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人聲明

四十六人聲明

（1923年10月15日）

（密件）

致俄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政治局：

目前的形勢已經極其嚴峻，我們（為了黨的利益，為了工人階級的利益）不得不公開聲明：繼續執行政治局多數派的政策，將會給全黨造成致命的危害。從今年七月底開始的經濟危機與財政危機，以及它造成的全部政治後果（包括它對黨內產生的影響），無情地暴露出了黨的領導層在經濟方面、特別是在處理黨內關係方面很不稱職。

中央委員會的各項決策草率從事、隨意應付、雜亂無章，在經濟方面沒有做到收支平衡，結果，儘管我們在工業、農業、財政和運輸等方面都取得了不容置疑的巨大成就，卻面臨著這些成就停滯不前與嚴重經濟危機的前景。而國家經濟所取得的這些成就，不能歸功於不稱職的領導，而是在不顧這種領導——不如說是在完全沒有領導的情況下自發取得的。

我們現在面臨著這樣的處境：在清理財政赤字前已自發地變成了基礎貨幣的切爾沃涅茨[1]即將崩盤；國家銀行出現了信貸危機，它在給生產工業品的產業或行業提供資金時，甚至是在籌措資金採購用於出口的糧食時，都要冒著發生重大失敗的風險；由於工業方面缺乏有計劃有組織的領導，再加上錯誤的信貸政策，導致工業品價格居高不下，使工業品的銷售出現了停滯；由於糧食採購的工作不力，導致糧食出口的計劃不能完成；食品的價格過於低廉，損害了農民的利益，並有可能導致農業生產大幅下跌。工資制度的不平等與財政預算的混亂，在工人群眾中間引發了自然的不滿情緒，並間接造成了國家機關的紊亂。在編製財政預算時進行削減，在實際執行時又進一步大幅削減，這種「革命的」方法，已經成了不斷困擾著國家機關的一種常見現象，而由於在進行削減時缺乏規劃，這種現象便以自發的、隨意的方式，使國家機關深受其擾。

這就是已經開始了的經濟、信貸與財政危機中的一些特點。如果不立即採取廣泛、周密、有計劃的、積極的措施，如果目前這種缺乏領導的情況繼續下去，我們很可能要面臨一場極其劇烈的經濟崩潰，這必然會導致國內政治形勢複雜化，並使我國對外的活動和力量徹底癱瘓。而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現在比以往任何時間都更加需要維持對外的活動和力量；它決定著世界革命與所有國家工人階級的命運。

我們同時還發現，在黨內關係方面，錯誤的領導使黨陷入了癱瘓與分裂；這在目前的危機中暴露得尤為明顯。

我們並不認為，這種情況是由於黨現在的領導人在政治上的無能造成的；相反，無論我們在分析現狀和選擇改變現狀的手段時，與他們存在多大的分歧，我們還是認為，黨應該任命現有的領導人繼續擔任工人專政的重要職務。我們認為，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便是我們表面上維持著官方團結的樣子，實際上在職務任命與指導工作時，都片面地迎合一個狹窄的派別的觀點與意願。這種狹隘的考慮，歪曲了黨的領導，結果，黨在很大程度上，不再是一個生氣勃勃的、獨立的集體，不再是一個與現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從而能夠敏銳地把握活生生的現實的集體。我們發現的是相反的情況：黨分成了書記階層和「沉默的普通人」，分成了由上級任命的專職黨務工作者和不參加公共生活的普通黨員群眾，這種情況日益嚴重，並幾乎成了一種公開的現象。每個黨員都知道這個事實。黨員如果對中央委員會或省委的某個決定感到不滿，心存某些疑慮，偷偷地發現了某些錯誤、違規或違紀現象，都不敢在黨的會議上說出來，甚至不敢跟人談起這些事，除非對方是一個小心謹慎、守口如瓶的人；自由討論實際上已在黨內消失；黨的輿論遭到了窒息。現在，俄共的省委委員和中央委員會委員，已經不是由黨，不是由廣大黨員群眾來挑選和任命的了。與之相反，黨的代表會議與代表大會的人選，在前所未有的程度上，是由黨的書記階層來決定的，而黨的代表會議與代表大會，正在前所未有的程度上，變成了這個階層的集體執委會。

現有的黨內體制是完全不可容忍的；它毀滅了黨的獨立性，用特選的官僚組成的機關來取代黨，這個官僚機關在平時可以正常運轉，但在危機時期就一定會出故障，在日益逼近的重大事件面前，它會有徹底失靈的危險。

在黨的第十次代表大會之後，黨內事實上形成了某個派別的專政體制，這種已經過時的體制，就是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我們中的許多人，曾自覺地不去反對這種體制。1921年發生的政策轉變，以及列寧同志後來患病，使我們當中的一些人認為，應當在黨內建立專政體制，作為一種臨時措施。而其他同志一開始就對此抱有懷疑或否定的態度。儘管如此，到了黨的第十二次代表大會時，這種體制就已經過時了，它開始暴露出自己的負面效果。黨內的聯繫開始削弱。黨開始枯萎。由於無法對各種嚴重的問題進行同志式的討論，明顯不健康的黨內極端反對派的活動，就開始呈現出反黨的性質。如果能夠進行同志式的討論，黨員群眾和這些反對派的大多數成員，本來是能夠輕而易舉地認識到這些反對派的不健康的性質的。結果出現了吸引黨員越過黨的界限的非法活動，並使黨脫離了工人群眾。

如果不儘快徹底改變這種局面，蘇維埃俄國的經濟危機與黨內派別專政的危機，將會給俄國的工人專政與俄國共產黨造成沉重打擊。新的世界性大動蕩正在逼近，而俄國的無產階級專政及其領導者俄國共產黨在背著如此沉重的負擔的情況下，只會迎來無產階級鬥爭全線敗退的未來。當然，要想解決這個問題，最簡單的方法，似乎莫過於立刻宣布：考慮到各種情況，黨的方針路線是決不能改變的，也不能把各種複雜的新任務提上日程，等等。然而，既然真正的危險，在於這樣一個事實：在面臨著極度複雜的國內外形勢時，全黨並沒有真正在思想上或行動上統一起來；那麼，這種方法，顯然就等於正式勒令所有人對真實情況視而不見。

已在黨內開始的這場鬥爭，進行得越是隱秘，也就越是艱苦。我們向中央委員會提出這個問題，正是為了用最迅速、痛苦最少的方法，使黨從那正在撕裂著它的矛盾中恢復過來，儘快重新煥發青春。思想上的真正統一與行動上的真正統一是密不可分的。即將到來的困難局面，要求我們黨全體黨員在行動中做到團結一致、精誠友愛、完全自覺、非常積極、無比堅定。必須消除派別統治，這首先要由創造了它的那些人來消除它；必須用同志式的團結與黨內民主的制度來取代它。

為了實現上述要求，並採取必要的措施以解決經濟、政治、黨內危機造成的難題，我們向中央委員會建議：立即召開一次代表會議，由中央委員會全體委員與最傑出、最活躍的黨務工作者參加；這次代表會議應該吸收一批對當前形勢有著與中央委員會多數派不同的意見的同志參加。

在1923年10月15日就黨內形勢向俄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政治局提交的聲明上簽字的名單[2]：

Е·普列奧布拉任斯基，Б·布列斯拉夫，Л·謝列布里亞科夫

這封信中提到的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我並不完全同意，但是，以前用過的各種方法，都無法完全解決黨目前面臨的問題，有鑒於此，我完全贊成這封信的最後意見。

А·別洛波羅多夫

儘管我在動機上略有不同，但我完全同意這封信提出的建議。

А·羅森戈利茨，М·阿利斯基

我基本上同意這個聲明。必須用直接的、誠實的方法，來解決我們面臨的各種困難，這已是刻不容緩，所以，我完全支持召開代表會議的建議，這樣才能為解決積累下來的大量困難而找出符合實際的方法。

安東諾夫—奧夫謝延科，А·維涅季克托夫，И·Н·斯米爾諾夫，Ю·皮亞塔科夫，В·奧波連斯基（奧辛斯基），Н·穆拉洛夫，Т·薩普羅諾夫

目前的黨內形勢與國際形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要求全黨團結一致、齊心協力。我同意這個聲明，並認為這個聲明只是為了恢復黨的團結、使黨為即將到來的各種事件做好準備而做的一個嘗試。當然，在目前這個時候，黨內不應發生任何形式的鬥爭。關鍵在於，中央委員會應該認真分析形勢，並採取緊急措施，消除黨員和非黨群眾的不滿。

А·戈利茨曼，В·馬克西莫夫斯基，Л·索斯諾夫斯基，達尼舍夫斯基，О·施米捷利，Н·瓦加尼揚，И·斯圖科夫，А·洛巴諾夫，拉法伊爾，С·瓦西里琴科，Мих·扎科夫，А·М·普扎科夫，Н·尼古拉耶夫

由於我最近不太了解黨中央的工作，所以我對導言的頭兩段持保留意見，我贊成其餘的部分。

阿維林

我贊成第一部分中對我國的經濟與政治形勢的分析。我認為對黨內形勢的分析稍有誇大。必須立即採取措施，維持黨的統一，這是完全必要的。

И·波古斯拉夫斯基，П·梅夏采夫，Т·霍列奇科

我不同意這個聲明的第一部分中的一些意見；我不同意它對黨內形勢的一些總結。同時，由於目前的黨內狀況很不健康，所以，我衷心地相信，必須採取徹底的措施，來改變黨內現狀。我完全贊同這封信提出的實際建議。

А·布伯諾夫，А·沃隆斯基，В·斯米爾諾夫，Е·波什，Е·貝克，В·柯西奧爾，Ф·洛卡茨科夫

我完全同意對經濟形勢的分析。我認為，在目前削弱政治專政是危險的，但必須進行解釋。我認為召開代表會議是絕對必要的。

卡岡諾維奇，德羅布尼斯，П·柯瓦連科，А·Е·明金，В·雅科夫列娃

我完全同意這封信提出的實際建議。

Б·葉利欽

我在此簽名，但我與布伯諾夫同志持有同樣的保留意見。

Л·列維京

我與布伯諾夫同志持有同樣的保留意見，儘管我不支持這個聲明的形式或語調，但它的性質卻更加使我贊成它的實際建議。

И·帕柳多夫

我不完全同意這個聲明的第一部分中關於我國經濟形勢的看法；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要求極端認真地加以考慮，但是，黨目前的領導，卻是黨至今產生過的最優秀的領導。至於黨內形勢問題，我認為這個聲明說出了大量的真相，必須採取斷然措施。

Ф·蘇德尼克

根據《左翼反對派的挑戰（1923—25）》（The Challenge of the Left Opposition[1923-25]，紐約，探路者出版社，1988年，第三版）譯出，這本書收錄的英文版源自愛德華·哈萊特·卡爾（Edward Hallett Carr）的《1923—1924年的空位期（蘇維埃俄國史，第4卷）》（The Interregnum[History of Soviet Russia,volume 4]）。

[1] 切爾沃涅茨（Червонец）是蘇聯在新經濟政策時期發行的一種貨幣，由黃金和國家銀行保值，每一切爾沃涅茨相當於8.6克純度為900的黃金。1947年停用。——中譯者注

[2] 原文上的簽名過於密集，無法確定其原始順序，故只能照樣譯出。——愛·哈·卡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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