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建築師的性別意義—扎哈 哈迪德

去年扎哈去世時發在公眾號里的文章貼在新專欄里

離愚人節的到來還有一個小時的時候,扎哈.哈迪德去世的消息突然刷爆了朋友圈。那張BBC新聞截圖掃掉了全部睡意,我默默祈禱這只是愚人節來臨前惡意的玩笑,可後來越來越多的確認訊息接踵而來,終於還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錶針走過午夜十二點,我躺在黑夜裡睡不著,胸口堵塞,卻又為這份堵塞感到奇怪。雖說扎哈是建築界的大名人,但怎麼也是遠在天邊的傳說,和我這無名小卒沒有絲毫關係,加上對參數化建築一直無感,當年長途跋涉慕名去看廣州歌劇院後還瘋狂吐槽過那七零八亂的現場品控,可又是為何在這樣的夜裡為一個毫無關聯的人失眠呢?

思慮許久,終於明白這份堵塞的源頭是她的性別,是因她拼盡全力在男權佔據絕對優勢的建築界為女性打下一片天地後猝然長逝的遺憾。

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建築夢想是照亮整個世界的明燈,偶像名單里只容得下柯布、密斯、萊特、高迪這樣的建築大師。入了夜,我們這群心志高遠的年輕人,意氣風發地湧進圖書館,拓印各類經典設計、大師草圖,那時候總是幼稚地堅信,我們和建築大師之間只隔著一層拷貝紙的距離。

扎哈說自己的名字的意思是「光芒」,而正是她的存在,讓我們這些以女建築師自詡的學生,昂著頭挺著胸,幻想著有一天,我們也會像她一樣,打破男人一統天下的格局,看著自己的設計拔地而起,享受著巾幗不讓鬚眉的讚許。

可現實呀總是一個吃不胖的瘦子,一方面房地產行業每況愈下,甚至有些公司公開不要女生,若是頂上已婚未育的帽子更是被HR劃歸為高危人群。另一方面,體力精力下降加上年齡增大家庭責任變重,女性的身份很難在工作中被委以重任,那些稚嫩的建築夢想在一次次改圖熬夜中化成泡沫。

「女人啊,就是不要太累。」

「女人啊,就是要趕快結婚生孩子。」

「女人啊,要啥自行車。」。。。

這時再去看扎哈,終是有些讀懂了她。

扎哈的作品總是飽受爭議,學建築的人都知道建築三原則「實用、堅固、美觀」。扎哈的建築幾乎都無法契合---她設計的倫敦奧運游泳館因為屋面過大遮擋視線,導致觀眾退票。廣州歌劇院和凌空SOHO都因為建造技術達不到設計要求現場品控慘不忍睹。東京奧林匹克運動中心因為造價過高被日本人放了鴿子。每個建築系的老師都會強調建築與基地的融合,而她的設計卻每次都凌駕於周邊環境之上。

她的建築是主角、是俾睨眾生的神、是不可一世的霸王。

從她的建築里幾乎看不到一絲一毫「女性」氣質,相反的,是一種比雄性更雄性的特徵。那些特立獨行的建築多像盤踞在自己領地上的雄獅,驕傲地孤獨地昂著頭,等待著下一場搏殺。

一個女人,大概只有做到這種「超雄性」,才能在男性為主導的領域搏得一席之地。可一個女人,又要付出多大的艱辛,才能使自己「超雄性」。

扎哈總是說「如果你想生活過得容易些,別做建築師。」她有十年的時間只設計方案卻沒有建成方案,她沒有家庭、丈夫、孩子,她脾氣古怪被人稱作「女巫」「女魔頭」,眼神里總是瀰漫著俯瞰眾生的神態,她去世後甚至不少人認為終於再也沒有人做「奇奇怪怪」形式大於功能的建築了。

可這世上有千千萬萬賢妻良母,卻只有一個扎哈哈迪德,那些前衛的大膽的建築至少告訴每一個女性,有那麼一種生活方式是追隨自己的夢想,是不懼他人的目光,是做生活的鬥士,是不做任何人的附屬品。

這,是她帶給每個女建築師的意義。

談到扎哈哈迪德,不得不說說另外一個獲得普利策的女建築師妹島和世。她和扎哈除了都沒有家庭外幾乎沒有任何共同點,一西一東,一動一靜。學生時期聽過一次她的講座,本人瘦小纖弱,靦腆羞澀。若說扎哈是張牙舞爪的雄獅,妹島則是溫順謙和的綿羊。

建築如人,妹島的作品完全是另一個極端的風格。輕盈、透明、流動是關鍵詞,禪意蔓延的空間淡到極致。虛無縹緲,恍恍惚惚,充滿了一種不確定性。

若說扎哈的建築是「超雄性的」,妹島的建築則是一種中性或是「無性的」。彷彿一朵無欲無求的雲,隨風飄蕩。對待周邊環境的態度也是如此,不凌駕也不屈服,曖昧不清。這種風格或許是日本文化的影響,又或許是源自妹島個人的心境。

這兩位站在世界最高點的女建築師,一個是鬥士,一個是隱士,而她們的作品卻都削去了個人的性別特質,一個勇往直前成了「超雄性」,一個無欲無求成了「無性」。兩個人都沒有家庭、丈夫、子女,把自己的全部獻給了建築。

我總是想,是不是只有這樣,女性建築師們才能真正得到世界的認可。

如果你對建築教育、建築行業發展、建築師轉行有深入的看法,歡迎來稿。也歡迎那些已經離開建築行業的朋友們分享你的故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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