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就是 你的女朋友~

一 、山村道人

我老家在一個極其偏遠的小山村,人煙稀少,很稀很少。

但我猶記得五六歲那年的一天,村裡平的就像村頭那塊老石頭磨盤的寂寥氣氛,被一個外人打破了。

那時的我,應該是拖著鼻涕在村頭玉米地追蜻蜓,快撲到蜻蜓時,二蛋興沖沖的跑來叫我:「憨天子,你娘喊你回家哩!」

我卻只看著他髒兮兮的手,他手裡捏著兩塊只有過年才吃得到的水果軟糖,見我眼巴巴的看著他,他才不情願的塞給我一塊:「這兩塊是你娘給俺哩,真哩,給俺哩不是一塊,兩塊都是。」

我不管那麼多,嘴裡吃著一塊,扯著他的衣角還想要另一塊,但被他掙脫,他跑的比我快,我只好追著他回了村裡。

但奇怪的是二蛋沒回他家,也沒回我家,他跑去了村裡唯一的一個戲檯子。

我跟著二蛋跑向戲台,剛想張嘴管二蛋要他手裡那塊糖,卻被戲台周圍熙熙攘攘的村民嚇得停了腳步住了嘴。

在我的印象里,只有極其重大的事村長才會召集村人在那裡集合,或者過年、偶有婚喪嫁娶才請來的戲子們會上那個檯子。

我正在發愣,卻被我娘看到了,她揮著手:「曉天兒!你過來!」

我回過神來,跑到我娘身邊,她又塞給我兩塊糖,我馬上樂的把二蛋拋之腦後,但把糖揣兜里後又覺得奇怪,問我娘:「你喊俺幹啥來,娘?」

我娘一臉高興:「咱村裡來了個行腳道人,聽說會看相哩,一會讓他給俺天兒看看,看能不能長出個出息來?」

我捨不得的把軟糖咽下:「啥叫看相來,娘?」

「就是能算出俺家天兒以後能幹啥,有木有出息,能娶上個好媳婦不能」

我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看俺以後能不能天天吃上水果糖?」

村人密密麻麻擠做一團讓道人看相,但不知為何,我卻在夏末的那個時刻,突然打了個寒戰,彷彿吹了臘月天的風一般。

那個瘦瘦的行腳道人好像確有些本事,口吐蓮花,三言兩語說的眾村人紛紛點頭,落得手裡幾元錢賞錢或一提好茶一塊好豬肉,愈發得意,我在後面抱著我娘,看著那堆好東西里一大根油香鋥亮的臘腸流口水。

眾村人或喜或憂的,三三兩兩從村長給道人安排的桌子前退下,我被我娘拽著上前,卻不由得又打了個寒戰,怯生生的看著道人。

「貧道胡虛子稽(qi,三聲)首,這位夫人貴...哦,怎麼稱呼?」

「咦~師傅你可真神,俺就姓桂,這是俺家娃曉天,你幫俺看看這娃以後能混個啥樣?」

道人微微一笑並未解釋。問了我的生辰,卻忽然臉色一變,把我一把拽過去,抱著我的頭左看右看,又讓我脫下褂子從上往下按壓摸索我的後背,粗糲的手磨得我疼的直哼哼。

我娘一看慌了:「怎了師傅?俺這娃有啥毛病?」

道人卻無奈的搖搖頭:「這娃娃命中雖無大富貴,卻也平平安安,是個福命,只是從這命門上看來...罷了,天若讓你與我道門有緣無分,我胡虛子也不強求,來,娃娃。」

他不知從身上哪裡掏出來一個紅繩玉墜,掛在我的脖子上:「曉天娃娃,你記著,這塊玉,你要一直掛著,莫要丟了損了,丟了這輩子就沒水果糖吃咯。」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拿起那塊奇怪的玉墜看著,黑咕隆咚稀奇古怪的,看不出是個啥形狀。

我娘有些著急:「那啥胡師傅,俺家也木多少錢,你這玉石頭多少錢啊,俺回家給你湊去?」

道人擺了擺手:「夫人你放心,這玉墜是貧道送與這娃娃的,此為天意,無論錢財,哦,也就是不用給錢。」

我娘還想說些啥,道人卻站了起來,轉身給伺候茶水的村長說:「今日就到這裡吧,貧道在你村中叨(tao,一聲)擾幾日,若有鄰近村民也可來找貧道。」

說也奇怪,那栓紅繩的玉墜掛到我身上之後,我身上就暖乎乎的,再也沒打過寒戰。

那晚,我睡得很香。

二 、胡虛子,鬍鬚子?

從那時到現在,已經恍惚十多年過去了。

說也奇怪,這之間好多事情我都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有幾個事情我卻一直記的清清楚楚,就像昨天才發生一樣。

就在我掛上玉墜的第二天之後,道人就在我們村長家大院住下了,白天我髒兮兮的在村裡亂跑的時候,總是看到他在戲台上給鄰村的人看相,若是中午天熱了,他就端著一壺茶水坐在我們村最大的槐樹下,招呼著村裡的小孩子湊到一起,講故事給他們聽。

為什麼說「他們」呢?因為小時候的我實在是木訥不合群,只知道一個人吮著糖果瞎逛,要麼就是到處捉蟲子玩。

那天中午,吃完飯我就出來捉知了,正瞪著眼睛盯著一隻落到地下的知了的時候。哦,這種蟲子若是從樹上落下來是沒有什麼力氣的,十分好捉。忽然聽到一聲「憨天子!」

我嚇了一跳,以為我娘又嫌我趴在地上弄髒衣服了,連忙起身,卻沒見到我娘,只見到那個道人和他身邊圍著的孩子們,二蛋擺著手,好像是要喊我過去。

我撇了撇嘴,不高興的走了過去:「你又叫俺憨天子,俺今天可木糖分給你。」

「俺不要你哩糖,今天胡師傅要講新故事,喊你過來聽哩!」

我這才注意到那個叫「胡虛子」的道人,他正一隻手端著茶壺,一隻手捋(lv,三聲)著那奇怪的鬍鬚,笑吟吟的看著我。

「俺...俺這個石頭子一直掛著哩,木弄丟...」我怯生生的往後退了一步。

「娃子莫怕,來給你塊好糖吃。」道人笑著放下茶壺,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裡面是一小堆水晶似的透明糖塊。

我稀奇的看著道人,這糖我家也有,我娘從來都不捨得給我吃,說這叫冰糖,很貴的,過年炒糖色(shai,三聲)才用的。

他捏出一大塊給我,見到旁邊的小孩也眼巴巴的看著,便又給每人塞了一小塊糖。

糖塊拿到手裡,我沒那麼拘束了,邊舔著糖塊邊坐在小夥伴騰出的樹蔭下。

「對了,曉天娃子,你那個玉墜兒拿出來給我看一下。」道人微微探頭向我說道。

於是我從褂子里扥(den,四聲)出那個玉墜,攤在手裡給那道人看。

道人仔細打量了一眼,拿修長乾瘦的手指指著玉墜:「曉天知道這是什麼物件嗎?」

我搖頭。

「看這裡,這是頭,這是爪,這是尾,看出來是什麼了沒有?」

旁邊有另一個孩子插嘴道:「狐狸,是狐狸!」

「誒~這玉刻的正是狐狸,今天老道講的故事,也正是與這狐狸相關。」道人又一捋鬍子,便講了一個奇怪的故事。

話說天地有靈氣,萬物有靈性。

若有靈性之種,利用天地之靈氣精華,潛心修鍊,或有一日,機緣巧合,便可脫去鱗甲毛皮,化為靈物是也,然非人之種,不通人情,若想飛升超然,須假借人言以封之

清朝末年,有一山野農夫,一日,扛著農具勞作回村,恰逢黃昏,天色忽變,大雨傾盆。農夫不得已躲入深山樹下歇息。

雨過天晴之時,日頭已然落下,天色昏暗,農夫剛要起身離去,抬頭卻看到一人站立在前,這人戴著草帽斗篷,也看不清面目,農夫欲繞開此人,擇路而行,卻不想面前這人只是站在他面前,擋著去路,也不說話。

眼看不好繞過去,農夫只好停下來搭話:「你是何人?為何擋我?」

此人微微抬頭,卻只見那草帽下面露出一個尖尖的鼻子:「先生看我像個什麼?」

農夫大為詫異,又細看那人面目,卻不像個常人面貌,尖嘴扁臉,兩腮還有幾縷鬍鬚橫著,比起人,卻更像是狐狼之屬。

這農夫不由得後退兩步:「你,你這人怎的長的這等面目,你到底是何物?」

那尖嘴之人卻步步緊逼,嘴中只是問:「先生看我像個什麼?」

農夫一生老實巴交,哪見過這種怪人,嚇得癱坐在地:「你卻不要嚇我!怎的長的像個妖精模樣!」

這怪人聽到這話,不由得愣在當場:「怎的今日偏碰到個這獃子,罷了,妖精就妖精吧!」

隨後怪人身軀一長,拋去了衣衫草帽,化為一隻丈許長的大狐狸,那條大尾巴甩來甩去,卻像是霓(ni,二聲)虹一般發出了奇異的光,回頭似笑非笑的看了農夫一眼。

「總比上次老三被人說成土狗強,哈~」

農夫回過神來,哪還有什麼怪人,大狐狸,又只見周圍的光景,像是自己避雨之前走的路程,便不顧得許多,徑直走回了家。

卻不想,到家後農夫便昏睡了三日。

旁人問他所遇何事,他卻只說什麼狐狸,怪人之類,旁人聽了紛紛哂(shen,三聲)笑,只當他犯了癲病瞎說一番。

後農夫多次進山,卻再也沒遇到什麼奇異之事。

道人講到這略一輕咳,對著茶壺嘴喝了一口茶。

「今日故事便講到這裡吧,老道我也該走了,曉天,有緣便再見。」

這些孩子們聽完故事意猶未盡,又惦記著道人紙包里的糖塊,紛紛攔著道人不讓走。道人仰天一笑,奇怪的扭了幾下身子,飄然而去。

這時的我還在舔著那塊大冰糖,懵懂的看著道人離去,有一瞬卻感到胸前一動,我拿出那塊玉墜,看著那隻狐狸好像活了一般眨了眨眼,然後就沒動靜了。

那天晚上老道走之後的事情,在我的記憶中,卻不知道為什麼如同消失了一般。

三 、叫我——漂亮小姐姐

後來幾年的一日,我應該是到了上中學的年紀。

那天在村頭唯一的那條石頭路上等了半日,搭上了一輛搖搖晃晃的中巴車,去縣城上學。

車是那種老式的中巴,再加上山裡路也不好走,一路慢悠悠的走著。

我迷迷糊糊的坐在最後排的角落裡,不一會就抱著懷裡的大包裹睡著了...

車行至半途,我半睡半醒中只感到猛晃了一下,然後好像是司機招呼大家,說什麼下來幫個忙啥的,然而我實在太困,便顧不得那麼多,橫倒在了最後一排繼續睡了。

睡得正香的時候,我卻被人晃醒了,但還沒睜開眼,我就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

等我睜開眼把身子坐正的一刻,卻不由嚇得往身后座椅靠背猛地後仰了過去。

我看到了一張白花花,奇奇怪怪的臉!

我連忙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咦?怎麼是個跟我表姐一般大小的姑娘?

姑娘笑嘻嘻的,穿的很普通,但是臉蛋卻是極為精緻漂亮。

她把手從我胸前拿開:「你這小孩真是傻乎乎的,嘻嘻~」

我不由得連忙用手向胸口摸去,發現那個玉墜還在,長噓了一口氣:「小姐姐你是誰啊?我去過大山的好多村子(捉蟲子),怎麼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姐姐啊?」

她把頭歪向一邊,嘴角翹著看我,也不說話。

我被看的臉紅,手足無措的,慌慌的從包裹里拿出我娘特意給我買的一大袋奶糖,拿出幾粒遞給她:「小姐姐...你吃糖嗎?」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卻一下子把我那一袋子奶糖拿走了,然後繼續笑著看我。

「哎?小姐姐你幹嘛啊?我娘給我買的糖好貴的!還給我!」

我見奶糖袋子被拿走,不由得站起來想奪回來,卻沒想到一站起來,頭「彭」的一下碰到了最後排的行李架,疼的我「哎呦」一聲蹲了下來,眼角都疼出了淚花,又抬頭看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那個姑娘見我這副窘境,不僅不關心,反而笑的前仰後合,後來索性抱著肚子蹲在了地上笑。

我揉了揉頭,不好意思的伸出手:「別笑了小姐姐,奶糖還給我行嗎?」

她止住了笑,調皮的伸高了手臂,讓我恰好夠不到奶糖:「要我還給你?可以呀曉天,你再叫我一聲漂亮小姐姐來聽聽!」

我疑惑的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叫曉天啊?」

「哼,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先叫來聽啊~」

「哦...漂亮...小姐姐?」我猶豫了一小會,臉紅的叫了一聲。

「恩~這還差不多,姐姐問你,你覺得姐姐像什麼呀?」她轉過身子來,坐到我剛剛的位子旁邊,袋子還在她的右手高高舉著。

我不由得有點著急了,想起了捉蟲子常用的一招,轉過身站起來,右手撓頭,左手卻快速的撓向她的咯吱窩,想讓她鬆手。

沒想到她的身手十分靈活,兩隻手都伸的高高的,眼花繚亂的把袋子左右遞來扔去,好像逗小貓一般,還時不時騰出手戳我的痒痒肉,讓我的打算落空了。

幾分鐘後,我氣喘吁吁(xu,一聲)的又蹲了下來:「漂亮小姐姐,饒了我把...累死啦~」

她卻又把奶糖袋子伸到我的面前:「你說姐姐像什麼,姐姐就給你喲~」

我突然伸手抓去,卻又見她閃電般收回了手,又讓我抓了個空。

我累得坐在了她的身邊,認命的說:「小姐姐我說了你就還給我吧?」

「那是自然。」

「我覺得你就像我舅舅家的二表....唔唔唔」

我「姐」字還沒說出口,卻見她著急的扔下了袋子,捂住了我的嘴。

她有些著急:「不行不行,這個不算!你重說!」

我又想了想:「那就像天庭的仙...唔唔唔」

她還是有些不高興的捂住了我的嘴:「哼,上天才無聊呢,你再重新說!」

我撓了撓頭:「那我想不出來了,你就是一個漂亮的小姐姐嘛,還要我怎麼說啊?」

這時忽然咻的一聲,坐在我身邊的姑娘化成了一道白光,繞著我轉了幾圈,然後又變成了一個穿著漂亮的古代衣服的姑娘,臉蛋還是那麼精緻。

「這才對嘛嗎,嘻嘻~姐姐謝謝曉天啦,拜拜~」

這時我又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車裡什麼人都沒有了,只剩下我自己,還有座位旁邊的奶糖袋子。

袋子里少了幾塊糖,窗外的陽光射在袋子上,那細碎的光有些落寞。

我回了回神,把頭伸出窗外,一群孩子和司機站在車的旁邊。

這時那個司機抬頭看了我一眼,連忙招手喊我下來。

...下了車我才知道,那天司機開著車,忽然就熄火了,於是就把車停在路邊修車;檢查了半天之後,他把大家叫下來打算推車打火的時候,車前面十幾米的山路「嘩啦啦」一陣巨響,毫無預兆的坍塌了。

所以大家只好在路邊繼續等別的車來接。

我聽了這事一臉後怕,然後又忽然想起了車上那個漂亮姑娘,於是鑽到車裡找尋,又下車左右觀望。

毫無蹤跡。

四 、這位美女,你很像我的女朋友啊~

又過了十年,我從家鄉考到了省城的大學。

大學生活平平淡淡的過去,我像普通大學生一般的學習,一般的玩遊戲,一般的考四級,一般的畢業,一始至終的單身。

畢業後,我到了某某傳媒公司,做了一名普通的設計人員。

無聊上班的日子過得很快,又好像過得很慢。

今天公司放了周末假期。天氣很好,沒有霧霾,瓦藍藍的天上,絲絲白雲飄過。

我悠閑的抱頭走在步行街上。

胸前的玉墜換了好幾個紅繩,但一直掛著,有節奏的晃著。

「嗨!曉天!」這時我忽然聽到了一個鈴鐺一般脆生生的聲音。

我放下手轉頭看去。

一個身高和我差不多高的漂亮姑娘,一身漂亮的古裝,頭上好像還帶了一個cosplay的狐狸耳朵,唇紅齒白,笑著像我招手。

聲如鈴鐺,似花飄香。

婉如清揚,令姿煌煌。

我彷彿看到了清晨的陽光。

姑娘走過來問我:「嗨,曉天,你還記得我嗎?」

我:「啥?」

「十多年了,姐姐拿走的奶糖還給你留著,要吃嗎?」

「這位小姐姐,你是?」

她噗嗤一聲笑了:「曉天,姐姐問你,你覺得姐姐像什麼呀?」

我忽然如遭雷劈,呆立當場,想起了小時候的那兩件事。

過了一會,我回過神來,不好意思摸了摸頭看著她:「嘿嘿,你像我女朋友。」

「pong」的一聲,漂亮姑娘化成一道青煙,消失了......

五 、被騙了吧,哈哈哈哈

我仰天長嘯:「老天爺你踏馬玩我呢?這意思是不是老子註定單身啊?」

這時,身後一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笑嘻嘻的說:

「曉天你好,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女朋友,我叫胡曉水,請多多指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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