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酒與故事交織，雞尾酒中又藏有怎樣的隱喻？——《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研究專題（一）

湯淺政明X森見登美彥這個組合所孕育的作品，可以說是最難去寫動漫評論的作品之一。本次研究的《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這部作品，內容極為豐富。故事在有著龐大信息量的同時，又存在著模糊而又清晰的主線。動畫中的每一個分鏡，每一段演出，都透露著湯淺政明的濃厚個人風格。其中所隱藏的含義，皆非三言兩語便可道明的。筆者斟酌再三，決定採用「分主題研究」的形式書寫此文。因筆者精力有限，故此次研究分多篇文章發出，每篇扣緊一個主題，而非作品的段落。

那麼，以上！

春宵，出自白居易所作《長恨歌》中「春宵苦短日高起」一句，指美好縱慾的夜晚。縱慾是啥？情慾，色慾，食慾等等，無拘無束的放縱慾望，方為縱慾。所以，《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簡稱春女......吧？）這部以「春宵」為主題的作品，其中自然也存在著慾望的放縱。夜晚不同於白日，人的行為會更多的受到情感的支配，感情也變得更加豐富敏感。「春女」這部作品將故事的舞台設定在夜晚，自一開始便表明了這是一部與「情感」有關的作品。更直白的說，《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這個名字，散發著濃烈的愛情氣息。既然古人便以「懷春」二字來比喻少女思念婚嫁，那麼在苦短的春宵中前進的少女，不難讓人產生一種「呼籲少女在短暫的青春時節努力尋求愛情」的感覺。

不過，森見的作品，往往不會只是單一的主題。「春女」雖就結局而言大致符合名字所給人的感覺，但其中所包含的元素，確實豐富而繽紛的。森見喜歡京都，這部作品便融入了京都；森見喜歡奇幻，這部作品便融入了奇幻；然後，森見喜歡酒水，這部作品便融入了酒水。

酒是森見作品中的常客，森見喜歡用各種各樣的文字去描寫各種各樣的酒。其中，就包括在「春女」中存在感異常強烈，在森見其他作品中也都有出現的「偽電氣白蘭」。這部動畫的監督湯淺也是位愛酒人士，二人的搭配使得這部作品中所出現的「酒」不單單只是飲品，更寄存著作品之中的思想與情感。

酒與夜晚是絕妙的搭配，宴會，聚會，酒吧，凡事與酒有關的各種活動，幾乎都發生在夜晚。「春女」的第一個故事，是這些與酒有關的活動的大集合。其中所出現的各種各樣的酒，皆擁有屬於自己的故事地位。「春女」研究的第一篇，便以「酒」為研究對象。

在第一章的最初的pub里，愛好酒水，且酒量驚人的女主獨自在昏暗的燈光下，豪爽的將四杯完全不同的雞尾酒倒入口中。「為何要選擇這四杯雞尾酒？」，原作中並沒有出現這四款雞尾酒的名字。不僅如此，女主強調自己鍾愛以朗姆酒為基酒的雞尾酒（動畫中也有點到），而這四杯雞尾酒中，只有一杯是以朗姆酒為基酒。

既然監督是湯淺這位個人風格濃厚，製作作品時極其任性的監督，這四杯酒便很難不讓人去思考其所出現的意義。而在將這四杯雞尾酒與故事的四個部分一一對應之後，其中所蘊含的思想便浮現在了出來。

女主獨酌的四杯雞尾酒分別為：藍色星期一，莫吉托，紅粉佳人，瑪密泰勒。筆者將在接下來的一段文字，將這四杯雞尾酒與故事的四個部分相結合，借雞尾酒之名分析這四部分故事。（這裡需要說明的是，這種分析只是對作品表象的分析，至於更深入的去探討作品的內在，將在之後的文章中進行。）：

藍色星期一（Blue Monday Cocktail）：藍色的雞尾酒。星期一是一周的開始，同時也意味著假期的結束。所以，星期一往往是令人不快的一天。以冷色調的藍色作為這款酒的顏色和名字，散發出一種憂鬱而深遠的感覺。令人在聽聞其名後，很容易將壓抑與星期一聯繫在一起。這種感覺，和夜晚給人的感覺很是相似。在pub昏暗的燈光之下，藍色星期一所散發的微光，如寂靜夜晚中的冰冷月光。若一個人，夜晚的感覺是孤獨而寂寞的。獨坐在冰冷的床上也好，遊盪在或空擋或熱鬧的大街上也好，獨自一人參加不熟悉的party也好，那種突然發現自己原來只是一個人的悵然若失，憂鬱而寂寞。

不過，很顯然，女主並不是會因獨自一人而感到悲傷憂鬱的少女，這部以「春宵」命名的作品的夜晚也並非平日里的無聊夜晚。當將藍色星期一倒入口中，淡淡的橙皮味中透露著的些許苦澀背後，是一絲絲的甜味。和酒的名字相反，這酒能夠給予飲者以精神抖擻的感覺。而這部作品的「春宵」也是如此，是每個苦澀日常的夜晚中所透露出的點滴夢幻。女主是好奇的，她的好奇心強烈捕捉著這份點滴，從而拉開了故事的序幕。

藍色星期一的一周的開始，也是奇妙夜晚的來臨。其中複雜的味道，如夜晚中的諸多人與事一般，苦澀而又甜美。

莫吉托（Mojito）：莫吉托是海盜飲品，是與這部作品最不搭的雞尾酒——這是一款被認為應該在早晨/上午飲用的雞尾酒。薄荷和青檸的味道與本就不多的朗姆酒形成了互補，令這款雞尾酒的味道清新爽口而不強烈。所以，這是一款很適合夏日飲用的雞尾酒，它的口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炎炎夏日之後，微風緩緩的涼爽夜晚。所以，莫吉托所對應的故事，是發生在戶外，涼爽夜晚的故事。

「春女」作品中的第二部分，是講述發生在舊書市場之中的故事。作品中出現的舊書市場，是現實中於特定時間在糺之森舉行的舊書販賣活動。糺之森位於下鴨神社內，剛好與自稱天狗的樋口先生聯繫在一起。此乃後話，故不在此做過多介紹。

夏季的夜晚，一邊納涼，一邊遊走於充滿發霉紙張氣味的街道之上。偶爾拾取一書略讀一二，搞不好還會邂逅受用一生的作品。

然而，即使在這樣的夜晚，依然存在著貪婪的「破壞者」。他們拍賣書籍，將書視為提高自身財富的種子，絲毫不在意得到書的人是否真正需要其中的內容。為了於清涼夏日進行強烈對比，作品中還出現了李白所舉辦的「火鍋大會」。火辣的火鍋將涼爽的夏夜一掃而光，在燒去了購書的閑適後，剩下的，只有為達目的散發出的貪婪。好在女主和古木市神明的及時制止，才使得夏夜裡重新吹起涼爽的微風。莫吉托是酒，其中透露著一絲朗姆酒的熱烈。但這熱烈終將會被薄荷和青檸的清爽掩蓋，變為輕撫面龐的微風。

紅粉佳人（Pink Lady）：雞尾酒中，粉色代表愛情。這款雞尾酒的寓意顯而易見。其與作品的聯繫，也再明確不過。「春女」的第三部分，是與「胖次總番長」的戀情有關的故事。在這一部分中，主角表面上是胖次總番長，實際上，卻是並不顯眼的「偏倔王」舞台劇監督紀子。這也與粉紅佳人「可以為美麗的女士們帶來愛情」的寓意相仿。

紅粉佳人的名字，來自於曾與1912年在倫敦上演的同名舞台劇。而這一段與戀愛有關的故事，也是伴隨舞台劇展開的。胖次總番長為了尋找曾經一同被蘋果砸中的少女，策划了這一場在學園祭上發生的鬧劇，並得到了無數少女的支持。而在與紀子共同被從天而降的錦鯉砸中後所孕育而生的戀情，戲劇而又奇妙。

舞台劇是刻意的安排，紅粉佳人的顏色也是刻意而為之。這款雞尾酒的走紅也好，有關愛情的寓意也好，都是在刻意而為之後被世人編撰而出的。胖次總番長所憧憬的蘋果女孩實際上是好友學園祭事務局長的男扮女裝也好，紀子最初表白胖次總番長而被拒絕也好，彷彿都在諷刺命運般的邂逅，但最終從天而降的錦鯉卻又道出了命運的奇蹟。紅粉佳人本為舞台劇的配角，卻在舞台劇逐漸被人淡忘之後，成為了流行百年之久的經典名酒。紀子是連舞台都觸摸不到的配角，卻終究成為了這段故事的主角。這段與愛情有關的故事，自一開始便道出了最終的結果。或許，愛情也是一樣，一點點命運，一絲絲刻意，方能刻骨銘心。

瑪密泰勒（Mamie Taylor）：典型的霸克風格雞尾酒。檸檬汁與蘇克蘭威士忌散發出的鄉土氣息的結合，搭配適量的薑汁汽水，使得酸澀中略帶一絲甜味，口感醇厚而綿柔。

與前面的雞尾酒不同，瑪密泰勒與作品的聯繫，就表面上看來少之又少。無論是名字，顏色，亦或是味道，都很難讓人將其與最後一章的故事聯繫在一起。最後一章講述的是李白傳遞給眾人的感冒，唯一沒有生病的女主四處探望已經熟識的病人，最後與男主兩情相悅的故事。湯淺政明通過將男主糾結的思想具象化，令這一段故事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獨立性。進而將這部作品的主題之一——「愛情」放到了核心的位置之中。

何為愛情？不知不覺，後知後覺，細水長流。它並不一定浪漫，不一定閃耀，更不一定甜膩。檸檬汁酸澀味道中流露出的薑汁汽水的微甜，搭配鄉土氣息濃重的醇厚蘇格蘭威士忌，成為了令人百喝不厭的長飲雞尾酒瑪密泰勒；不會說浪漫的話，也沒有被蘋果砸中的浪漫，只是笨拙的尋找，愚鈍的陪伴，卻成就了男女主角之間的戀情。

這四杯雞尾酒，只出現於動畫第一章的最初，且均一閃而過。故儘管可以找到雞尾酒與故事的契合點，但就分析而言是粗略而模糊的。第一章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酒，其中真正的主角無疑是「偽電氣白蘭」。森見將這瓶虛構的酒水大書特書，不免有希望讀者能夠更多的去關注酒之外的東西。

筆者認為，那東西是與酒有關的情感。故第二篇文章，將以此為核心點討論。

題目的話？

「飲酒之道乃為人生」吧？

還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