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這件離奇的事，宿命這件小事

作者：譚無稽

來源：微信公眾號「大陰陽論」（ID：dayinyanglun），專註佛、道、易、王陽明的高品質原創。

（一）

「竹林七賢」的領袖嵇康，是個仙風道骨的人，進山採藥，都能被山民當了神仙。可是「命」這件事，總是那樣難以琢磨。這裡要說的不是他的殺身成節，而是尋仙問道這件事。

《晉書·嵇康傳》里記載了一件離奇的事，聽著就像傳說，可是卻讓人不是滋味，心裡隱隱發堵，可是又不知道那是什麼。或許，那就是宿命感。

當時有一位好仙道的高人，名叫王烈。一次嵇康遇見了他，於是一起進山。在山中，王烈找到了石髓，這也許是一種仙家夢寐以求的服食修仙的奇物。王烈趕緊吃了一半，把另一半給了嵇康。可就是這麼一轉眼，等到嵇康要吃時，石髓已經凝結成石頭。

後來，王烈又在一個石室中，看到一卷白色的書，不用想，也知道這是仙書天書一類。他趕緊叫嵇康去拿，可等嵇康到了跟前，書又不見了。

王烈一聲嘆息：任憑你嵇叔夜志趣非凡，可是卻沒有機緣，這就是命啊！

這件太過離奇的事就這麼載於正史，葛洪的《神仙傳》里對這件事記載得更加詳細。這裡面有史家的態度，有仙家的態度，卻都是對「命」的態度。

嵇康的姿容，史載「土木形骸，不自藻飾，人以為龍章鳳姿，天質自然」。嵇康之行，是好老莊，精養生，常修養性服食之事，曾著《養生論》。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他的確都是仙風道骨。可是又如何呢？

是啊，這就是命。在命面前，任你再大的能耐，也要看天賞你一口什麼飯吃。

（二）

關於什麼是命，你有沒有思考過這件事？

一般所謂，「命」就是「天註定」。根據人們的經驗和感受，以及漫長時間河流中一次又一次的驗證，這似乎是順理成章、無可置疑的。就像嵇康，他沒有神仙的命，這是天註定，是生而帶來的宿命，如同上天蓋下的一個戳，早已定論。

可是命又往往伴隨著偶然——往往是在一個偶然的時刻，一件偶然的事，就扭轉了全局，扭轉了很多看似鐵板釘釘的事。這在歷史上同樣一再地上演：荊軻刺秦，是秦王身邊一個侍醫向荊軻丟了一個葯囊，讓荊軻頓了一下，秦王才得以抽劍反擊撿回一條命；曹操早期被董卓通緝時，差點被一個縣官殺掉；這樣的事，比比皆是。

命，似乎同時與最大的必然和最大的偶然糾纏。我們既可以說人生來就被蓋了戳，其後的一切都是按照預設的發展，不論出現多少「干擾」，於是才出現了那些所謂的偶然；也可以說，人生本是面臨無限可能性的，佛說因果、天地無限，天地間的因緣環環不盡，又能註定什麼？所以偶然才是上天的那個戳，一次次蓋下來，而成為一個個確定的結局，似乎是註定的那樣。

如果是註定，我們是無法左右的；如果是偶然，我們也是無法左右的；如果是必然和偶然神鬼莫測的糾纏，我們就更是無法左右的。我們能怎麼樣呢？不過是活好當下，安於天命，走下去罷了。無論命如何擺布你，如果你一切都接受，命反而拿你沒辦法。

認命，或許才是對抗命運的最好辦法。你可以把命看得極大、極重，包圍著你，壓在你的頭上，如影隨形，讓你的一切都被掌控著，身不由己；也可以看得極小、極輕，無論怎樣，儘力好好活，其他不是我能決定的，便不必放在心上，於是一切的不得脫身，便都退去了，反而是自在——神仙求的，不過如此。

命，可以是件小事。迷，它便握在天的手裡；悟，它便握在你的手裡。命給你的是一場場的緣，借著脫身出去，就能看到比命更大、更有力的東西——命註定無法左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