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住在北京五環外的名企上班族

原文首發於微信公眾號「職問」（ID：zhiwen_15)

職問作為一個求職公眾號，寫過很多地點：金融街人的錯位人生、東方廣場的日與夜、陸家嘴的年輕人……我們試圖通過描寫一個個職場精英聚集地來發掘如今中產階層年輕人的生活狀態。

文章是我們記錄這個充滿變遷動蕩時代的方式。

職場是中國的時代和城市更迭涌動的一個側面。

於是今天，我們想寫寫那些住在北京五環外的上班族們。

每天坐在工位上敲打著鍵盤的他們是這個城市 GDP 的建造者，在地鐵呼嘯而來的風中匆匆而過的他們是這個時代的推動者，

他們，住在北京五環外。

上班路上

八通線是北京一處非看不可的「景點」

有人說，沒擠過八通線的人，不足以談人生。

八通線，對於每一個住在北京五環外的人來說，都是上班的代名詞。無論是住在昌平、望京還是丰台的上班族，上班的這一個半小時，都是「不美麗」的一個半小時。

「下車么，換一下換一下」

「你踩我腳啦！！！」

「都給你讓了還擠什麼擠！」

「不下車的能不能往後走走啊，擋在門口算怎麼回事！」

……

在上班這無比緊湊的節奏中，沒有人願意多花幾分鐘再跟陌生人絮叨幾句，因為再不快點，遲不遲到不說，這一趟車就要趕不上了。

不算太誇張地說，幾乎每一天，你都能看到如下幾件事輪番發生：

有人把鞋擠掉了；

有的人，人在外頭，包落在了車裡，包帶迎著地鐵里的風飄揚；

打架的人群、看熱鬧的人群，原因不為別的——你為什麼擠我／我女朋友，然後慢慢升級為——你怎麼罵人呢，最後演變成——動手啊，打不過你嗎？

我在國貿上班的M學姐，住在傳媒大學附近，每天早上通過八通線換乘1號線到國貿上班，她告訴我，每一天八通線的地鐵站上，你都能看到不遠處的某一個人，高舉著手機俯拍地鐵站的人流，她很不屑——怎麼？第一次見嗎？

在這樣上班的陣仗中，住在五環外的年輕人們沒有空間看手機，唯一的想法就是將雙肩包被在前面，別被身邊的人偷了錢包。

他們的腦中，「卧槽怎麼這麼擠」和「我為什麼還不換房」交替出現，陪伴他們度過這煎熬的一個半小時，甚至兩個小時。

上班要接受這樣「非人的摧殘」的人們，除了北漂，還有家就住在通州、昌平、丰台等地方的北京人，有著不用交房租、下班可以不用吃外賣、回家可以看電視，能住在90平米的兩居的幸福生活的本地人。

說實話，也有很多人曾經想過，為什麼不幹脆就在自己住的附近找個工作？可是沒辦法，在附近最好的辦公樓里，你沒辦法相信，在60平米的辦公室里辦公的兩三個人組成的，真的是家靠譜的公司。

對於住在五環外的不少上班族來說，也有乘坐公交車上班的，為了給北京的堵車留出足夠的時間，他們往往不得不6、7點起床，踏上公交車的前一秒奢望著能有個座位，能讓自己咪40分鐘。

在夏天，當司機踩住剎車，緩慢移動的瞬間，你會感受到一整車人的躁動不安，那種焦慮不是夏天帶來的燥熱、不是車廂擁擠的氣氛，是上班族對這樣的生存狀態無奈的憤怒。

下班途中

今天做「海帶排骨湯」，還是「豬五花味增」

夜幕降臨的北京國貿，與華燈一同初上的還有人們稍顯放鬆的步伐。

因為下班的時間線實在太長了吧，晚6點到10點，回程的八通線沒有了來時逼死人的擁擠。

通州人合上電腦的一刻，想到的通常不是離家還有50公里，或者沒有著落的晚餐，而是每天珍貴的私人時光終於到來。

畢竟每天起床睜眼就是上班，回家吃飯後就是閉眼的生活，工作不敢不飽和，24小時中唯一留給自己的時間，就剩下回程的2小時了吧。

這條路上，陪伴他們的不再是deadline的逼近，焦慮的車廂，而是嚮往已久的全套科幻小說，帶人逃離眼前的熱播劇，papi和咪蒙的今日更新，城市另一端閨蜜的心事。

雖然回家的地鐵也是全程站著，但很多人反而挺感激這段時間的。

因為終於可以暫時不想工作，看看delay了好久的綜藝，刷刷各路段子，憋著笑一路回家。就算深夜再開始吃飯洗漱，好像也沒那麼艱難了。

記得一次旁邊的小哥哥在用手機寫備忘錄，我偷偷的瞄了一眼，估計是要去告白吧，寫的是「關於你的十件事」。

我心想：有事可銘記，有人可告白，真好。

在下班的這一個半小時中，

A利用這一個半小時來看注會，因為別的時間都是由工作和生活支配著，只有這一個半小時可以給學習；

B利用這一個半小時趕緊給爸爸媽媽打電話，因為到家爸爸媽媽就睡了，不能打擾；

C在這一個半小時仍和客戶溝通，因為他說客戶只有這個時間才是有時間的。

就算通勤超累，但捨不得換房子。

因為已經和室友已經把小房間布置得特別溫馨，她花了2個月改造自己的出租屋。

牆體被漆成溫暖的米黃色，掛了她從西藏帶回來的掛毯；

老傢具都重新粉刷成出日系的質樸感，重新訂做的沙發套讓老沙發彷彿北歐出品；

藍色的窗帘和床單分別是藍天的嚮往和切爾西的榮耀；

書桌前自己釘了洞洞板，掛上一家人從小到大的照片。十幾個綠色盆栽和多肉在四處自由呼吸。彷彿每個角落都有一段專屬她的故事。

回家路上，有人會看美食公號和視頻，想想今天是要做「海帶排骨湯」，還是「豬五花味增」。反正路上一個多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因為遠方有一個在等著我的家。

這不僅是八通線的故事。

在丰台大地上錯綜複雜的公交線上，在西二旗出發的昌平線上，在駛向亦庄的高速路上，那些手握iPhone，kindle的年輕人，在別人「一天4小時通勤瘋了嗎？」的質疑中，正抓緊享受這一天中最自由的時光。

然而，下車後他們又要加速腳下的步伐，繼續這一天的「戰鬥模式」。

由於最近的清退，村裡各式路邊攤，黃燜雞們也都不在了。回家路上能陪伴他們的，只剩下各種帶「安全」的紅色標語，高聳的路燈，和刺痛臉龐的陣陣妖風。

但是，換房子、換工作的念頭，畢竟悄悄減弱了。對比那些走路上班，無縫加班的人，村裡人還是找到了一絲優越感，「幸好，幸好我有這一個半小時。」

從五環外開始的第一天

不少人會不自覺地回憶起來到五環外租房，從這個「家」出發去上班的第一天——

那時候，我猜想國貿的 Dressing Code 應該都是精緻的職業裝、高跟鞋和真皮小挎包吧，不知道我今天的這一身合不合適。我還沒有英文名，介紹自己的時候還沒想好怎麼說。

鑽進丰台區的地鐵站，來到海淀區，我會感慨簡直像是兩個世界，有時我會突然懷念丰台的煙火氣，可隨著下班時間越來越晚，冬天的到來，回家的路又冷又黑，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萬物都變得匆匆了。

無論是高樓大廈還是外賣商鋪，無論是消失的金錢豹、高端的大漁，還是黃太吉、西少爺，到最近的喪茶、喜茶、一點點，你的生活里、網路上接觸到的一切，彷彿一切都能在這裡找到答案。

村裡上班族們的通勤日復一日，怨嘆總飄在耳邊——

「為何把青春消耗在這往複的列車中？」

等待上車的人們，依然排起長隊，步伐急促。

或許吧，在我們在我們決心選擇這個城市的那一刻，這段旅程已經註定。去程的列車滿載負能量，人們推搡拉扯，驚懼荒誕，情願把臉貼在車窗上，卻誰也不甘願中途下車。

目的地好像就在那裡，是那座金碧輝煌的大樓，是那種西裝革履的步伐，是那份人均400的日餐，但好像又不是。

目的地好像一直到不了，但人們找不到確認的乘務員。所幸，回程時總還是能欣慰地喘口氣，和同程的鄰座聊聊天，至少確認我不是一個人在路上。

從村裡到城中，從我家到夢想，我們總以為起點和終點才算數。

其實人生的真相，還是在路上罷。

特別鳴謝：Umasou、盼盼、徐總接受採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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