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政壇60年(1)
大家好,今天我們故事的主題,是發生在三八線南側的故事。
關於北朝鮮的政局變幻,在金正男遇刺的時候我已經寫過了(儘管因為違反有關部門規定被刪掉了)。而在朝鮮半島的另一側的韓國,自朝鮮戰爭結束之後,它的政壇上發生的愛恨情仇,其實也相當精彩 —— 精彩程度遠遠超過紙牌屋裡的故事。
1960年,自韓國宣布獨立以來,一直在美國的扶植下擔任韓國總統長達12年的李承晚,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作為一名政治家,李承晚儘管缺乏軍事能力,但在排除異己,打擊政敵方面卻是不遺餘力。在通過麗水順天事件清除黨內左派、通過暗殺和冤獄的方式幹掉了政敵金九、曹奉言之後,李承晚在連任路上的最後一塊石頭,就是在野黨的總統候選人 —— 趙炳玉。
1960年2月,趙炳玉因為癌症客死美國,這對於李承晚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拿下自己第四個任期。然而,為了確保自己在這屆政權里的絕對地位,在副總統人選上,李承晚極力舉薦了自己的同族李起鵬出任。同為全州李氏的他們,其關係遠遠不是正副總統那麼簡單:李承晚因為沒有兒子,所以將李起鵬的長子過繼給自己,希望能夠將全州李氏的血脈在韓國大總統的位置上延續下去。而李承晚極力要保證李起鵬擔任副總統的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當時已經80歲高齡的李承晚也有顧慮:萬一自己一旦在這屆任期里倒下,那麼按照選舉法,總統的位置將由副總統擔任。出於這些原因,李承晚自然不願意將這個位子拱手讓給政敵。
所以這屆大選的懸念,就在於李起鵬能夠順利當選副總統。
1960年3月15日,韓國大選如期進行。為了順利拿到足夠的選票,李承晚已經利用自己的勢力,進行了很多安排。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所謂的「幽靈票」。
所謂幽靈票,就是利用朝鮮戰爭之後的戶籍制度尚不完整之際,在戰後戶籍登記中插入許多已經失蹤、死亡的人口。當大選選舉要進行時,這些並不存在的人口便成為了李承晚手中的選票。同時,由於當時韓國社會缺乏民主法治概念,因此很多人也樂意將選票「出售」。這樣一來,李承晚一派早在投票之前,就已經掌握了約四成的選票。
在選舉當天,在野的民主黨便覺察到了投票現場氣氛的異常:所有的投票點都被帶著「支持李承晚」袖標的人團團包圍著,每個前往投票的人都被要求出示自己的選票。於是在這一天下午15:00,民主黨通過廣播向民眾們說明了這次選舉中存在違法行為,要求民眾們站出來維護選舉的公正。
15:30,在投票截止前半個小時,李承晚以「選舉現場可能有破壞分子」為名,指使軍警包圍了大部分投票點,強制提前截止了大選投票。而此時受到了民主黨的鼓動,自發前往投票的民眾還大多數在路上。
當晚的投票結果顯示,有很多地區的李承晚/李起鵬一派的選舉得票率超過了99% —— 這很顯然是選票遭到操縱的結果。為了掩蓋事實,李承晚的選舉小組立即致電各個集票點,要求他們調低得票率。最終這次投票結果為:
李承晚得票:88.7%,棄權 11.3%,當選韓國總統。
副總統選票:李起鵬 76.8%,民主黨張勉 17%。李起鵬當選副總統。
就在李承晚和李起鵬彈冠相慶,成功拿下了又一屆任期的時候,民眾們對於李承晚的自由黨如此明目張胆地操縱選舉,玩弄選民的行為產生了強烈的不滿。而表達反對的最大的聲音,來自於嚮往真正民主、反對專制的大學生們。
1960年4月18日,韓國首爾的高麗大學3500名學生,要求釋放之前因為抗議政府操縱選舉,而被捕的學生運動領袖們,在韓國國會前進行了靜坐。在當晚返回校園的路上,學生們遭到了黑社會成員們的有組織的襲擊,打傷學生100餘名。事後證明,這些黑社會成員是受到了政府的指使和脅迫,而對學生們大打出手的。
4月19日早晨,首爾大學、延世大學、中央大學等多所院校的三萬多名大學生們,為了聲援高麗大學而進行了更大規模的遊行活動。遊行隊伍來到了總統官邸所在的景武台(現在的青瓦台),包圍了李承晚的總統官邸,要求李承晚和李起鵬辭職,重新進行選舉。中午之後,有更多的高中生和市民主動加入了遊行請願的活動,最終聚集起了20萬人之眾。
負責防衛總統官邸的軍警在鳴槍示警後,開始向遊行隊伍掃射,被激怒的民眾們當即焚燒了途經各地的派出所,以及支持自由黨的首爾日報社。在與軍警的衝突中,有183名民眾喪生,6259名民眾受傷。
當晚17時,李承晚通過廣播向全國宣布,首爾、大邱、釜山、光州四個城市正式進入戒嚴狀態,並要求軍隊對違背戒嚴令上街的民眾格殺勿論。然而,軍隊並未執行格殺令。
各大城市進行的遊行一直進行到一周後的4月26日。4月27日,李承晚正式向國會提出辭職,結束了他12年的獨裁統治。
然而,這僅僅是一個龐大的故事的開始。
被迫辭職後的李承晚,躲在私邸家中閉門不出,直到一個月後的1960年5月29日,他與小自己25歲的夫人一起出逃夏威夷,至死再也沒能踏上朝鮮半島的土地。
而他的心腹李起鵬,則在4月27日晚上就帶著全家躲進了總統府的秘書辦公室,以躲避遊行民眾們的搜查。4月28日中午,他帶著妻子和兩個兒子來到了地下室。長子李康石(也是李承晚的養子)按照他的命令,用手槍打死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弟弟,之後舉槍自殺。
其他參與操縱選舉的官員,大部分遭到了群眾們的追責。由陸軍參謀總長宋堯贊出面,對多名內閣成員和自由黨幹部進行了逮捕,並對下令向遊行民眾開槍的內務長官崔仁圭、大總統警衛隊長郭永周判處了死刑。
就這樣,朝鮮半島南部的第一個獨裁政府 —— 李承晚政府,隨著總統李承晚的出逃和副總統李起鵬的自殺,徹底消失在了歷史之中。
在李起鵬的自殺之後,韓國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權利真空期。韓國政府代總統暫時由當時的外交部長許政擔任,並於1960年6月15日頒布的新憲法,改總統製為議會制,成立了韓國第二共和國。
許政來自釜山的一個商人家庭,年輕時流亡中國、法國和美國,與李承晚、李起鵬從青年時代就是親密的朋友。在他接替韓國政權之後,表面上是向著民主政府的方向邁進,然而私底下,許政卻在一直努力希望將李承晚請回韓國,重新由李承晚主政。他的這一做法,首先便引起了軍方的不滿:由於在4.19事件中,軍方拒不執行李承晚下達的格殺勿論的命令,因此很多軍部高層都擔心一旦李承晚返回韓國主政,必然會對他們採取報復性的措施。
另一方面,在李承晚政府倒台後,議會便被其政敵民主黨所控制。然而,缺乏執政經驗的民主黨卻無法擔起國民經濟恢復的責任,反而將重心放在了黨內的人事爭鬥上。與此同時,受到民主化浪潮的影響,大量的學生組織開始公開活動,宣揚「南北和解」,希望能夠與北朝鮮和平對話以解決半島問題。
最不願看到這樣的局面的勢力是誰?無疑是軍方。
自朝鮮戰爭結束以來,由於受到了之前戰爭中初期節節敗退的經驗的打擊,韓國軍方一直極力主張保有大量軍力,以對抗從北方隨時可能襲來的朝鮮人民軍。因此,隨著軍事力量的蓄積,韓國軍方的機構變得越來越龐大。而對此深表不滿的,就是軍中的年輕中下層軍官。對他們來說,如果不開戰,那麼軍旅生涯的升遷就會遙遙無期;而如果民眾通過和平對話的手段解決了南北分裂的問題的話,那麼隨之而來的必然是大幅的裁軍,自己在軍隊中的生涯恐怕也就隨之結束。
兩名韓國陸軍的青年軍官,金鐘泌和朴正熙,在這樣的背景下走向了歷史的舞台。
朴正熙,出生於1917年,時年44歲,軍銜少將,擔任韓國陸軍第二軍副司令官。他的早年經歷要比金鐘泌複雜得多。鑒於他是這個故事的主要角色之一,在這裡好好介紹一下他的生平。
出生於大韓帝國末期的一個武官家庭,朴正熙從小接受了相對良好的教育。父親朴成彬膝下有6子2女,朴正熙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因為在他出生時,韓國已經被強制併入日本版圖,因此朴正熙還有一個日本名字:高木正雄。
自幼接受了日本化教育的他,從大邱師範學校畢業後,自願加入了滿洲國士官學校,畢業後在滿洲國軍第八團擔任團副,參與過多次與八路軍和東北抗聯的戰鬥。在日本戰敗後,1945年8月29日,他掩蓋了自己為日本勢力工作的背景,秘密潛入北京,加入了「大韓民國臨時政府」,搖身一變成為了大韓民國國民警衛隊的一員。在返回韓國後不久,朴正熙卻面臨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死亡考驗。
1948年8月15日,南朝鮮宣布大韓民國建國。為了與此向對抗,北朝鮮在9月9日宣布成立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一個月以後,1948年10月19日,在韓國的部分嚮往共產主義的軍人發動了叛亂,40名信仰共產主義的士兵奪取了武器庫後,糾集了營地內2000名士兵進行了武裝起義,並在之後的幾天內攻佔了朝鮮半島南部的麗水郡、順天郡。周邊部隊也響應了這些士兵的起義號召,加入了起義軍,使總勢達到了接近3000人的水平。
為了平息態勢,李承晚命令出動10個營的正規軍,與起義軍隊展開了激戰。10月27日,起義軍在麗水邑被政府軍徹底擊潰。之後政府軍在麗水邑內展開了大規模的報復,將幾千名可能參與了叛亂的市民進行逮捕,之後在麗水邑小學的操場上進行屠殺,屍體在校園中堆成了山。事件的總死亡人數為2976人,失蹤887人。參與事件策劃的152名軍人全部被軍事法庭判處死刑。事後李承晚為了徹底清洗軍隊中的共產主義分子,展開了大規模的肅軍行動,大約十分之一的韓國軍人遭到逮捕,並處以無期徒刑或死刑。
這就是在韓國二戰後著名的「麗水順天事件」。
肅軍行動也迅速開展到了朴正熙所在的朝鮮警備士官學校。1948年11月11日,肅軍行動調查小組將正在課堂里上課的朴正熙叫到了辦公室里。
「報上你的姓名,職務,出生地和出生日期。」一名軍官冷冷地對站在面前的朴正熙說。
朴正熙立即立正站好,目視前方,大聲地答道:「報告長官,朴正熙,士官學校第2期學生,1917年11月4日,出生於慶尚北道善山郡龜尾!」
「朴正熙!」
「是!」
「你對軍隊隱瞞的事情看來很多嘛,一條條來坦白吧。」那名軍官臉上似乎浮著一層輕蔑的微笑。
朴正熙清了清嗓子,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是!我在光復前曾就讀於滿洲國陸軍軍官學校和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受到過日本侵略者的軍事教育。然而我沒有在國內服役,也沒有鎮壓過光復運動。這件事情我沒有在履曆書上進行說明,請求組織考慮到我一貫的愛國表現,給予從輕發落。」
「哦?」坐在桌前的軍官挑了下眉毛,而他身邊那名年輕而不苟言笑的年輕士官卻重重地拍下了桌子,厲聲道:「不要給我們裝傻!你以為只有你接受過日軍的教育嗎?現今軍中的軍官們有多少出自佔領時期的軍隊,你不會不清楚!你以為只是因為這種小事我們就會找到你嗎?繼續交待問題!」
朴正熙稍微皺了下眉,他在回想自己還有什麼黑歷史是觸及了軍中的禁忌,然而思前想後,他並想不到有自己什麼把柄。捏在面前這兩名氣勢洶洶的調查組成員手裡。於是他再次打了個立正,朗聲說道:「報告長官,沒有要交待的了!」
年輕士官站起身來,走過辦公桌,來到朴正熙的面前,雙眼死死地盯緊了他的臉。
「真的沒有了嗎?」
朴正熙再次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年輕士官一個耳光就抽在了朴正熙的臉上,破口大罵:「你這個狗崽子!死到臨頭了還在嘴硬?你的哥哥是怎麼回事?」
朴正熙被這個耳光打得一時懵住了,然而聽到了「哥哥」這個詞,他頭上迅速滲出了冷汗。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我的三哥呢...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朴正熙萬萬沒有想到,軍隊的調查竟然進行得如此深入。
原來,事情出在朴正熙的三哥朴相熙身上。朴相熙比朴正熙大12歲,在30年代便投身反抗日本殖民的獨立運動。40年代初,他與朝鮮中央日報社的社長呂運亨相識,並受他影響加入了左翼思想的朝鮮建國準備委員會。1946年10月1日,在韓國大邱爆發了抗議美軍佔領暴行的遊行運動,在維持秩序中,南朝鮮警察對市民開槍並打死打傷多人,由此在南朝鮮全境爆發了230萬人參加的大暴動。而作為這次十一暴動的領導者,朴相熙恰巧是被警察射殺的一員。
朴相熙死後,呂運亨所領導的南朝鮮勞動黨(共產黨)慰問了朴家,並主動承辦了朴相熙的葬禮。在這之後,朴家便常常受到呂運亨的照顧,朴正熙也被發展為黨員之一。由於有呂運亨的提攜,他很快認識了很多左翼人士。然而在朴正熙看來,這其實只是家族之間的交往而已。
1947年7月19日,呂運亨被白衣社特務韓智根於首爾暗殺,之後朴正熙便減少了與相關左翼人士的往來。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卻會因為這種事情被肅軍行動組盯上。
朴正熙狼狽地站在辦公桌前,他腦子裡一團亂麻,令他感到恐懼的不是氣勢洶洶的這兩名調查組軍官,而是他完全不知道對方對自己的交際圈掌握到了什麼地步。他低聲下氣地回答著兩個人連珠炮似的問話,巨大的壓力讓他的思考幾乎停止。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兩名軍官同時停止了問話,他們抬起頭,望著眼前面如土色的朴正熙,得意地把筆往審訊記錄上一扔,將本子轉向朴正熙,對他說:
「簽個字吧。」
朴正熙走上前去,他根本無心去看那些記在筆錄中的內容,內心的忐忑讓他喉嚨像是被緊緊勒住了一樣。按照一名軍官的指示,他在筆錄的末尾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就被兩名憲兵押走,直接關入了首爾的西大門監獄。
軍事法庭並沒有讓朴正熙煎熬太久,一個月後的12月10日,朴正熙迎來了開庭。在軍事法庭上,法官並沒有給朴正熙任何的辯解機會,也沒有給他指派律師,只是拿著筆錄對他問道:
「這些事情都是真的嗎?筆錄確實是你的坦白嗎?」
「是的,法官大人。不過...」朴正熙想為自己爭取最後的一次辯護。但是法官卻不耐煩地搖搖手打斷了他。
「根據新頒布的國家保安法,朴正熙,你因參與反國家活動,威脅到國家的安全,被判有罪,依法判處死刑。審判完畢。」
法官說完簡單的幾句話,敲響了面前的法槌。兩名憲兵走上前來,將在被告席上呆若木雞的朴正熙拖走。
當然,如果朴正熙在這時便伏法的話,顯然之後韓國的政壇將少了很多精彩。
被關入西大門監獄的死刑囚室的朴正熙,腦子中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我要活下去。」他開始在頭腦中構想能夠將自己拯救出來的,從自己在軍中的交際圈中一個個地進行著篩選。很多同僚都在這一時期遭到了審問或是拘捕,而僥倖逃過一劫的人們也恐怕並不願跟他這個已經被判了死刑的「赤化細胞」產生糾葛。他在獄中苦苦思索了幾天,突然想到了一個名字:
「白善燁」
白善燁與朴正熙的相識,是在偽滿洲國長春的陸軍軍官學校里。朴正熙比白善燁大一級,在學校里也是白善燁的學長。在學校里,朴正熙、白善燁和丁一權三人,因為都來自韓國,因此關係格外要好。朴正熙鋃鐺入獄的當口,他的這兩名兄弟的境遇卻比他強得多:丁一權已經出任南朝鮮國防警備隊總參謀長,而白善燁也當上了國防部情報局局長,直接負責肅軍運動的執行。
朴正熙想盡辦法賄賂了看管他的士兵,為他搞來了紙和筆。他連夜寫好了一封給白善燁的親筆信,並偷偷塞給了前來探視他的家人。白善燁接到信後,通過副官向朴正熙轉達了他的意思:因為眼下風聲很緊,他直接出面干預的話,恐怕會給別人留下話柄;如果朴正熙可以「主動交待重大事實」的話,那麼他就可以從中運作,想辦法將死刑免除。
得到了白善燁的答覆後,朴正熙橫下一條心,在獄中主動要求交待更多事實。第二天,他接到了提審的通知。
負責審訊朴正熙的軍官,面對滔滔不絕的朴正熙,心中似乎充滿了疑惑:這個人莫不是因為被判了死刑,導致精神不正常了?朴正熙一連串地背出了幾十個人名,幾乎將他見過、認識的勞動黨成員說了個遍,甚至連住址、職業和家人都和盤托出。在這次提審中,朴正熙索性孤注一擲,把他知道的所有與左翼活動相關的事情,都聯繫到了自己認識的這些共產黨人身上,包括策動暴亂、組織罷工、破壞治安、為北朝鮮進行間諜活動、密謀暗殺政府要人等等。而這些證詞,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他憑空想像臆測甚至是編造的。
然而軍部正是需要這樣的一份材料。
在朴正熙的揭發下,勞動黨在朴正熙家鄉的組織幾乎被搗毀,所有曾經幫助過他家的勞動黨員全部被逮捕處以極刑。而朴正熙則因為「檢舉有功」,在白善燁的授意下免除了死刑,改判剝奪軍中職位,派去幹了個文職工作:「陸軍情報處對北韓班狀況室室長」。
死裡逃生的朴正熙,對自己被捕一事感到深深的恥辱。這件事對他的觸動,讓他從被釋放的一刻起,便成為了一個堅決的反共主義者。
而與他同期的人們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1949年一年之內,有將近12萬的軍人和民眾遭到檢舉,其中半數以上被處以長期監禁、無期徒刑甚至是死刑。在李承晚的獨裁鐵腕之下生存,讓朴正熙遭遇到了死亡的威脅之外,更讓他看到了用死亡當作工具,去威脅他人的效果。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後,由於軍方人才緊缺,朴正熙順利回到了軍隊中出任少校,並升任作戰教育局副局長,陸軍情報學校校長。自此之後,高舉反共大旗的他在軍中平步青雲,1959年被授予准將軍銜。
而三哥朴相熙留下的長女朴榮玉,也在朴正熙的牽線搭橋下,嫁給了剛剛從陸軍士官學校畢業,自己的得意門生,金鐘泌。
金鐘泌,1926年出生於忠清南道扶余郡。他年輕時留學日本,在日本戰敗前返回韓國,進入首爾大學讀書。畢業之後他以大學生的身份直接進入了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後在朴正熙的舉薦下,來到了陸軍本部的情報局,擔任作戰情報課北韓班長。而這裡正是朴正熙在受到肅軍行動打壓後,重新站起來的地方。朝鮮戰爭爆發後的1951年,他升任作戰情報課課長,此後一直在情報戰線工作,是一名非常懂得審時度勢的青年軍官。
與朴家達成聯姻後,金鐘泌便認清了自己的仕途,必定要在朴正熙的羽翼下才能生存,因此在之後的幾十年里,他都扮演著朴正熙的「影子」,為朴正熙去處理那些不便出面解決的事情。而他所蘊含的政治能量,也要等到朴正熙死後,才能真正地發揮出來。
故事的時間線再次回到1961年。
施行獨裁恐怖統治的李承晚倒台後,朴正熙可以說是鬆了一口氣:幾乎喪命在李承晚手中的他,感覺籠罩在自己頭上的烏雲終於少了一塊。然而,此時的朴正熙,在一片混亂的韓國民主黨政權中,似乎看到了一線不曾看到過的希望:雲上面的那片天空,似乎從未離他這麼近過。
是的,曾經被人踩在腳下,關在死囚中的這個男人,此刻想要成為那個他曾經最懼怕,最憎恨的人。李承晚給他留下的記憶,除了對死亡的恐懼之外,還有對至高權力的無限渴望 —— 對他來說,也許這就是逃離死亡的最好方法吧。
說來諷刺,朴正熙最終的死,也恰恰是源自於手中的至高權力。然而此時,他尚不知道擁有這樣的權力是什麼滋味,更不知道一旦爬上這個鐵王座,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五一六軍事政變,便在這種氛圍下,無聲無息地悄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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