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爹親媽傳

01-25

我媽什麼都好，就是不太會帶孩子。

她結婚早，稀里糊塗就懷孕生娃了，然後隨隨便便就帶大了我。

我爹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沒常識。

他結婚晚，心急火燎就要孩子了，因為太心急，就找了我媽。

很小的時候，有次我上我媽單位，跑來跑去胡鬧，她就不知從哪兒拿小餅乾哄我，我嚼著嚼著吃了一袋，不記得牌子，就認得上邊的紅色蝴蝶結標誌。

後來有天舅媽帶我和表弟逛超市，每人可以選一樣零食買。我找了好幾個貨架才找到那個有紅色蝴蝶結的包裝，樂顛顛地抱過來給舅媽。

然後舅媽花了好長時間給我解釋，這是給狗吃的，人不能吃。

別問我媽怎麼想的，我不知道。

我媽不會帶孩子，不代表我爸就會帶了。幼兒園的時候我腿磕破了，流了好多血，我爹拿倆創口貼給我在傷口上貼了個十字就不管了。我也不當回事，照樣玩，但膝蓋總是很疼，每次彎曲都很痛苦。但咱是個樂觀的寶寶~就這麼開開心心過了好幾個星期。

將近一個月後，我媽終於發現我腿有問題，走路不利索。把深灰色的創口貼揭開，整個膝蓋都化膿了，毛茸茸的像肉鬆。

這塊真得誇一下我媽，在處理傷口方面我媽更有心得。大概是以前跟人打架挂彩，長期自我療傷的成果。至少她知道得把傷口洗乾淨，然後干處理，不可以用創口貼悶著。

然後我腿就好了，雖然沒過幾天又磕破了。

親爹在生活上面沒什麼常識，但好在有一顆溫柔的心。我肚子疼的時候，我爹會難過地抱著我輕聲安慰。注意，他不給我吃藥，不給我喝熱水，甚至不帶我看大夫。他會一直心疼地抱著我幫我揉肚子，然後我們一起等待陣痛過去……

我媽很聰明的，雖然沒上過大學，但是我從來不懷疑她在智商方面的能力。比如詭辯，每次夫妻陷入爭吵時，我媽的邏輯永遠清晰且密不透風。靈活運用「脫褲子放屁「、「白吃饅頭嫌面兒黑」、「占著茅坑不拉屎」、「電線竿子插雞毛——好大的膽（撣）子」等市井俚語，其豐富程度和形象表達可謂嘆為觀止。我爸則「男人該不該打女人」的問題上搖擺不定。

我媽喜歡看偶像劇，我要看動畫片。我倆搶遙控器，憑本事搶。那時我上幼兒園，格鬥方面沒有太高超的技巧，而且噸位明顯不平衡。還好有些地方我和我媽有共同的偏好，比如神鵰里小龍女被侮辱的過程。

我居住的設計院里有個託兒所，我一歲多就進去了。對於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幼兒，阿姨們自有辦法。早晨送來的孩子，抱在尿桶上坐好，怕身體歪倒，就用小繩子把孩子跟床腿綁起，一綁就是一天。這些事我沒啥印象，姥姥說的。

聽說剛送幼兒園（不是託兒所）的時候，我爹特別擔心，怕我挨欺負，常常翹班來看我。穿著西裝從門縫裡扒著看，跟間諜似的。我一回頭看著他的半隻眼睛，就笑了。我爹自此對我死心塌地。

好像一般家庭都會注意不要讓小孩子看少兒不宜的鏡頭。我媽倒不至於帶我看黃片，但是鬼片是一定要拉著我一起的。我特么半夜都睡得迷迷糊糊的了，被親媽一把拉起來看鬼片，我心有多累乃們知道么……

現在我最喜歡看鬼片了。我可能被洗腦了。

很多電影，尤其是進口電影，難免會有些激情戲，我媽偶爾會換台，但我強烈要求換回來。

我媽……看什麼不重要，總之不可以遂我的心愿。我看其他片子好好的時候，她也會特別賤地換台。請問我他媽還能說啥？

幼兒園的時候我爸媽也會像別的父母一樣給孩子整點興趣班。當初給我報了舞蹈班，第一次上課我耍賴不肯去，我爸我媽沒說啥。第二次我還不去，我爸苦口婆心勸我半天，我死活不肯。回到家，我媽看我又沒去，狠狠凶我到哭，第三次就乖乖去了。

睡覺到半夜我突然醒了，把旁邊的爸爸搖醒說我想看電視，老爹說大半夜的別看了，固執如我一定要看。於是，我爹拿被子把我一裹，抱到客廳看電視。看了一會兒（那個點全部是不孕不育和假藥廣告），我爹說睡吧。我說好，然後心滿意足地繼續睡覺去了。

小時候比較親近老爸，所以晚上睡覺非要纏著我爹睡。我媽表示不滿，我視而不見。從枕頭底下摸出紅色的東西，問這是啥。他們反問，你說是啥。我可能《格列佛遊記》看多了，就說是小小人的游泳圈。他們用讚許地眼光表示認同。

後來，我拿著小游泳圈去幼兒園顯擺的事就不說了。

獨生子女很寂寞，沒人陪著玩。一般情況下我盡量不去招惹我媽。由上文可知，我媽是那種心靈極為童真的人，因而對惡作劇式的行為樂此不疲。

跟她玩模擬買東西的遊戲，她是顧客，我是商人。用紙剪出小小的水果蔬菜和紙幣。我剪了五顆桃子，她就要十顆；我剪了十顆，她就要二十；我剪出二十，她要一百……

剪了一下午的桃子，她坐在客廳一邊看情深深雨蒙蒙一邊等我。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了，說咱換個玩法，你來賣，我買。

我說買桃子，她說賣完了。

這麼多桃子呢你在逗我？！

我自個兒吃怎麼地了？

我爸身形比較消瘦，媽媽則較為豐腴。

有天我爸支使我媽幹啥事來著，我媽就很不滿。

「行行行，您是少爺，我是丫鬟，您說啥我就得給您幹啥！」

「少爺這麼瘦弱，丫鬟倒長得白白胖胖……」

後來我爸更瘦了。

我媽只知道用錢來表達對孩子的關愛。

這倒也沒啥不行的，和我爹相輔相成，也算是分工合作了。

哦，我爸的工資卡一向是上交我媽的。

我怕我媽，我媽怕姥姥。

小時候，我媽看我寫作業。她的看法就是翹著二郎腿坐我旁邊看故事會。

姥姥一過來干點啥，我媽立刻把書一扔，正襟危坐，湊過來查我的作業，還不時訓話。

「數學怎麼寫了這麼半天？」

「因為你書看得太快了，媽媽。」

我爸是個比較古板的人，而古板的人幾乎都有悶騷的特點。

他不喜歡我穿熱褲，討厭女人抽煙，反對同性戀，工作務實而嚴謹。

但是小時候有件事讓我記憶猶新。

那陣兒愛看《幽默大師》，其中有一幅漫畫。漫畫本身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兩頭牛使壞，撩開一個人的被子，拿著烙鐵往這人屁股上燙字母。

要說這玩意真沒啥好笑的，但我爹笑了大半天，前仰後合的，看得我莫名其妙。

小時候不明白，但後來就發現規律了。

只要是跟屁股、乳房和下體有關的漫畫，我爹都會笑得快抽過去。

我媽說我成天上躥下跳，跟個猴似的。

「你個野猴子！」

「怎麼跟師兄說話呢！」

我爸在一邊樂。

「三弟，別光笑了，也不說說你二師兄！」

我爸喜歡孩子，不單是自家的孩子，別人家的也喜歡。所以每次家族聚會，親戚們聚在一起喝酒，我爸在屋裡帶孩子，一帶帶一群。一會兒全哭了。

媽媽和姥姥的砍價水平都非常高，強強聯手時更是所向披靡。

有次我們仨一同上「大衚衕」買東西。我看上個包，原價168。她倆說先轉轉再回來，路上就開始低聲商議對策。

「先用80甩，我看120能拿下。「

「行，咱們先看小包，等磨過去你再開口。」

唇槍舌戰我就不細說了，反正也確實120拿下的。前前後後沒超過15分鐘。

事後我問為什麼要先看小包，姥姥解釋說，就像獵人不可以緊盯著獵物，要適當觀察下環境。不懂得收斂殺氣，就成不了好獵手。

我彷彿看到了非洲原野上，一場精彩絕倫的圍捕行動。

我爸高興的時候叫我「寶寶」，不高興時叫我「小屎崽子」。

我媽一般叫我大名，高興或不高興叫我「倒霉孩子」。

我爸姓於，我媽叫他「老於」、「老芋頭」、「孩兒她爹」之類的。

有天家裡來遠房親戚，我媽跟別人介紹說，這位是我愛人。

我一聽就炸了。什麼愛人！這是你老頭兒！

夫妻嘛，都會有點私密時刻，這跟年齡沒關係。

有天我起床去父母卧室，剛好看見他倆正抱在一起膩乎。

我說，你們忙，我等會兒過來。

你以為我父母會含羞穿衣起床，然後笑罵我胡說八道？

不，他們讓我出去時把門兒帶上。

乃們不要就這麼以為他們夫妻關係很和諧，實際上掐架抬杠才是日常。

扔結婚證，我們離婚！

扔房產證，我們瓜分！

扔戶口本，我要跟隔壁王哥私奔！

扔我，我O.O？！

問：爸媽離婚了你跟誰？

我：跟爸爸。

爸爸：你其實可以跟你媽……

寶寶好桑心……TvT

小時候也是個羞射的小仙女來著。

有天家裡來親戚，我穿了漂亮的小裙紙，躲在大人後面偷看。

親戚說，好可愛的小妹妹~你幾歲啦～

媽媽頗為得意的笑把我推出來。

我太害羞了，就把裙子掀起來遮臉，我老娘攔都攔不住……

除了工作，老爹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我身上了。

一個人的時候，我一般玩玩具或者畫畫，兩個人的時候就可以玩蹺蹺板。

我爹作為一名儒雅的成年已婚男士，不可能跟我一樣跨坐在蹺蹺板上舉起手來嗨皮。於是他選擇了側坐，用腳撐地掌握平衡。然並卵，他依然是個娃爹，有時接到公司電話。

「……對對，E3管道必須接P13埠，P14……不許摳鼻子！……P14……P14連那個……我說不許摳鼻子聽見沒！！！」

偶爾我使壞，突然松力，另一端的老爹「哎呦卧槽」

我家道德及禮貌教育基本沒有。

他們只教我見到男的喊叔叔，女的喊阿姨，不男不女躲著走。

在餐廳吃飯，等餐的時候拿筷子敲碗玩。我敲出一套蓮花落來都沒人管我。

坐公交的時候，如果人多，爸爸會把我從位子上抱到腿上。

每次吃飯我都剩很多，我爹很不滿。

剛出麵館，我爸讓我回頭看。就看見原先坐我旁邊的男人立刻蹭到我的位子上，端起我那碗剩麵條就狼吞虎咽。

頓時萬般滋味湧上心頭，鼻子一酸。

幸好我剩得多。

教育小孩真是個技術活。

啞奴：你們在家被父母罵過最奇葩的理由是什麼⊙▽⊙？

啞奴：有個有趣的爸爸是怎麼樣的體驗？

在知乎混久的老司機們應該明白一個基本的健康常識：發燒時捂汗並不能退燒，反而容易引起鉀鈉失衡及神經系統損傷。然而當時沒有知乎，網路也不普及，普及的都是些沒來由的古法偏方。

小時候一生病，老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讓我腳踩熱水袋，身蓋三層被，密不透風老老實實躺上一天，啥也不能幹。結果就是我熱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為了孩子好，父母往往有驚人的意志力。如果倒退回民國以前，我媽準是那種能狠下心給我裹出兩寸半金蓮的類型。愚昧得無比虔誠和認真。

強行發汗後額頭出現的降溫假象讓母親非常非常滿意，然而總得有上廁所的時候。捂得一身大汗淋漓，起來小風一吹，舒爽得頭重腳輕，汗也就幹了。我媽一捂我額頭，生氣道：「你看又燒起來了吧！讓你上廁所！」於是被子又加了一床。

上幼兒園還是小學，滑板車（如圖）剛時興起來，我媽就給我買了。我媽在玩樂方面確實挺大方的，別人家孩子有的我也必須得有。當年的軲轆鞋啊溜溜球啊都是我沒要求她自己主動買給我的。

我爹作為老派理工男，很有些特別的個性。

有天我自己蹲坐在小車上無聊，看見我爸過來找我，就要他陪我一起玩。起初他不願意，但磨不過我就陪我玩了一會兒。

過幾天，我剛下學，我爸叫我玩滑板車去，我說我不想玩。結果他麻溜把車提出來，一腳踏滑板，一腳點地，興緻勃勃：

「來呀寶寶，爸爸帶你風馳電掣……」

我永遠無法忘懷那天他剛下班，西服沒脫領帶沒摘，駕著我的滑板車，跟我講出這句話，眼睛亮晶晶的。

我媽是個坦蕩的人，平日在家習慣裸行，我對此早就見怪不怪。繼承了同樣坦蕩疏闊的性格，家裡偶爾突然來客，我都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衝過去一把拉開大門，為他們展現新世界。

全家就只有我媽揍我揍得最狠。

爸爸上班都是穿西褲和襯衫，在家就是跨欄背心加大短褲。有時候短褲比較緊。我那時候小嘛，以為他在兜里揣了什麼好東西，就伸手去抓。他就笑著捉住我的小爪子，哄我去吃糖。

我爸的身上基本沒啥毛（頭髮除外），就算有一點點汗毛也是白色的細細軟軟的，伸出手臂光滑似藕段。人白凈，還瘦。有次回奶奶家看見老照片，我認出了幾個叔叔和大姑。

奶奶說那哪是你姑，那陣兒照相多難，只給小小子們照了。

我說那這誰？

奶奶大笑，連你親爹都認不出來。

說實話，小時候親媽不怎麼管我。但這一點上我無法苛責她，就像文初提過，她結婚太早了，那時候的老媽自己還是個孩子，不一定能承擔起家庭的重任。

有回倒舊賬，她還憤憤不平，說都怪大姑說生了娃她幫忙帶，所以才生的。說大姑騙了她，哄了她，生完還得自己養。

「你生孩子不想自己帶啊！你親生的崽啊！那麼不想帶拿小棉被一裹送福利院啊！」半截聽不下去了，懟她。

半晌，她才猶豫著答：

「……那年XX院拆遷了……」

趕緊打住，再不細問。

嗯，親媽。

所以各位二十啷噹歲剛畢業不久的小哥哥小姐姐們，如果覺得自己還不夠成熟，最好稍微晚些結婚要孩子吧。晚點也趕趟兒。

從小不愛吃飯，父母帶我看了很多大夫。中藥喝了，手心也扎了，只是不見好。（每次扎完手心，我都得抽抽嗒嗒演一會兒紫薇。）直到上初中長身體，這個問題才得到根治。也由此，我父母落下了時刻關注我食量的病根。

小學時中午跟我爸在家吃飯。

那時候為了省事，拿報紙墊桌子。我就抻著脖子一邊看報紙一邊吃。

「別看了！吃飯都不專心！」我爸把報紙挪遠。

我縮回脖子，過兩秒鐘：「……我吃飽了。」

他把報紙往我跟前一推：「看！」

我媽哄我吃飯都一個套路。

「……我吃飽了。」

「……再吃最後一口。」

吞下。

「……我說的是一大口。」

塞滿，吞下。

「……不行，要一大——口。」

噎住了，就水吞下。

「……啊？我剛才沒看見，不算，再來……」

本人此生信奉的真理不多，其中一條就是：我媽的話只能信一半。

跟父母打電話，他們都有比較固定的收尾句式

爸爸：「注意身體，不許熬夜，作息規律，多運動……」

媽媽：「你好自為之。」

小學時過年喜歡回奶奶家，坐火車要三天。我還特別喜歡坐火車，哪怕現在坐飛機更方便，我還是傾向於坐長途火車。聽著「哐當——哐當——」的鐵軌聲，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我在車廂里，被泡麵的熱氣弄糊了眼鏡。

有一年冬天回奶奶家，K字開頭慢車硬卧，上下三床，當時上鋪連護欄都沒有，然後我就悲劇了。

我本來只是想玩「滾來滾去」的遊戲而已，但是滾之前忘記檢查有沒有護欄了。從第三層從天而降，我真的是遺落人間的小仙女。

掉下去的瞬間，我記憶斷片了，也可能太羞恥自行屏蔽了。反正醒來的時候，我還撅在床上，臉埋在毛毯里哼唧。聽見老爹在一旁呱唧呱唧吃東西，問我要不要吃。

我說，不要……

老爹：那你換個方向趴唄。

我爬起來，發現自己頭正沖著過道，於是，轉到床頭，哼唧一聲繼續趴。

我在UA上大學，我媽愛女心切，托親戚朋友不遠萬里輾轉帶包裹給我。2017年9月14日，一個小小的承載了鄉愁的紙盒，漂洋過海歷時一個多月，薪火相傳終於傳到了我手上。感動之餘，顫抖著揭開它的蓋子……

我靠！媽你認真的么……

幾天前跟父母視頻，跟我媽提起養貓的事。

作為一名資深貓痴，連續雲吸了一周貓後，我咬牙切齒地聲稱，早晚有一天我要搬出這個坑爹宿舍，搬出去我第一件事就是要養貓！

我媽說少給我費屁，自己都養不活還養貓，老處女才沒事養一屋子貓跟神經病似的。

此處為了網路和諧，我已經將我媽的話美化過了。

我也用美化過的語言講述了我作為實習生已經有能力做到基本獨立，並且只打算養一隻貓的客觀事實。

但是正如伊拉克戰爭中美國的態度，老紙懷疑你恐怖主義跟你是不是恐怖主義毫無關聯，先為了世界和平抽你丫一頓是為你好你還敢還手你特喵的果然是恐怖主義！

戰爭升級，我跟我媽隔空吵起來，槍林彈雨之中，我媽把iPad一扔，親爹穩穩接住，拆彈部隊上場。

寶寶……

哎，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