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這麼多書，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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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的殘酷在於，對生命的傾軋和人性的湮滅。《活下去，並且要記住》，一個被戰爭逼得走投無路的逃兵，一個被風俗逼得投河自盡的妻子，小說哀婉動人。余華寫福貴，一生坎坷，活著便是最大的成就了。安德烈最後潛逃，照應題目，活下去，並且記住。「記住」才有反思，戰爭到底為何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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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桑格在美國遊說，支持計劃生育，她的聲望也不斷增長。同一年，她在紐約開辦了一個計劃生育門診部……」，《避孕》，李文愛翻譯，書中的翻譯實在是令人有些跳神，以為我計生部門穿越到上世紀初，去解救美帝。

看全書，「計劃生育」的準確翻譯應該是控制生育，決定權在個人手中。書的副標題是「性自由和孕自主的千年掙扎」，可見此「計劃生育」與我國的計劃生育謬之千里。前面是爭取個人權利，而我們的計劃生育則是剝奪「孕自主」這個基礎之上的。

故翻譯成「計劃生育」真心不好，好像歐美千年的奮鬥就是為了支持中國的計劃生育事業似的。

3

《巴黎聖母院》中有一章，讓人覺得突兀且多餘。雨果用一篇長文來介紹聖母院的建築和歷史，現在的小說幾乎不可能這樣寫了，少有作家在長篇中添一段「無用之用」的長文，來滯緩情節的發展。

特別是網路小說，這樣的一個長文，肯定會讓讀者不滿。也許，隨著技術的發展，人們便會越缺乏閱讀耐心。

如今看來，雨果的這段「無用之用」的長文，增加了小說的厚重感。若無這段長文，《巴黎聖母院》或許就是庸常的愛情故事。小說最壯觀之處莫過於眾「丐幫」攻打聖母院，《笑傲江湖》中的桃谷六仙帶領三教九流去攻打少林寺的情節與之相近。可見，金庸曾經借鑒過雨果。

4

塞林格的《九故事》，是一本用任何語言都不會覺得過譽短篇小說集。「吾人知悉二掌相擊之聲，然則獨手擊拍之音又何若？」，如塞林格所引用的禪語，九個小說克制、內斂、極具張力，如同黑洞，把讀者吸附了過去。

《特迪》一文算是塞林格的自我寫照吧，洞察一切又拒絕一切。塞林格是最接近我理想中的小說家，不會太過於喧囂，本身就具有神秘感。神秘感，是作家很重要的屬性。

若無神秘感，作家的魅力會減少很多。關於塞林格的段子，我想起來了，是在《雷蒙德·卡佛》中讀到的：塞林格出名之後，便隱居起來，性慾來了，便走到紐約街頭，打電話給應召女郎，說：「你好，我是塞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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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知道《情人》，是讀到了王小波的《我的師承》。這篇文章對我的影響比《情人》本身還要大，王小波告訴我，文字是用來聽的，好的文字是流動的，帶有韻律。

順著一個傑出的作家閱讀譜系去閱讀書籍，基本不會讓人失望。好作家首先得有好的品鑒能力。電影版的《情人》，梁家輝的美臀一出，傾國傾城。

6

卡爾維諾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是一本探討小說的小說。「小說正向詩的方向改變著自己」，書中的讀者歷盡千辛萬苦去尋找「小說」，卻陷入了更大的困惑之中，「小說」開了個頭便戛然而止。與以往相比，讀者不再是被動地接受作家完整的故事，而是要更積極去探索「殘缺」故事背後的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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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的好處是自然，一眼望過去都是水的靈氣。寫人，特別是女子，拎起來都是水靈靈的，妓女、女土匪莫不如此，山歌一唱，動人心脾。

沈從文也說自己是「水之子」。有人問晚年的張兆和，沈從文寫水寫得那麼好，游泳是不是很好？張兆和笑著說，騙人，他騙人，他根本不會游泳。你，相信哪一個？

8

讀書時，若是犯了什麼錯誤，老師會叫寫檢討書。檢討書是一個比較詭異的東西，要剖析思想，痛改前非，能否達到預期的效果實在是令人質疑。

《從文自傳》中的正文沒什麼好說的，倒是後面的附錄，沈從文寫給報社的信，公開檢討自己思想的錯誤。讓文學家像小學生一樣寫檢討書，想起了就覺得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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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萬提斯肯定沒有想到，他用來諷刺騎士小說而創造出來的堂吉訶德，會成為最後一個騎士。堂吉訶德義無反顧地沖向風車、羊群，和僕人桑丘一起弘揚騎士精神。

「雖千萬人吾往矣」，堂吉訶德身上這種浪漫而悲壯的精神隨著時間而慢慢消逝。多年後，卡爾維諾塑造了一個完美的騎士，但他卻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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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的三王系列，《棋王》最好，方方面面都無可挑剔。張大春評論此文說，有武俠小說的風骨。即是說，阿城在節奏上的把控確實是令人慾罷不能。

九人車輪大戰王一生場面恢弘，若光明頂上正派大戰張無忌。阿城的文字仙逸，與小說中所彰顯出來的「道」相得益彰。仙風道骨今誰有，唯有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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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亂時期的愛情》最美好的場面自然是在結尾，油輪迎著夕陽駛去，阿里薩對菲爾米娜說，永生永世。兩個到了生命盡頭的老人，特別是阿里薩，這個只為愛情而生的男人，真是「春蠶到死絲方盡」。

「要比醫生活得更久」，這個細節真是令人泫然。對於阿里薩而言，愛情最大的敵人不是情敵，而是死亡。馬爾克斯年輕時候混過妓院，所以《霍亂時期的愛情》里的妓院充滿了溫情。

讀這樣的小說，總會發現一些好玩的東西，比如說木薯香蕉肉。這個菜非常吸引人，但木薯有毒的，做菜的程序非常麻煩。所以，這樣菜只能想像，不能實踐，實踐了我估計會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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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里有個耐人尋味的細節，虛竹站在靈鷲宮裡，面對著眾多星宿派的「烏合之眾「山呼海嘯般的頌聲，也不禁有些飄飄然。即使愚鈍如虛竹，也經不住這般的拍須溜馬。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可謂顛簸不破的真理。有那屁股，就得享受拍馬屁的快感。沒那屁股，丁春秋可以創造出專拍馬匹的星宿派。任我行、洪安通、東方不敗都是丁春秋一樣的人物。

《天龍八部》中最喜歡的人物是虛竹，雖屌絲但中大獎，武功、美女、地位得來不費功夫。阿紫、游坦之這對痴男怨女，最是令人傷感，愛不對人，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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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懷疑的精神成為主義之後，就有些不講道理了。」《王安憶小說講稿》第18頁，可見所有的主義都是耍流氓。社會學中有一個門派，叫做馬克思主義社會學，講的就是批判社會學那麼一回事兒。

到了中國這邊，就得從毛主席寫農民運動報告開始算起，算是開宗立派。經濟學分為西方經濟學和其他。其他自然是指中國這邊，開宗立派，連影都沒有。分析經濟的方法還不是經濟學的方法，學科打上政治的標籤，可悲。求知、求智變成求政、求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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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文章是《小說是什麼》《小說的情節和語言》《心靈世界的建築思想》《小說的感情問題》。根據王安憶老師的定義，小說要達到擬真的效果，必須營造大量的細節。

還是帕慕克的小說定義好玩，「小說是第二生活」。現實與小說之中有一條美妙的紐帶。若沒有讀過原著，中間的討論可跳過。

「小說不是現實，它是個人的心靈世界，這個世界有著另一種規律、原則、起源和歸宿。但是構建心靈世界的材料卻是我們賴以生存的現實世界。小說的價值是開拓一個人類的神界。」這是王安憶老師的小說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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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渭渠在譯者序中說：事過多年，計劃收入拙譯《川端康成小說選》中的《雪國》，又幾乎夭死腹中。當時有人甚至責難《雪國》寫什麼「男女間的猥褻行徑」，「下流情調」，對其他的作品，如《千隻鶴》的指責之激烈，就自不待言。

王小波說，傻人在道德上的敏感度總是很高。傻子太多是件不幸的事。王小波的話引自他的《奸近殺》。很多年前讀過《雪國》和《伊豆的舞女》，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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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威爾在《我為什麼要寫作》中總結了四種寫作動機：1，純粹的自我中心；2，審美方面的熱情；3，歷史的衝動；4，政治方面的目的。

奧威爾在文章中說自己：「我在過去十年之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使政治寫作成為一種藝術。我的出發點總是由於我一種傾向性，一種對社會不公的強烈意識。」

奧威爾的政治洞擦力真是洞若觀火，1984儼然成為了一個寓言符號。關於寫作動機，莫言說是為了吃餃子，史鐵生說自己是為了讓母親驕傲。王小波浪漫一點，光榮的荊棘路，減熵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