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47 「槍王之王」的不老傳說
「在這個世界上,最著名的商標是香奈兒、蘋果、三星、賓士和微軟,其中沒有一種屬於俄羅斯,但作為一個俄羅斯人,我想說的是,無論從產量、盈利,還是對歷史的深遠影響看,它們都在AK-47面前相形見絀。」
——亞歷山大·烏茲漢諾夫(Alexander Uzhanov)《卡拉什尼科夫》
不管以上言論是否屬實,有一點是肯定的,AK-47是現實和遊戲的永恆話題。如今,雖然制導武器風頭正盛,但在前線,槍械的地位沒有衰退。作為代表,AK-47更是集眾多含義於一身:在俄羅斯,它是民族的象徵,一種過硬的出口物資;在西方國家,它既是理想的收藏品,又不斷引起公眾的焦慮和恐懼;在非洲,它作為通貨與美元等值,人們用它的槍聲表達喜悅和不安;而在動蕩的伊拉克、阿富汗和敘利亞,它是生活的一部分,在這些戰火紛飛之國,只有緊握它的棕色護木,普通人才能獲得些許安慰與平靜。
事實上,在今天,AK早已不純粹是武器。
人民的復仇者
AK-47的故事始於1941年的一場坦克戰:9月底的一個早晨,卡拉什尼科夫駕駛T-34去攻擊德軍的先頭部隊,但森林邊緣,坦克遭到埋伏,卡拉什尼科夫被彈片擊中,成了需要疏散的重傷員。接下來的事情令這位年輕人終身難忘:在撤退過程中,手持衝鋒槍的德軍攔截了救護車,喪心病狂地向傷員開火。卡拉什尼科夫活了下來,但那一幕卻成了刻骨銘心的經歷。
卡拉什尼科夫1942年設計的第二支衝鋒槍,採用延遲后座式原理,發射7.62毫米手槍彈。木製的前握把能提高射擊時的穩定,槍管隔熱套前部有防跳器,還配有一部便於攜帶的鋼製可摺疊槍托
卡拉什尼科夫後來寫道:「我看著鮮血淋漓的殘肢斷臂,不禁痛哭流涕,在戰爭爆發前,有人告訴我:紅軍有最先進的武器,但在前線,我們卻沒有一把衝鋒槍保護自己——我捫心自問:我們的自動武器到底在哪裡?」
前線的痛苦經歷,讓這位年輕人開始了漫長的試驗。1942年春,他被要求回家養傷,便趁機回到了以前工作過的鐵路修理站。在書籍的幫助下,他開始嘗試設計自動武器。很快第一個成果誕生了,但這把黑色的樣槍卻將他送進了拘留所,因為聞訊趕來的警察相信,有人試圖用這把槍「發動暴力襲擊」。
這次意外讓卡拉什尼科夫被關押了四天,但也給許多官員留下了深刻印象。由於對槍械的痴迷,1946年春,卡氏被選派去研究一種能發射M1943子彈的武器。M1943是蘇聯武器工業的一次革新,後來被稱為AK-47的鋪路石——它是一種中型彈藥,在設計時不再追求遠距離殺傷,而是試圖保證以較小的後坐力連續發射——這也奠定了後來AK-47備受矚目的基礎。
M1943子彈(右二)與其它槍械彈藥的對比,從左至右依次為:二戰德國MP44突擊步槍的7.9毫米短彈,美軍M1卡賓槍短彈,北約M193型通用步槍彈,北約M80型通用步槍彈,沙俄/蘇聯制M1908步槍彈,捷克制Kr 52步槍/機槍彈,AK-47的7.62毫米步槍彈,AK-74的5.45毫米步槍彈
1946年初,卡氏被選派進入莫斯科東南40公里的一個隱蔽村莊,這是一個小型武器的試驗場。在試驗場,卡拉什尼科夫並不是獨自戰鬥,許多同僚加入了他的「團隊」。在他們中最著名的是,首先是技術員普利瓦洛夫·扎伊采夫,他負責槍管受力的分析,並參與了原型槍的改進,此外還有女繪圖員卡佳,她後來成為卡拉什尼科夫的第二任妻子。殘酷的競爭讓每個齒輪都緊咬牙關,卡氏自傳里記述了一個細節:卡佳敲開卡拉什尼科夫的房門,說「祝賀你通過了初步測試」,說完便以革命同志的友誼伸出了右手。對此,卡拉什尼科夫僅僅當成一場玩笑。他頭也不回,只是望著窗外的枯枝落葉。
此時此刻,這位槍械工程師不知道,他的武器已同政權捆綁在了一起。在他埋頭研究期間,冷戰的「鐵幕」徐徐降臨,蘇聯急於在軍事領域奪回主動權。
繪圖板前的卡拉什尼科夫,注意他頗為尷尬的執筆姿勢,由於戰爭舊傷,他有時需要助手才能完成複雜的繪圖作業
為擊敗西方國家,斯大林要求軍工部門全力以赴,而卡拉什尼科夫步槍完全滿足了他的需求。與老式的單發步槍相比,AK雖然射程不足,但火力異常猛烈,從而賦予了前線士兵以寡敵眾的機會。同時,對於衝鋒槍,AK又擁有較好的精度和較大的威力。其槍機的運動原理也被認為簡單可靠,在測試中,人們把它扔進沼澤,放進細沙堆里反覆翻滾,直到每個縫隙都被臟物堵塞;接著樣槍又被扔下高樓,並被大貨車直接碾過,但令人驚訝的是,除了略帶顫抖,AK-47的射擊聲沒有中斷。
AK-47的全部零件
試驗過程中,卡拉什尼科夫也遭遇了許多對手。其中之一是66歲的捷格加廖夫少將。捷格加廖夫出身於一個軍工世家,他本人從1916年就開始了對自動武器的研究,但當看到卡拉什尼科夫的作品時,捷格加廖夫愣住了。他用一種敬佩的口吻說:「同志們,請把我本人的樣槍送到博物館去。」
隨著捷格加廖夫承認失敗,已沒有什麼能阻止卡拉什尼科夫的步伐:1940年代末,蘇聯國防部為其定名為AK-47,並決定大量裝備部隊。面對高達15萬盧布的獎金,年輕的設計師猶豫了,因為他不知道能不能一次買下一輛蘇聯最好的「勝利」牌汽車,然而他驚訝地發現,減去購車款,這筆獎金還剩下13.4萬盧布。
卡拉什尼科夫步槍很快成了蘇聯政權的象徵,並和軍人一道出現在有代表性的宣傳畫上
AK-47的問世,讓卡拉什尼科夫家喻戶曉,然而,作為蘇聯工業的結晶,在細節上,他開發的武器又被當局嚴格保密:出版物禁止刊登AK-47的照片,所有子彈需要在發射後回收,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斯大林去世。接著,就像開啟了潘多拉盒子一樣,AK-47突然越過了蘇聯邊境。歷史作者們注意到:保加利亞和東德1959年開始仿製AK-47;匈牙利是1958年;波蘭是1956年,同時還有許多國家成了忠實用戶——一種步槍與國家的勢力範圍就這樣完成了捆綁。導致轉變的原因是什麼?答案也許在於兩位蘇聯領導人的統治政策。
第一位統治者是斯大林,作為一名老布爾什維克,他堅定地認為:蘇聯與資本主義陣營必將面臨決戰,為贏得這場戰爭,他需要大量的AK-47作為應對,讓它充當了紅色帝國的秘密武器。而對其繼任者赫魯曉夫來說,他想建立的是一個橫跨歐亞的「社會主義陣營」,於是AK-47便迎來了擴散時期。然而頗為尷尬的是,這種武器投入的第一場衝突並不是同資本主義的較量,而是社會主義的內部糾紛。這一幕發生在1956年,伴著經濟江河日下,仇恨開始在東歐的蘇聯衛星國——匈牙利蔓延和擴散。
虎兕出柙
在布達佩斯的拉科齊廣場,約瑟夫·費耶緊握著一支AK,將7.62毫米子彈射向了雅諾什·巴拉薩。作為匈牙利最早的叛亂者,22歲的費耶偏執且自信。他自小被家庭遺棄,經歷過戰爭、流浪和入獄。當1956年1月24日,不滿於社會的他走上街頭之後,一把被蘇軍遺棄的AK-47便成了得心應手的武器。然而,對戰鬥的熱情很快讓年輕人喪失了理智:10月30日,他在拉科齊廣場進行搜查時,發現秘密警察雅諾什·巴拉薩正試圖逃跑。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一直存在爭議,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參與了對巴拉薩的殺害。面對西方記者的鏡頭,他不在乎地擺著姿勢,留下了一張具有歷史意義的照片——從此時此刻起,AK-47便成了全世界武裝反抗行為的象徵和名片。
拉科齊廣場上的約瑟夫·費耶(左二),他手持一把從蘇軍手中繳獲的AK步槍這張照片令他名垂史冊,也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
然而,愈發升級的暴力活動,也很快招來了蘇聯軍隊的鎮壓:這也是後者第一次將AK-47大規模投入戰鬥。在狹窄的城市街道中,它的表現完美無瑕——最終有上萬名市民在密集的交火中死去。費耶雖然活了下來,但他再也沒有把步槍抗在肩上,而是和上百萬同胞一樣,選擇了在高壓下沉默度日。然而,一個沒有槍的公民,又註定是無法戰勝嚴絲合縫的告密體系的——作為謀殺犯,1959年4月9日清晨,在布達佩斯的一座絞刑架上,這位第一個有據可查的、拿著AK-47的起義者被秘密處決。
約瑟夫·費耶的另一張照片,背後是一輛被市民用燃燒瓶摧毀的T-34坦克
但潘多拉盒子已經被打開了,就在費耶得到AK-47的同時,一種徵兆也浮出了水面: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證明,AK-47不僅是前線軍人的理想裝備,而且賦予了各路反抗武裝抵抗正規軍的機會。它的體積適中、容易操作,像費耶這樣的半文盲只用了兩個小時就掌握了它;它的彈藥較輕,對成批運輸和轉移非常有利;此外,木製槍托的AK-47可以藏在提箱中,摺疊槍托的版本可以藏在大衣內——這些都為發動突然襲擊提供了機會。於是,在愈演愈烈的冷戰中,AK-47搖身一變,成了各路「抵抗戰士」的標準武器。
當美國軍隊進駐越南時,最擔憂的就是AK-47的突然襲擊。和訓練有素的美國士兵不同,他們面對的越共不僅身體素質很差,而且沒有接受過全面的武裝和訓練。但無可否認,他們是一群棘手的敵人,因為他們懂得在森林地帶隱蔽起來,並充分發揮AK-47的火力。
一名站崗的越共士兵,他手中是一把略顯破舊的AK-47,攝於1973年、美軍與北越的換俘行動期間
1964年的政變中,蘇聯領導人赫魯曉夫被迫下台,但一條意味深長的政策卻被繼承下來:那就是向友好國家大力提供武器裝備。從1964年到1974年,蘇聯共向北越政權提供了超過80萬支AK-47和AKM,越共領導人用這些武器擴充了他們的隊伍。在這個過程中,北越士兵發現,AK雖然其貌不揚,但火力兇猛、便於維護——這些在游擊戰爭中都是無可爭議的優點。
對槍口下的美軍士兵,情況就明顯不那麼美好了:他們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AK在許多方面都優於他們手中的M14。更耐人尋味的是,從AK-47設計、改進到大規模亮相的任何時期,美軍從未對M14進行任何必要的改進,所有情報都被高級軍官置若罔聞,而他們付出的代價就是前線士兵的鮮血。
越戰期間,攜帶M14作戰的美軍步兵
M14,1954年由斯普林菲爾德兵工廠研發,越戰初期是步兵的標準裝備。然而,當其開發和定型時,工程師卻恪守著一個傳統信條:槍械的核心指標應當是火力精確。出於這個原因,M14龐大且笨重,讓美軍負重難行,更可悲的是,它的可靠性問題重重。「這種步槍會隨時隨地卡殼。」一名參與越戰的美國士兵如是說,而軍事歷史作家克里斯托弗·奇弗斯對此的評論是:「AK-47與M-14在越戰中的交鋒,直接揭穿了關於美製武器的神話,它由軍火製造商和高級軍官編織,並讓士兵們一度沉浸在戰無不勝的幻夢裡面。」
作為應對,美軍開發了M16步槍,從某些方面,這種步槍與AK-47旗鼓相當。然而問題在於,它來得太晚了,越南已成了不折不扣的戰爭泥潭。就在無數美軍苦苦掙扎的同時,更多的AK走出了工廠,湧向冷戰的其他熱點地帶。
AK-47及其衍生槍的主要型號,從上到下依次為AK-47(1949年列裝、30發彈夾版);AKM(1959年列裝、30發彈夾版);AK-74(1978年列裝、30發彈夾版);AKS-74U(1979年列裝、30發彈夾版)
大擴散
AK步槍進入南美是在1960年代,用戶是卡斯特羅領導下的古巴社會主義政權。就像美國人擔心的那樣,古巴不僅驅逐了西方勢力,還成了向拉丁美洲傳播共產主義的一塊跳板。1970年,薩爾瓦多·阿連德當選智利總統,成為南美第一位有社會主義傾向的主要國家領導人,卡斯特羅聞訊立刻送給他一支摺疊式的卡拉什尼科夫步槍。面對它,阿連德興奮地拍下了許多照片。
在最著名的一張中,人們看到阿連德將槍指向空中,一邊看著槍筒,彷彿AK-47已經成了他的兄弟和戰友——這支槍後來和切·格瓦拉的頭像一道,充當了1970年代左派運動的名片。
阿連德與AK-47,阿連德是智利左翼政黨的領導人,與蘇聯和古巴關係密切,後在1973年的政變中被軍隊將領皮諾切特推翻
阿連德始終保存著這把AK-47,儘管它將在總統的謝幕中扮演一個尷尬角色:1973年9月,由CIA支持的政變在智利爆發:阿連德坐在睡椅上,面對來勢洶洶的叛軍,用AK-47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事實上,發生在智利的政變只是一個開始,它標誌著紅色力量正在受到遏制,首先是拉丁美洲、其次是非洲、中東和東歐,而從1980年代後,研發和生產AK系列步槍的蘇聯政權更從內而外瓦解了。頗為諷刺的是,這些國家無法為民眾提供麵包,AK步槍卻在武器庫中堆積如山,毫不奇怪,出於最尷尬的原因,在接下來的幾年內,它們都離開了故鄉,並開始了向世界各地的大流散。
其中的一個典型是阿爾巴尼亞的AK-47,1997年的經濟危機之後,示威者洗劫了全國最大的工廠,66.5萬支槍械和1.5億發子彈不翼而飛——儘管它們大部分被收繳了,但依舊引發了一場3900人死亡、上萬人受傷小型內戰。同時,還有數千把步槍流入了臨近的科索沃,第二年,當地便開始了反對南聯盟的武裝叛亂。
1990年代末,一批從阿爾巴尼亞走私出境的卡拉什尼科夫系列步槍在歐洲被起獲
AK-47的另一個擴散中心是烏克蘭。1990年代華約解散後,部署在東歐的蘇聯軍隊撤回了祖國。他們嘗試運回武器和彈藥,但由於俄羅斯境內沒有那麼多的倉庫,大量「貨物」被滯留在了半途中的烏克蘭。作為冷戰中的關鍵基地,以及蘇聯的軍事工業中心,烏克蘭本身已經是武器庫了,而這些武器的存在,很快將這個國家置於了風口浪尖之上。一名在1990年代造訪當地的記者寫道:「在沿途的鐵路車站,隨處可見生鏽的硬皮車廂,裡面全部是槍支彈藥。等待這些危險品的,要麼是在月黑風高之夜被運往某個戰亂國家,要麼就是在凄風苦雨中被鏽蝕殆盡。」
死亡商人與宗教狂人
一旦武器唾手可得,軍火生意必然興旺發達——電影《戰爭之王》中,主人公尤里正是藉此迎來了事業巔峰——他的故事,又完全是新一代「死亡商人」發跡史的寫照。他們不僅提供可靠的武器,而且提供廉價的武器,而他們手中最有力的槓桿,就是散落在東歐各地的AK-47。
《戰爭之王》DVD封面,構成主人公尤里·奧爾洛夫頭像的,正是無數的AK-47彈殼
如同一部經典教科書,《戰爭之王》生動地描繪了他們的「事業」。就像凱奇飾演的尤里一樣,新一代軍火商沒有優越的出身,而是大多在摸爬滾打中積累了發達的人脈。他們與其說是推銷員,不如說是中間人:一頭連接著需要武器的團體,另一頭聯繫著供貨商——即坐擁大量裝備的東歐權貴。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以一把AK不到90美元的單價進貨,隨後以幾倍於此的價格售出。而這些武器一個重要目的地是非洲。蘇聯解體後,形形色色的武裝組織失去了貨源,於是軍火商便取代了蘇聯政府,繼續扮演起「供貨商」的使命。
《戰爭之王》截圖,尤里和叔叔在廢棄的蘇聯軍火庫中,作為一名高級軍官,叔叔也是尤里的供貨商,這和現實中的情況別無二致
如今,AK泛濫的非洲國家可以列出一長串:索馬利亞、蘇丹、烏干達、安哥拉、賴比瑞亞……在此期間,AK步槍也獲得了另一個名字:非洲殺手(African Killer),從1990年代至今,至少200萬非洲人倒在7.62毫米口徑的子彈之下,而在購買步槍的客戶當中,最臭名昭著的莫過於1987年成立的「聖靈抵抗軍」(簡稱LRA)。
2012年,紀錄片《Kony 2012》讓LRA家喻戶曉。因為它揭露了該組織活動的殘忍事實:在基督教、伊斯蘭教和巫術的混合信仰指引下,其首領約瑟夫·科尼(Joseph Kony)讓他的手下吃掉了那些敢於反抗的「惡棍」。從成立到今天,共有超過10萬名民眾在LRA槍口下喪生。令他們肆虐至今的,不只有信仰的盲目狂熱,還有AK-47毋庸置疑的可靠品質。
一名不到12歲的LRA戰士
LRA的一個重要基地是烏干達,在當地的嚴酷氣候下,許多武器很容易生鏽甚至報廢。但對極端戰士來說,即使再差的AK-47,在掩埋幾年後,只要稍加保養,都能像新槍般連續射擊。一名前LRA士兵這樣寫道:
「在貯藏之前,240把步槍被塗上了油,隨後被裝進塑料袋,埋在了一片白蟻橫行的森林中。一年後,我們挖開土坑,發現白蟻吃掉了槍托,但槍械本身居然還能用。我們的領導人曾經說,『是詹姆斯·邦德的神力製造了這些步槍。』到後來,大家都知道了這些是無稽之談,但我想,AK-47確實有某種神奇的品質,而且充當了科尼橫行霸道的保障,假如沒有AK-47,我們得有一半人要拿木棍作戰——假如這樣的話,仗肯定沒辦法打下去。」
在非洲某國內戰中,一名攜帶AKM突擊步槍的兒童士兵正在抽煙
當然,在這片土地上,AK-47的用途不止限於戰鬥和屠殺,從北非的婚禮到南非的搶劫,人們隨處可以見到它。在許多國家,它們是權力和財富的象徵,畢竟在一個沒有秩序的地區,能給人帶來最安全感的不是其他,而是他們手中不斷發射子彈的武器。
出於同樣的道理,世界上另一個動蕩地區,也成了它興旺發達的土壤——這個地區就是中東。它的影響是如此驚人,甚至卡拉什尼科夫本人都公開質問:「為什麼我設計的步槍最終到了本·拉登等恐怖分子手裡?」
2001年「9·11」時間後,本·拉登出現在半島電視台發布的一段錄像中,在他身旁擺放著一把AKS-74U,AK步槍的短卡賓型
然而據本·拉登自己說,他的隨身武器,一支短小精悍的AKS-74U,實際是從一名蘇聯將軍屍體上繳獲的戰利品。他的說法當然有待考證,但諷刺的是,將AK-47形象提升到新高度的,是曠日持久的阿富汗戰爭,而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正是蘇聯自己。
走上神壇
1979年,長龍般的T系列坦克入侵了這個國家,這些軍人攜帶著新出廠的AK-74突擊步槍,這種步槍是AK-47的改進型。然而在興都庫什山的崇山峻岭間,他們很快遭到了AK-47、AKM等同型武器的回擊。這些武器一部分來自倒戈的阿富汗士兵,另一些來路則相當可疑。這些槍械首先出現在巴基斯坦境內,接著在邊境被分配和包裝,最終乘馬車抵達游擊隊的藏身處。1982年,由此運進阿富汗的AK超過了9000支,而在5年後,這一數字翻了整整三倍。
1980年代初,在群山間監視蘇軍車隊的阿富汗游擊隊員
這些AK-47來自美國、巴基斯坦、埃及和沙烏地阿拉伯,出於意識形態和戰略利益的考量,它們試圖操縱一場牽制蘇聯的戰爭。只是,和這些國家預想的不同,當蘇軍撤出後,阿富汗陷入了動亂,「聖戰者」們紛至沓來,並在當地展開了「反美戰爭」的訓練。
阿富汗的「聖戰學校」主要分布在喀布爾和坎大哈附近,受訓的學員則來自世界各地,然而這些學校開設的第一課並不是《古蘭經》,而是如何操縱和保養AK-47。接下來的幾年,伴著「基地」組織的擴散,記載授課內容的筆記本被帶到了索馬利亞、伊拉克、敘利亞、利比亞和葉門,不少以訛傳訛的內容也被添加了進去(比如AK-47的有效射程超過了1公里),但有一點是不變的:「導師」們不會懷疑,只有AK-47,才是一名「聖戰者」手中的理想武器。
2012年,被敘利亞叛軍掛載衣帽鉤上的卡拉什尼科夫系列步槍
而一切的結果是,更多的AK-47現身了。儘管性能完全過時,但在戰爭中,它們已然成了一個喧囂狂熱的圖騰:2001年「9·11」事件後,本·拉登發布了一段錄像,宣稱西方世界的統治將崩潰——在他的身旁,一把AKS-74U緊貼著岩石,上面45發的長彈夾象徵了他的戰鬥決心。2004年,哈馬斯領袖艾哈邁德·亞辛被炸身亡——手持AK-47的武裝分子站成一圈,緊緊圍繞著他的棺槨;2014年,在敘利亞和伊拉克的沙漠最深處,IS用鏡頭記錄下了無數處決過程,那些AK-47在烈日下泛著黑光,就像行刑人的面罩一樣無情而冷酷。
可以說,今天的AK-47已不只是武器了,它早已化身為一連串事物的象徵:最初是蘇聯政權的象徵,接下來是冷戰和武裝反抗的象徵,最終是恐怖主義、虐殺及一切戰爭暴行的象徵。而在這個過程中,它的作用並沒有隨著時間而衰退,相反,時間彷彿成了它膨脹和擴散的根本要素。
巴基斯坦西部的一家展覽館,其中陳列的,是當地流通的各種武器,其中最醒目的是就是AK系列步槍
畢竟,它的供應是如此充沛,而需求又極度強烈。作為最終結果,如今,世界AK的使用者已經超過了150個國家和地區。其原型和衍生品的產量突破了1億支,而且這一數字還在持續上升。甚至在遊戲中,它都無處不在。從CS到《戰地》,從《孤島驚魂》到《輻射》,你可以說AK不是最好的武器,但絕對是令人印象最深刻的武器:因為在掙扎之路上,AK永遠是你能得到的、可以大開殺戒的第一把槍——虛擬和現實的重合在這裡顯得微妙和詭異。
一種武器和一個時代
今天,沒人能說清世界上流通著多少支AK,或者還有多少工廠正在生產AK——它的來源混亂且隱秘,所以精確統計幾乎毫無可能。同樣,對從未親手觸摸過武器的我們來說,關於它的作用和影響,恐怕也很難得出相對可靠的結論。無獨有偶,頗為耐人尋味的是,對曾經發生的一切,卡拉什尼科夫自己的態度也非常矛盾。
在擴散過程中,一些AK甚至成了奢侈品,譬如沙特等國流行的鍍金AK
在晚年,他面對鏡頭說:「如果還有機會,我寧願去設計割草機,而不是自動步槍。」但在接受另一家新聞媒體的採訪時,他又宣稱:「為什麼有人要去指責步槍?要知道它確實導致了無數人死亡,也給無數國家的人民帶來了自由和解放……真正的錯誤不在步槍,而在扣動扳機的人。」2013年12月23日,帶著矛盾和爭議,卡拉什尼科夫以94歲高齡去世。
許多俄羅斯電視台的報道是:「一個時代落下了帷幕。」但明眼人都清楚,這條評論針對的更多是武器製造業——畢竟AK的槍聲已經起伏了幾十年,而軍隊又總是渴望改變。不過,另一個時代卻在徘徊,因為卡拉什尼科夫留下的遺產是,AK步槍已成為代表信仰的、圖騰版武器——它最初是蘇聯體制的圖騰,隨後是武裝抵抗和極端主義的圖騰,最後是一切暴力活動的圖騰。事實上,從試驗場走出的那一刻起,一個屬於AK的時代便揭開了大幕,在這個時代中,人們自以為是安全的,但危險又無處不在,因為製造這兩種矛盾因素的就是AK——而這個時代,還將持續幾十甚至上百年。
它將持續多久?我們無法確定,但明確無疑的是,只要你打開電視、網頁和電子遊戲,就能明白這樣的事實——只要AK的槍聲在迴響,我們便依舊生活在一個隱藏著致命危險的時代。
作者:最後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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