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說:長老

寺院里有位年長有德行者,歲數已在九十之上,為僧七十餘載。老和尚上下不應直呼,寺院僧眾和佛學院的同學多稱呼其為「法老」。

法老是第一屆的學生,所以也算是老學長。又沒有任職,如此大家接近起來沒有距離。他的同學裡,有卸任的佛協會長,已故的副會長,眾多佛教界領袖。而他一直以來似乎沒用出現過在一些重要的佛教新聞里,只幾次出現在某些文物研究以及有關梵文的研討會相關的新聞里。

我和他走的不近,偶爾和他打個招呼,有時甚至招呼也不打。法老不會說普通話,一次我用蹩腳的南京話問老和尚:老和尚是哪塊人啊?法老用泰州話說:泰州滴。我對老和尚的了解僅僅是泰州人,老學長,和老會長是同學。

有的同學很機靈,經常去親近法老,問一些歷史,七十多年的歷史,老和尚說起來滔滔不絕。同學和我說,法老很「膽小」。在某些時期,法老選擇躲進山裡,研究梵文和石經。同學這麼問的:「人都去鬥地主了,你去哪了?」法老說:「我怕死哎,我跑到山裡頭搞石經去了。」法老是石經的權威,但是沒有什麼頭銜。

法老在寺院里,享的是清福。應該享點清福了,一輩子,都奉獻給了佛教。老和尚很瘦,已經斑駁的臉上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俊秀。只是背駝了,走路慢悠悠的。手裡經常拿著一根用紅布包起來的水管用來捶背。天冷了,他就帶著一頂小黃帽,穿著大褂,在院子里踱步。

前段時間聽說他想出一本梵文字典,但是沒有錢,所以出不了。他似乎有點因為這個事不開心了。而又沒有人願意和他學習梵文,似乎他一生的研究會隨著將來他的生命的結束而泯滅。對他而言,似乎有些殘忍。

前段時間學院拍一個紀錄片,有一個場景是剃度。把老和尚請來幫忙,似乎老和尚不知道是在拍紀錄片,老和尚在開示里講的認認真真,在那一場戲裡,我看到了僧人的氣質,那些在我身上絲毫沒有的氣質。老和尚畢竟是老和尚,和尚當久了,就是有一股和尚的味道。

法老確實老了,一次剃頭的時候,他足足用了三十分鐘。我跟他說,我幫你剃。老和尚拒絕了說:我自己慢慢來。也許是無奈,也許是要強。法老開過一個玩笑:我的同學都死的差不多了。

佛教界的長老已然不多,我這一輩能親近到的就更少。如法老這般的長老已經不能給我們什麼太大的幫助,但是只要知道他們還在,就會有一股力量,心裡就會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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