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

十一歲的凱瑟琳，五個月前給送到北郡修道院那兒做法師學徒。聖誕節前夜，她沒躺下睡覺。她等老闆、老闆娘和幾個夥計到暴風城大教堂做禮拜去了，就從老闆的立櫃里拿出一小瓶墨水，一支筆尖生了銹的鋼筆，摩平一張揉皺了的羊皮紙，寫起信來。

在寫第一個字以前，她擔心地朝修道院門口和窗戶看了幾眼，又斜著眼看了一下擺在牆角的、老舊的幻影法杖，法杖的兩邊是兩排架子，架子上擺滿了各種法術捲軸。她嘆了一口氣，跪在作台前邊，把那張紙鋪在作台上。

「親愛的爺爺康司坦丁·瑪卡里奇，」她寫道，「我在給您寫信。祝您過一個快樂的聖誕節，求烏瑟爾保佑您。我沒爹沒娘，只有您一個親人了。」

凱瑟琳朝黑糊糊的窗戶看看，玻璃窗上映出蠟燭的模糊的影子；她想像著爺爺康司坦丁·瑪卡里奇，好像爺爺就在眼前——爺爺是日發略維夫豪華車隊里的奶騎。他是個技術全面、非常有趣的瘦小的老頭兒，看起來110歲了，老是笑眯眯地眨著眼睛。白天，他總是在房車裡睡覺。到晚上，他就穿上寬大的羊皮襖，敲著梆子，在暴風城走來走去。連獵人的老母狗斷牙和公狗哈提，都喜歡跟在他後頭。哈提是一條非常聽話非常討人喜歡的狗。它總是一副呆萌呆萌地望著人，嘴裡的哈喇子總是流到地上，所以叫它哈提。

現在，爺爺一定站在大門口，眯縫著眼睛看那暴風城的紅亮的窗戶。他一定在跺著穿著高筒氈靴的腳，他的梆子掛在腰帶上，聳著肩膀。天氣真好，晴朗，一絲風也沒有，乾冷乾冷的。那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可是整個暴風城：天藍色房頂啦，煙囪里冒出來的一縷縷的煙啦，披著濃霜一身銀白的樹木啦，下水道里的鱷魚啦，全看得見。天空撒滿了快活地眨著眼的星星，天河顯得很清楚，彷彿為了過節，有人拿雪把它擦亮了似的……

凱瑟琳嘆了口氣，蘸了蘸筆尖，接著寫下去。

「昨天晚上我挨了一頓打，因為我跟著修道院的豪華車隊去黑鴉堡壘的時候，又被弓箭手、狗頭人和小蜘蛛弄死了，火山崩裂詞綴，讓我根本沒法完整地讀條，也沒法AOE。防騎隊長揪著我的頭髮，把我拖到院子里，狠狠制裁了我一頓。這個禮拜，暗牧老闆娘叫我陪她去噬魂之喉，她只有20萬秒傷，卻說我傷害低，故意群恐引怪，我的鑰石又掉級了。車隊的隊友們捉弄我，穿著戰火、泰坦的裝備，拿著巔峰十五的武器，卻故意把我每周的鑰匙都拖到最後一分鐘甚至掉級。我只能獲得一些能量，新的裝備想都別想，親愛的爺爺，發發慈悲吧，帶我離開這兒回家，回去打戰場吧！我再也受不住了！……我給您跪下了，我會永遠為您禱告！帶我離開這兒吧，要不，我就要AFK了！……」

凱瑟琳撇撇嘴，拿臟手背揉揉眼睛，抽噎了一下。

「我會替您搓魔法麵包，」她繼續寫道，「我會為您禱告烏瑟爾爺爺。要是我的龍息再引怪，您就結結實實地打我一頓好了。要是您怕我找不著車隊，我可以去求Neilyo，看在上帝面上，帶我打競技場；要不，我去求Hydra答應我一起打隨機戰場。親愛的爺爺，我再也受不住了，只有死路一條了！……我原想跑回暴風城去，可是我沒有諾甘農滑板鞋，跑不快，又怕冷。等我到威望17級了，我會照應您，誰也不敢來欺負您。

「講到暴風城，這是個大城市，集合石全是豪華車隊，很多打手，沒有小號，進組一點兒也不難。即使自己開組，也會有車隊主動找來帶我。有一回，我在拍賣行門口看到一位法師全身都是泰坦帶槽，還有魔力風暴4件套和950等級的黑檀之寒……。可那些裝備是怎麼來的，問他根本不理我。」

「親愛的爺爺，」凱瑟琳傷心地嘆口氣，又獃獃地望著窗口。她想起7歲的時候，跟著爺爺一起去看格魯爾氣的砸天花板；一起去黑暗神廟看血精靈找樂子；一起去太陽井參觀魔法能量噴發；一起去奧特蘭克騎山羊、召喚大樹。多麼快樂的日子呀！凍了的山林喳喳地響，爺爺冷得吭吭地咳，他也跟著吭吭地咳……要砍聖誕樹了，爺爺先抽一斗煙，再吸一陣子鼻煙，還跟凍僵的小凱瑟琳逗笑一會兒……許多小樅樹披著濃霜，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等著看哪一棵該死。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跳出一隻野兔來，箭一樣地竄過雪堆。爺爺不由得叫起來，「逮住它，逮住它，逮住它！嘿，短尾巴鬼！」

爺爺把砍下來的樹拖回閃金鎮，大家就動手打扮那棵樹。

「快來吧，親愛的爺爺，」凱瑟琳接著寫道，「我求您看在烏瑟爾爺爺的面上，帶我離開這兒。可憐可憐我這個不幸的孩子吧。這兒的人不是嘲笑我的職業，就是嘲笑我的天賦。我裝等不高，又孤零零的，難受得沒法說。我老是哭。有一天去黑心林地，防騎隊長不嘲諷打我的熊怪，我昏倒了，好容易才醒過來。我的低保沒有指望了，連哈提都不如！……您的孫女凱瑟琳。親愛的爺爺，來吧！」

凱瑟琳把那張寫滿字的紙折成四折，裝進一個信封里，那個信封是前一天晚上花一個金幣買的。她想了一想，蘸一蘸墨水，寫上地址：

「暴風城，爺爺收」

然後她抓抓腦袋，再想一想，添上幾個字：

「康司坦丁·瑪卡里奇」

她很滿意沒人打攪她寫信，只穿著襯衫，就跑到鎮上去了……前一天晚上她問過閃金鎮的夥計，夥計告訴她，信應該丟在獅王之傲門口的郵筒里，從那兒用郵車分送到各地去。郵車上還套著三匹馬，響著鈴鐺，坐著醉醺醺的馬龍。凱瑟琳跑到郵筒那兒，把她那寶貴的信塞了進去。

過了一個鐘頭，她懷著甜蜜的希望睡熟了。她在夢裡看見一鋪暖炕，炕上坐著他的爺爺，搭拉著兩條腿，正在念她的信……哈提在炕邊走來走去，搖著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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