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理短篇小說：胡莉

作者為哲友陳默投稿｜來自哲學人公眾號

大約10年前，劉蘭蘭和胡莉就是形影不離的小夥伴，她們都是班裡的班花，常常在一起讀書，寫字，吃飯，談世界。

現在她們一起東渡日本留學，更是無話不談的私房閨蜜，所不同的是，胡莉有了男朋友，而劉蘭蘭依然單身。

胡莉與男友潘諾交往了有半年多時間，是在一次party上認識的，潘諾是那種人帥多金學習又好的類型，惟一的缺點就是有暴力傾向，這也是胡莉感覺潘諾並不適合自己的原因。

胡莉清楚的記得，潘諾在一個月前的一個周末晚上請她吃飯，吃完胡莉以要寫論文為由回家，潘諾不答應，就直接在大街上開罵了：「老子請你出來是看得起你，你拽什麼拽？」潘諾越罵越凶，「你別給臉不要臉！想讓我請的女孩子多著呢，排著隊都來不及呢。」

從那之後，胡莉就把潘諾從自己的通訊錄里刪除了，她想徹底遠離這個人。

一個秋風蕭瑟的夜裡，潘諾找到了胡莉與劉蘭蘭合住的公寓宿舍，在門口大聲嚷嚷著讓胡莉出來，說要跟她談談，胡莉由於怯懦，一直在哭，不敢出去。劉蘭蘭出於朋友義氣，看到好友如此委屈，決定出去會一會這個潘諾。

「胡莉已經決定不跟你交往了，你快回去吧。」劉蘭蘭走出來說。

「不，我要胡莉她親自出來跟我說」，潘諾應道。

「都這麼晚了，胡莉都休息了」，劉蘭蘭說，「明天還有很多功課要做呢」。

「騙人！」潘諾有點不耐煩了，「我現在就要她出來，問問她為什麼不喜歡我了！」

……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劉蘭蘭感覺潘諾身為男人死皮賴臉，沒有風度；潘諾覺得這是他和胡莉之間的私事，你一個外人插什麼手，兩人從一開始的談話上升到後來的吵嘴，沒吵兩句就開始推推搡搡。

此時的胡莉躲在門背後聽得真切，潘諾甚至揚言，「如果胡莉不愛我了，我現在就把她勒死」，嚇得她直啰嗦。出於恐懼，她作出了一個讓她懊悔不已的決定，她把宿舍的門從裡邊反鎖了……

事後她才知道，那天夜裡劉蘭蘭為了保護她被潘諾連捅數刀，沒到醫院就窒息了。

當她把這一切告訴自己的父母時，媽媽的電話鈴響了：「孩子，這事千萬不能說出去，這事跟咱無關，你只需要安心讀書」。媽媽再三叮囑她，「記住，千萬不能往自己身上攬！」

胡莉很乖的聽了父母的話，劉蘭蘭遇害的具體事宜有日本警方在處理，她只負責協助調查，畢業後回國找了份不錯的事業單位，日子過得悠哉悠哉。

劉母在得知蘭蘭的死是被胡莉的前男友殺害時，感到異常震驚，她想通過胡莉得到更多關於事情的經過。

但在短短的幾分鐘通話內，胡莉家人把劉蘭蘭死之事撇的一乾二淨，臨了還送她一句話：「你女兒命短，怪不得我們！」然後將其拉入黑名單，劉阿姨再也無法跟她們取得聯繫。

無奈之下，劉阿姨藉助互聯網，把女兒的死因及胡莉家人的冷漠公布到了網上，僅僅半天時間，輿論就把批評矛頭全部指向胡莉及其家人，騷擾電話一通接一通，連出門買菜都要小心，生怕被人認出來。

胡莉給劉阿姨發微信稱「阿姨，你要再說我的名字，發一些跟我相關的材料，我就不再配合警察調查，死也不會配合了！」

正是這句威脅劉阿姨的話，更是激發了網友強烈的不滿，什麼難聽的話都有，胡莉的工作也被單位辭退了，過往的親朋好友也離她遠去，天天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子里不吃不喝。

一天晚上，她夢見了劉蘭蘭，夢見了劉蘭蘭想找她說話。

「胡莉，你為什麼要把門反鎖？」劉蘭蘭問。

「我害怕，我怕潘諾衝進來打我」，胡莉回道。

「那你就不怕潘諾打我嗎？他不緊打了我，他還殺了我！」劉蘭蘭聲嘶力竭的說。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胡莉開始哭著說，「我只是害怕，怕他進來。。。如果我知道他會殺了你，我會報警的，」

後面的幾個字，胡莉說得很小聲，小到自己都快聽不見，因為她自己知道，如果潘諾真要殺蘭蘭，她更能更是不敢開門，哪裡還敢報警呢。

兩個昔日活潑的女孩子，突然說到了生死，空氣似乎都變得凝重，這時，胡莉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她突然向劉蘭蘭發問：

「蘭蘭，我們從中學開始就是好朋友，一起寫作業，打羽毛球，周末去郊外放風箏，你家就是我家，我家就是你家，我給你煮過餃子，你給我熬過糯米湯，我們之間的事情說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如果，如果你知道這次幫我會讓你失去生命，你還會幫我嗎？」

劉蘭蘭遲疑了一會兒，開口說，「我知道你問我的意思，我也如實的告訴你，我並沒有那麼高尚，我這一次幫你，是為了你下一次的幫我，如果我知道我幫你會丟掉性命，我是不會幫你的」。

聽完了劉蘭蘭的這番話，胡莉抽泣著從夢中醒來，在發生這件事情之前，她並不知道友情的功利性，無論10年還是20年還是更長久，人只是為了找個伴兒，在愛情未來臨的時候用友情來充當，蘭蘭幫自己充當了10多年的友情。相反，自己又何嘗不是呢，自己也付出了10多年的友情啊。

可是一上網，無論大V還是小粉紅，到處都在罵自己是個良心泯滅的惡魔，甚至用各式各樣的心理學圖式分析著自己如何如何的毫無人性，而與自己與無話不談的閨蜜成了大家心目中英雄和天使。

胡莉看完這些有點哭笑不得，心想，「惡魔與天使原來可以是好朋友呵」。她同時也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是假的，都沒人信。

此時的胡莉有點懂了，她想，自己作為一個懦弱的人，從一開始就逃避這件事，不敢去面對，導致自己家人詛咒和威脅劉阿姨的言論被曝光，現在更是追悔莫及，說什麼都遲了，如果要承認錯誤，承認自己的懦弱與自私，以後視劉阿姨為自己的親生母親，在精神與經濟上支持她，為她養老送終，還要面臨網友隨時隨地的監督……將來的男友、領導、朋友怎麼看自己？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自此之後的三個月，胡莉天天望著自家的天花板，一言不發。

一年後，胡莉鬱鬱而終。網友大呼：活該。

不久後家人從胡莉房間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親愛的爸爸媽媽，請不要把怨恨遷怒於網路和網友，是他們拯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