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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朋友到死敵:沙特與穆兄會的關係史

本月初,沙烏地阿拉伯與埃及、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巴林一道,斷絕與卡達的外交關係,指責其支持「極端主義」,影響地區穩定。沙烏地阿拉伯外交大臣阿德爾·朱拜爾(Adel al Jubeir)訪問巴黎時告訴記者,卡達必須結束對穆斯林兄弟會和哈馬斯的支持。才能與其他阿拉伯國家恢復外交關係。

雖然不久後,沙特公布的「恐怖分子」名單中包括一位埃及學者優素福·卡拉達威(Yusuf al Qaradawi),他是穆斯林兄弟會的長期成員,但沙烏地阿拉伯並不總是把穆斯林兄弟會視為地區威脅。事實上,兩者的關係自1936年以來,一直在和諧與緊張中搖擺。

埃及學者卡拉達威

來源:huffpost.com

從合作到分裂

穆斯林兄弟會是一位名叫班納的教師,於1928年在伊斯梅利亞創立的,最初是一個鬆散的政治團體,目的是推進以伊斯蘭為核心的社會改革。到20世紀40年代,這個團體在埃及約有一百萬成員,其以《古蘭經》為基礎、建立伊斯蘭教國家的主張擴散到其他阿拉伯國家。

但同時,兄弟會建立了秘密武裝聯隊,被稱作「秘密裝置」,對一些關鍵官員進行暗殺,其中包括1948年被暗殺的埃及總理諾克拉西(Mahmour Nuqrashi )。但不久之後,穆兄會創始人班納也被埃及特工槍殺。

穆兄會在推翻君主制、結束英國殖民統治時,迅速發展、成為一股巨大的政治力量。1952年穆兄會和納賽爾領導的自由軍官運動合作,通過不流血的政變推翻了埃及的君主。

但兩者關係很快惡化,自由軍官在時任總統納賽爾(Gamal Abdel Nasser)的帶領下,主張世俗的社會主義模式而不同意穆斯林兄弟的伊斯蘭法律主張。穆兄會在1954年刺殺納塞爾的企圖失敗後,被政府指控為非法組織,數千名成員被處決、監禁、和流放,其組織活動被迫轉到地下。

然而,政府的嚴打引發了兄弟會意識形態向激進方向的重要轉變。賽義德·庫特布作為穆兄會的傑出成員,在監獄中,通過書寫主張和西方以及腐敗的阿拉伯政權進行鬥爭,傳播伊斯蘭價值觀,並以此作為 「極端主義」團體使用暴力的理由。

因為擔心遭到埃及政府的報復,該運動的眾多成員在沙烏地阿拉伯避難並很快在沙特立足,當時的沙特作為新興的現代國家,這些成員有其發展需要的教育者、官僚和工程師。並且,國王也需要借穆兄會的主張來平衡泛阿拉伯主義和共產主義的蔓延。

在納賽爾時期,沙烏地阿拉伯和穆斯林兄弟會有共同的利益點,這種關係一直持續到納塞爾的繼任者——薩達特(Anwar Sadat)時期,儘管此時埃及國內對待穆斯林兄弟會的政策已經相對緩和,穆兄會也被重新引入政壇,但仍不是正式政黨。

埃及作家賽義德·庫特布,1950年代至1960年代間為埃及穆斯林兄弟會的領導者

來源:財新網

蘇聯在1979入侵阿富汗鞏固了兩者關係。隨著美國、沙烏地阿拉伯秘密將數十億美元投給反對蘇聯的阿富汗聖戰組織,穆斯林兄弟會通過宣傳、募捐等方式支持阿富汗,被看作是「阿富汗阿拉伯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但沙特和穆兄會的和諧關係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兄弟會支持1979年的伊朗革命以及譴責沙烏地阿拉伯邀請外國軍隊參加海灣戰爭是打破和諧關係的關鍵原因。尤其是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海珊1990年入侵併佔領科威特,沙烏地阿拉伯和其他海灣合作委員會(海合會)成員呼籲美國和西方國家抵禦伊拉克在該地區的擴張,這一舉動引起了穆斯林兄弟會的公開批評。

在穆巴拉克執政時期,埃及國內雖然繼續限制穆兄會,但穆兄會已經轉變方式,放棄用極端行為,開始採用議會鬥爭方式。穆巴拉克下台後,穆兄會成員伊斯梅爾曾一度成為總統的熱門人選。

穆兄會的活動促進了沙烏地阿拉伯國內的伊斯蘭運動——「伊斯蘭覺醒(Sahwa)」,他們在沙特國內動員民眾反對國王允許美軍在沙特駐軍打擊薩達姆的決定,並公開給國王寫信要求政治改革。穆兄會的主張顯然與沙特的君主制背離,阿卜杜勒·阿齊茲王子公開指責穆斯林兄弟會是阿拉伯世界以及穆斯林世界的「萬惡之源」。

2009年,前沙特國王阿卜杜拉接見穆兄會成員、埃及學者卡拉達威

來源:aljazeera.com

隨後的阿拉伯之春席捲中東,隨著突尼西亞、埃及、利比亞、葉門的專制政權相繼崩潰,沙特的Sahwa看到推動政府政治改革的新機會,雖然阿拉伯之春沒有影響到沙特,但是顯然這樣的政治氛圍增加了國王的恐懼。

2012年6月24日,穆斯林兄弟會下屬的埃及自由與正義黨主席穆爾西贏得首次埃及民主總統大選,並表示願意與德黑蘭建立關係,伊朗作為沙特的長期對手,穆兄會的這一決定更是惡化雙方關係。2013年,沙特力挺軍方推翻穆爾西統治,一年後沙烏地阿拉伯內政部發表聲明,把穆斯林兄弟會正式定性為恐怖組織。

國家利益的取與舍

最初兩者關係密切,首先是因為穆兄會是以伊斯蘭遜尼派傳統為主形成的政治團體,與沙特的宗教派別一致。其次,在冷戰的大背景下,沙特為穆兄會成員提供避難,需要其主張來抵消共產主義的蔓延,以此鞏固其作為伊斯蘭盟主的地位。

但穆兄會在政治上,主張建立有伊斯蘭特色的民主制度,甚至前幾年穆兄會選舉了一位科普特人基督新教徒學者拉菲克·哈比卜(Rafik Habib)擔任副主席,這點和沙特家族的伊斯蘭理念不同。穆兄會的發展還導致沙特國內的「反對派」受到穆兄會影響,甚至很多都有穆兄會背景,他們的伊斯蘭民主主義訴求對沙特君主制已經形成威脅。

在對外關係上,沙特無論在經濟、軍事還是地緣政治方面,都一直親美。但自從20世紀90年代初,海灣戰爭打響,穆兄會就開始譴責美國,甚至焚燒美國國旗,抗議美國參與海灣戰爭。一直到伊拉克戰爭,穆兄會一直是反美的旗手,藉助這種形象,穆兄會在中東國家迅速蔓延開來。

2017年5月21日特朗普訪問沙特

來源:timesofisrael.com

雖然沙特在2014年「拉黑」穆兄會,但這並沒有影響沙烏地阿拉伯再次改變其立場。2015年國王還接待了隸屬於穆斯林兄弟會的領導人:——突尼西亞的伊斯蘭復興運動黨領袖等。

所以沙特對待穆兄會的政策也是搖擺不定的,在沙特與穆斯林兄弟會的關係中,沙特也明顯佔據主導因素,從一開始就取決於沙特的國家利益。長達80年的關係史表明,利雅得有能力根據自己的政治目標、國家利益改變立場。

穆爾西在埃及政壇的執掌僅維持了一年,證明穆兄會本身就處於矛盾之中,穆兄會自身也試圖改變,緩解並逐步消除其對其他國家造成的「恐穆症」。它所代表的政教合一理念本質上與沙特王室有相同之處,但因為其與極端宗教勢力難以割捨的關係,導致沙特在取與舍之間搖擺。

最近卡達和沙特之間的外交爭端陷入僵局,卡達、沙特對待穆兄會的態度,會對其今後發展產生重要的影響。

參考文獻

【1】Al Jazeera Saudi and the Brotherhood: From friends to foes

【2】《看客》:埃及穆兄會的歷史

【3】丁隆,埃及穆斯林兄弟會的崛起及其影響,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外語學院

今日主筆 董雅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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