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謊言，死胖子沒人愛——好萊塢現實版電影

文/ @君澤

如果天總也不亮，那就摸黑過生活；

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

如果自覺無力發光，那就別去照亮別人。

但是——

但是：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

不要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洋洋；

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更有熱量的人們。

可以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

10 月 5 日，《紐約時報》發布報道，稱哈維·韋恩斯坦在過去三十年里，實施多次性侵，並多次以賠償金達成和解與保密協議。

隨後，《紐約客》雜誌則在另一篇獨立報導中指出，韋恩斯坦甚至有過強姦行為。

哈維·韋恩斯坦是好萊塢電影業最大的製片人之一，曾與弟弟鮑勃·韋恩斯坦先後創辦米拉麥克斯和韋恩斯坦影業。他是奧斯卡金牌推手，《莎翁情史》正是依靠他的公關活動，最終擊敗《拯救大兵瑞恩》，獲得多項奧斯卡。此外，他還參與《國王的演講》、《低俗小說》、《老無所依》等電影。

在奧斯卡上，「感謝上帝不如感謝韋恩斯坦」。

但如今，「奧斯卡上帝」墜落了。

- 1 -

這件事是怎麼曝光的？

並不是有一個勇敢的女演員站出來，公開指責韋恩斯坦，幾十年來，沒有人有這樣的勇氣。

引爆這件事的，是《紐約時報》和《紐約客》。

韋恩斯坦性侵在好萊塢算得上「公開的秘密」，不止一次，有記者想要去調查、報道，但無一例外，都被韋恩斯坦壓制下來。比如 2004 年，《紐約時報》記者 Waxman 正在計劃一篇類似的稿件，但韋恩斯坦利用自己的手腕、權勢和廣告主地位，打壓了這篇稿件。

《紐約時報》的報道發出來之前，韋恩斯坦已經知道，他同樣組織了公關團隊，遊說《紐約時報》。但最終，報道依然發布，舉國嘩然。所有人都不得不看到，這頭房間里肥笨的大象，究竟多麼醜陋。

做這個選題的時候，《紐約客》和《紐約時報》頗有較勁的意味。最終，《紐約時報》拔得頭籌，但《紐約客》找到了更多的內幕新聞，韋恩斯坦已經不僅僅是性騷擾，而且涉嫌強姦。兩家媒體的報道，讓這位好萊塢大亨找不到翻身的機會。

事實上，不止這兩家，New York 和 Hollywood Reporter 都在跟進這個題目，幾家媒體也都知道對方在做這個題目，頗有較勁的意思。最終，這兩家因為材料不夠堅實，沒有發表。

向彼岸的媒體致敬，你們依然在改變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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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同行報道這件事的時候，總喜歡用一個詞：牆倒眾人推。

這些人要麼是笨，要麼是壞。

笨是說，他們不知道「牆倒眾人推」的貶義色彩，不知道這個詞實際上是說，這時候出面指責和控訴韋恩斯坦的人，是落井下石。

壞是說，他們明明知道這個詞的準確含義，卻依然在這麼用，將一群在恐懼不安中生活幾十年的女性，塑造成了懦弱的小丑。

她們是英雄，因為即便韋恩斯坦倒了，好萊塢那張醜陋的權力網路，也只是稍稍鬆動而已。

根據報道，韋恩斯坦的性侵案例，長達三十年，有時候完全不避諱工作人員，甚至在公司里，有專門負責給韋恩斯坦拉皮條的。

這不是個案，自從好萊塢誕生，類似事件便如同印第安人的骸骨一樣，構成了龐大帝國黑暗基石。性侵和性交易在好萊塢也從來不是秘密。早期的好萊塢高管被稱為 Womenizer，女演員經常被送到高管房間里，「沙發試鏡」。如今，這些行為不再那麼公開和肆無忌憚，但依然是好萊塢體系的一部分。

這一隱秘體系依靠恐懼來運作，金錢、鎂光燈、紅毯、小金人……好萊塢一切光鮮的產品，都成為編織恐懼網路的線條。

羅網之內的人，沒人敢衝出來。

戳穿皇帝新衣的是小孩，因為他還不知道恐懼的滋味，越是成熟而經驗豐富的人，越知道他們面前的對手，是多麼強大。

現在，他們/她們站出來了，卻被人質疑，為什麼不早些出來說。

那些質疑的人，你們也是幫凶。

- 3 -

韋恩斯坦的確不再是以前那個能夠在好萊塢呼風喚雨的人了。

在奧斯卡，「感謝上帝不如感謝韋恩斯坦」。他打造出《低俗小說》、《心靈捕手》、《國王的演講》和《莎翁情史》，利用種種檯面和台下的手段，贏得了數不勝數的小金人，讓眾多人大發橫財。

而且，韋恩斯坦還餵養著眾多媒體，他是廣告主，也是內容供應者。他以一系列正面媒體報道為基礎，建立了自己的王國，2001 年，New York 的一篇文章說：「作為造星機器的擁有者，韋恩斯坦重塑了媒體的流程，如此一來他便能遠離負面新聞。」

但現在，奧斯卡評獎規則在改變，韋恩斯坦能夠迎合之前「中老年白人」的口味，卻越來越摸不準現在更多元化的標準。最近幾年，韋恩斯坦的電影不但票房慘淡，在奧斯卡上也沒什麼斬獲。

新興的矽谷力量正在削弱好萊塢的權力，韋恩斯坦自然不會不受影響。韋恩斯坦製作的電影，大多與程式化電影——比如超級英雄片——不同的電影。一部分導演不願意為大公司打工，但又需要與人合作，韋恩斯坦成了最好的選擇之一。但現在，Netflix 和 Amazon 能提供更多的自由和更多的錢，他們身上又更少好萊塢的壞習慣，這吸引了不少電影人。

而且，他曾經影響的媒體，如今正在喪失影響力。現在世界上最大的媒體，是 Facebook，不論收益方式，還是采編系統，都與先前天差地別，這也不可避免地影響到了傳統媒體。原本韋恩斯坦胡蘿蔔加大棒的模式，如今失去了效力。而且，因為電影收益下滑，韋恩斯坦也難以維持先前廣告金主的崇高地位。

時代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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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時代繼續變下去。

好萊塢對女性的侵犯和略多不僅僅是性騷擾，而幾乎體現在工業的每個環節里。這一工業由男性主導，它給女性戴上金色的頭髮，讓女性在鏡頭面前擺動自己的裙子，而當女性老去的時候，又給她們打上「過氣」的標籤。

直到現在，好萊塢高管里依然鮮有女性的身影，女性導演也寥寥無幾。在好萊塢，女性依然是次一等的性別。

韋恩斯坦跟這些人唯一的區別只在於，他被抓到了。

歧視女性並非好萊塢獨有，甚至這些潛規則也並不僅僅局限在娛樂圈裡。然而，他們在公開場合，卻以女權捍衛者自居，並以此來塑造形象。

就在韋恩斯坦四處騷擾甚至強姦女性的時候，韋恩斯坦卻發行了《獵場》，這部紀錄片講述了大學性侵事件；而且，他還參加了女性大遊行，並向羅格斯大學捐款，設立一個與女權主義者葛羅莉亞·斯坦能有關的教席。

好萊塢大亨，尤其擅長表演。

HBO電視劇《都市女孩》的聯合製作人詹妮·康納說，韋恩斯坦性侵曝光事件是一個轉折點：「將來我們回顧這個時刻時會說：『一切都是從那時開始改變的。』」

但康納這句話的另一個含義是，改變剛剛開始，倘若我們此時鬆手，先前的一切努力，都結束了。

- 5 -

在這之中，一種心態尤其需要警惕：這很正常。

至少在中國，這些秘密如此公開，以至於太多人把這類事情看成是正常系統的一部分。娛樂圈很亂，這很正常；導演潛規則女演員，這很正常；公司老闆強姦藝人，這很正常……

反而，當類似事件被揭露出來，我們會覺得不正常——為什麼這麼正常的事情，你們要反應這麼大呢？

因為這從來都不正常。

有人指責馬特·達蒙協助了韋恩斯坦打壓媒體，馬特·達蒙辯解的時候說，我有 4 個女兒，所以我不會允許這樣的行為，更不會協助這樣的行為。

女兒是馬特·達蒙的未來，而為了未來，我們不應該沉默，否則便是在包庇那些我們不能接受的行為，在參與建設一個可怕的未來。

發出聲音，便是在做出改變，而改變，是一個好電影的必備要素。

一出大戲，是時候因為憤怒，迎來第三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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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周祚

責編｜BIUBIU

君澤：多眠少動，多食多餐，個人公眾號「洒家君澤」（sajiajunze），負責扯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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