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自由

V029381醒來了。

他躺在醫療床上，渾身關節酸痛，意識模糊，感覺體內彷彿有數萬隻螞蟻在爬動，他直直地盯著在他頭頂上懸掛下來的分析儀。

V029381接受了一注注射，此後他的意識開始清醒過來，但舌頭卻被麻痹了。

「歡迎回來。沒想到你的身體機能這麼好，接下來你會很舒服的。」一個穿著淺藍色長袍的女人在V029381身旁操作著一台儀器，她背對著他。

V029381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小房間，他發現一台持有自動武器的機器人面向門外站著，接著他再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然後閉上眼睛，他的腦部在快速運算著什麼，連眼皮下的眼球也在跟著挪動。

片刻以後，女人轉過身來，嗯？V029381呢？就在她開始意識到出事之後，這個身體機能很好的男人從床底下冒出來一把將女人手中的注射劑奪過然後全部注射到她口中。她立即昏倒過去。

門口的機器人也知道大事不妙，但可惜它只有圖靈四級，反應速度還是慢了點。V029381用盡全力將醫療床的分析儀連同其懸臂甩向機器人，正中頭部！機器人頓時癱軟下來，頭部與身軀的連接位置迸發出噼里啪啦的電弧，手中的自動武器掉到地上。

V029381拾起自動武器，槍口對著自己的嘴巴，閉上眼睛，扣動扳機。

想像中的槍聲並沒有響起，他再嘗試，還是沒成。

原來這把槍是有身份識別的，他不能用。

V029381走出房間，來到一條通體白色的長廊，此時警報大作，他已經成為抓捕目標。

他立即就想起這是哪裡，決不能被機器人們活捉！

他拔腿就跑，迅速穿過長廊來到一台電梯處，此時五台機器人已經發現他，也正向著電梯衝過來。

幸虧電梯門在機器人發射的磁約束捕捉網抵達前已關上。V029381盯著樓層讀數，數字從三位數不斷下降到兩位數。

最終，電梯停在了22層。

V029381知道這是被強制截停的。他走出電梯，來到一個餐廳。

他拿起一把餐刀，對準自己的脖子刺下去，刀子立即斷成兩截，只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點淤痕。試試叉子，也是斷了。有了，酒瓶！但怎麼敲都不碎！

越來越多機器人在向餐廳包圍，V029381已經來到20層，他在這個地方住了50年，對這裡的每個角落都了如指掌。他心想，一定要找到幾個活人。

在第15層，他找到了活人。這裡是控制室，五名工作人員控制著數萬平方米的空間。

五個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拿起電棍便被V029381制服，他劫持著其中一名工作人員，威脅他殺死自己。

「我不能這樣做，我會失業的。」「在這個鳥地方誰知道那麼多，何況我本身就是一名犯人！我該死！」「但你不能現在就死，反正，我不會殺死你，我才不要變成殺人犯，你別坑我！」

V029381無法說服被劫者。另外四名工作人員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可能他下手太狠？沒理由，他都75歲了，身體機能雖然好但不可能有足夠體力幹掉四個人。說不准他們都在裝死。

「我在這裡呆了100年了！看在老天爺份上，你放我一條生路吧，孩子！」V029381嘗試向被劫持的工作人員求情。

「381，我們都知道你，所以我更不能殺死你，他們一定會徹查我的！何況我也沒受過殺人訓練，我兩個月前才調來這裡，我他媽倒了八輩子霉才被派來這，我一直心想，唉算了，認命了，磨蹭幾個月再申請上雲端上的城市去，誰知道你現在給我搞出來這茬！」

「聽著，你不殺死我，就殺死他們。」V029381把被劫者推到一檯面部識別儀器前，掃描——許可權通過——選擇菜單——暫停冷藏人體維生系統運作——二次掃描身份識別——立即暫停。屏幕出現「是否確定暫停VL129-255全序列維生系統？」的確認提示。

「你現在可以考慮一下是殺死我和殺死他們哪個更嚴重一些了。」

「不不不！千萬別確認！」

「那立即動手殺死我吧。」

「我，我真的不會殺人啊！」

V029381二話不說準備點擊確認按鈕。

「別別別，千萬別，好，我殺你我殺你！現在就殺！但不是經我手，你從回收管道出去吧。」

「哪個？你是指外循環系統的回收管道？直通地表那個？」

「是的，你上去吧，出去你就死定了。」

「這裡50年來都沒實現自循環？」V029381挺震驚的。

「這地獄離地球那麼遠誰會惦記著，而且政府一直在削減預算，你趕緊走吧，機器人快到了。」

V029381和被他劫持的工作人員擁抱了一下，然後便離開了控制室。

此時，「一直昏死」的那幾個工作人員「醒來了」。幾個人圍著監控視頻看正爬上回收管道的V029381。

甲說：「如果我是他，醒來後發現還有三個周期足足150年的牢要坐，而且是活著坐50年牢，冷藏著又坐50年牢，然後又活過來繼續坐50年牢，這樣搞恐怕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乙抖包袱：「他是個硬漢，我們沒出生前就在這裡服刑了，聽說他年輕時是個傳奇式的海盜，只是一次很偶然的事故才被抓住。」

丙感慨萬千：「被冷凍了50年，手腳還那麼麻利，我相信他的故事是真的。」

丁想起來一個問題：「他要關到啥時候？」

「2367年。」

V029381爬了不知道多久，終於上到地下一層了。回收管道在這裡直插地面，然後折向一個大型自動化處理工廠。只要他找到氣閘，就能離開這個地下監獄，投奔自由的彼岸！

找到氣閘了！透過五層厚的玻璃窗，V029381看到了外面橘紅色的大地，半空中瀰漫著暗紅色的迷霧，蒼白的太陽在遠方地平線上掛著，彷彿要被融化，天空中不時有桃紅色的閃電在劈打著群山，而在群山之後有一座高高的閃耀著白光的塔，那塔直插雲霄直至消失在大氣的迷霧之中。

他打開氣閘，穿過兩道門，走出了監獄。一瞬間，他全身就被大氣中的高溫點燃，隨後徹底氣化。對一般人來說金星表面就是地獄，但對V029381而言，這裡就是自由的彼岸。

題圖來源：E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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