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劍·章四
封面圖:鬼刀 -wlop
十
滾滾黑水鋪在地面,風從唯一的小窗湧入,吹到身上寒冷刺骨。
鎖鏈,穿過琵琶骨,纏繞著他殘缺的身體,他無力抖動,鐵索撞擊的聲音迴響著。
他已經感受不到痛苦了,皮膚剝落的熾熱感早已被身體適應。
黑暗的甬道,沉浸於死寂已不知多久,或許正如他被關押的時間一樣的長。
視線可達的盡頭,門忽然打開了,兩個黑甲武士拖著一個血跡斑斑的人走了進來。
他睜眼望去。
是個老人,滿面滄桑,血染污了囚衣。
他認識這個人,輕輕「啊啊」了幾聲。但他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舌頭早已被人連根拔出,眼下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武士們將滿都拉圖關押在囚他的牢籠中,隨著鐵門吱呀一聲關閉,屋子裡又陷入了黑暗與死寂。
滿都拉圖看到人皮被晾在兩側,骨肉已堆積成山,人的毛髮編織在了一起,無數個人的腦袋黏在牆上。
這幅極其詭異的畫面讓滿都拉圖毛骨悚然。他翻動著身子,手指如同利器,綁縛著他的鐵索竟被他輕而易舉打開。
滿都拉圖打開鎖鏈,站起身子來。
旁邊被綁縛的人望著他。口中「啊啊」。
「你是要我殺掉你嗎。」
他點點頭。
滿都拉圖默然。他認出了這個死囚,他曾是澹臺雄德麾下的劍客,已失蹤多年,看得出他已飽受非人的折磨。
對於這個死囚而言,死或許才是唯一的解脫吧。
滿都拉圖用手指洞穿了他的喉嚨。
血飛濺而出,噴涌到地面上,彙集成河流。
他笑著,閉上了眼睛。
滿都拉圖割開了自己的手臂,從裡面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骷髏鈴鐺,系在腰間。他打開了囚籠的鎖,佝僂著腰,在黑暗中行走,他小心翼翼避開守衛,到了地下的第一層。
他輕輕敲擊著地面,想要尋找一處暗道。
大約一刻鐘後,他伏在地面,掰開了一塊地板。
地板下方竟是一處寬僅能容納一人的通道,筆直朝下,深不見底。
他用手指輕輕敲擊了三下腰間系著的骷髏鈴鐺。
「叮。」「叮。」「叮。」
隨後,他將鈴鐺猛地拋了下去!
警報聲,驟然響起!
「什麼人!膽敢闖天牢!」
滿都拉圖聽見後面傳來腳步聲,有大批人馬趕了過來,他兩腿一蹬,徑直跳了下去。
十一
黑氣自骷髏鈴鐺中散發,在這片地底空間肆意遊盪,所到之處有亡靈戰士從扭曲的空間中走出,它們很快組成了一支三十人的軍隊,為首者是一個紅袍的骷髏,它目若火焰。軍隊中央,兩隻骷髏抬著一具厚重的棺材,滿都拉圖手持火把站立在旁。
這一層的地底空間空無一人,看上去是個偌大的實驗室,各類實驗器材遍地皆是,嘈雜髒亂,灰塵傾瀉了一地。
紅袍骷髏眼睛掃過鮮紅的光線,照亮著一方天地,它觀測著周圍,右手伸到肩膀處,做出了一個手勢,骷髏們分散開來,在四處尋找著什麼。
空間極大,它們在滿都拉圖的指引下打開了七扇門。
這最後一扇門打開後,屋子裡忽然傳來了一陣陰風,兩個亡靈戰士被直接刮到牆壁之上,骷髏散架。
紅袍骷髏猛地將目光掃向牆壁,眼中鬼火驟然收縮。
只見那牆壁之上,赫然掛著一個巨大的生物。它長著四隻吸盤一樣的腿,如同蜘蛛,而上半身與普通男子毫無差異,在這一刻忽然睜開了眼睛!
剎那間,那半人怪物的眼睛散發著藍色的光,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地面發生巨大的震動,從天花板上掉落了數只半人的怪物,它們手持長矛巨盾,頭戴鐵盔,身下四肢如鐵鉤一般鋒冷。一共十二隻怪物包圍四面八方。
鈴鐺聲再次響起,亡靈戰士們將棺材圍在中央,手上刀刃已指准了敵人。
「叮。」
鈴聲響起時,亡靈戰士們豁然殺開一條線,它們猛地擲開劍刃,伴隨著鐵器撞擊的聲音,一隻怪物的四隻腿被斬斷,鮮血橫流,委頓下去。
緊接著刀光劍影,暗器與鐵器惶然連成一片,紅袍骷髏和滿都拉圖帶著拉棺的幾個亡靈戰士腳下生風,從四足怪物們的頭頂上踩過。腳板剛一踏過,那怪物們頭上飆血,頭盔炸裂,細細看去,紅袍骷髏足間竟生出猙獰的爪刺,用力一蹬,怪物便委身倒地,鮮血淋漓。
它們朝著黑暗深處飛掠而去,很快便闖入下一間屋子,十數個亡靈戰士以身體擋住了門,將半人怪物擋在了身後。
冰冷刺骨,剛一進門便撲面而來一股寒氣,兩具亡靈戰士被率先襲來的冷氣瞬間凝結。
滿都拉圖猛地深吸了一口氣,眼前所能及的一切已大大超出他的預料!
這間屋子裡方圓百里,宛若一座地下宮殿,其中坐落著無數巨大的方形培養槽。培養槽中翻滾著猩紅的液體,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沉睡著。他們有的背生雙翼,有的三頭六臂,有的身披鱗片,有的獅首人身。
這是一支沉睡的軍隊!
滿都拉圖跟在紅袍骷髏的後方,小心翼翼地從中走著。
鈴聲輕輕響起,走到一半路的時候,身邊忽然發出一陣震動之音。
「終於來了!」滿都拉圖心道,他從亡靈戰士手中奪走長劍,橫在身前,只見劍光一反,猛一回頭,劈向了後方!
一聲慘叫傳來,從後方黑暗裡逃竄出一個三頭六臂的人,他身上滿是膿包,被鮮血覆蓋。
他才剛剛蘇醒,眼裡滿是暴虐。
「他們就是太子說的……修羅。」滿都拉圖的瞳孔驟然放大,「不能讓他們完全蘇醒。該死,這些生物就藏身在古海的地底!如果他們來到地面……」
修羅。乃是瀛人所造的戰爭機器。他們將武者注入魔裔的鮮血與細胞,從而改造成一具具只有意識本能的殺戮兵器。瀛人在此地建造實驗室已久,上個月,瀛人們捕捉了數千青魘武者,他們此刻都身處培養槽中,已失去神志!
滿都拉圖握緊劍沖了上去,在半空里掠出一道弧光,一劍劈下修羅的肩膀,修羅伸手擋過去,巨大的衝擊力讓滿都拉圖渾身一震,倒退數步。隨後又是一掌劈來,泰山壓頂之勢,眼看便要砸上。
一支劍從滿都拉圖身後飛疾而去,直接插中修羅的心臟。修羅慘叫一聲,接著倒地,撞翻了身旁的培養槽。
周邊的培養槽中一個接一個發出怒號,裡面的猩紅液體急速膨脹,激發出滾滾氣泡。
裡面的修羅們咆哮著,率先蘇醒的幾個已破開屏障,衝出了培養槽。他們目如鮮血,披頭散髮,改造後遒勁的肌肉幾乎要撐破表皮!
紅袍骷髏一揮手,亡靈戰士們化作迷霧,轉瞬便衝上前去與之大戰。
「快走!」滿都拉圖吼道。
一行人拉著棺材,朝著更黑暗處邁進。鈴聲響徹,亡靈戰士自棺材後方的迷霧中不斷出現,他們以慘烈悲壯的方式自殺襲擊。
兩側的培養槽接連崩塌,自裡面爬出一個又一個修羅。滿都拉圖以最快速度奔跑,但他畢竟已經老了,很快便走不動路,被一隻修羅的觸手絆倒,雙膝跪地,臉往前撲去,猛地被撞到在地。
他臉上滿是血,被亡靈戰士匆忙扶起,又幾個修羅衝上,被接連而至的劍劈碎。
「一定要,一定要拿到『皇血石』!」滿都拉圖心中念道。
混戰當中,滿都拉圖看見了一隻無比高大的修羅,他每踩一步,地面便震動一次,直到跟前,滿都拉圖忽然渾身顫抖,他看著那修羅已經猙獰不堪,至少一半是骸骨的臉,他忽然哭出聲音,雙手持劍,穿過激戰的人群,與之對立。
那高大修羅的面孔,竟與滿都拉圖有著七分相似,眉宇里是更年輕的模樣。
「阿古拉,阿古拉!」滿都拉圖大聲念著這個名字,又一把扒開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衰老的肌體,「是我的兒子!」
他的眼淚奪眶而出,與熱血涌到一塊,早已不分彼此。
「瀛人,該死的瀛人。」他揮動著劍,那高大的修羅沖了上去,他遲遲未做反應。
一聲巨響。
紅袍的骷髏已率先而至,滿都拉圖看到骷髏擋在了自己身前,利刃刺入高大修羅的胸膛。
阿古拉瘋狂地慘叫,血噴染了天花板,他一把抓住了紅袍骷髏,往地面猛地砸去。
連續四五次後,阿古拉雙膝跪地,倒了下去,被緊握在手中的紅袍骷髏竟完全散架!
滿都拉圖痛苦地站立著,眼鋒如刀。
「殺,殺,殺,殺光他們。殺光瀛人。」他仰頭長嘯。
「不,我要拿到皇血石!」
他收起情緒,回眸一望,那紅衣骷髏已不可能再站起來了,愈來愈多的修羅吞食著骸骨,亡靈戰士已所剩無幾。
骷髏拉棺,一直往深處跑去。他站在外沿,又拚死殺了兩隻修羅。這時他們已到達了一個拐口。
離目標近了。五十米,二十米,十米,他看見了黑暗當中,那散發著青色光芒的物件,它被置身於一堆堆積成山的屍骨當中,黑暗遮不住它的光明。
就在此時。
一道罡風忽然炸開,他鮮血狂奔,倒飛出去,在地面狠狠撞擊了數次,才掙扎著站起來。
空間被撕裂,一個人從裂縫中鑽了進來。
遙遙望去,站在那屍骨山上的,是一個中年武者。
十二
亘古,孤獨,落魄……一萬種情緒覆蓋在那紫衣武者的臉上,他站立如鋒,手裡持著一把發光的寶劍。
他與滿都拉圖隔著不遠的距離,卻又宛若隔著天與地,巨大的鴻溝若隱若現,空間似乎被一片片切割下去,滿都拉圖感受到一股剝落感。
強大的壓迫感霎時間湧上心頭,他幾乎要跪倒在地。那是比修羅們強大十倍的力量與氣場。有生以來,滿都拉圖從未見過這樣的殺氣。
「你是個異族,為何要捨身為了青魘?」他冷笑著問滿都拉圖。
武者從屍骨山緩緩走下,他每靠近一步,左手間就多出一片紅色的碎片,它們迅速成形,滿都拉圖定睛看去,三兩步間在武者手上竟已出現了一隻紅袍骷髏的雛形。
那赫然是剛剛被修羅打成碎片的紅袍骷髏!
滿都拉圖下意識往後退。
那紅袍骷髏閉著眼,渾身骨架已完好,卻已不再動彈,就被他持在手上。
武者忽然擲出紅袍骷髏,巨大的衝擊力銳不可當地襲來,滿都拉圖被瞬間擊倒,撞擊到門上,只感覺天翻地覆,五臟六腑都似乎被震裂了。
再一剎那,抬棺的亡靈戰士也被突然襲來的兩股電光擊中,轉瞬灰飛煙滅。
「你的『骷髏分身』太弱小了,換本尊來吧。」他朝著棺材說。
滿都拉圖掙扎著欲要起來,可手上已再無半點力氣。
武者一步步走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只有他手中巨劍發出滋滋的聲音,電光纏繞。
滿都拉圖終於認出了那把劍。
南柯劍。
南柯劍客狄哀歌。
「狄哀歌……」滿都拉圖顫抖著手,道。下一刻,他已徹底暈死過去。
武者朝著那放置於地面的棺黑棺而去。
黑棺一動不動,沉寂似古老的墳。
外面修羅們的聲音浩大無邊,眼看就要破門而入,地面被震得巨響。
狄哀歌冷哼了一聲,左腳忽然跺下,只剎那間,外面的聲音便停止了。
「太子殿下,你終於回來了。」他抱著劍,目視著黑棺。
隨後,屋子裡傳來了他陰冷的笑聲,正如他手中的南柯劍一般陰冷。
三息以後,自黑棺中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像是有什麼醒來了。
棺材赫然掀開!棺蓋飛到半空,一聲炸響,黑霧彌散,一道人影已躍出!
他眉宇間滿是威嚴,一對招子眼深邃如海,身上衣袂飄飄。
棺蓋下落,被那人持在手中,如同持著巨盾一般。
狄哀歌臉色驟變,道:「不,你不是澹臺雄德。你是……澹臺永安。」
「狄大人。」他笑道。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緩步上前,與狄哀歌對視。
狄哀歌陰測測笑道,「我未想到,你竟是亡靈軍團的首領。你應當……」
「應當死於你的修羅部隊之手。」
話還未落,澹臺永安便補充道。
「你乃青魘最強之盾,我本以為你早已死在光啟皇帝之前,卻不想你竟已活到今日。」狄哀歌的臉隱入黑暗當中,「澹臺雄德呢?他可還活著?東赫,便是他吧。」
「狄大人,你可知這亡靈軍團是何物。」澹臺永安沒有回答,而是道。
「何物?」
「皆是青魘一族的士兵,死傷於南境的英靈!狄大人,青魘待你不薄,你卻與懿德太后狼狽為奸……」
「夠了!今日你將隕落於此!」狄哀歌不住吼道。
牆壁驟然炸開,強大的氣場自南柯劍上凝聚,一圈圈電光激蕩而起。
澹臺永安忽然動了,他身形如梭,持盾沖了上去,只一剎那便已步入狄哀歌身前。
刀光火舌間,狄哀歌一劍刺出,洶湧的電光如條蒼龍,正中澹臺永安。
棺蓋被掀翻,周圍激起了大火,火燒上澹臺永安的身軀。
隨後,南柯劍刺入了澹臺永安的胸膛!
「南柯劍是天底下最利的劍!你的盾不堪一擊。」狄哀歌戲謔道。
鮮血,一滴滴自劍尖滑落,滴到地面。
是紅色的。
狄哀歌的瞳孔驟然放大,他盯著眼前的澹臺永安,看見他緩緩揚起嘴唇,鮮血流出,他笑著。
「不,怎麼會是紅色的血!你是青魘的皇族,你……」
狄哀歌的腦中閃過十六年前,他一劍刺穿澹臺雄德的胸膛,滾滾的青色血液流淌成河,那是青魘皇族的身份,那是讓他最興奮的血液。
「因為我死過啊。」澹臺永安的聲音響起。
話音剛落,他一手抓向狄哀歌持劍的手臂!接著,整個人詭異地被從眉心撕開!一半的澹臺永安撲倒了狄哀歌。
而另一半的他,行走如風,紅血潑灑大地,轉瞬已躍上了屍骸當中。
那點光亮已被他握在手上!
「皇血石!」
狄哀歌揮劍將另一半的澹臺永安切成碎片。
「不好,他是要拿皇血石逆天改命,讓青血再次奔涌!只有身含青血,他才是青魘的皇族!」
一個又一個亡靈戰士在黑棺外凝聚身形,沖向了狄哀歌!
劍氣重霄,亡靈戰士們前赴後繼衝上前去!狄哀歌每揮出一劍,就有一片亡靈戰士被擊成碎片。
門此刻打開了,修羅如黑壓壓的潮水大步跨入,聲勢浩大。
黑棺,豁然自地面飛出,只殘餘一半身體,腸子都流出來的澹臺永安一步跨過,站立棺上,一手拉住牆角暈過去的滿都拉圖,轉瞬飛出門外,無影無蹤,只殘餘滾滾黑霧。
「哪裡逃!」
狄哀歌一聲怒號,疾步如梭,幾乎化作一束光。
他剛一出門,熊熊火焰朝他襲來!實驗室中已不知何時燃起大火,不斷發生爆炸,修羅們在慘叫,宛若地獄。
「哈哈哈哈哈哈哈!」遠處,傳來了澹臺永安的大笑,回聲蕩蕩。
十三
「不……我不能死。」
山下平原一片戰火,遍地都是屍骸,火焰,斬斷的旌旗,而戰爭仍在繼續。
他躺在雪地當中,鮮血已染紅了身下。
他只是個普通的士兵,此刻只剩下半截身體,正咬牙朝著相反的方向蠕動,
遠處的黑暗裡,敵人正如同洶湧的大潮,一路所向披靡而來。
有十人高的齒輪劍刃——瀛人稱為「絞肉機」,正在戰場肆虐,它像一隻衝鋒的巨象,所到之處,士兵皆被絞成碎片,血肉紛飛。
他不能死,妻子還在家中等他。
他連她的蓋頭都還未掀開便赴往戰場。此刻,心中所有的信念爆發了巨大的力量。
「我要回家,娘子……我想你啊。」他慟哭,咬著牙,忍著讓他近乎暈厥的劇痛,每一寸的蠕動,地面上的雪便被他的鮮血所覆蓋。每次徹底暈厥之前,他都強迫著讓自己重新振作。
「將軍!將軍!」
在屍骸中,他看見了將軍。
將軍渾身是血,臉上已隱約能見到白骨,手上的劍刃已然斷開,身旁堆滿了瀛人的屍體。
他睜著眼睛,儘管眼睛裡滿是血,可他看著硝煙滾滾的天空。
「將軍,我,我沒有臨陣脫逃。」他忍著痛說。
將軍沒有看他,許久以後他才說,「我知道。青魘沒有臨陣脫逃的男兒。」
「我……」士兵的眼淚奪眶而出,痛苦,已讓他不再能前行,那令人窒息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他費力翻身,與將軍一同平躺。他再也爬不動了,只想沉沉睡去。
他這才知道,將軍視線所及的天空上方,有一隻老鷹,它盤旋著,佔據著這片天空,紛飛絢麗的戰火與它無關。
「士兵。它在等戰爭結束,啃食我們的屍體。」將軍說,「不要哭了,我們還沒有輸,只是看不到瀛人們被逐出青魘。」
「士兵。你要相信。你到死都得相信,我們會贏。青魘永遠不會亡。我們的父母,妻子,孩子,都在身後,也將一直在身後!」將軍面色血紅,情緒激昂。
「是的,將軍,一定。」士兵說。
「我們不會輸,我們只是先走一步了。」
戰火燒啊,兵刃刺入肌膚,所有與戰爭有關的聲音都沒有了,只有風在耳邊輕輕流逝。他們眼睛裡的光漸漸消逝,平原上又多出兩個無家可歸的孤魂。
不知過去多久,戰爭仍在繼續。
一隻黑靴踩在地面,塵土飛揚。
靴子的主人彎下腰,輕輕地合上將軍與士兵的眼睛。
天灰濛濛的,大雪,又開始降臨。
他抬起頭,那隻蒼鷹已經遠去。
「二皇子殿下!」他身後響起滿都拉圖的聲音。
澹臺永安回過頭,點了點頭。
他身穿著青色的鎧甲,一半的身體滿是雪白的骸骨,就連臉,也只剩下一半。
在他身後,是無數披鎧握劍的戰士。
青魘的戰士與亡靈軍團並肩站立,默不作聲,就連高大的魘馬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號令!
滿都拉圖將一把巨盾交給澹臺永安。
「護國之盾!」
澹臺永安面朝著士兵。
「諸位將士!」
平原上傳來了山呼海嘯般的吼叫。
「在!」
青魘的將士們長劍指天,目如銅鈴,無邊殺氣瀰漫開來,瞬間籠罩在戰場之上。
「看到他們了嗎?」澹臺永安指向身後,敵人如潮,黑壓壓的一片,渺小的人群中還遍布著巨人!
「看到了!」士兵們一同大吼。
「十六年前,我就以為自己不會再活著回來。而如今,我與皇兄,將繼續與你們並肩作戰!」
「曾經古海是海。後來大海退去,我們的先祖踏上這塊土壤,這裡便只剩下鐵骨錚錚的男兒!儘管大雪會湮沒所有的血,但我們的血,青魘的血從未凝固!」
「十六年前,我與先皇被懿德太后所害,皇兄被狄哀歌刺殺,含冤而死。青魘淪作瀛人的傀儡。十六年,我們終回故里。」
「我們要保護這片美麗的山河,以及我們身後的妻兒!」
「將敵人擋在古海之外!」
所有士兵都發出足以震破蒼穹的怒吼,就連遠山似乎也開始咆哮!大雪湮沒不了這氣壯山河的聲音!
「殺!」澹臺永安劍指遠方。
大風哭嚎。
戰士們抱著不滅的信念殺向敵人!那些早已亡過多時的亡靈戰士也奔跑如風,它們早已沒有意識,可在此刻,在他們死後的多年後,還在為青魘而血戰!
澹臺永安在洶湧的人潮中回首,不遠之處,便是古海。他目視了幾秒,又念道:
「哥哥,交給你了。」他的瞳孔驟然放大,「一定……一定要讓天劍,重出於世!」
澹臺永安轉身,頭也不回地躍入人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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