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Ottohan文章的一些評論
本來不想過多關注此事,看見某人又在評論區跳大神,不禁想多說幾句,本文主要是對Ottohan的文章的評論以及回應評論區的某人,非嚴謹論述。相關文章:缺失的主體性:反思一個關於「工人群體」的政治神話————關於胡德先生到點下車說的一些商榷
(一)對Ottohan文章的評論
實際上本人對認為批評工人階級現實存在落後性就等於否定工人階級的先進性、認為現階段工人階級力量有限、無力顧及女權和LGTB等少數群體的利益而只能放棄甚至認為為了爭奪革命領導權必須反對女權的人並不感興趣,持有此類觀念的人的思維基本還停留在十九世紀的大工業時代,與後工業時代基本脫節,可以說與本人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工人群體、無產階級和流氓無產者等概念本身在當代都是需要進行重新闡述的,而非一味照搬馬恩原文,以馬恩原典為終極解釋聖經(比如引用恩格斯的反同言論)。即使是馬恩理論文本,也是兩位左派導師對其所處時代的理論回應,從這個角度來看,隨著時代的發展,後世的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主義理論進行修正將是無法避免的。當然,如何修正理論本身存在很大的爭議性,畢竟對於左派而言,理論闡釋權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著領導權,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警惕守著經典文本當真理的原教旨馬克思主義者。如果經典文本真是真理,那麼社會主義實踐又為何遭遇了普遍的失敗?今天我們談論的無產階級、工人群體或流氓無產者等群體都無法繞過當今消費主義文化的影響,而這正是評論區某人討厭的文化馬克思主義者所擅長的。而且無論是誰,不管是否贊同後現代,都需要正視與回應「文化轉向」的現實當下。
天朝近幾十年的改開成就很大程度上是將自己成功地嵌入世界產業分工體系,承接發達國家逐漸淘汰的工業產能才取得的,如今天朝的產業蛋糕已經被東南亞等國家搶去了一部分,將東部沿海產業轉移到中西部地區的計劃不見得有多成功。無論如何,目前天朝一二產的比例正在逐漸下降,三產的比例已經超過二產。預計未來天朝的傳統產業工人的人數將會越來越少,而變成事實上的少數派,甚至還會被分化為各個人情共同體和次文化小圈子,很難形成整體的階級認同。因此僅僅守著產業工人將其當成革命主體,而忽略團結其他潛在的變革力量,這樣的革命註定是難以取得成功的。
不可否認的是,目前被眾多左派當作革命主體的工人群體本身存在著大量的問題,而這則被眾人以革命樂觀主義給掩蓋掉或刻意迴避掉了。在經歷去階級化、革命敘事破產之後,如何將存在落後性的工人群體轉化為先進的無產階級戰士,則是工運分子需要認真考慮的緊迫問題,而不是沉迷於工人群體的先進性和革命的必然性,一看見別人批評工人階級就瞬間炸毛;至於將別人的批評看作全盤否定的工人階級的先進性甚至以為是主張放棄工人階級領導權的人,簡直是與某些看見我批判中產小資就以為我全盤否定中產小資的人沒什麼差別。就像部分中產小資腦臀分離現象天然存在一樣,工人群體當中同樣存在著「流氓無產者」問題(當然,更多的是資本家的壓迫和剝削導致的),這是整個左翼都無法否認的。如果我們光顧著維護理想中的工人階級的先進性而對工人階級客觀存在的現實問題視而不見,甚至連別人的批評都無法接受和容忍,那麼這又與實行恐怖統治的專制官僚有什麼區別?而且這還是在革命尚未成功之時,正如盧森堡在論述俄國革命時所言:
絕對公開的監督是必不可少的。否則交換經驗就只限於新政府的官員的排他的圈子之內。腐化不可避免。(列寧語,見《通報》第36期)社會主義的實踐要求在幾個世紀以來資產階級的階級統治下已經退化的群眾在精神上徹底轉變。社會本能代替自私本能;群眾首創性代替惰性;把一切苦難置於度外的理想主義,等等,等等。對於這一點,沒有人比列寧知道得更清楚,描繪得更透徹,也沒有人曾象他那樣堅持不懈地反覆強調,只不過他採取的手段完全錯了。命令,工廠監工的獨裁暴力,嚴酷的處罰,恐怖統治,這一切都是治標的辦法。達到再生的唯一途徑:公共生活本身的學校,不受限制的、最廣泛的民主,公共輿論。恐怖統治恰恰是敗壞道德的。
如果這一切都取消了,現實中還剩下什麼呢?列寧和托洛茨基用蘇維埃代替了根據普選產生的代議機構,認為蘇維埃是勞動群眾唯一真正的代表。但是隨著政治生活在全國受到壓制,蘇維埃的生活也一定會日益陷於癱瘓。沒有普選,沒有不受限制的出版和集會自由,沒有自由的意見交鋒,任何公共機構的生命就要逐漸滅絕,就成為沒有靈魂的生活,只有官僚仍是其中唯一的活動因素。公共生活逐漸沉寂,幾十個具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和無邊無際的理想主義的黨的領導人指揮著和統治著,在他們中間實際上是十幾個傑出人物在領導,還有一批工人中的精華不時被召集來開會,聆聽領袖的演說並為之鼓掌,一致同意提出來的決議,由此可見,這根本是一種小集團統治——這固然是一種專政,但不是無產階級專政,而是一小撮政治家的專政,就是說,純粹資產階級意義上的專政,雅各賓派統治意義上的專政(蘇維埃代表大會從三個月召開一次推遲到六個月!)不僅如此,這種情況一定會引起公共生活的野蠻化:暗殺,槍決人質等等。這是一條極其強大的客觀的規律,任何黨派都擺脫不了它。
私以為馬列斯毛一派還需要考慮如何防止人民民主專政蛻變為專制官僚集團恐怖統治、工人階級蛻化為墮落的工人貴族以及如何發展經濟的問題,如果不解決這些問題,僅僅依靠著盲目的革命樂觀精神,一味地強調先鋒隊給工人階級灌輸革命意識鼓吹暴力革命的重要性,即使革命取得成功了,還是會不可避免地回到蘇聯和TG的老路。
至於幫忙辯解說某胡是主張工人運動包含LGTB女權等平權運動(主次矛盾)或者是只反對部分非馬克思主義女權的人,某胡一開始可是說「不反女權不是共產主義者」,」工人可以以解決個人問題的名義接近女權主義者」,儼然已將LGTB女權開除出工人階級行列(別人早已有截圖);如果諸位又說某胡後來已經改口為部分否定女權的話,我只能說,自己言論前後都不一致又談何論戰,如果他一開始就是類似於「只是反對部分非馬克思主義女權」的說法,只怕別人都懶得與之爭論。一開始爭議的焦點就是某胡企圖將女權LGTB等少數群體開除出工人階級行列,然後才到眾人以為的Otto han否定工人階級的先進性的問題。因此,個人認為與其因為言論不一致而反覆扯皮,自己還不如去看烏克蘭小公舉釣魚。
(二)關於某人對文化馬克思主義的看法
文章評論區里的林某人自己看不上後現代主義也就算了,還硬將文化馬克思主義和列斯毛派混為一談,說「他們本屬一類」,認為兩者無差別,認為「他們一個世紀的表現,證明了他們可以犧牲一切道德底線換取不光彩的勝利,目無道德同胞親友」,硬點文化馬克思主義者給列斯毛派恐怖統治唱讚歌。某人的此番言論又與文中所批判的將阿爾都塞貶斥為文化馬克思主義的「密涅瓦的紅色貓頭鷹」又有何區別?可笑的是某人平時還經常義正言辭地指責這些紅色瓦哈比教徒,原來自己不過是與他們同處一個生態位的一丘之貉?
Otto han在文中對紅色瓦哈比教徒的批評同樣可以套用至某人的頭上——「試圖將經典作家的文本視為一個內在邏輯一致、體系無所不包的有機整體,這恰恰是對現實政治的理想主義忽視和對文本的僵化解讀,昆廷·斯金納將這一詮釋方法嚴厲地稱為「學說的神話」與「融貫性的神話」。」某人則是強行將文化馬克思主義的文本教條化解讀作為刻板而僵硬的詮釋路徑,進而得出「文化馬克思主義為蘇聯專制極權洗地,兩者屬於一丘之貉的盟友,我們應該堅決反對兩者」的謬論。此外,所謂的「文典蛀蟲」的指責同樣適用於某人自己及其依賴的經典作家(雖然並未明說),自己不也是在玩弄話術遊戲和語言政治。
整個文化馬克思主義譜系也就盧卡奇贊同過斯大林主義,於是整個文化馬克思主義都要為此背鍋?整個左翼的確應該為社會主義實踐失敗而背鍋,但是為了省事方便貼標籤而刻意忽略文化馬克思主義的內部差異性而將他們混為一談,指責他們是與斯大林之流狼狽為奸的文典蛀蟲?先不說態度相對較為樂觀的伯明翰學派,就連法蘭克福學派內部之間都存在著不少差異,你這樣硬點文化馬克思主義都翼贊蘇聯極權、和蘇聯極權分子本屬一類人真的好么?你說的這些特點除了從先鋒隊蛻化為專制官僚的馬列斯毛派之外,還有哪一派具有這些特徵?文馬目無同胞犧牲道德?如此高論倒是驚世駭俗,個人非常好奇某人是怎麼得出如此驚人的論斷的?
另外,馬克思和他的追隨者從未打算構建任何道德理論,道德從未出現在馬克思理論的核心部分,馬克思主義是一種實踐哲學,並沒有形而上的價值判斷。也就是自上個世紀社會主義實踐失敗之後,部分馬克思主義者比如科亨等人覺得有必要在道德方面為社會主義辯護,才開始涉足倫理學和政治哲學領域,與諾齊克等人展開論戰。指責馬克思主義者不道德本身就有些可笑,就像現在的某些人問「TG當初打倒地主」是否合適一樣。個人倒是很好奇某人是根據哪個倫理體系或道德框架來指責文化馬克思主義「目無道德」的?如果憑藉的是未經反思過的道德直覺與傳統觀念的話那還是算了,馬克思主義者與保守主義者之間本來沒什麼共同語言。
而且本人看某人說了那麼久,要麼就是模糊的「基本公義」,要麼就是「反宏大敘事」,全然看不出其具體的主張是什麼,只有一個只有其本人清楚而他人永遠看不清的理想秩序。某人所主張的公民義務和犧牲精神等國家主義話語本身就是一種宏大敘事。而後現代則意味著宏大敘事的消解,因此某人反感後現代主義也算是事出有因了。某些人所推崇的「歲月靜好」(比如自主塑造個人生活方式等)本身也是與國家主義這一宏大敘事存在著一定的衝突,個體主義和自由主義很大程度上就是通過消解國家主義敘事來壯大己方力量,個人很好奇某人為何從未批評過缺乏犧牲奉獻精神的中產小資。
而且即使再怎麼反感後現代主義,我們還是得認真回應這個去政治化的時代;即使我們再反感身份政治,大多數人還是會對宏大敘事不屑一顧,因為他們認為現代世界機器已經大致搭建完畢,省下的就只有修修補補的瑣碎小事了,宏觀的解放和激進變革已經失去了作用。
本人並不認可所謂的後現代,而是認為所謂的「後現代」是晚期現代性、晚期資本主義或後工業社會,並非利奧塔等人主張的反宏大敘事的後現代。後現代本身無法徹底擺脫現代性,如果我們放棄對歷史的想像和社會激進變革的主張,並不能導致歷史的終結,而只會導致宏觀的解放政治越發失去可能,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微觀的認同政治。而這些觀點主要來自於某人厭惡的文化馬克思主義者之一傑姆遜。
從身份政治的角度來看,在實踐過程中,我們通常為了方便對群體進行政治動員,會著重突出強調共同體成員所共享的某個身份(比如工人階級),然而個體往往會擁有多個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身份之間甚至會相互產生衝突,會導致各方利益訴求不一致,比如胡德所言的男性工人以解決個人名義接近女權主義者,就是企圖以階級敘事凌駕於性別身份之上;此外,在進行理論探討的過程中,人們往往傾向於將不同的身份簡單還原為同一種身份,而其他身份則被化約或忽略掉了,最終引發「哪種身份更重要」的爭論(比如常見的階級和性別之爭,即某些人主張的主次矛盾)。這種同時存在於現實和理論的爭論很容易導致各種社會團體產生分裂,最終引發身份政治困境。
另外,如果某人要推崇「公民義務、犧牲精神和偉大的文明」,建議還是先認真研究分析一下自己腦中的「理想秩序」這一應然圖景具體指的是什麼,達到這一願景的實然策略又是什麼,比如可以與哪些群體進行妥協或者是可以妥協到哪種程度……正如共和主義者都喜歡講德性,然而他們的德性概念又有很大的不同,因而詳細地闡述是必須的。而且需要記住的是,與自由主義或馬克思主義不太一樣,國家主義本身並不能做到邏輯自恰。
私以為除了理論問題之外,某人還由於自身生活經歷和閱歷的限制,缺乏對農村基層和工人群體的了解,而顯得脫離實際,上次本人回應的農民基層問題就是明顯的例子。即使是鼓吹公民義務和崇高的犧牲精神,也離不開佔據人口大多數的底層農民(總有某些人總以為中產小資代表人民,別人批評中產小資就是對人民苛刻)。最後套用與某人比較熟的@玖條院幸姬的話來結尾即可:
「某倩畢竟文化分子,講話就有她自己辯護的小布爾喬亞的調調,但是她一方面講公民不應該拋下自己對國家共同體的責任,一方面又說某些肉食者把自己和普通公民日益劃分成兩個國家的人,她說破壞這個公民社會和國家共同體的秩序者不管是肉食者還是普通人都是對秩序的背叛,不尊重這個秩序、不尊重這個文明的人,理所應當被肅清,那麼這個秩序是不是只成為她腦中的秩序?這個理念是不是僅且成為她腦中的理念?
所以她的是非標準一切都圍繞這個文明、秩序、進步來展開,這個她腦中的理念世界本身不排他,但是絕對不容侵犯。在下的人破壞了它,該死,在上的人破壞了它,該死;國內的人破壞了它,該死,國外的人破壞了它,該死;左juan破壞了它,該死,右gou破壞了它,該死;農村的人破壞了它,該死,誠實的人破壞了它,該死。這個理念的秩序成為評判一切狀態是否進步,而這個理念的秩序是從她的小布喬亞的生活現實和曾經淪為野蠻人的經歷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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