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克絲——「我有,最美好的初衷」
?
「再不過去就來不及嘍。」
莊園一個黑暗的角落裡,金克絲這樣嘟囔著。她剛剛才完成了所有的布置。算算時間,在正廳舉行的宴會也差不多要到尾聲了,是時候過去給他們一個驚喜嘍。
她一隻手提溜著裙角,小步伐踩得飛快,往伯爵府最燈火璀璨的位置趕去。
「一定要趕上,一定要趕上,我準備了那麼久的戲碼……」
眼望著正廳越來越近,裡面還有許多客人舉著酒杯四處交談著。金克絲拍了拍自己小巧的胸脯,大鬆一口氣的感覺。放鬆下來之後,她晃動著兩條青色的馬尾辮,一臉的興奮加得意,甚至還對在門口站得筆直的伯爵府護衛打了個招呼:「你好呀,帥哥。」
「請出示您的邀請函,小姐。」不過真可惜,負責任的護衛一點面子也沒給。
「邀請函?噢,噢……你是說……你是說……」金克絲摸遍了全身的口袋,終於在一個兜里發現一張不同尋常的紙片,連忙掏出來,「這個?」
「是的……」護衛細緻地檢查了邀請函的真偽,不得不承認,這確實出自伯爵府的手筆。隨後,他皺了皺眉頭,猶豫著將自己的疑惑說出口,「小姐,冒昧說一句,您這身禮服,似乎有點不太合身……」
「噢,不關我事,是她太胖了。」金克絲脫口而出。夜晚的清風吹來,風中兩個人凌亂地對視著,只是金克絲的眼神始終無辜,而護衛已經一隻手按在腰間的海克斯兵器上。
事實上,何止是「不太合身」。金克絲身上這套裙子,顯然需要三倍於常人的腰圍才能駕馭得了,她本人又太過瘦削,這衣服套在她身上,鬆鬆垮垮的,肩上的弔帶都垂落到兩邊,讓她性感的鎖骨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空氣里。這讓她看起來,竟像是偷穿媽媽衣服的七八歲小女孩。
「您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不打算!」金克絲一臉的稚嫩無邪,理所當然的樣子,「所以你是不放我進去了嗎?」
門外兩個人陷入了一場尷尬的對峙中,事實上,更為難的其實是守衛。一方面,儘管他可以說是出於謹慎,但若是讓梅伯爵發現他這樣妨礙貴族,最後又沒有證據的話,定然不會饒恕自己。梅伯爵是最推崇「貴族至高」論的了……
另一方面,今天是「作惡夜」,誰知道這些變態的貴族,是不是打算搞什麼惡作劇?
這些想法轉過他的腦海,他側到一邊,一手握拳擺在胸口,躬腰致歉:「當然不是,小姐,您可以進去了。」
「謝謝啦。」金克絲說著捻起裙角跨進門內,忽然止步,回頭沖他一笑:「對了,帥哥,你喜歡看煙火嗎?」說完,不待他回答,自己接了下去,「我猜你肯定喜歡,待會記得好好欣賞哦。」
護衛沒能明白她的話,帶著探尋的好奇,他的目光一直跟隨著這個古怪的女孩,看到她晃動著青色雙馬尾,往整個大廳最中心的位置直接走了過去,梅伯爵就在那裡,跟其他身份對等的客人在交談。
被一個女孩打攪了,看得出來,梅伯爵並不高興,臉色直接陰沉了下來。如果在平時,哪個下人讓伯爵露出這樣的臉色,基本上第二天伯爵府沒人會再見到那個人。但她是貴族,總歸會有不一樣的待遇吧?
腦袋裡這樣的想法還沒成型,下一刻發生的事情,讓護衛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荒謬了……
他看到,女孩跟伯爵交談了幾句話,隨後,她拿起旁邊堆徹著熱氣騰騰食物的碟子,大力往伯爵的頭上倒扣著砸下去!
砰……
……
……
溫暖而迷離的光從懸掛著的巨大吊燈慵懶地散發出來,遲緩的音符從管弦樂隊的手裡飄過眾人。
「真是呆板,無趣,遲鈍……」嘴裡這樣抱怨著,金克絲蹭著滑步在一個個賓客間游竄。偶爾從侍者的托盤裡拿過酒水,一口飲盡。身上過於寬大的裙子很滑稽,引來幾個淑女在同伴的示意下轉過頭,嘲諷的目光射過來。她誇張地掩嘴,「噢,真不好意思呢。不過對我來說,它剛好合適。」
梅伯爵就在前面了。她隨手將空了的酒杯放在他人必經的路上,興高采烈搖著手臂莽撞地衝過去,熱情大聲地打招呼:「嗨!嗨!伯爵先生?」
梅伯爵一臉不爽地轉過頭。
「你現在還喜歡將人活埋嗎?」
一臉天真的女孩開口就說了這句話,周圍有聽到的人緩緩地轉動身體,但是耳朵已經豎起來了。
「你……」
梅伯爵也是錯愕,剛要開口說些什麼。臉上帶著誇張笑容的女孩,順手拿起旁邊的東西砸斷了他的話語。
「我們待會單獨談吧!」
……
變故來得太快,許多人還沒來得及反映,金克絲跳到擺滿食物的餐桌上,「啦啦啦,大家好嗎……」
尖利的笑聲吸引了全場人的注目。
「今晚是『作惡夜』,大家準備好迎接盛大的惡作劇了嗎……」
女孩勾人一笑,手摸到背後,靈活地扯開細腰上系著襯裙的繩結。裙子和束腰一齊掉下來,驚得周圍的男女一陣呼叫。
「太刺激了……」某個肥頭大耳的貴族喃喃自語。
裙子落下,顯露出來的是女孩穿著粉色的絲襪、緊身的胸圍與短褲。場上不少男性都流露出遺憾的神情。
這時候,從門口的位置傳來一聲驚慌的示警:「疏——散——!」
「遲——啦!」
鯊魚嘴的火箭炮從背後抽出來,大廳里在那瞬間一片死寂,彷彿被人按下了暫停鍵。金克絲的眼裡,眾人都面露不可置信的眼神。護衛要衝過來的身影遲疑地停頓下來,客人手裡搖晃的酒杯失態地摔在地上……
女孩身上掛滿了子彈皮帶,背後插著輕機槍,大腿外側掛著電擊槍,屁股上晃著幾個手雷——簡直是人形自走軍火庫——難怪要穿那麼肥大的衣服。
這是超出預料的事情。沒有人想過,竟然會有這麼多要命的火器出現在貴族的宴會上,但這就是眼前的事實,在最初的疑惑被大腦接受之後,隨之湧上來的就是巨大的驚恐。
靠近門口的人強拖著顫抖的身體挪過去。在金克絲附近的人,就不停地擺手,不知道是不願意相信現實,還是試圖讓她停止做出危險的動作,但一時間嘴巴張合幾次,什麼話語也說不出來。
在這壓抑的氣氛里,只有青發女孩彷彿興奮到無以復加,一連串癲狂至極的笑聲從她單薄的身體蹦出來。
「啊哈哈哈哈……享受爆炸吧!超究極死神飛彈!」
金克絲臉上還有抑制不住的笑容,她抬起炮口,對準了天花板,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轟!
一體化的琉璃天花板轟然炸裂,片片色彩化成星點粉末,在空中閃爍最後迷離的光,巨大精緻的吊燈失去攀附的地,在客人凄厲的尖叫聲中墜落,沉重的遺骸撞擊在地面上,整個大廳的空間都顫慄起來!
「哈——哈!」
被衝擊波及而受傷的人發出痛苦的呻吟。金克絲眉開眼笑,甚至在餐桌上毫無顧忌地轉圈,跳起快樂的舞。但與此同時,她單手提著輕機槍,在舞蹈中扣住扳機,肆意地傾瀉火力。
——突突突!
有人被子彈貫穿了身體,倒下時還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啊——!!!」
終於被巨大的壓力逼瘋的人們,再也顧不得是否會引起這個瘋子的注意,有人先邁開了逃亡的步伐,接著所有人都騷動起來,混亂之中,鬼哭狼嚎,他們推搡著往唯一的生門擠去,互相拉扯,爭相前沖。
「唉,真是難看呢。」
金克絲停下了拙劣的舞步,看著眼前的醜陋,沒誠意地感慨著。她好心大發,從屁股上摘下幾個嚼火者手雷,往門的位置扔去,「哈哈,這下你們可以出去了!不要太感謝我!」
手雷落下,不知情的人還在門口擁擠成一團。有人看到了,絕望地大喊一聲:「快讓開啊!」周圍更進一步地擠壓過來……然後火光亮起……人體被爆炸摧毀,血肉破碎,濺在這典雅的廳里。
巨大的傷亡讓慌亂的人群暫時止住了步伐,陷入了片刻的死寂,他們回頭望了望仍然站在餐桌上的那個瘋子。
「咔嚓」一聲。
金克絲臉上還是笑眯眯的表情,單手給機槍推彈上膛。
「逃啊——」
門的周圍已經被破壞掉了,出現一個大的豁口。他們發了瘋的往那豁口衝過去,連噁心也顧不上了,地上本來就破碎的血肉,被踐踏而過,變成模糊的血泥。
……
梅伯爵沒有逃。他的額頭還流著血,被人攙扶著站起來,冷冷地在後方看著事態的發展,待到人群擁擠在門口,又被手雷炸開,他推了一下身邊的人,「你也走……」
「父親——」
「聽著,這個瘋子是沖著我來的,對你們其他人未必會太在意。不過既然她沒有立刻下殺手,就有斡旋的餘地。我會盡量拖延時間。你出去之後,馬上召集所有府上的護衛……不,你要想盡辦法通知皮城執法隊,等他們過來,這個瘋子逃不掉的……不能放過她……」
這番話說著說著就突兀地停下來了,梅伯爵臉色難看地盯著眼前的女孩。先前她還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樣子,但果然是一直在留意著這邊。他們剛有了舉動,她就一下子跳下來阻攔了。
「不不不,不要走。今晚的高潮就要上演了,快期待吧!」
金克絲頭向後仰,雙手完全展開,擁抱的姿勢,臉上是完全狂熱的表情。
「篝!火!晚!會!」
話音剛剛落下,便有「轟隆」聲彼起此伏地響起,大廳之外,爆炸無間歇地發生。
……
我們拉高鏡頭,從雲端俯瞰下去,尖叫,奔跑,不間斷的爆炸,圍欄被炸飛,受驚的牲畜跑出來,人無法停頓,火光明亮,煙霧滾滾,埋藏各處的煉金炸彈一起炸裂,毀滅般的氣浪衝擊過來,人覺得自己渺小,整座府邸搖搖欲墜要被掀上天空——末日的美感——真是壯觀。
「好大的手筆……」
梅伯爵低垂著腦袋,像是突然就衰老下去。整個晚上,他第一次露出絕望的神色。不用親眼所見,他已經可以預料到事情的發展:人跟牲畜的洪流會從伯爵府衝出去,將混亂進一步擴散,綿延整座皮城,道路因此癱瘓。
換而言之,沒人能趕過來了。
——亂局已成!
在他面前的女孩咧嘴露出一個刺眼的大笑。
「現在,沒人會來打擾了……我們談談。」
……
……
火焰「嗶——啵」作響。
到得此刻,外面轟隆的爆炸聲已經變得稀疏,人跟牲畜的慘叫混雜在一起,逐漸遠去。作為混亂的起點,這裡最先恢復寂靜。
「你……到底是誰?」
對峙之中,金克絲帶給他們的壓力逐漸攀升。梅伯爵還可以苦苦支撐,但旁邊攙扶他的年輕人,終於在某一時刻被奪了心神,一句話脫口而出,打破了安靜。
金克絲看著他那張跟梅伯爵相似只是更年輕的面孔,轉頭對梅伯爵詢問:「他是你的兒子嗎?」她這句話說完,梅伯爵神色大變,只是不等他做出反應,女孩又自顧自接了下去,「我猜他是的。」機槍平對著他的腦袋,火舌噴吐,白的紅的液體近距離炸開,淋到她青色的頭髮上。
「哈哈哈……」
金克絲捧著肚子大笑,高興得全身都要抽搐的感覺。梅伯爵則臉色蒼白,他身上被濃稠的鮮血大幅度潑染了,但就算這樣,他還是不敢相信,他的兒子就這樣死去了?
「他回答了我的問題,那我也回答他的問題。」金克絲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從前,祖安有很多嚮往平靜生活的人,他們日以繼夜地努力工作,直到幾十年之後,他們終於申請到了皮城的居住權,貧民區的……」
「當然,這其實也沒什麼。生活大抵如此,我們無法苛求。只要能夠活下去……但是,活不下去了……在那一批人中,有一隻小蘿莉,那蘿莉曾經天真爛漫,滿腦子遠大的理想,那真是全世界最好的一隻蘿莉……」
金克絲站在他的面前,輕皺眉頭,那誇張的笑容消失了,臉上一片沉靜。當那尖銳的瘋狂歸於安靜的時候,這個雙馬尾大眼睛的女孩似乎就與周圍破滅的場景割裂開來,臉上甚至還浮現出一絲柔弱。
她平淡地說出一個事實:「你殺了她全家。」
「祖安……祖安佬死有餘辜……」
腦袋裡紛紛攘攘的,其實他嘴裡說出的話,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但他看到那惡意的笑容又出現了,心中不安的預感還沒完全湧上來,大腿傳來的劇痛先一步佔據腦海。
「啊!啊!痛啊!」
身體失去支撐,陡然摔在地上。梅伯爵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在剛才那一刻,自己的膝蓋被打爆了。金克絲晃了晃冒著青煙的槍管,「你要硬氣點,我才會更喜歡。」
「殺死我啊!」
他想過咬緊牙關,決不屈服,但下半身的劇痛一陣一陣無休止地湧上來,他試過猛力捶打地板,以痛苦來轉移痛苦,終究沒有用……最後,他狼狽、軟弱地哭出聲:「你快點殺死我啊……」
「你們這些政客喲。」金克絲嘲諷地大笑,「為了推行自己的政見,將上萬人活埋的時候都面不改色。輪到自己,怎麼就一點痛都忍不了了呢?」
「你這樣,我怎麼好意思告訴你一個更勁爆的消息嘛?」
她蹲在中年男人的旁邊,以相當輕柔的語氣說話:「我其實知道的,你在外面還有一個私生子,是跟你初戀情人生的對吧……」
「你!」
梅伯爵的身體僵直,他瞪大了眼睛,這個消息無異於天雷轟頂,甚至讓他暫時忘記了痛苦。他閃過很多個念頭,「你怎麼知道的?」「你想幹什麼?」但最後,他只是問:
「你對他怎麼樣了?」
「嘿,樂觀點。說實話,我很喜歡那個小胖子,肉乎乎的,很有手感。」她虛空一擲,作出一個扔東西的姿勢,「特別是……摔在地上的時候。」
「你瘋了……瘋了!竟然對一個孩子出手!?」
很難說出那孩子在梅伯爵心中的重要性,先前還是一心求死的他,竟在聽到噩耗之後,奮力地伸出雙手往金克絲抓去,臉上神色猙獰……但當然是徒勞無功。
「一家人換一家人,很公平的事。我瘋了嗎?隨便咯。」
金克絲輕易躲過這無用的攻擊,等他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躺在地上急促喘息的時候,她才重新開口:
「……這世道,誰不是瘋狂呢?」
她拍拍手掌,站起來,望向外面。在大廳外,火焰無人撲滅,火海猖獗不已,已經要從周圍蔓延至這最後的陸地了。嗆鼻的黑色濃煙先湧進來。
「我在想一件事……」青發女孩最後留下這句話,「你說,被煙熏死,被土活埋,哪個的窒息更痛苦些呢?」
她不需要回答,身影消失在烈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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