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若進行大氣層核試驗，究竟有多危險？

DAVID E. SANGER, WILLIAM J. BROAD 2017年9月25日（封面：美國只在1962年用導彈進行過一次大氣層核試驗。）

華盛頓——如果朝鮮兌現進行一次大氣層核試驗的威脅，其危險性可能比該國領導人金正恩(Kim Jong-un)嘗試過的任何舉動都大得多，並讓特朗普政府面臨大量難以取捨的決定，因為嘗試阻止這場試驗和放任試驗進行一樣危險。

朝鮮的六次核試驗都是在地下進行的，控制住了放射性沉降物。但大氣層試驗——也許是在朝鮮的導彈上搭載彈頭，發射到太平洋上空，或是從艦船或駁船上發射——把下方民眾的命運交給了朝鮮的精確度和翻滾放射雲的大風。

這正是美國和蘇聯在半個多世紀前首次簽訂禁止核試驗條約時，禁止進行這類試驗的原因。

在想辦法回擊美國、日本和其他尋求切斷其資金和貿易的國家時，金正恩似乎正想要急切地製造這種對環境或人道主義災難的恐懼。但考慮了核試驗的各種不確定性的專家表示，無論是對金正恩還是他的敵人，到處都有風險。

「尚不清楚朝鮮是否具備了這個能力，」前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Los Alamos National Laboratory)主任西格弗里德·S·赫克(Siegfried S. Hecker)說道。數年前，朝鮮想向奧巴馬政府清楚地表明其核武器計劃仍在向前推進，未受制裁的阻礙，故允許核武器專家赫克前去參觀他們的鈾濃縮工廠。

「此外，」現在是斯坦福大學教授的赫克說，「裝載氫彈的實彈導彈試驗，會帶來巨大的風險。」他回憶了美國在冷戰早期進行的這種試驗。「一個在發射平台上爆炸，一個在發射後不得不立即銷毀，造成了嚴重的放射性污染。」

據現任和前任美國情報官員稱，朝鮮也研究過這段歷史。但大氣層試驗的吸引力顯而易見：它會製造一種恐懼感，這一點是在朝鮮地下深處的隧道里進行的地下試驗所做不到的。地下試驗可以監測到里氏震級；而像美國從1948年開始在比基尼環礁(Bikini Atoll)進行的那種大氣層試驗，會產生可怕的蘑菇雲。

其中最大的一次，是1954年代號為「喝彩城堡」(Castle Bravo)的試驗。事實證明，那次試驗幾乎是美國炸彈設計者預想的三倍。他們對該武器含有的其中一種核燃料的威力進行的數學計算出現了錯誤，爆炸把放射性物質擴散到了全球。最終，「喝彩城堡」幫助推動了禁止進行大氣層試驗的呼籲。

沒有人知道朝鮮人在考慮什麼樣的核試驗，朝鮮外相李勇浩(Ri Yong-ho)周四在聯合國與記者交談提到可能進行的核試驗時沒有細說。「這可能意味著太平洋上最強的氫彈試驗，」他說。「關於採取什麼步驟，我真的不知道，因為那是金正恩的事情。」

但是，假設金正恩決定繼續這麼做，朝鮮會嘗試用導彈來進行測試，有可能是朝著太平洋的一塊空曠地點試射。這麼做的目標是證明它已經解決了向美國城市發射核武器所涉及的所有技術問題。

但是這種形式的測試——把一個有效的核武器放在導彈上——是特別危險的。赫克博士指出，其它國家也會對可能的災難感到害怕，包括中國人，他們曾發射過一枚彈頭搭載有效核武器的導彈。他說，那次測試的效果和計劃差不多，但「中國人認為這存在不可接受的風險」，之後就從未再次測試過。有人說，在朝鮮人的手中，它的風險會更大。

對於東亞地區來說，「這將是該區域的一場噩夢，」國務院前高級官員、目前就職於華盛頓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希瑟·康利(Heather Conley)表示。

威脅可能永遠不會兌現。對朝鮮來說，在導彈彈頭內部，甚至從艦船或駁船上引爆一枚武器，要比在山體下面做這件事困難得多；在山裡沒有時間壓力，工程師有幾個月的時間來給核武器做準備。

這需要專家說的「武器化裝置」，它可以承受很強的衝擊力和壓力，如果使用導彈來發射，還需要承受重返大氣層的熱量，朝鮮從未顯示出他們可以辦到這一點。

「如果導彈試驗失敗，朝鮮將面臨很大的風險，」五角大樓前武器試驗負責人、核科學家菲利普·E·科伊爾三世(Philip E. Coyle III)說。有效彈頭可能會落在鄰國，或者就像之前發生過的那樣，導彈在發射台上爆炸，在朝鮮境內引爆核彈頭。

運載風險非常大，包括在核裝置進入目標區之前意外起爆的風險。世界上最好的導彈每100次飛行中大約有一次會失敗，而朝鮮導彈的失敗率要高得多。去年，該國有一種類型的導彈在八次試射中失敗了七次，也許部分原因是奧巴馬總統下令採取的一系列網路攻擊起了效果。此後，朝鮮已停止對這種類型的導彈進行測試，而其它類型的導彈測試則比較成功。

即使朝鮮的一枚導彈成功地將核武器發射到了外層空間，更大的挑戰是安全地再入大氣層。這個階段要承受巨大的熱量、壓力和減速力。朝鮮迄今為止的試射證據表明，它仍處在學習如何製造可以經受這些考驗的彈頭的開始階段。

把核武器用飛機或船運輸對朝鮮而言更加容易一些。但是他們幾乎沒有可以開展遠程攻擊的飛機或船隻，而且採取這種方式運載核武器被美國或其盟國發現的可能性相當大。

大氣層核試驗還會打破禁忌。上一次有國家在地球大氣層試驗核武器已經是37年前的事情了。鑒於現在大家已經知道這種測試的放射性塵降物對人類健康和環境的影響，現在進行測試只會加劇金正恩已經面臨的國際抨擊。

根據一個反對核武器的醫師團體估計，2000多次已知的核測試已經導致240萬人可能因放射性污染而死於癌症。

最後一次大氣測試應該是1980年10月16日進行的，專家認為當時中國把一枚裝有核彈頭的彈道導彈發射到了位於北京以西1300多英里（約合2100公里）、曾經的絲綢之路沿途的一個沙漠鹽灘。

美國只嘗試過一次導彈發射核試驗，那是在冷戰核試驗的狂潮期間——1962年5月6日。一艘已經下潛的潛艇艾倫·艾倫號(Ethan Allen)向印度洋的聖誕島方向發射了一枚Polaris A-2導彈。在飛行了1200多英里（約合1950公里）後，彈頭在高度超過1萬英尺（約合3050米）的空中爆炸。

那次測試促成了相關談判，最終達成了禁止在大氣層、外層空間或水下進行測試的條約。美國、蘇聯和英國在1963年簽署了這個條約。

1996年，聯合國通過了禁止所有核試驗的《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Comprehensive Test Ban Treaty)，這個條約涵蓋的範圍更加廣泛，已在166個國家獲得批准。除了埃及、印度、以色列、伊朗和巴基斯坦，美國、中國和朝鮮都沒有簽署該條約。

柯林頓政府批准該條約的努力失敗了；奧巴馬承諾重新提交批准，但由於擔心再次失敗，他沒有真的兌現承諾。雖然美國和中國都沒有批准這個條約，但兩國也遵守了條約中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