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規劃師

1.

「今天早上，我是故意把牛奶澆到你的臉上的。」老黑說。

「請你注意用詞，那不是澆，那是射，你把一袋牛奶像射X一樣射到了我的臉上。」我冷冷的說。

今天早上7點45分，我上班即將遲到，就在我奪門而出那一剎那，我看見了老黑，他面帶愧疚的拿著一袋牛奶擋住我，說道。「對不起。」

正當我一臉懵逼時。他就咬開奶袋，一擠，一道奶流射到了我的臉上。

老黑看我生氣，趕緊端酒。「消氣消氣，我這不是正要給你解釋么。」

「說。」

「老邢，不是我想這樣做，是我非做不可，因為我是命運規劃師。」老黑一臉正色。

我嘆了一口氣，同樣一臉正色。「老黑，你看我像不像個智障？」

老黑知我不信，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像ipad一樣的東西「十秒後你的老闆會給你打電話，在這裡提前恭喜你，你被炒了魷魚。」

我狂笑一聲。「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和老闆的關係是鐵打的。」

電話響起。

「老邢，咱倆這塊鐵算是碰到硫酸了。」

2.

那天晚上我吃了老黑429塊的燒烤後還把老黑毒打了一頓，這才相信了老黑的說辭。

他是一名命運規劃師，在他的手上那塊ipad被叫做命運電路板。每一個人的人生都必須按照電路板規定的路線前進，而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證命運能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

「像你們這種命運規劃師很多麼？」

「多，到處都是。」

「他們在哪呢？」

「在你的身邊，各行各業。」老黑笑了。

「原來命運規劃師沒有工資領的啊，真low。」我不屑的說。

老黑笑了笑，他繼續說道。「你看過蝴蝶效應么？毫釐之差，就會有風暴般的災難。」

「是啊，說不定我今天不被開除地球就爆炸了。」

老黑居然很認真的點點頭。「說不定還真會。」

「我靠？那我豈不是被老天炒了魷魚？」我無奈的說。

「老邢，你沒必要這麼沮喪，因為對於你來說，人生才剛剛開始。」老黑狡猾的一笑。他從懷裡掏出一個ipad。「接下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輔助你，走你正常的命運。」

他把電路板出示給我看，只見一個光點閃耀在了「被開除」的節點上，而順著那條線還有許許多多的節點，直到我望向那條線路的終點。

「諾貝爾獎。」

我一臉震驚的看著他，而他沖我微笑著點頭。

從此以後，老黑與我貼身相處，形影不離，連床都一塊睡。我生怕我不小心擼了個管就改變了我諾獎的命運。

這要是跟別人說，我擼了個管把諾獎擼沒了，估計別人會把我當神經病。

在老黑的指點下，我成長很快。半年後，我就出了第一部作品，這是一部雞湯文，叫《你的熱鬧，雖敗猶榮》，首印十萬冊。經過各方人馬的強勢包裝、各位大佬的極力推薦、出版商的大力傳頌，終於賣出了500多冊，出版商賠了個底掉。

「老黑，為什麼書賣的這麼差？」我憤怒的衝進房間里質問他。

老黑悠悠的說。「它讓你賣的差。」他指了指電路板。

「可是那本書我寫的很好！」

「我知道啊，正能量雞湯文啊，傳銷組織天天用你的書給大家洗腦呢。」老黑笑著說。「可是這本書不可以火，無論你寫的多好也不能火。」

我的心一陣冰涼。

老黑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反應。「今天電路板說，你需要一個人去書城買書，在那裡會遇到你的貴人贊助商，這裡要求一個人，速去速回。」

隨後他沒再看我，繼續鑽研他的電路板。而我接過了老黑給我的書城地址。

我感覺我做了老黑的馬仔，命運的馬仔，這讓我極其不爽。

我接過了老黑給的地址。

然後出門的一剎那，我將紙條撕了個粉碎。

3.

我沒有去約定的書城，而是去了附近一家小書店。

我看著我的書被擺在了最犄角旮旯的地方，心中一陣酸痛。它本不該放在這的。

「這本書不該放在這的。」一個聲音響起。

我猛地回頭。

只見她輕輕拿起那本書，沖我微笑。「我向你推薦這本書哦，雖然小眾，不過寫的真的很好。」

青色襯衫，牛仔短褲，皮膚白皙如雪。彎彎一笑，眉眼如春風，她笑著跟我推薦著我寫的書，我看著她笑彎眼睛，再移不動目光。

「不好意思，我就是這書的作者。」我臉紅的說。

她一驚。「真的啊！我叫韓雪！沒想到你這麼年輕，你知不知道好多傳銷組織都在用你的書呢。」

「這可是我聽過最別開生面的夸人言辭了。」

我請她去喝了咖啡，期間我們聊天侃地，嬉笑不斷，我第一次感覺到人生的酣暢淋漓。和她在一起，我會忘了很多事，忘了老黑、命運、乃至諾貝爾獎，這一刻我是自由的，這一刻我只想和她一直聊下去。

不知道我的命運上，這是否是註定一環呢？

我們留了聯繫方式和地址後，她看著我說。「我覺得在哪裡見過你，真的，咱們真的沒有見過么？」

回到家中，正看見老黑那張冷酷到能殺人的臉。

「你去哪兒了？」

「書城啊。」我漫不經心道。

「胡說！」老黑沖我吼著。他把電路板貼到我的臉上。「你好好看看，你現在的人生是什麼？」

我定睛一看，發現原先規章有序的線路圖，變成了一個黑線纏繞的毛線團。

「看起來還挺抽象的哈。」

老黑攥住我的衣領。

「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氣才讓你的命運變得規整的么？你知道我付出多大代價才讓你不碰到她么？你知道么？！」

我大吃一驚。「什……么？」

我一把推開老黑。

「你把事情給我說清楚，我早就懷疑了。為什麼別的人都不用配備什麼狗屁規劃師，我要有一個？」

「因為你是特別的人。」老黑喘著粗氣。

「放屁，老子生殖器的長度就提醒著老子只是個平均以下的人。」我眼神緊盯著老黑。

「把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好么？你能瞞我多久呢？」我拿著那個毛線團般的命運規劃版。「現在都成這樣了？還能更糟一點么？」

老黑陰晴不定，最後還是在我堅定的目光下屈服。

「好吧。」

4.

這是老黑的一個失誤。

半年前，老黑應該在早晨7點40分在我的臉上射一袋牛奶，然後讓我順利因為遲到被老闆開除。可是那一天他失誤了。他在車站等待著我的到來，等著等著，睡著了。

這就導致我正點上班，正點趕上了15路公交車，正點下車買了早餐，也就正點的在早餐店碰到了正點的韓雪。

「所以我是真的見過她？」我驚訝道。

「沒錯。」老黑抽起了煙。

「那我為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因為我刪除你的記憶。」老黑悠悠的說。

在那次見完韓雪之後，我整個人生線路都亂成一團糟，老黑心急如焚，只好破例將我這段記憶消除，然後在第二天成功將牛奶呲到了我的臉上。

「我遇到韓雪會怎麼樣？」

「不知道，沒人知道。」老黑苦笑著。「但是命運，不允許你們遇見。」

不允許我們遇見？

我冷笑一聲，打開了韓雪寫給我的地址。

「你要幹什麼？」老黑焦急的攔住我。「不行，你不能去，你去了將會把她的人生也帶垮掉，從而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影響全世界人的命運！我決不允許……」

「砰。」

一拳將老黑打暈在地。

我點了一根煙，狠狠的抽了一口。

「老黑，我只想見她，至於全世界怎麼樣，我管不著。」

我打上計程車向地址飛奔而去。

「兄弟，你要走近路還是走遠路，走近路壓車!」司機說道。

「走快的。」

司機詭異的一笑。「好的。」

我心神一顫，猛地想起老黑的話，在這個世界上，命運規劃師很多。我轉頭看著司機師傅得意的嘴臉，在他的懷裡似乎有一個類似IPAD的板子，我大夢驚醒。

「開門，我要下車！」

「下車？這還沒到呢！」

「讓我下車！」我看司機沒有停止的意思，直接拉開了車門，從車上翻滾了下來。我沒管我的傷口，徑直往前跑，只留下司機在後面的吆喝聲。

我換了另一輛車，很快來到了韓雪的樓下，下車後好幾個保險員一擁而上，抓我的胳膊和腿纏著我買保險。我連打帶踹終於脫離了包圍，衝上樓去。此時我已極其狼狽，襯衫撕裂，汗流浹背，我看著韓雪家打開的大門。

「好了，馬上可以開始清除記憶……」

「不！」

我沖了進去，正看見韓雪躺在床上，兩個男子將一個儀器架在她的頭上。兩名男子一回頭，竟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老黑的臉！

「你別徒勞了，命運是無法被更改的，那一個老黑應該跟你說過吧。」一名「老黑」說。

「我還真不信了。」我慢慢走向韓雪。

這時，一名老黑舉起了槍。「如果你非要如此，那我只能將你清除掉了。」

我看著韓雪精緻的面龐。

多麼可笑啊，明明那麼般配的兩個人。

我輕輕吻住了她。

去他媽的諾貝爾，去他媽的命。

老子都不要了。

5.

我沒有等到槍聲。

「老黑」鬱悶的收起槍。「媽的，兩個人竟然有了新的命運了。」

我抬起頭，正看著兩塊嶄新的命運電路板出現在了他的手裡。兩名「老黑」搖搖頭。

「新的命運？」我抬起頭看他。

「老黑」點點頭。「既然你們有了新的命運而不是一團毛線球了，我們也就暫且不必消除你們了。」

兩名「老黑」沒有理會我們，直接走下了樓，他們淡定到什麼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韓雪慢慢睜了眼，看見了近在咫尺的我。臉色羞紅。

「你…你怎麼來了，咱們是不是進展的太快了？」

我得意的一笑。「不好意思哦，這叫天賜交配，命運安排的，你逃避不了的。」

6.

婚禮那天，老黑去了。

「你是我的那個老黑？」

老黑急眼了。「靠，你果然背著我找別的老黑了。」

「不不不，我只愛你這一個老黑。」我笑了。

「那是，畢竟我也顏射過你。」老黑也笑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怎麼說呢，雖然現在得不到諾獎了，不過我真的很快樂，一方面是擁有了愛人，一方面是戰勝了命運，這個感覺，可真他媽太刺激了。」

我和他幹了一杯，隨後回到了婚禮現場。

老黑咋了咂嘴。

「戰勝命運，是么？」

他拿出了命運電路板，在那塊電路板上，一個光點正亮在「結婚」這個節點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