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被掩飾拋棄的歷史《泰景亨策》23
干護瞬間發現自己的侄子干奢,雖然年紀幼小,但是跟自己不同的是,他第一次看到了慘烈的戰爭,表現出來的不是被血腥震赫的驚訝和慌亂,而是非常清晰的分析戰場上的局面。最讓干護驚愕的是,干奢的臉一直在微笑,當匪軍和守軍相互廝殺的時候,干奢的嘴角在興奮的抽搐。
不過干奢和陳暘對戰局的判斷還是失誤了。申時到了,匪軍沒有攻城,酉時過了,匪軍仍舊按兵不動。
陳暘和干奢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皺起眉頭。
「為什麼他們不顧自己的補給不足,」干奢問陳暘,「卻不趁著城內的守軍疲憊攻城。」
「他們不缺軍糧。」陳暘推測。
「不,」干奢說,「他們就是奔著鳳郡的糧食和財富來的。他們缺糧。」
「是的,他們沒有糧食。」陳暘說,「難道他們可以不吃不喝。」
「他們架起篝火了。」干護提醒。
匪軍在城牆護城河外一百二十步的地方架起了幾十個火堆。每個火堆並不大。與城牆的距離,剛好超過重弓的射程。
「他們要幹什麼?」干奢問,「夜間駐營生火,豈不是暴露自己的目標。」
「我已經猜到了。」陳暘說,「畢竟是山匪流民。」
「我也猜到了。」干奢回答,「可是他們的辦法有用。」
干護立即知道了為什麼匪軍在糧草匱乏的時候,並不急於進攻,因為他們還要進一步的擊潰鳳郡守軍的精神。
匪軍將白日里突圍的騎兵,衣物褪盡,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在幾十個火堆上,開始烤炙鳳郡騎兵的屍體。這一百名騎兵 ,足夠匪軍三千人一天的軍糧。
干護喃喃說,「左右都是吃人,吃自己的兄弟妻兒,還不如吃欺凌自己的官軍。」
鳳郡城牆上的守軍開始發出了哭聲,守將的呵斥聲也夾在在哭聲里,但是哭聲蔓延的很快,守將也無法制止。有的守軍嘔吐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城牆上一片混亂,混亂之後,凌亂的弓箭毫無目的的射向匪軍火堆。城內的投石機也沒有在統一的指揮下,胡亂的投出巨石。
這些毫無意義的攻擊,對匪軍沒有任何的影響。鳳郡城牆上的守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僚或者是親屬,被匪軍當做牲畜吃光。
匪軍吃完屍體之後,火堆被鏟滅。城內已經宵禁,沒有燈火。城外也是一片漆黑寂靜。
這一夜,攻防兩方都沒有任何的舉動。
第二日的白天,重複了第一天的情形。申時的時候,干護和陳暘、干奢,看到了匪軍全部集結到了南門。可是鳳郡的守軍也沒有膽量從東西兩門突圍了。姜璇璣受了一次埋伏,不敢再調遣士兵突圍。
「開始了。」干奢和陳暘說,「攻城的時候到了。」
干護的鼻翼抽動兩下,風中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惡臭,這個惡臭他十分的熟悉,他聞到過。干護突然想起了這個惡臭是在香泉台聞到過的時候,兩聲尖銳的猿啼在鳳郡的南門響起。
山魈!
隨著清脆的鎖鏈聲,干護看見兩頭巨大的山魈——與香泉台的那一頭山魈一模一樣,只是身上多了好幾條鎖鏈,正在匪軍的幾十個大力士拖動之下,搖搖晃晃的走向了鳳郡南門。
「這就是他們破城的方法。」干奢興奮的要跳起來,「果然有致勝的秘術。」
「可是山魈是屍骸怨靈集聚,只有對人的憤恨。」干護還是沒有想明白。
「山匪的匪軍里,有我的同行。」陳暘終於又吐露了一個秘密,「終於有術士按捺不住,開始搶奪先機了。」
山魈拖著巨大的鎖鏈,蹣跚的走到了南門,城牆上的守軍,紛紛放箭,可是這些羽箭對山魈毫無用處,山魈的身上插滿了幾百根羽箭,仍然走向了城門。城牆上的弓箭手立即把目標對向控制山魈的幾十名大力士,但是大力士都十分的勇猛,寧願受箭,也不肯放下手中鎖鏈。
投石機再次發出綳綳的響聲,巨石飛來,只有一個擊中了山魈的肩膀,屍骨飛散,這頭山魈的右胳膊頓時掉落下來。兩頭山魈再次發出了巨大的猿啼。拖著鎖鏈末端的力士,跨過護城河,狂奔到南門的城門。
投石機需要兩炷香的時間上弦,匪軍已經計算好了。這個空檔就是山魈攻城的間隙。
沒有受傷的山魈,突然跳躍起來,手臂抓到了城牆的牆垛,守軍立即用長刀和斧頭砍山魈的手掌,山魈從城牆上跌落下來。
控制山魈的力士幾乎每個人身上都中了幾支羽箭,但是他們都奮力呼喝,指揮山魈攻擊城門。
兩個山魈狂怒之下,用肩膀一次又一次的撞擊城門。
城門垮了。山魈衝進城內。匪軍卻並不急切,只有前軍飛快的跟著山魈入城。城牆上的守軍開始傾倒火油和木樁。前軍有幾十人瞬間被烈火捲入。
這時候,干護看見了匪軍的弓箭手排布好了陣型,站在距離城牆六十步的位置,每一個弓箭都點燃了箭頭,第一批火羽箭飛出,鳳郡城牆上的守軍紛紛中箭。片刻之後,城牆上冒出了一團劇烈的火球,火球滾動,連續引燃了城牆上堆積的火油,木樁也被引燃,鳳郡在城牆上的幾百名士兵瞬間陷入火海。幾十個士兵帶著身上的火焰,胡亂奔跑,從城牆上掉下來。
匪軍的第一輪弓箭手站立不動,抽出羽箭。第二輪弓箭手從後方前進二十步,走到了距離城牆四十步的位置,朝著鳳郡的城內放箭。又是漫天的火羽箭掠過傍晚的夜空,射進了鳳郡城內。
鳳郡的南門,全部陷入一片大火之中。
匪軍第一輪弓箭手向前四十步,到了城牆前二十步,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守軍在城牆上阻攔他們。而這一次的火羽箭,射入鳳郡城內的距離更深。
所有的匪軍停頓了一下,列隊變成了雁陣,形成了總攻的陣型。
「殺姜璇璣!「
「殺姜璇璣!」
……
匪軍再次同時呼喊,這是衝鋒入城前的號令。
一聲巨大的牛角聲刺穿了天際。
匪軍開始攻城。
接下來的兩天,戰鬥的過程,在鳳郡守軍的潰敗之下,乏善可陳。
干護叔侄看到了匪軍的後軍準備了兩台雲梯,並沒有用上。因為南城門被擊破之後,鳳郡的守軍就開始潰散到郡城之內。
相比官軍,城內沖入匪軍反而更加具備正規軍隊的素質。匪軍在大勝之際,並沒有縱兵搶掠,而是分兵為十幾個隊伍,在城內搜尋躲藏和抵抗的零星鳳郡守軍殘餘,並且留下了內城通往女牆的道路。
一天兩夜之後,殘餘的鳳郡守軍以及郡守姜璇璣,郡薄蒯繭都陸續被逼迫到女牆之內。
女牆是外城牆內部又砌了一個凹口城牆,本來是守城軍隊抵抗攻城匪軍的第二道防線。可是看來姜璇璣根本就沒有在女牆抵抗,當南城的城門被攻破的那一刻,姜璇璣和鳳郡的守軍就放棄了這一場生死戰鬥。
鳳郡城池的大火仍舊在熊熊燃燒。郡守姜璇璣,郡薄蒯繭,還有一些沒有死在戰亂中的鳳郡官員,都被匪軍押上了城牆。
大獲全勝的匪軍開始劫掠城池。作戰的匪軍軍隊,現在轉變成了運輸部隊,把鳳郡內的糧草和庫銀,一車一車的拉出城外,堆積在護城河邊。
城池裡傳來了百姓的哭嚎聲,已經有赤裸著身體的婦女從城門跑出來,投入護城河中,隨即溺死。
干護看了暗自心驚。
過了一夜之後,匪軍停止了劫掠和姦淫的惡行。重新回到了城牆上下,隊形齊整。
城內的富戶,男人和婦女分作兩列,依次從通過南城破敗的城門,在匪軍軍隊的逼迫之下,走到了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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