林德沃被公認具有相當好的品味。我相信他徒手畫過一次油畫或者更多次。」

「那麼?」斯黛沙克問道,「你要怎麼做?」

「最後還是要去喝茶,」鄧布利多冷淡地說,「我相信你沒有疑義,部長。」

斯黛沙克猶豫了一下,手指在魔杖上敲打,「你準備好了?」

「我可能永遠都準備不好,」鄧布利多回答,帶有少見的誠實的剎那,「但我們可以看看我能夠在那之間做到什麼。」

「我不喜歡這樣。」斯黛沙克說,「但我們還能怎麼做?拒絕一次邀請可能既會導致一場戰爭。格林德沃就是這種人。好吧。我會讓奧羅部的人準備好。你——你去努力別把注意力就集中在吃的上。」

隨著那一天的接近,阿不思發現自己變得無法名狀的緊張。他試穿一套嶄新的洋李色的袍子,裡面套著他過世的麻瓜衣服。他可笑地花了大量的時間來打領帶,而他那幾位擁護者們坐在背後,或釀造著藥劑,或慢慢走著,或沖他叨嘮著。

「好了,完成。」斯拉格霍恩扇走從他坩堝里冒出的難聞的煙,舀出一些清澈的液體,倒入一個細頸瓶內。「給你,阿不思。在你喝茶前倒進這個,它可以所有已知的毒藥以及一些我猜得到的毒劑對你完全無害。」

「時刻保持警惕。」阿拉斯托·穆迪——阿不思的老校友之一——噴著鼻息。

「我不喜歡這樣。」波皮·龐弗雷說道,她剛剛接管了校醫院。「我真的不喜歡這樣。」

「我也一樣。」埃菲亞斯抽著煙斗,「一點也不。」

「你發出了我有史以來聽過的最氣人的聲音。」阿拉斯托·穆迪說,「閉嘴。」

鄧布利多簡直想高興地親親穆迪,「拜託了,」鄧布利多說,「我想我們都應該讓勇氣戰勝自我。」

一隻虎斑貓踏進房間,轉身便成了米勒娃·麥格,棕發梳成嚴肅的髮髻,還帶著她正方形有框眼鏡,「魔法部陷入慌亂之中,和往常一樣。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也不知他們想出了什麼點子。」

「你帶不帶我們一起去?」波皮憂慮地說,「我不想讓你自己孤身前往。」

「你們都不允許進入紐蒙嘉德,」鄧布利多回答說,「如果情況非常緊急,我會讓福克斯給你們帶路的。」

德達洛·迪歌跑了進來,鄧布利多趕快假裝他憤怒的眉頭是由於某種專心。

「阿不思!」迪哥氣喘吁吁地說,「阿不思,他佔領了澳大利亞!」

「阿不思,」米勒娃說,瞥了一眼牆,「3點55了。」

「該走了。」鄧布利多對福克斯低聲說,後者飛過來降落到他的肩膀上。他拿著霍拉斯給他的小瓶。把一個禮物——麻瓜們稱之為唱片的包裝好的包裹——塞到胳膊下,而後把手放到邀請函上。

片刻之後,肚臍被熟悉的力量猛地拉了一下,鄧布利多和福克斯砰的一聲正巧來到了紐蒙嘉德的門前。

當阿不思凝視著這刻板而墨黑色的建築以及其上成排的門時,感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不久後,一個嚴肅的女巫——擁有一頭燦爛金髮,穿著炭灰色的麻瓜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銀黑色袍子——走出這座監獄,陪伴著一小隊奇怪而又蒼白的——

哦。

陰屍。

蓋勒特一定已經找到了那塊石頭。

「鄧布利多先僧?」女巫問道(這女人有口音),她帶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攥在胸前,魔杖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我四瑪麗·曼德爾,格林德沃先僧的秘書。他問你四否願意進入這座曾堡,或則想在門外喝擦。」

「門外。」鄧布利多愉快地回答了她的問題。「我承認外面很冷,但茶可以暖身,而且我敢打賭桌椅一定已經準備好了。」

她歪著她金色的腦袋,打了個響指,一張擺滿食物桌子憑空出現荒瘠的土地上、灰塵與雪的中間。

鄧布利多很想知道自己目前所處的確切位置(大部分人同意是位於作為指揮中心的波蘭的中,四月的雪似乎也證明這一點),沖曼德爾小姐微笑了一下,「看樣子格林德沃預先準備好了我所喜歡的東西。」

曼德爾小姐給了他一個沉悶的微笑。鄧布利多不久便發現,在她其他的職責之中,曼德爾小姐對於魔咒實現室選擇囚犯時表示了特別的喜悅,而且還發明了咒語—— 為此她還帶著強烈的自豪感進行了發表,這就表明,帶著這樣的處女之血的人,是如何發了至少六個月來消除了所有的小問題(此句我不太會)。吸引格林德沃注意的是(不止是她長長的金髮;蓋勒特有一雙審美的眼鏡)她對音樂的鑒賞力。她組織那些略有音樂天分的犯人,組建了管弦樂隊和合唱隊,每次官員抵達或離開,死刑,成功或失敗的試驗,拷問的會議都會有他們的演奏。鄧布利多不久便發現生氣的法國男人和女人,對他們的同胞的背叛而感到憤怒,抽她的嘴巴,踩踏她珍貴的金鎖,在把她鎖進紐蒙嘉德的深處之前讓她遊街示眾。

「格林德沃先僧總四租意這些細節,」曼德爾小姐說,她的高跟鞋在冰冷的雪地上發出扎扎的聲音。她又打了個響指,兩把椅子冒了出來,「請就座,先僧。他很快就到。」

鄧布利多撣了撣自己洋李色的袍子,在一把舒適的軟椅上坐下。

曼德爾小姐再次打響指,一個鳥的棲木從地上長出。福克斯,發出了一聲充滿謝意的輕叫,飛到了棲木上站好,他長長的尾羽再身後擺動,如同阿不思的袍子一般。

「啊!他來了,先僧!」她行了一個屈膝禮,「享搜您的茶。」

蓋勒特在她身旁顯形。他穿著一件華貴的樹綠色袍子,嵌有潔白的毛皮來抵禦寒冷。比起許多年前那生疏了的奇妙夏天,他更要英俊幾分。蓋勒特僵了一下,而後他的美貌(這句話很難,我不知道用什麼詞)再度發光,沒有任何無關的部分來阻礙他的光輝,而且他的魅力無法控制的閃耀著。

輕易便可發現蓋勒特是如何控制了世界上的大部分的。

「你長鬍子了,」蓋勒特評論道,「我想很適合你。至少和你的頭髮顏色相同。我的一個將軍長著恐怖的灰色鬍鬚,儘管他保持他的發色烏黑。我讓他剃掉了。我發現當事物沒有按應該的樣子呈現,會讓人很煩。」

曼德爾小姐站在他的右後方,抬起一條眉毛。

「可以了,曼德爾。我讚賞你辦事迅速。」他轉向她,帶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微笑,使她蒼白的皮膚染上了了淡淡的紅雲。不論自己,鄧布利多敢說格林德沃可以讓一個像曼德爾小姐嚴肅的女巫失去原有的沉著。她結結巴巴地說了什麼,轉身走開了,毫無疑問為了掩飾他目光中強烈的困窘。

鄧布利多敢打賭格林德沃手下相當一部分人都經歷過足夠多的這種金色的耀眼魅力以及他奇異的給他帶來愛慕的吸引力——儘管毋庸置疑,他有一點點擔心任何人都愛上蓋勒特。他罕有,如閃電般美麗。他的危險也使他魅力的一部分。

蓋勒特坐下,響起了柔和的柴可夫斯基。

「這是送給你的,」阿不思說,把唱片遞給他,「是麻瓜的發明。如果你把它放進一部機器中,就會播放出瓦格納的音樂。」

蓋勒特清朗地笑起來,「謝謝。你還想要點什麼?我這兒有湯,香檳——」

「茶和蛋糕似乎不錯。你都有哪些茶?」

「無與倫比的大吉嶺茶。我記得你品茶時加了四勺糖。」

「的確。」

蓋勒特為他沏茶,帶來一股甜美輕柔的植物芳香。鄧布利多伸手去拿茶和茶托,卻意外的握住了格林德沃的手。阿不思的面頰顫了一下,接過茶,灑了一些,然後放在自己的前方。

就是這樣一個輕輕、轉瞬即逝的觸碰給他帶來一陣渴望與敏感。他愛著蓋勒特。即使過了這許久,他仍愛著他,不顧一切地渴望著他。

他無法自拔,被這份愛情的壓倒性的感覺衝擊困住,這份囚禁著他、使他面對它時只能緊張與戰慄、除了體味什麼也做不到的愛情。

阿不思閉上眼,因為如果蓋勒特沒有與他相同的感受,他的心會破碎,他的生命也將失去全部的意義。在懷有希望的無知的痛苦中生活會更好一些。

「你的鳳凰看起來很好。」蓋勒特說。

阿不思睜開眼,「是的。福克斯今天的翅膀很可愛,不是嗎?」

蓋勒特捏碎一些檸檬蛋糕,裝在盤中舉給福克斯,讓它細嚼。「非凡的鳥兒,鳳凰。你和他完美相稱。你很適合這種色彩。」

「也許吧。」

蓋勒特為他切了幾塊不同的蛋糕,堆在一個盤子里,「見到你真好,阿不思。這麼多年來我們都沒好好談談。」

「差不多……哦……一定已經過了四十多年了。」

「你對數字總是很敏感。」蓋勒特簡單地說,把盤子往桌對面推去,「畢竟我很高興你能接受我的邀請。你一直以來都在迴避我,我還以為你這次也不希望見到我呢。」

阿不思沒有答案,因此把自己的蛋糕切成小塊。

「哦,別這樣,」蓋勒特急急地說,「沒有下毒。為什麼我要給你下毒?這會浪費掉一個天才的頭腦的。」

「謝謝。」阿不思給福克斯倒了一本茶在茶托里,然後轉向自己的點心。茶本身非常的燙,卻留下一份蛋糕的甜美、清冷的韻味。「你知道,蓋勒特,我一定要祝賀你。你做到的無人能及,也永遠也無人能再次達到你所達到的巔峰。」

蓋勒特,手扶著手,向他咧嘴笑,「我真高興你能這麼想,阿不思。」

「這,」阿不思繼續說,「並不是說你應該這麼做。」

蓋勒特停頓一下,看起來備受打擊,「哦,阿不思。難道你相信你在報紙上讀的每件事情?你怎麼了?那個曾和我一起謀劃的才華橫溢的年輕巫師怎麼了?」

「我們長大了,」阿不思回答說,「我們走上不同的道路也是自然。」

福克斯發出一聲輕柔、哀慟的叫聲,跳到阿不思的肩膀上。

「那麼……我想邀請你加入我是無用了?」蓋勒特問道。

「是的。」

「把你的鳥遣走,阿不思。我希望與你秘密的交談。」

阿不思舉起手,讓福克斯躍了一步,站穩,飛上天空。鳳凰在一聲甜美悲傷的叫聲中消失,他們的交談之中伴隨著柴可夫斯基的相稱曲調。如同每個辭彙之後的下意識的思想漩渦。

「我愛你。」蓋勒特私語道。他感情豐富,不可名狀地美麗。不變的金色捲髮依舊鬆鬆的環繞著英俊的面龐,海藍的雙眼逆浪般將他吸入。「我從未停止過,阿不思。為什麼我們要承受離別之痛?」

他強迫自己離開蓋勒特的視線,「因為,蓋勒特,沒有讓殺戮正當化的方法。我們成為截然不同的人。你已成為一個獨裁者,除非結果擺在眼前否則不擇手段,而我呢?我成了一個老師,必須集中注意力於方式。」

他們面對面站立著,凍結的土地在他們之間無限伸展。

「所以只能這樣了?」蓋勒特很悲傷地問道。

「看來是這樣的。」阿不思回答,坐著,不能夠看向蓋勒特。「不知為什麼,我們是代表著兩個對立的主義而來此的,而那已經佔有了我們自己的生活。」他的手指在茶杯的邊緣遊走,希望可以強迫自己喝茶。

「我真的不想和我的朋友為敵,」蓋勒特說,「一定要我這麼做么,阿不思?」

「不一定,」阿不思沉思道,「如果你瓦解你的帝國,同意自己在監獄度過餘生,我們就可以了結了。」

「這聽起來一點都不有趣。」

「當然,我也不認為你會答應。所以,我們只得成為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我們中的一個也必須失敗。」

「我很抱歉,」蓋勒特說,魔杖輕甩消去了桌子。

「我也一樣。」阿不思答道,從口袋裡抽出魔杖。他聽到遠處傳來鳳凰的悲歌。「En garde!(準備開始)」

3.見證我偉大時刻的閃耀

他要死了。他能夠感到確實的冰冷,當他看到格林德沃的時候——不,蓋勒特,他的蓋勒特,曾經與他緊緊糾纏,以至於無從說起是誰先開始、由誰結束——俯身與他之上,舉著魔杖。

阿不思的魔杖在蓋勒特的另一隻手裡,福克斯躺在一邊,成了醜陋、沒有羽毛、骨瘦如柴的小東西,一點忙也幫不上。

形式上的,阿不思試圖空手發射一道屏蔽魔咒,但它軟弱,不斷顫抖,蓋勒特一揮魔杖便搞定了它。

蓋勒特停住了,儘管他的魔杖仍高高舉起,他的金色捲髮狂野而不規矩的垂在臉旁。他的眼角已經有紋路了——人臨死時所想的東西多麼可笑。

蓋勒特多少歲了?他仍然是蓋勒特,用瘋狂的力量擊倒圍牆的蓋勒特,閃耀著天才之光的蓋勒特,但不知為什麼,他已經變了。蓋勒特已經擺脫了狂熱的歡樂,但這是不對的,他真的就要死了,而格林德沃將會統治整個世界,就是因為鄧布利多的死亡。

隨著阿利安娜的死亡,阿不思就已經死了。

當然,格林德沃會殺死鄧布利多;蓋勒特已經殺死了阿不思。

「還等什麼?」鄧布利多溫和地問道,「你現在也應該殺了我。你從來都不拖延時間,去增加失敗的可能性。」

「也許我已經變了,自從我們再也不了解彼此的那一刻。也許你也一樣。」蓋勒特的雙眼緊盯著他,想鑽入他的瞳孔,但阿不思看向一旁,阻止他對大腦封閉術的所有攻擊。

「我沒想惹你生氣。」蓋勒特用一種受傷的語調說。

「我認為我們自那以後已經改變太多,」鄧布利多回答道,頓了一下,「你的軍隊就快到了。」

「是的,」格林德沃含糊地說,他生命中第一次對他的行為感到不確定。「還有你的。」

「我真的不知道哪一方會先到達這裡。」鄧布利多評論道,不是為了說些與談話有關的內容,而僅僅是為了說話,「可能會對生還生造成很惡劣的影響。那麼,這是你的計劃?一直等待著,直到每個人都看到你做了什麼?」

「不,」格林德沃說,「我真的不想殺你。讓世界失去了這樣天才的頭腦是件非常浪費的事情。」

「謝謝。」

「儘管,你錯了。」格林德沃說,至少作出了一個決定,嗖嗖的沿著一個慵懶的弧形揮動他的魔杖。鄧布利多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注視著,「我真的不是希特勒的助手。他已成為了我的敵對一方。」蓋勒特歪著腦袋,金色卷他垂落到他的肩膀上,就好像他們回到了年輕的時候,是唯心主義者,都為了更偉大的利益而努力。他們如何沒有長大,他們如何繼續年輕,他們如何保有同樣的發色、同樣的雙眼、同樣的姿態,這同樣會很奇怪。

「他曾經是個奴才,但他現在已經變得非常壞,也非常淘氣。他殺了很多麻瓜。他不應該這麼做的。他應該解除他們的武裝、教會他們服從,而不是讓他們互相爭鬥。讓一個人的未來受自己操縱、讓市民炸裂成碎片是可怕而不適合的。我努力過要控制他,儘管起初我做得還不錯,但他還是一直都擺脫了我的奪魂咒。我以為持續的反抗讓他變瘋了。不然,他是絕對不可能在冬天進攻俄國的。那是個很差勁的計劃。我很希望希特勒更夠更容易被控制。他一直都在做著我不想讓他做的事,讓他變得更有競爭力,而不僅僅是個愚蠢的麻瓜奴才。」格林德沃停住了,等著鄧布利多的回應,然後說了聲「哦!」,解開了咒語讓鄧布利多說話。

「競爭力?」鄧布利多溫和地說,「真是個與眾不同的觀點,考慮到絕大多數的戰爭都是你在控制著他。」

蓋勒特沒有回答,而是展開了他那過去的微笑,正是阿不思部能夠堅持直視的那種,因為如果他這樣做了,他們就會再次吻到一起,不知怎麼在地面上滾來滾去,假裝正在決鬥或摔跤或搏鬥,但他們從未真的那樣做過。很難與你的另一半戰鬥——這就是為什麼,鄧布利多想到,讓阿不思回到思想的深處,回憶著他曾與蓋勒特分享的吻;這就是為什麼,這場決鬥如此艱難;這就是為什麼,他不可能會贏。不論他多麼不想相信這一點,他卻無能為力。他愛著蓋勒特,他永不可能愛上另一個人。

他們是平等的。

他們是才華卓越的。

他們是同一整體的兩個部分——這就是,這就是他們之所以分裂的原因。阿不思知道,不論結尾如何,不論最偉大的利益如何,都無法讓結果正當化。蓋勒特知道,尋求本身便意味著達不到目標。他們不可能獲得一致同意,這就是為什麼蓋勒特要像那樣沖他微笑,以及……讀取他的思想……

「我們是一個整體的兩個部分。」蓋勒特說,是蓋勒特說的這句話,而不是格林德沃。蓋勒特在他身邊坐下,「這樣很蠢。」

「是的。」阿不思贊同道。

「你明白了?為什麼不會到事物應該的軌跡上?」

『因為那些逝去的人。』阿不思想。

「每個人都會死,」格林德沃痛苦地評論說,「阿利安娜——」

「不要考慮她,」阿不思嚴厲地說,帶著一種罕有的他難以恐怖的怒火,「這跟阿利安娜無關,蓋勒特!那些你監禁的人們——」

「哦阿不思,你相信你從報紙上讀到的一切嗎?我想你應該比那更敏銳一些。他們正在被再教育。」

阿不思緊緊封鎖了他的思想,甚至是他也說不出他在想什麼。

「我想我會讓你成為我的囚犯的。」格林德沃隨便地宣佈道,「這樣我們中就沒有哪一個會再度逃走。」他伸出手,阿不思的赤褐色頭髮從指間滑落,「我想你肯定不喜歡,但必須這樣。阿不思。你需要被再教育。你需要再度學習我們在年輕時就計劃好的一切。我讓你成為了我的敵人,我想,是因為當我不為任何其他人去其他地方的時候,我為你獨自離開了英國。我發現這是個錯誤。我不應該跟你對抗,你也不應該對抗我。全部的意義就在於一起統治。」蓋勒特的指尖自顧自的滑下阿不思的臉頰,阿不思合上雙眼。多麼美好而輕鬆啊,忘掉他是鄧布利多,他必須要拯救世界,每個人都向他尋求幫助,就好像如果他一直有能力這樣做、他就可以伸手抓住那份力量——

「你殺了他!」某個人大喊道。

「為什麼,」蓋勒特查問道,聽起來很痛苦,「每個人總是認為我是最壞的?」

伴隨著一聲怒吼,埃菲亞斯沖向格林德沃,轉移他的注意力,讓米勒娃有時間完成對著鄧布利多的咒語。當鄧布利多伸手抓向格林納德沃德魔杖時,他幾乎沒有讓任何人知曉,但蓋勒特卻更快一籌,讓鄧布利多僅僅抓住格林德沃的胳膊。

「曼德爾!」蓋勒特喊道,當他們努力控制對方、而沒有一點點運用魔法的跡象的時候,「曼德爾,阻止他們!」

他的秘書憑空出現,帶著一隊陰屍。她尖叫一聲,沖向米勒娃·麥格。阿不思仍努力去抓取他的魔杖,並沒有感到特別的擔心。如果瑪麗·曼德爾認為她有機會達到米勒娃·麥格,她就要承受尤為嚴厲的上當的下場。

格林德沃推倒他,手撐著落地,而後他們搏鬥、摔跤,完全像個麻瓜,不使用任何魔法。就好像再次回到了那個夏天,當他們扭斗著,感受緊緊相貼的肌膚,阿不思現在不能否認持續不斷的搏鬥、持久的戰鬥所產生的快樂對他的吸引。甚至使現在,當他們在地面上滾來滾去,抓踢著對方,蓋勒特仍是阿不思所遇到過的最吸引人的角色,而引誘他結束這場戰鬥,就好象他們過去那樣以吻和擁抱結束的畫面,在他眼前浮現。爭鬥越發激烈,當他們面對面摔倒,摔到地面上,渾身瘀傷,流血,相互糾纏著,撕扯著對方的時候;儘管比他們曾經做過的更為猛烈,更為致命,更為兇殘,阻止傷痛和這場暴力卻如此容易——

蓋勒特的眼中閃過一道光,暗示他也想著同樣的事情。

誘惑幾乎難以抵抗。

而後格林德沃翻轉過他,跨騎在他身上,老魔杖抵著阿不思的喉嚨,阿布斯的魔杖指著米勒娃、阿拉斯托、波皮、以及埃菲亞斯。「請退回。」格林德沃愉快地命令著他們。「阿不思目前完全受我擺布。曼德爾?」

金髮的法國女人用戴手套的手指打了響指,陰屍包圍著鄧布利多的支持者們。埃菲亞斯開口說著什麼,然後一個陰屍一拳把他打倒。

鄧布利多提醒自己真的不應該對現下的情況有任何高興的心情。

「那麼,看起來我贏了。」格林德沃相當健談地評述道。「相當有趣,阿不思。我本希望我們能儘快結束的。現在,我猜你不會安靜地來我們這邊?我本希望能讓你精疲力竭,這樣你就能夠安靜地加入我們。」

「我不會允許自己成為一名囚犯的,」鄧布利多說,「如果你不殺了我,我就自殺。」鄧布利多再次試圖掙脫開,但魔杖戳著他的喉部,阻止他繼續下去。

然後,只有那時,蓋勒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蓋勒特凝視著他。

阿不思真的再也不是阿不思了。

他是鄧布利多,肩上承載了成百上千條性命,承受著對格林德沃相對立的、他如此怨恨、現在已經撇到一邊的職責。這是鄧布利多,他的愛給了那些依靠著他的人們,淹沒了阿不思對蓋勒特的所有感情。

忘掉一切,活在過去,活在那個甜美、甜蜜的夏天,是很簡單,很容易的,在一切死亡之前——

「過去被稱為過去是有理由的。」

蓋勒特仍存有希望。「你真的不會——」

「不。」

「所以你不再愛——」

「不再。」謊言撕扯著阿不思。

蓋勒特望著他,好奇,安靜,朝氣蓬勃。鄧布利多封閉著他的思想,蓋勒特就沒辦法進入了。這奇怪而令人困惑。有一部分的蓋勒特不能理解殺死阿不思的主意到這樣的程度,以至於格林德沃,這個認為必要時的殺人無關緊要的人,不夠能讓自己殺死一個站在這個世界上與其截然相反的道路上的男人。事實上,佔有了聖器中的一件就已創造出了某種價值轉換。帝國正在進行中,他的一切計劃都圓滿地實現——出了一點細節。

阿不思不在那裡。

沒有阿不思,一切都看起來沒有完善,這激怒了蓋勒特,就如同看到灰發會激怒他一樣。他不喜歡變老,他不喜歡時光。他想要現在的一切都像那最光輝美麗的夏天一樣。當前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阿不思。蓋勒特已完成了其餘的每件事。「那麼你真的……」

「我不會作為你的囚犯繼續活下去的。你必須殺了我。」

格林德沃說,「那麼,如果我必須的話。」然後開口念誦著咒語。接著他停頓住,感到為難般的,然後閉上嘴巴。

蓋勒特仍舊愛著阿不思,比起一切外物,比起最偉大的利益,抑或聖器以及他的帝國。殺死阿不思將會殺死他自身所有最美好的部分。儘管他知道,如果他不殺阿不思,他自己就必須會死。他的帝國會崩潰,他的軍隊會被驅散,他自己,會死,或者成為一名永久的犯人,因為阿不思不愛他了——不愛他?不,他不敢想像這有多麼的恐怖,因為是阿不思——

是阿不思。

如果他繼續下去,阿不思就會死。

於是蓋勒特扔掉了老魔杖。

「你要讓我有新衣服穿。」蓋勒特不確定地說。「還有書。你必須讓我一直能夠讀書看報。還要養貓。我想要一隻赤黃色的長毛貓。」

「好的。」

「而且你必需來看我。」

阿不思說,「好。」

然後,蓋勒特扔下了阿不思的魔杖,阿不思翻過他制住。他凝視著蓋勒特的雙眼,那是他一生中對痛苦的經歷。

蓋勒特笑了,「你這個騙子。你到底還是愛著我。」

阿不思簡直沒法看他。因此他彎身撿起蓋勒特的魔杖——老魔杖,現在是阿不思的魔杖了——握著它。它沉重而可怕。

「先生!」曼德爾哭喊道,讓押著她的人有了片刻的鬆手,而後她轉身向他跑來。

米勒娃沖她躍過去,變成一隻貓高高跳起,爪子抓著曼德爾小姐珍視的金髮,抓撓另一個女巫的頭皮和臉,直到曼德爾扔掉魔杖,米勒娃才站到這個法國女人的面前,魔杖制著她的喉嚨。「請放棄你的軍隊。」米勒娃冰冷的說,「你已經輸了。」

「沒有!」曼德爾咆哮道。

米勒娃抿起嘴巴。「請自重。」

曼德爾像木板一般倒了下去,僵硬地撞到地面,帶著足以碎骨的力道。陰屍慢慢後退,圍成一圈,靜止不動。

鄧布利多召來繩索,捆住蓋勒特。

「太緊了。」蓋勒特說道,附帶一個無賴的微笑。

「不,」阿不思堅定地說,「都過去了,蓋勒特。你現在要明白這點。」

「你不可否認這都是你想要的。」蓋勒特回答說,看起來放蕩不羈。「我了解你,阿不思。你永遠都不可能對我撒謊。你愛我。這會殺了你。」

阿不思一站起來,米勒娃和阿拉斯托便猛地拽起格林德沃。

「傲羅來了!」斯拉格霍恩呼哧呼哧地說,顯然不適應大膽的營救,以及向著法西斯獨裁者的魔法攻擊所造成的身體上的代價。

「你已經保證了書和衣服還有貓!」蓋勒特大喊道,不知為什麼顯得異常高興,米勒娃和阿拉斯托粗暴地把他推進們。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他怎麼可能看起來年輕?鄧布利多能感到他的年老。他可以在十五分鐘內給變灰白的頭髮施咒。

「我會的。」阿不思回答,「我不回答打破承諾。」

「每個月。你必須每月都來,除了學校上課的時候。不然我控訴你!還有,把右手邊最高的那層抽屜中的信寄給羅斯福、巴頓和丘吉爾。最遲九月結束。希特勒會明天死亡。」

「給我閉嘴,」米勒娃嚴厲地說,「你瘋了。」

「不,」蓋勒特回答,仍是令人恐怖的精力旺盛的喜悅,「我很高興。」當米勒娃額外給他施了石化咒時,他沖阿不思咧嘴一笑。

黎明將血紅色陰影投射在他們身上,讓阿不思的頭髮像火焰一樣,也照亮了凝固在格林德沃英俊臉龐上的學業。

他狂喜的大笑響起,在一片寂靜而空靈中如同鳥鳴聲一般奇異。如果阿不思允許自己,他能夠看到蓋勒特臉上幾乎算得上瘋狂的喜悅,因為知曉阿不思仍愛著他。而阿不思也將再次承認,伴隨著將他的心臟毫不猶豫地拉出胸膛的愛與渴望,以及催淚的悲傷。蓋勒特的微笑更加美麗地閃爍著,比任何日出更為光輝。


《第三部:當黃昏在天際展開》

1.風吹海水黑白相間

紐蒙嘉德在最細微的地方也令人很不愉快。雖然原本不是,但現在它明顯已經成為了一個監獄,有些奇怪和不適宜。起初,阿不思還能夠假裝紐蒙嘉德是座像其他一樣的城堡——甚至比如霍格沃茨—— 但然後,他進去後看見了地牢。接著,他看到他們將把蓋勒特·格林德沃監禁在一個高高的、令人不快的塔樓上,還有撒下斑駁的陽光和透風的圍欄,把人的頭髮搞成淘氣的疙瘩,讓一個人的思緒糾纏成一片空白。

鄧布利多用老魔杖發射了幾道極有力量的保護咒後離開了紐蒙嘉德。之後他回到了霍格沃茨,坐在他高高塔樓上的房間中,敞開著窗戶,雙手抱頭。阿不思已經發射了近乎沒有痕迹的咒語來保持蓋勒特冬暖夏涼,驅逐老鼠和昆蟲,保證蓋勒特修鬍子的水始終溫暖,以及無盡的墨水、羊皮紙和羽毛筆。這實在是難以置信的愚蠢。

鄧布利多討厭自己如此奇怪,在蓋勒特周圍不能剋制的軟弱。他不能參見審訊,也不能在報紙上去閱讀相關報道。米勒娃在審訊那天曾來見他,她的黑髮滑落了她整潔的髮髻。

「阿不思!」

這讓他想起他真的很不喜歡「阿不思」這個名字。確實,有過一段與它相關的詩歌。但是阿不思,它本身也沒有什麼極其有趣的含義。「潔白」。哈。真夠奇怪的,幾分愚蠢的名字。「鄧布利多」,誠然也不見得更好,但卻有個莊嚴的外表。阿不思聽起來像是個愛爾蘭長毛獵犬或金毛獵犬的名字。鄧布利多撫摸著福克斯長而優雅的脖子。

「阿不思!」

他轉過身。「怎麼了,米勒娃?」

她沖他揮舞著一份報紙。「你讀過《預言家日報》了嗎?」

「還沒有,而且我猜你願意告訴我一切我需要知道的。」他越過福克斯燦爛的紅色翅膀,對她微笑了下。她穿著她的黑色長袍,就好像是位學生,儘管袍子讓她看起來更為乾瘦,以及幾分奇怪的蒼白。

「你真的應該讀讀報紙,阿不思。」

「哦,他們很喜歡撒許多許多關於我的謊言,我很煩惱,沒法授課。你想要一支檸檬雪糕嗎,米勒娃?哦,抱歉,你更喜歡餅乾。我可能再喝完茶後還留有幾塊極好的姜味餅乾。福克斯也非常喜歡他們。」

「阿不思!」米勒娃大聲叫道。

「再也沒人擁有品味甜點的時間了,是不是?」鄧布利多問道,拿起一塊餅乾,弄碎。「福克斯,你想嘗一口嗎?」

「先生——」

「怎麼了?」鄧布利多問道,福克斯平靜地從他手掌中啄食。

「先生,蓋勒特·格林德沃已經被判處在紐蒙嘉德監禁終身。」

「我早已料到。」他努力表現地漠不關心。閉上雙眼,直到他能假裝世界萬物和他所見一樣平靜、安靜而黑暗。「還有別的事嗎?」

「那個,他申辯自己『無罪』,因為可以得到證明。」鄧布利多從她的聲音中可以聽出她扮了個鬼臉。「正如……哦,正如他們所概括的!『格林德沃爭辯說,他的努力是使世界更美好,減少令人遺憾的生命的遺失。他要求法院考慮在他的帝國中生活質量將會有多大的改良。格林德沃被認為承擔了大約五百萬條生命的死亡,包括因為格林德沃的傀儡——希特勒所導致的大部分麻瓜的死亡。』」

他睜開雙眼,辦公室中的灰色石塊充滿了視野。「格林德沃的傀儡?」

「哦,是的,阿不思。每個人都知道格林德沃曾經控制過他,把他作為麻瓜的媒介。」

他轉身銳利地盯著米勒娃,後者站在他身後,手裡拿著一份打開的報紙,報紙本身是黑白分明。「奪魂咒失效了。希特勒數次努力擺脫它,這種努力導致了他的瘋癲。」

「這就令格林德沃的暴行有所改善?」米勒娃質問,「他讓麻瓜瘋了,阿不思。格林德沃始終要對此負責,即使他從始至終都在控制希特勒。」

「我們不能區分這種可能性,米勒娃。」鄧布利多尖銳地回答。「格林德沃認為他在做正確的事情。」

米勒娃越過報紙凝視著他,看上去非常震驚。「阿不思,我不明白。除非……你……懷疑你的所作所為?」

鄧布利多低頭瞪著福克斯,幾乎迷失在這種熟悉的憤恨中,熟悉的孤立。沒人能夠完全懂他。他們對於暢遊在狂野灰暗的思想海洋中變得難以置信地疲倦,僅僅看到潔白的不可思議的浪尖以及深不可測的黑暗海底。中間則一片空白。

米勒娃,儘管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儘管她天資聰穎,在她這個年紀算得上非常博學,也不能理解他,強迫他。「那……您是如何……你有沒有擊敗蓋勒特·格林德沃?」

鄧布利多迫使自己眨眨眼,抹去怨恨,而後轉身沖她,帶著微笑。「你是什麼意思,米勒娃?」

她看起來不太確定。「您有沒有……為了獲勝……不得不去做一切非常……秘密的事情,先生?一些非常斯萊特林的?」

鄧布利多慎重地考慮如何回答。「在某個意義上說,是的。」他從她手中接過報紙,沒能立即強迫自己去看它。抽出報紙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報紙的墨跡將米勒娃潔白的手掌染臟。「而且我不能允許自己認為結果能使手段正當化。不,米勒娃,我對自己很失望。」

「這就是您為什麼拒絕了一切邀請您成為魔法部一員的電話?」

「差不多。」鄧布利多撒謊道。他知道他會被權力腐化。他從沒有和蓋勒特一樣強大,蓋勒特忠實於自己的夢想,和他的夢想一樣變得恐怖而可怕。他強迫自己去讀文章。

閱讀整個戰鬥、審判的紀錄令人不快,且有幾分痛苦。格林德沃最近被稱為恐怖統治者,被俘虜在幾句短小的的句子中,被囚禁在白色紙張上的黑字中。

「先生?」米勒娃問道,碰了碰阿不思藍灰色袍子的袖口。「您做了正確的事情。」

一個人是如何能決定那種事的?

他感到漫無目標,痛苦不堪,墮落和——和近似邪惡。他利用蓋勒特對他的愛迫使蓋勒特進了監獄。是的,蓋勒特的行為是錯的,毋庸置疑的錯,他的帝國也不能證明是正確的,但蓋勒特很確定他在做正確的事情。

而鄧布利多知道格林德沃最大的弱點,並且殘忍地利用了他。他不允許自己去考慮對蓋勒特撒謊、剝奪他對他們的愛而擊敗他的正確與否。他只是做了他在如此情況下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如果他努力使它符合不斷變化的道德標尺,他知道那將會比他所能忍受的更為黑暗。(請參考原文)

鄧布利多想要去破壞什麼東西,為了排遣無法抗拒的怒火的浪潮,對於他用謊言擊敗蓋勒特的純粹的狠毒,導致他深愛一生的人的瘋狂——那份瘋狂總是在蓋勒特的微笑背後噼啪作響,隱藏在鄧布利多的愚蠢的力量之後。

他轉而微笑,「謝謝你,米勒娃。」

當他離開後,他把報紙扔進爐火,直到它燒成灰燼。鄧布利多狂亂地撥弄著火焰,火舌竄得高高的,用它那赤黃的火光扭曲了辦公室中的一切。火焰是如此奇怪的東西。他們自身擁有諸多的色彩,頂端的藍(總是令人驚訝),餘燼之上的紅,火焰本身的不固定的黃色和橙色——

魔法部部長的銀髮腦袋突然出現在火焰中,鄧布利多趕緊把他的怒容在一聲很假的咳嗽聲中隱蓋。

瑪喬里·斯黛沙克扭頭瞪著他,「差不多是你被火焰嚇一跳的時間。我們試圖與你聯繫已經有一個星期了。真可笑,我們的貓頭鷹似乎全部迷路了。」

鄧布利多裝出一個無辜的表情。「噢真的嗎?」

斯黛沙克繼續瞪著他,火舌的藍色尖端熱切地舔舐著她的珍珠耳環,她的灰眼睛。「是的。」

「多麼奇怪。」

「我們也如此認為。」

鄧布利多確實發出了一道相當完美的昏迷咒。

她疑惑地看著他,「鄧布利多,我想我們不能使你對政府辦公室感興趣?你可以繼續保有你在霍格沃茨的職位,你也可以假裝你渴望或多或少的職責。」

「哦,我恐怕你不能。」鄧布利多愉快地回答。

「我們還能用什麼比的來感謝你呢?」斯黛沙克詢問道。

鄧布利多強迫自己的臉上始終掛笑。「哦,我寧願不被感謝,但我真的很喜歡冰鎮檸檬汁和巧克力蛙。」

斯黛沙克盯著他。當她面對鄧布利多的笑臉面具實她經常這麼干。「我想我從未真正了解過你。好吧,沒關係。我不喜歡要求別人,但如果你願意去拜訪格林德沃,在核查一下防禦工作呢……?」

「我已經守衛好牢房了。」鄧布利多回答,離火焰遠了一點。「我只想喝茶。你願意來塊姜味餅乾嗎,部長?」

她發出「嘖嘖」的聲音。「不,謝謝。是的,我知道你確實守護好了,但我們請你至少每隔六個月就去複查一下守衛情況。獄卒堅持要求這樣做,而我也敢保證這是公眾的意願。你至少需要在最初兩年內去得更頻繁一些。大部分逃跑行為都出現在關押之後補救。」

「他不會逃的。」鄧布利多評論道,有一點沒經大腦。

「你怎麼知道?你怎麼能絕對保證他不會逃跑?」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懶洋洋地輕彈魔杖,攪動著奶油和令人吃驚的大量的糖。「我永遠也不能夠說我可以讓蓋勒特·格林德沃去做一切她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我相當懷疑他傾向於離開囚禁所。」

斯黛沙克抬起一條眉毛,「你能這麼說是因為……」

「因為,」鄧布利多泰然回答,「他已經見到了他的其他追隨者的下場。還因為他知道如果他離開了監獄,在他奪回力量之前我就會死。他也不願意這樣。我知道這是肯定的。」

火焰噼啪作響。也許噼啪作響不是最為合襯的辭彙?聽起來是種如此棕色的聲音(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就像榛果,而火焰也總是保持明亮——

「在這個月內去拜訪他。」斯黛沙克說,然後消失了。

理論上說,這個月再有兩個星期就過完了,但鄧布利多存心等了四個星期,直到斯黛沙克給了他一張印有他的照片的巧克力蛙卡,讓他去紐蒙嘉德。

當他抵達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而且讓護衛意識到他是誰、允許他進入堡壘花了好幾分鐘。看守蓋勒特的護衛長親自下來領鄧布利多取蓋勒特的牢房。

「我很高興您能來。」護衛說,眨眨眼睛讓頭髮不再迷眼。「格林德沃在過去兩個星期內變得相當煩人。」

表面上,鄧布利多曾向蓋勒特許諾過每星期都來拜訪。

「是嗎?」

「是啊。當我們試圖制服他的時候還出動了整支特遣部隊呢。現在他沒什麼鬥志了。」

「噢真的嗎?」鄧布利多問道,在他的微笑背後。

「是啊。」當他們穿過可笑的幾扇門和護衛時,她讓差不多有一個排那麼多的護衛散開。「到了。」

格林德沃的頭髮在塔頂的牢房的陰影處看起來是黑色的,他的灰色睡衣和月光照耀下的硬石地板一個顏色。他靜靜地躺在他的小床上。

「睡著了。」護衛告訴鄧布利多,沖九個值班的護衛點點頭。

鄧布利多走進房間,突然意識到一切都很失常。蓋勒特的閃亮在哪兒?他的活力?那個狂野的、金色的、無法控制的能量,有如夏日的太陽或閃電般刺眼?還有他的頭髮……「讓我們單獨呆會兒,可以嗎?鎖上門。」

護衛聳聳肩,再次眨眼,不讓她的頭髮迷眼。「隨您高興。」

她的手上有血色。

阿不思感到一陣虛弱。「蓋勒特,」當所有護衛都走了之後,他嘶嘶地說,「醒一醒,是阿不思。」

他沒有動。

「蓋勒特!」

鄧布利多的手指緊緊抓著圍欄,他的眼鏡緊壓著他的臉。蓋勒特看起來很糟糕,他的金髮糾結著血塊,皮膚上瘀腫與傷口要多過完好的部分。雙腿扭曲到不可能的樣子,無疑會使你加快呼吸——

阿不思朝著圍欄猛滑下老魔杖,幾乎是跑著朝蓋勒特衝過去。在阿不思的手下,他是那麼的受,他的肩胛骨像斷翼天使的折翅一樣突出。「蓋勒特,求你了。是阿不思。」

蓋勒特換了個姿勢,而阿不思,驚恐地對蓋勒特發出所有他所知道的治療咒語。不,不,不,蓋勒特不可能——為什麼阿不思看不見蓋勒特?那個他與之陷入愛河、像破碎的玻璃和一道閃電一樣耀眼的男孩在哪兒?他的微笑在哪兒?他不可抑制的激情在哪兒?

他的生命力在哪兒?

蓋勒特睜開雙眼,迷糊片刻,然後盯著阿不思,好幾分鐘。

「你還好嗎?」阿不思問道。

「我討厭你。」蓋勒特說完,閉上眼,翻了個身繼續睡。

阿不思凝視著蓋勒特的睡衣背部,注視著蓋勒特後背消退的瘀腫。阿不思意識到,這件睡衣,在他當時按蓋勒特的要求買給他的時候還是純白的。之所以看起來像是灰色的,是因為蓋勒特的後背遍布著瘀傷,以及沒有好好治療的凝血的傷口。阿不思感到如此恐怖,以及難以置信的罪惡感,以至於想要爬回自己的辦公室,永遠、再也不看每個人的臉。「你那麼做是被允許的。也許你願意讓我幫你洗洗頭髮先?」

「我一個星期都動不了胳膊,而且我很討厭你。」蓋勒特沖他的枕頭說,「走開。」

「現在說這些太晚了。」阿不思快活地說。

蓋勒特翻身,瞪著他。「滾開,阿不思。」

阿不思怔住了,「蓋——蓋勒特?」

「你撒謊。」蓋勒特說,「你沒來,我很生氣,而他們卻只是在等待。」

「我沒想——他們對你做什麼了?」

蓋勒特坐起來,「當他們一開始想幹什麼的時候我所對他們做的,但我沒有魔杖。」他不高興地伸屈著曾經拿魔杖的手指。「沒有魔杖。我做不了什麼,儘管我已做得足夠。」

阿不思不知道說什麼,就把視線從蓋勒特身上移開到隨便一個方向。

「你為什麼來?」蓋勒特突然質問道,推開阿不思和他的被單。他強迫自己站起來,月光使他的睡衣看上去幾乎透明。在他的睡衣之下,他是如此令人痛苦的瘦,在白白的布料下好像只有薄薄一層。

「你怎麼這麼想?」阿不思問。

「我不能思考!」蓋勒特厲聲說,抓著他帶有血色的頭髮。「在這裡我沒法思考,當你沒來、我很生氣,卻沒有魔杖所以好幾個星期都不能炸毀一切東西來瀉氣,這讓我瘋狂。直到我讓自己的老床爆炸,他們卻只是在等待著,然後……」蓋勒特住口,緊抿著嘴唇,哼哼著《奧丁女僕的飛行》,「你沒來。」

「我辦不到!」阿不思突然說,「蓋勒特,我如何能面對你,在我——」

「因為我原諒了你!」蓋勒特怒道,使阿不思有史以來所聽過的最微小的原諒。「因為我們彼此相愛。」

阿不思蹲在蓋勒特的床邊,「蓋勒特,你不知道我要忍受什麼。」

「你認為我不了解你?」蓋勒特憤怒地質問道,「我們從來都能夠明白對方,我們是唯一能彼此了解的人,而我卻不了解你?」蓋勒特猛地轉過身,朝阿不思的下巴打了一拳。

阿不思想抓住蓋勒特。後者,即使遍體鱗傷,卻仍能夠在他不想被制伏或壓抑的時候和以往一樣無法控制,於是他們猛烈的互鬥了起來。哪一個都沒佔上風。他們過於了解彼此,能猜到對方的下一次行動,也知道對方的弱點並殘酷地加以利用,直到蓋勒特打碎了阿不思的眼鏡,突然大哭起來。

「你沒有來!」蓋勒特嚎叫道,拚命抓著阿不思。「你沒來,而你許諾過的!」

他們一同滑到地板上,阿不思緊緊抱著蓋勒特,撫摸著他糾結的頭髮。頭髮實在是令人噁心,所以阿不思隱蔽地使了一個「清理一新」,直到蓋勒特的頭髮像古老的書本上的金葉子一樣閃亮。「噓,噓。我知道。」

「你這樣說沒用!」

「不,有用的。」

「你這個說謊精!」

「我當然是。蓋勒特,你是這個世界上極少數的真正誠實的人之一。你從不假裝掩飾你沒有那些野心。」

蓋勒特緊貼著他,前額抵著阿不思的頸部。「我甚至還沒有一隻貓。」

阿不思用老魔杖輕敲他的眼鏡,「修復如初。我很抱歉,蓋勒特。你想要一隻薑黃色的。」

「沒錯,而且我確定你主意到我明顯沒有貓。阿不思,你有白頭髮了。」蓋勒特敲了敲阿不思的下頜。「你的鬍鬚中。你的頭髮中一定也有。真令人悲傷。我喜歡你的頭髮。它是鳳凰羽毛的顏色。阿不思,他們都在說我是個惡魔。實在令人煩惱。」

「蓋勒特,你有幾分……是。」

蓋勒特抖動著手指。「我不認為你是這麼給我下定義的。我們從不給人起綽號。」

「你不能說我們置身於道德之上。」阿不思說,撫摸著蓋勒特的金髮。

「當然我沒有這麼說。」蓋勒特回答,看起來有些驚訝。「我的意思就是道德本身,阿不思,是高度主觀的。」

「你否認沒有絕對的正確與絕對的錯誤?」

蓋勒特抬頭看著他,他的海綠色的眼睛在月光中變得更深,與往常不同。「不。但那些概念太過巨大與堅定不移,完全了解會漲破任何一個人的思想,也包括我們。」

阿不思搖搖頭,打破了眼睛的接觸。儘管他和過去一樣拚命地抓著蓋勒特。「不,蓋勒特。我不同意。絕對的善與絕對的惡是存在的。問題在於,那些是非常……非常極端的概念,而且在兩個極端的中間還有各種各樣的道德的環節。了解簡單的善與惡而並非二者之間的所有範圍,對於一般人來說更容易些。」(這一段請參考原文,本人水平有限看不太懂的說)

蓋勒特偎在阿不思的懷抱中,他靈魂的溫暖令人無比熟悉,兼具美好和可怕。

「你確實有個觀點。」他抬頭望向阿不思,「你是否認為我是個惡魔?」

「比不上我。」阿不思苦澀地說。

蓋勒特換了個姿勢,跪在阿不思面前,手捧著阿不思的臉,歪著頭好像在重新審視阿不思似的,「你不是個惡魔。你是阿不思。」

阿不思幾乎想要哭出來。在他對蓋勒特做了那些事之後——以及成千上萬他沒能拯救的人——「蓋勒特——」

「噓。」蓋勒特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吻著阿不思,甜蜜,溫和,輕柔——幾乎稱得上純潔。「你是否仍在愛著我?」

阿不思把他的前額靠在蓋勒特的前額上,「我怎麼可能停止?」

「那麼你就不是個惡魔。」蓋勒特回答,陳述著事實。「我不認為一個像我們一樣知道如何去愛的人會是個真正的惡魔。我研究過,在你給我的書中。」他不確切地朝周圍的架子擺擺手,「比如道利·格雷(補:英國作家奧斯卡·王爾德的作品《道利·格雷的肖像》)。她原本純潔善良美麗,而後擁有了自己的一幅肖像。當他不再愛人,讓他開始愛他自己,以自己的愉悅為優先,肖像變化、扭曲,反映了他變得多麼邪惡的本質。他們的愛污染,腐爛。我們的卻不會。那麼,我們也不會成為惡魔。」

「蓋勒特,你創建了極權主義政體,導致了五百萬人的死亡,以及數不清的傷亡,一場巫師世界大戰和一場麻瓜世界大戰,再加上反麻瓜的觀點將會讓我們距離更遠。」

蓋勒特皺著眉,「好吧,是的,但我有好的目的的。」

阿不思努力想笑,但沒能達成。反之,他吻了下蓋勒特,想知道他如何沒有這個而努力活了這麼久。「我不認為這就足夠了。」

「是這個嗎?」蓋勒特問道,又吻住了他。當阿不思閉上雙眼,他們又再度回到了年輕時代,外物在他們火一般的情感中消融,輝煌,熾熱,強烈。阿不思永遠也忘不了蓋勒特的感覺,他雙手意想不到的柔軟,他的捲髮與阿不思的手指糾纏的方式。蓋勒特不耐地解開了阿不思的腰帶,猛地拉下了他自己的睡衣,直到再沒有什麼使他們分隔。

蓋勒特溫柔地描畫著阿不思臉頰的曲線,對於指尖觸及的阿不思鬍子的感覺微微一笑,又緊跟著描繪著他的頸項和胸膛,一隻手放在阿不思的心臟上方,五指張開。「對我要說老實話。」

「我也不可能撒謊。」阿不思回答。當他們像這樣的時候,撒謊對他而言是不可能的,而且蓋勒特的微笑顯得如此奇怪的悲傷。他能夠看到蓋勒特身上遍布的傷痕,與消退的瘀腫,可以看到他是多麼令人心疼的瘦。當阿不思捧著蓋勒特的臉頰的時候,感到蓋勒特臉上的肉只有紙一般的薄。他再次把手插到了他的頭髮中。

蓋勒特有瑕疵的、不完美的身體是阿不思有史以來見過的最美麗的東西,於是他親吻著蓋勒特,感受著在觸碰中喜悅的衝擊,蓋勒特的唇滑過他的喉部和臉的時候令人吃驚的快感,他們緊緊擁抱著彼此,如同遇難的水手與木塊,手在舞蹈,搖曳的火光在玻璃上投下不斷改變的光線。

蓋勒特伏在他上面,是陰暗凄冷的牢房中唯一的熱源,而阿不思如此強烈地愛著他,所以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緊緊依附著蓋勒特,翻滾著,盲目地試圖把他們拉得更近,更近,更近,直到一切分隔他們的東西在蓋勒特的熾熱的呼吸衝撞著他的嘴唇、糾纏的髮絲、以及純粹的快感的戰慄之時全部消融。當蓋勒特再度壓在阿不思身上時感到了興奮的火熱,他的熱度融化了他們——他是如此的光輝燦爛。熟悉的蓋勒特,他的指尖舞蹈著華夏了阿不思的背脊,讓阿不思的血液一下子湧上皮膚,讓他感覺如此輝煌地活著,在蓋勒特的觸碰下興奮著。

他們在漆黑之中擁抱著彼此,直到陽光於雲層後浮現,在這陰暗的牢房中透射下灰色的光芒。

「現在又回到了善與惡之間了。」蓋勒特趴在阿不思的胸膛上說。

「很不幸。」阿不思回答。他吻了下蓋勒特,然後穿衣。

「每個月。」蓋勒特說,深深埋入他的床單中,他的床就在牢房角落中最陰暗的地方。「而且不要對我撒謊,因為我不喜歡和你打。」

「我保證。」阿不思說,然後離開了牢房。

護衛長看著一眼阿不思,跟著他出了紐蒙嘉德。風吹拂著他的劉海,迷糊了他的眼睛,如蓋勒特一般愛撫著阿不思的頭髮。阿不思閉上眼睛,摒除了蓋勒特的頭髮滑過指尖的記憶,以及蓋勒特的軀體緊緊壓著他的感覺。

「我會在一個月後再來。」鄧布利多說,轉向護衛。「你不會與他有任何麻煩。」

護衛點點頭。鄧布利多無聲地返回了霍格沃茨,坐在他自己的灰色塔樓的房間中,劃掉了日期——黑墨水灑在潔白的羊皮紙上,每個地方——直到他能夠在黃昏離開霍格沃茨,在黎明返回,在一個某個地方的與這裡相異的灰色房間中,待上一晚。一切事物都和他所知的那樣複雜。

2.我於黃昏穿過狹巷

格林德沃一直都是個模範囚徒。儘管仍有偶然發作的躁狂力量的傾向,他相當願意不去質問他的獄卒。一定與格林德沃的特權有關,弗里達猜想。自從他們清楚他不會把紙類製品變成武器後,他們就給他書本和報紙,並允許他穿上一個匿名朋友寄進來的時尚長袍。他們允許他養自己的薑黃色的毛(伍爾弗里克 ——對一個貓來說很奇怪的名字,但不知怎麼搞的)(補:Wulfric即鄧布利多的名字中的第三個),並且在給他送來囚犯吃的玉米粥時,也附帶上給他的貓吃的食物。他寄信。也收信(儘管信件總是會被護衛打開,並檢驗是否有幾個想像中的咒語或詛咒)。

當然,如果他不服從,就會挨打。沒有魔杖的格林德沃的威脅性大大減少(儘管如此,在他們打他的時候他會大笑,這將會在之後的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引人恐慌)。差不多過了一年的時候,弗里達願意讓這種事發生的時候保持手掌乾淨,她只是知道格林德沃的破壞性有多大——而且鄧布利多會在護衛們使用傢伙時變得非常生氣。

如果還有一個比受到拷打卻大笑的蓋勒特·格林德沃更令人害怕的人,那就是生氣的阿不思·鄧布利多。

弗里達不願意冒險。

格林德沃聽從她的命令,因為她會制止其他護衛出於無聊而毆打他,而且她對此也表示歉意。除了讓格林德沃保持在鐵柵欄之後,她幾乎沒有什麼別的人生目標,而且任何有助於此的方法都一定是毫不含糊的好。

弗里達認為鄧布利多是整個監獄系統中最偉大的好人之一——鄧布利多差不多每個月來一次(因為即使格林德沃是個好囚犯,也不能就這樣理所當然的人為)以及在格林德沃因挫敗而過於激動、在牢房中快步行走、朝弗里達咆哮、撕書的時候。在鄧布利多私下探訪之後(弗里達並不監督,她發現這個擊敗了格林德沃並結束了他的帝國統治的人在五十年後依然保有控制他的能力),格林德沃會變得平靜異常,彷彿只要那個曾經擊敗過他的人略微顯露一下自己的力量就能阻止格林德沃逃跑並東山再起。

弗里達常常在格林德沃像這樣的時候給鄧布利多寫信,因為格林德沃曾殺了她的雙親,而且你不能低估了他的破壞性。 她無法讓自己完全確信,除了鄧不利多之外還有什麼理由能讓他呆在監獄裡。畢竟,她還從自大到認為她可以制服格林德沃、在他不願被制服的情況下。

每次她朝那間牢室望去,看到那瘋狂的微笑,那金黃的頭髮退色成灰。她便想到了她被關進一個再教育營的雙親。她想到她如何被迫進入格林德沃青年營,被教給在他的仁慈專政下的生活中比較好的方面——例如魔法世界的自由得到改善。她想到了在戰爭結束時得到的那縷陌生的白髮 ——這是證明她母親曾在再教育營中生活並死亡的唯一有形的證據。

之後,當情況過於嚴重的時候,她將會寫信給鄧布利多,告訴他格林德沃煩躁而狂暴——他們不得不在他的湯里加了鎮定劑,但還不夠——因此他必須立即來一趟。

鄧布利多來了之後,弗里達會獨自坐下,想像一下鄧布利多迫使格林德沃服從的樣子。

儘管之後她會感到害羞,卻也感到了滿足。

她總是可以依靠鄧布利多。

或者至少,她以前可以。

現在弗里達沉思著凝望著牢室內,她沒有那個選擇了。她得自己解決。鄧布利多死了。

本世紀最強大也最邪惡的黑巫師坐在他牢房的角落,嚎叫著。他前搖後晃,後晃前搖——就像某種發瘋搖擺著的馬——他撕扯著他的銀髮,似乎可以把它們拽下來。他面前鋪展開了一張報紙——或者說曾經在那裡。格林德沃幾乎是立馬將其撕成碎片,並扔給了他的貓。格林德沃突然轉向她,並且說,「你——你在他們折磨我的時候阻止了!那就阻止這件事!阻止這件事!」

「阻止什麼?」她問到,而格林德沃突然大哭起來。

她幾乎很快就開始同情他,但又想到了那綹頭髮,於是又硬起心腸。

「他怎麼了?」過了片刻,康拉德問。康拉德是新來的,但他已見過他祖父母身上的傷疤。來自再教育營的刺在前臂上的魔法紋身號碼。

「不曉得。」弗里達回答說,「我給了他晚報,他就開始處於——這種狀態。」

「奇怪。」康拉德說,望著格林德沃,「你不就寫信給——?」

「你看報紙了嗎?」弗里達問。

「沒。」康拉德答道,目光中透著疑惑。

HTML clipboard絕望之感將一切蒙上陰影。她艱難地說,「鄧布利多死了,他被……誰殺了他來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那麼斯內普是新的黑魔王了?」

弗里達搖搖頭,「不,他為新的那一個工作。斯內普是個食死徒。」

「啊,我敢說,這兒的蓋利不能容忍那兒的某個新魔頭到處囂張,隨意殺人,而他自己卻被禁錮在這裡。」

這和其它別的理由一樣說得通。弗里達感到一個憎惡的巨浪打破了來自鄧布利多的死所造成的不可抵抗的凄涼感覺。卻升起一種夾雜著恐懼的古怪的激動——誰能控制得了格林德沃?輪到她了嗎?——弗里達立刻堅定地排除了這個念頭。

格林德沃站在那裡,顫抖著,抓著報紙貼在自己胸前。他蹣跚著來到鐵欄前,把首版壓在欄杆上,對著他們。

「他死了。」格林德沃說,用一種弗里達不敢相信這樣的他會說出口的悲痛語氣,「他死了。」

「鄧布利多?」康拉德咆哮道,「你心裡高興了吧,是不是?」

「別和囚犯交談。」弗里達厲聲道。

格林德沃的怒視相當可能會在當場幹掉康拉德。他仍握著報紙,一條胳膊伸出鐵欄外(導致自身相當的疼痛——每當他穿越鐵欄,都會被電擊,強度不斷增加直到他退回自己的牢房),並抓住了康拉德的襯衫前襟。康拉德的魔杖咔嗒一聲掉到了地面上。「不許,」格林德沃嘶嘶地說,「試圖告訴我我的感受。放下你的魔杖!」他突然對弗里達厲聲說,「你只會擊中康德拉,而不是我。」

康德拉試圖裝得很有勇氣,「我可以告訴你你怎麼垮台的,你這個神經病!鄧——鄧布利多擊敗了你!」

格林德沃抓住康德拉,將他砰地一聲撞到鐵欄上,「你想不想知道鄧布利多獲勝的原因?是我讓著他的,你這蠢人。我知道如果我繼續的話,我會殺了他的。」

「痴——痴心妄想。」康拉德嘟囔著,再次被格林德沃撞到鐵欄上,弗里達往前踏了一步,舉起胳膊,直到格林德沃幾乎把康德拉拽到他的牢房內。

「不。並非那樣。現在,除非你——」他看了眼弗里達,雙眼在康德拉的陰影內威脅地閃著光。「——給我一件喪服。否則我就把他的腦袋塞進來。如果那還不能令你信服,我就發話給伏地魔,說我會遲滯他對力量的最球,他會給我件喪服的。他甚至會把復活石給我,作為老魔杖的報償!」

「老魔杖是什麼?」

讓他繼續說。這就是解決辦法。最終,來自鐵欄的痛苦將迫使他放棄。

格林德沃大笑。「伏地魔獲取力量的通行證,小女孩。他將會掌握這個世界!」他的聲音幾乎稱得上愉悅,就好像在喝茶時聊家常。「誰都不願要這個結果,對不對?每個人都與這個世界緊密相連,如果伏地魔繼續橫衝直撞下去,那實在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他又笑了起來,更加瘋狂,「儘管對我而言不是!不,永遠,永遠不是!我才不關心,這世界和我一樣破敗不堪,每個人都在做一切可能施加於我的事。你讓我挨打受餓,保護他而無視我,現在你卻不能對我做任何能讓我痛苦的事了。」

康拉德喘著氣,抓住格林德沃的手。他的魔杖躺在地板上他遠遠夠不到的地方。「你——你可——可以……可以一直……痛……」

格林德沃加大了手的力道們知道康拉德再也說不出話來,「什麼?我還可以更為痛苦?」他似乎對此興高采烈地思考著。「事實上,不,我干過可怕的事,我承認,因為那些是不得不去做。然而,我曾讓可怕的事情在我自己身上發生,哎呀,那是完全不必要的。難以想像我還能有比你更糟的獄卒,康拉德,除了斯黛沙克和過於強大的鄧布利多。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掉了所有的牙後,鄧布利多不得不送我一副假的?那是一個迷人的故事,康拉德,我的朋友。但我想你不能聽到它,因為弗里達沒有應允我的喪服。因此你將很快死掉;坦白說,我現在寧可死,所以對於殺掉你而付出死亡代價的我而言,一點都不算個糟糕的命運!」

「不,我們可以給你件喪服。」弗里達說,邁到一旁,以便更好地瞄準格林德沃。「放開康拉德。」

「我想出席葬禮。」格林德沃補充道。

「不行。」弗里達回答,儘可能保持冷靜與理智地看著格林德沃扼住某人,「放開康拉德。我會去出席葬禮、給你我的記憶。你必須停止掐康拉德。你必須讓他呼吸。現在放下康拉德。」

「你得保證。我想要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

弗里拉盯著他。

「你的朋友開始臉色發青了。」格林德沃愉快地說。弗里達看到桌上蔓延到格林德沃的手上,他似乎沒有注意到,「照我說的做,我就放開他,沒有什麼能阻止我殺死他。」

「好的。我發誓。但只對那兩項。如果你說了別的,我會抽回我的手,再也不發任何誓言。你現在必須放開康拉德,如果要他當我們的見證者的話。放開康拉德。他現在已經動不了了。你必須放下他。」

「好的。」格林德沃仍開康拉德。後者在地板上癱成一團,伸手夠回他的魔杖。

康拉德拚命喘著氣,抓開他袍子上突然變得過緊的衣領。

「康拉德會成為我們的見證者。如果你想打破你的誓言,你得知道我一直以為留在這間牢房的唯一理由就是鄧布利多。」他愉快地微笑著,「這也是我仍然留在這裡、被關禁著的唯一理由。我很快就會死了。我度過那些報紙了。我知道我將會死去,我對此很高興。我將與他重聚,如同我們年輕的時候那樣的快樂。康拉德已經可以呼吸了。」他將右手伸出牢室,弗里達用左手握住它。「聯結我們。」

康德拉照做了。

弗里達讓外面的護衛人員增加了兩倍,自己職夜班。怒火令她清醒。

大約午夜的時候,康拉德過來交給弗里達一套黑色喪服,弗里達將其扔進牢房。

「給。」

格林德沃從一片陰影中慢慢走過來,用蒼白的雞爪似的手抓住了衣服。他把它拉進他的小小的黑暗角落裡。

「雜種。」康拉德咆哮著。

「滾。」格林德沃頑固地說,「我現在沒心情殺你。」

處於某種原因,這激怒了康拉德。他朝前邁了一步,舉起魔杖——

「該死地你快走。」弗里達厲聲說。「快走,康拉德。他現在只是想讓你殺了他而已。」

康拉德驚呆了似的看著她,「為什麼……?」

弗里達瞪著牢房內,「他無法自殺。他現在能做得到嗎?」她伸手放下康拉德舉著魔杖的胳膊,「走。讓他活著就是種殘忍。」

格林德沃大笑。

康拉德離開之後,格林德沃換上他的喪服,關上燈,上床。或者,至少——弗里達假定如此。大約十五分鐘後,她聽到了抽泣聲在黑暗中迴響。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經歷。

終於,她打開燈,把一個樹脂包裝變形成一盒衛生紙,把它穿過鐵欄遞進去,「用這個,而不是你的袖子。」

格林德沃擤擤鼻子。

「為什麼你對此這麼激動?」弗里達詢問道,好奇心在近三十年的守衛工作中第一次使她顯露出較好的一面。

格林德沃坐在他牢房的正中央,看起來骨瘦如柴,並且奇怪地脆弱,對於一個幾小時前幾乎殺了他的護衛的人而言。「你永遠也不會懂的。很少有人理解。」

「讓我試試。」弗里達說。

「愛。」格林德沃說,非常之簡單。

弗里達盯著他,透過欄杆的絲絲月光給他勾勒上黑白色的條紋。「你說得對,我不懂。」

格林德沃開始笑。他把他握緊的拳頭放到嘴邊咯咯笑起來,笑聲高昂且相當年輕,反常而且奇怪,弗里達不自在地拿著魔杖。

過了一會,格林德沃用衛生紙擦了擦眼睛,抱起了睡著的貓。「你知道,弗里達,我喜歡你。你對我從不那麼惡劣。只是有些冷淡。」

弗里達不確定如何理解這句話。

「因為我喜歡你。我要幫你個忙,我將告訴你你的未來。」

「你是個預言家?」弗里達懷疑地問。畢竟過了這麼多年,她很了解蓋勒特·格里德沃德的癖好。她知道她年幼的時候曾被選去格林德沃青年營,是因為她作為一個孩子長得漂亮,因為蓋勒特·格林納德沃喜歡美人。

她也知道她為了逃出青年營,而在臉上潑了酸。

「不。」格林德沃說。她笑容殘蠟呢熱切愉快。她明白了為什麼格林德沃以前如此引人注目,她因此討厭他。「一點也不。我是個天才。」

對此無可否認。

格林德沃仍對她為玄奧。他的貓蜷縮成一個桔黃色的毛球,從他的胳膊下露出來。「你看,世界總是在以某種模式運轉。人們都陷入某種行為模式,以同種方式做事,一遍又一遍。我本應該已經……已經預料到這點了。」他的微笑已瀕臨邊緣,弗里達仍能看到那份具有年輕光彩的美麗的殘餘,但卻古怪而不完整,如一片顏料灑到山間湖泊上的美麗。「他總是對他自己的利益過於高尚,阿不思,過與高尚。他必定會因此而死。他也有愛,你知道的。他深深地熱愛人民,為他們犧牲一切。他本可以成就偉業的。」

弗里達無動於衷地盯著他,手指緊攥魔杖。

「是的。」格林德沃說,撫摸著他的貓。「他本可以成就偉業,但卻選擇了另一條路。我也本可以保持自己的偉業,但我也沒有。而伏地魔永遠也不可能企及如我偉大的一半。」格林德沃再次吃吃笑了起來。「不,他不懂的。他永遠也不會懂。你也一樣,但你足夠聰明,你最後會明白的。但我剛剛要說什麼來著?噢對了,模式。比如你。」他歪著腦袋,雪白的捲髮碰到了嶄新的黑色喪服。「我殺了你的雙親,是不是?你曾經提起過。當約翰問你為什麼請求在此工作,你被關於他們的回憶所驅使,來看手握,防止我可能對任何人做出的我過去做過的事。我其實對他們做得並不多,女孩,但因為我做過一些你永遠也不能原諒的事情,我一直都是個惡棍,事情永沒有那樣簡單。」

格林德沃走過去凝視著窗外。一切事物在夜晚都只呈現出一種顏色,讓弗里達注意到自己並沒有沒有極為狂怒。

「 不,」格林德沃沉思道,「但我在你啞劇般的生命中是個惡棍。我是個惡棍,因為我做過不能被原諒的事。就這點來說,伏地魔也是個惡棍。因為他也干過不能被原諒的事情。儘管他對我而言仍是個惡棍,因為他導致了某件事的發生,而那是我永遠、永遠也不能原諒的,也就讓他在我眼中成了一個惡棍。所以那是否會使他成為你的英雄呢?或者,最起碼的,那會不會讓我們站在同一立場上?」

弗里達數了數她知道的所有十種語言。在這之前,她從未後悔過僅學了兩種。「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事,」格林德沃慢慢道來,就好像給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解釋她為何不應該吃膠水。「我不像你願意相信的那樣,和你截然不同;我不像你願意相信的那樣,和鄧布利多截然不同。伏地魔卻非如此。這就是為什麼你沒必要以那種方式看我,就好像你什麼都不懂似的。」

弗里達仍不懂。

「 我說過要講講你的未來,是不是?」格林德沃突然說,「唔,好吧,我本應知道這是——但我想現在沒有什麼能封閉著我的思想,你知道。唔,伏地魔就要來了,女孩。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試圖加強安全保衛措施;那隻會意味著更多的屍體。伏地魔殺人如麻,超過我能容忍的限度。所以完全沒必要。」格林德沃搖搖頭。「非常糟糕的行為。非常糟糕。他將要來到這裡,如果你知道怎樣對你最為有利,你最好藏起來。他會殺了我,而後會被阿不思所保護的人所殺。之後,阿不思所保護的人將會長大,變老,也會擁有自己的所保護的人,還會有一個新的黑魔王出現,試圖將世界上的一切導上歧途,最後失敗,一如往常。你知道,我對自己最為接近自己的目標而自豪。如果不是為了阿不思的頑固個性,這個世界也會比現在更好些。」

他又搖搖頭,銀色捲髮在黑暗的房間內躍動。「這世界是個愚蠢的地方。」

「你想幹什麼?」弗里達問道,有些模糊地感興趣。這是她所搞不懂的格林德沃,並且他性格中的這一面表現出的「除此之外試圖讓我相信你」這點使她感到驚恐。

「我在試圖讓你明白。」格林德沃說,帶有一種受傷的無辜,「因為——因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了解我的人剛剛去世,而我想要讓謀人去了解。我很快就要死了。」他的假牙在月光下閃著蒼白的光,「再也沒有蓋勒特·格林德沃。正如再也沒有阿不思·鄧布利多。」

弗里達開始明白了。世界上擊敗蓋勒特·格林德沃的那個人是唯一個可以了解他思想中的古怪與殘敗的人,這點是說得通的。至於他為什麼認為她能夠明白,這就完全是另一個問題了。

她凝視著格林德沃,思考著;在所有黑影與白光中,他的貓是唯一有生氣的色澤。

第二天,打個小盹之後,她幻影顯形到英國,去霍格沃茨參加葬禮。她仔細地觀看了每個過程,儘管什麼也聽不懂。弗里達學過法語與德語,英語的話僅足夠用來問路。

這項儀式本身就讓他覺得無聊。畢竟,她一個詞也不懂。

過後,她對英國魔法部長表示了誇張的尊敬。部長的紅髮助理足夠善解人意,沒太關注她慌張的臉,而且不帶感情地將部長的英語翻譯成通俗易懂的德語。

停頓一下之後,紅頭髮說,「格林德沃在鄧布利多的遺囑中被提及。」

弗里達眨眨眼,「真的嗎?」

紅頭髮緊張地瞟了一眼他的老闆,「使得——我——我們——」

啊,部長對此一無所知。

「 那是用德語寫的。」紅頭髮斷然說,雖然有些無說服力。他還是太過年輕。他的角質鏡框在他的臉上尤為突出——而且他是如此的蒼白消瘦!弗里達替他感到相當難過。當她悲傷的時候,他又沒有個母親為他做果餡卷吃?「部長不認識德語,我——我告訴他遺囑上說……上面說鄧布利多把他的書留給格林德沃,希望那可以使他改過自新,此外還有一些舊信。是……非常隨意的翻譯。」

「那到底說了什麼?」

他漫不經心地撥弄他的眼鏡。「我不能——對人們來說有個——有個他們可以相信並賴以為生的謊言是很重要的,為了讓一切明細。」這個男孩——不可能超過十八歲,任何三十歲以下的人對弗里達來說都是男孩或者女孩——清清喉嚨,「我的德語——我的請求原諒。我不是克勞奇先生。」

弗里達對那個有著和他的德語一樣整潔耐看的小鬍子的男子有模糊的印象。「你已經做得非常出色了。分清——分清英雄與惡人是必要的。」

「是的,」男孩慢慢地說,「我認為……但這難弄明白,當你意識到並沒有明確的區分度時。只有——只有你自己和你錯誤的看法。」他轉向部長,用飛快的英語交談幾句,「順便說,我是珀西·韋斯萊。」他補充道,猛地把下巴指向湖的方向,「您是否願意和我散散步?」

弗里達同意了。之後,過了不久,韋斯來說,「我希望——我希望您不會誤解這點。我要——我要告訴您這件事。因為我知道那將會……令無論那個得知我現在所知的這件事的人非常心煩意亂。」他的德語現在變得很笨拙,發音也很糟糕,詞語在還未適當的組合好之前就一個一個跌跌撞撞地吐出,「我——那個……」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用英語嘟囔了幾句,「好吧,首先,他——他把格林德沃叫做蓋勒特,把他的個人藏書留給了『蓋勒特』,然後——然後就變得非常奇怪了。我還能準確記得那句話。給我毫無瑕疵的道利·格雷(出自英國作家奧斯卡·王爾德的小說《道利·格雷的肖像》,在本同人第一部出現過……我隱約記得),我留下這封令我無比愉快的信、充滿我所有的愛的信。」韋斯來從他的兜里拿出幾封破舊的信,它們都被用銀色緞帶束著。「在這些信中……」

韋斯來古怪地看著她。「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弗里達問。

韋斯來把信扣到她手上,「我曾是鄧布利多手下的男學生會主席,他告訴我愛總可以戰勝一切。」他住了口。

弗里達眯起雙眼。

「 我的意思是,」韋斯來趕緊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一直都知道鄧布利多是個騙子。我只是……不知道他對此多麼的擅長。他說話從來都是真假參半。在他自己的經歷中,愛……確實獲勝了,僅僅……比——比任何人對此欣慰的人都更為確切。」又一個停頓。現在已近黃昏,即將消逝的陽光給水面、信件、珀西·韋斯萊蒼白、生有雀斑的臉鍍了金。「我——鄧布利多擊敗了格林德沃,根據這些信。是因為格林德沃與他相愛。格林德沃讓他贏的,出於對他的愛。」

「格林德沃不可能有愛。」弗里達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拉開緞帶,開始瀏覽信的內容。

「我,」韋斯萊說,有些冷淡,「我記得我曾相信他們。把這些信給格林德沃,或者乾脆燒了,這是你的選擇。我只是負責轉交罷了,根據法律及鄧布利多最後的遺願和遺囑。」他眺望著湖面,「我想我是相信他們的,絕對。就好像有的時候,生活從你那裡偷走了所有的舒適。」

弗里達無言。

「我親愛的阿不思,」她讀道;之後,這句話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一遍,又一遍。

3.直到人聲喚醒我們

弗里達在一種不尋常的煩躁情緒下返回了德國。她心煩意亂地把記憶交給格林德沃,而後坐下來看著他再體驗那場經歷。

「你——」弗里達問道,卻又自己打斷自己的話。那些信還在他的口袋裡。

「我親愛的阿不思」在她腦中旋轉著,在她眼瞼下灼燒著。

「我?」格林德沃問,帶著一個迷狂的笑容,他溜達到鐵欄前,「我怎麼了?」

「不許靠近鐵欄。」弗里達說,儘可能冷靜,她的魔杖對準格林德沃的心臟,「離開鐵欄,否則我就給你施咒了。」

「那不會帶來任何好處。我清楚你迫不及待地要問了。問吧。」

「你——為什麼你要那麼做?」

格林德沃再度咧嘴一笑,帶有一種強烈的足以撕扯人心的悲痛,和一種與往常一樣難以理解的狂喜的恍惚。「啊,你還不知道嗎?那我就不會告訴你。你得等待著,靠自己去發現。你雖不是一個靈敏的女孩,卻也足夠聰明。你會找到答案的。」

「鄧布利多……給你的信。」弗里達有些艱難地說。她取出信。

格林德沃只是看著她動作。

「他叫你道利·格雷。」

「他過去就這麼叫,有的時候。」格林德沃往後靠在他的床上。他的微笑古怪而甜蜜。「我可以收取我的信嗎?」

「他怎麼會愛你?」弗里達質問。

「足夠簡單。」格林德沃回答,「非常簡單。愛上一個懂你的人從來都很容易。我的信,弗里達?」

她把信扔進去,信落到了床上。

格林德沃給了她一個 天使般的微笑,「你心地真好,弗里達。我相信你已經讀過了?那你就應該懂了。」

「 我不懂。」她澀澀地說,酸苦的感覺令她哽咽(那綹白頭髮,往自己臉上潑酸的痛,一排沒有盡頭的屍體上的紋身編碼)。「他怎能——」不,她突然惡意地思考起來。不去問。不問他關於鄧布利多的事,不問他為什麼一個英雄會愛上如此的惡棍。「不,我永遠也不能理解你。在沒人能夠理解你。」

「你會的。」格林德沃心平氣和地說。

弗里達確實明白了,在最終。

康拉德那天遲到了,連格林德沃也注意到這點。在他輕拍他的貓、假裝讀著英國的報紙——預言家日報的最新的一期的時候。

「他還沒來。」格林德沃溫和地提醒她,將雪白的捲髮甩到腦後。「還沒有。」

「不許跟我說話。」弗里達也提醒他,努力保持鎮定、冷酷、自然——她什麼感受不到,感受不到「我心愛的阿不思」在思緒中的盤繞。

「他不會來了。伏地魔發現了他。」格林德沃饒有興緻地念著這個名字,看到弗里達顫了一下。

「我說過了,不許跟我說話。」

「那好吧,但是,如果我是你,我會趕緊躲到衛生間里。」

她沒問原因,儘管她很想知道。

「伏地魔正在找我。他不蠢。他想要聖器。給。帶上伍爾弗里克。他不應該去死。」他把貓遞出鐵欄,弗里達小心翼翼地接過。

外面突然傳來爆炸聲,以及許多的喊叫聲。

弗里達感覺到一陣恐怖的寒意,抬頭看大格林德沃正在笑。他藍綠色的眼睛鎖在她臉上。

「現在,」格林德沃說,「是你該躲藏的時候了。讓伍爾弗里克保持安靜,好好照顧他。他是某個我深愛著的人送我的禮物。」

「你究竟認為會發生什麼事?」弗里達嚴厲地問道。

「我就要死了!」格林德沃呼喊道,用一種孩子告訴整個世界他就要去騎馬的語氣。「伏地魔會來到這裡,詢問老魔杖的事。你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必知道。伏地魔是個可以預計其行為的惡棍。」格林德沃的笑容加深,「他不懂,永遠也不會明白。現在快點離開。如果你給門留一道縫,也許就能聽到。伏地魔將會非常憤怒,以至於不會檢查每樣東西。他粗心大意。他永不可能達到我所達到的成功的高度。」

又一聲爆炸。

忽然變得難以思考。她抱起了貓。

「如果你不是為自己這麼做,那就為了可憐的伍爾弗里克吧。同樣的,別想成為一個英雄,讓鄧布利多的木偶波特去做。伏地魔走後,去告訴別人。哦,別忘了喂伍爾弗里克。他喜歡追著冰耗子玩里還有,每天早上給他刷洗,不然他會掉毛掉得到處都是。」

「然後扔下你來面對伏地魔?」弗里達蹙眉,「你是個邪惡的雜種,但比起死亡,我寧可看你痛苦地活著。而且我怎麼會知道你不會——」

「我不會加入他。」格林德沃回答,聽起來收了相當的侮辱。「而且難道他還沒有把能對我做的事情都做出來嗎? 在你改變你的心之前,我就被折磨了數年,女孩,我對此一笑置之。我沒有看出這有何不同。」

弗里達躊躇了會兒,而後鑽到衛生間里,就在格林德沃的牢室門外。伍爾弗里克仍睡得很熟。弗里達把他藏在抽水馬桶的水箱頂部,鎖上了隔間的門。她真的不想讓伍爾弗里克跑到兩個仍活著的最強巫師間的對決中。弗里達給自己施了幻身咒,之後維持衛生間的門微微敞開,從縫裡往外看。格林德沃坐在他的床上。

他環顧四周,從床墊下取出那一疊用銀緞帶束著的信。他帶著喜悅的表情讀著,然後抽出其中的三封,飛快地把其餘的全部燒掉。格林德沃細緻地用魔法膠帶把剩下的信粘到一起,從頭到尾讀了起來。

過了片刻,他停下來,抬起了他線條明顯、布滿皺紋的臉,以便更好地聆聽。隨即扭頭朝窗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花了過多的時間去殺人。」格林德沃朝那個影子說道。「那非常浪費而且毫無必要。你不應該殺任何一個人,除非你絕對需要。」

「而你就在浪費我的時間,老頭。」

弗里達顫抖起來。那是惡魔的聲音。沒有別的方式來描述。而它——它來自一個有鐵欄的——曾經有鐵欄保護的窗外的影子。但接下來那個影子就露出了真身——

在那個身形轉身面對格林德沃之前,弗里達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以及一對鮮紅的眼睛。

「請原諒,是誰建立了一個高度成功的全歐洲法西斯政權,並且擁有一個陰屍軍團;又是誰,被一個嬰兒所打敗?」格林德沃微笑,「繼續,猜吧,大人(Milord)。多麼嬌氣的名字!為什麼不用你自己的?」

伏地魔。是伏地魔。弗里達緊握著她的魔杖,要自己不發出聲音。

「你也知道我保留了自己出色的容貌,而你則像是一條蛇。你對自己的鼻子做了什麼?」格林德沃的聲音幾乎稱得上哀傷,「人人都應該有個鼻子。你自己把你自己的弄掉了,這很奇怪。阿不思,至少是被別人打歪了。並且從未痊癒過。」

「閉嘴。」伏地魔咆哮道。

「不。」格林德沃說,「我已超過一百一十歲了。我曾統治過全歐洲、印度次大陸、一大片亞洲以及南太平洋。你卻只有英國。你還認為你是更加邪惡的霸主嗎?」格林德沃顯然一心求死,爆發出大笑,「我可以給你一條好的建議。」

「關於——」

「關於統治世界!」

「你可以告訴我老魔杖在哪兒?」

「我可以告訴你,你永遠也不可能佔領俄國!那裡終年寒冷!不會有用的。」

伏地魔衝上前來,抓住了格林德沃的前襟。「老魔杖呢?」

弗里達越過伏地魔的肩膀,看到了格林德沃的笑容。

「我從沒擁有過它。」

在伏地魔憤怒的尖叫面前,格林德沃仍在大笑。

「告訴我,不然我就殺了你!」

「殺了我吧,伏地魔,我很高興去死!但是我的死不會帶來你所尋找的東西……有很多東西你不明白。」他現在吃吃笑起來。「不,你永遠也不會理解。那就是為什麼你將要失敗。」他拖長了「失敗」這個詞,以一種恐怖的歌唱般的聲音。

「我有什麼不明白的?」伏地魔嘶嘶地說,把他扔到床上, 力道足以震碎格林德沃骨瘦如柴的衰老軀體的每節骨頭。

「你也不懂我失勢的原因。」

「你還有十秒。」

「我投降了。即使我告訴你,你也不會明白的。而那就是你走向死亡的原因。而且對你而言也將非常痛苦。」格林德沃發出一連串響亮的笑聲,像鐘聲一樣在石牆間迴響。

「你越來越令人討厭了。」

「你總是威脅得太多,事實上什麼也沒說。」格林德沃吐出他的假牙,把它作為一個掌上玩偶。

那相當可能是弗里達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最古怪的事情。

「看!」格林德沃愉快地命令他,「這就是你!看看你犯的錯誤吧。」格林德沃拙劣的模仿伏地魔的蛇一般的聲音和英國口音。喀噠喀噠地玩弄著他的假牙,嘶嘶道,「我是伏地魔,我給自己起了一個毫無意義的稱號,為了彌補我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我憎惡麻瓜,我憎惡你,所以我要隨意殺人來讓我的走狗之間滋生不滿,而不是以忠誠下屬的恐懼來填充他們的思想。是誰需要那些聰穎的好奴才的忠誠——這些奴才知道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強大的多,他們知道除非是絕對必要否則你絕不會輕易殺死他們,還確切地知道以字母順序排列的文件管理系統是什麼樣子,那我就會不斷地說,不斷地說,不斷地說直到——嘭!」

「閉嘴!」伏地魔抬起他的魔杖,他的黑炮在身後翻騰,露出一截蒼白細瘦的前臂。「告訴我老魔杖在哪兒,不然我就殺了你!」

「殺了我吧。你不會贏的,你不可能贏的!那根魔杖決不會,永遠不會是你的——」

伏地魔挫敗地咆哮著,發出一道眩目的綠色閃電。當弗里達通過眨眼驅除走眼前游弋的光斑之後,伏地魔已經走了。格林德沃倒在他的床上,牙齒掉光,牙床微啟,構成一個微笑。

弗里達躡手躡腳地從衛生間走出來,舉著魔杖。伏地魔徹底走了。她不耐地一揮魔杖,開啟牢室的鐵門,環視四周。牢房內被破壞得很徹底。本世紀最強大也最成功的魔王躺在自己的床上,沒有牙齒。弗里達想她也許應該抻直他的袍子,但之後就又看到他手中緊攥的信件。

弗里達慢慢上前,費力地把羊皮紙從他手指中取出。

蓋勒特——

伏地魔不僅把復活石變成了一個魂器(足夠諷刺的了),他還偷走了斯萊特林的掛墜盒,拉文克勞的王冠、赫奇帕奇的杯子。我懷疑自己能把他們全部照出來。這個任務就交給哈利了。

我讚賞你在那一刻對伏地魔可能有的任何見解,以及你上封信中關於湯姆缺少的鼻子的象徵意義的推測。

我時日無多,請儘快回復,且保持條理。

阿不思

我親愛的阿不思,

你不可以責備我寫信時的雜亂無章。你極少給我寫信,我必須在要求籤保證書的時候儘可能多地練筆。你沒有問我的貓的健康狀況。我意識到擊敗伏地魔會有與足夠的壓力導致記憶的空白,所以我這次原諒你。伍爾弗里克活得很好,他最近已經學會取物了。我把對我的起訴書團成一團扔到牢房的另一邊,伍爾弗里克會很好心地把它取回來。他喜歡冰耗子,順便說,幾乎趕得上我了。

針對你的問題:伏地魔被擊敗是毫無疑問的。他計劃得很差勁。他不必要且不經考慮地殺人。他的統治零亂無章令他允許他的追隨者殺人時不需理由和命令。想到這種對可能的才華的浪費就令人發怒。我坦白我自己找到了與他的些許相同之處,除了這點——伏地魔認為自己不再是個凡人。他希望得到永生,並因此認定自己超越了所有凡人的見解與價值——而且,正如你所推測的,尤其是愛。

他永遠也不會懂得,所有真正的力量都來源於愛。如果我沒有愛上你並因此投降的話,我永遠也不會在囹圄中終此一生,唯伍爾弗里克做伴。愛將會擊敗他——而且,從你告訴我的那些有關你的那個叫做斯內普的男孩、以及我所猜測的來看,這是必然的。他不知道當斯內普加入你的時候,他把斯內普逼到何種地步。他永不可能了解斯內普會做什麼。你將不得不依賴他,毫無疑問,伏地魔隨意殺人的行徑將使更多的人奮起反抗。誰也不可能保持平靜,當自己所愛之人死去或與死差不多的時候。

伏地魔也是個可怕的模仿小丑。他會嘗試我做過的每件事,但,因為他觀念上的原則與我不同,也因為他如此執著於殺死每個人,他不可能達到我那樣的成功。我不了解他對於麻瓜出身者的恨意何在。一個人身上的魔法證明顯然使其於眾多普通人中突出,出身並不重要。對出身和背景的關注本身便非常令人惱怒。他完全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錯誤的細節上。如果你所言屬實,他如此駭人的撕裂他的靈魂、將其移植到一些超越基本死亡與道德的東西上的話,那他確實擁有這麼做的特權。我認為這令人佩服,如果他對他的統治與他的頭腦的浪費不這麼令我厭惡的話。無疑,它是一個優秀的人,但愛會成為他垮台的原因,和我一樣。更因為他從未感受過愛,也永遠不會體驗愛。

那是一個非常糟糕的計劃。我意識到你要讓這個男孩成為犧牲品,並一直如此。他令人吃驚得愚蠢。我知道你說過不要相信報紙,但卻允許這些垃圾未受檢查地出版?從你告訴我的話來看,他天性善良,卻沒點腦子。若你一定要他來尋找聖器,你最好讓你告訴我的那盒能夠理清線索的謹慎的女孩來做。如果你不這麼做,結果會很嚴重。

我愛你,一如既往。

——蓋勒特

蓋勒特——

謝謝你,我的朋友。我現在得離開了,所以我沒有充裕的時間寫信。

我有一種預感,所以我,至少把這點寫到紙上——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歡樂,也是最大的悲劇。

我愛你。

阿不思

伍爾弗里克在她讀信的時候就已醒了,輕腳走向她。她跪下來搔搔他的小腦袋。好吧,這真是個地獄。比起——比起蓋勒特·格林德沃是個翻凡人來說,更奇怪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像蓋勒特·格林德沃這樣足夠古怪的人,也試圖成為一位英雄。

弗里達從來都不是個預言好手,但在那一瞬,她突然感覺到一道強大的閃光,那不是一個夢,也不是一段記憶——

濃霧盤旋在火車站周圍。在那裡,一個老人坐在長椅上,擦凈他的鏡片。一列鳴笛的火車刺破了寂靜。與此同時,濃霧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是蓋勒特·格林德沃,彎腰駝背,沒有牙齒,他雪白的鬈髮與濃霧相融。弗里達回頭看坐在長椅上的那個老人,他突然之間恢復了青春——他的頭髮是亮棕色,飄逸過肩;他面頰光潔,明亮的藍眸在鏡框後閃光,架著眼鏡的鼻樑完好無損。弗里達再回頭,看到格林德沃也突然變成了在她非常年幼的時候再圖片和宣傳海報上看到的年輕男子。他實際上容光煥發,金色的鬈髮襯托出一張明麗喜悅的臉,他站直了身子,身體柔軟,四肢靈活。

「你來晚了。」另一個男子說,雙臂交叉,穿著一件舊樣式的修改版麻瓜衣服和一件深藍長袍。

「伏地魔滔滔不絕,」格林德沃回答,咧嘴一笑,令他突然之間變得難以形容的英俊,「而且我還有……還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他償還。」一個停頓,兩人相視微笑,就像他們外表所表現的那樣是個笨拙的少年一般。

「你躲避我。」格林德沃唐突地說。

「你會責備我嗎?」

格林德沃搖搖頭,「絕不會,阿不思。」

鄧布利多哀傷地笑了,「謝謝你,我對此有些害怕,以及……你所遭受的所有——」

「我們都有要忍受的痛苦,」格林德沃說,帶著一種狼一樣的笑容,「我得比你的要沉重得多,我想。但,話又說回來,我們都要承擔著責任,我得更顯而易見而已。能重新獲得我的牙齒真是美好。衰老是多麼可怕。」停頓一下,「我知道你說過我們不可能回到過去,但……」她停下來,困惑地皺眉,「也許我們仍可以……試圖重新開始。」

鄧布利多微笑著,弗里達意識到鄧布利多還是個年輕人的時候想當俊逸。「我總是相信有第二次機會的,蓋勒特。」

他們的手纏繞在一起,成為一體,一個不可分割的圓,之後,消失於濃霧中。

想想看,蓋勒特·格林德沃畢竟有個弱點。壞人也從不像他們外表看上去的那樣邪惡。而英雄——

她的思緒下意識迴避了這個問題。

世界仍需要英雄,需要沒有人格缺陷的人來告訴他們,一切安好——是不是?

人們是否——人們是否真的需要知道真相?

人們是否需要知道,鄧布利多之所以戰勝了蓋勒特只是因為後者太過深愛他能不忍殺他?人們是否需要知道,最終,格林德沃也試圖拯救世界?也許最後,每個人都需要一個關於拯救的故事。每人需要聽一個墮落英雄的故事。

弗里達看著信。有時,了解到每個人都不過是凡人,實在很難。

她把信攢成一團,任其掉到地板上。這或許是個糟糕的決定,但卻是以前屢次三番做過的,以後也將多次這麼做。人性曾多次被其自身所救——而且,弗里達想,這就輪到某個意識到人性的人來決定如何、為何、何時來拯救它。有那麼一刻,她想到了格林德沃青年營教授的教條課程;當教授以古怪的神情告訴弗里達她的父母平安無事的時候,再教育營僅僅像是個悠閑的假期,真的。弗里達環顧整間牢室。

這裡再無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了;她過會兒會命人來燒毀一切。

「過來,伍爾弗里克。」弗里達說,而後強迫自己往前走。她讓自己堅強地面對即將看到的可怕駭人的屠殺場面。所有這些,不是為何比再教育營、比格林德沃青年營更糟——即使格林德沃結果是個……唔,是個凡人。畢竟,她意識到所有這些人、所有她的下屬都為其而死仍是件恐怖的事。

伍爾弗里克在羊皮紙團掉到窗外之前抓住了它,他叼著它,尾巴在身後驕傲地抽甩著,跳到了格林德沃的大腿上。

初升的旭日柔軟了格林德沃的微笑;而且,當伍爾弗里克把紙團放到他蜷曲的手掌上時,蓋勒特的微笑,似乎比黎明更為耀眼。

The End

註:由於字數太多,就不貼原版英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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