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加入北約，俄羅斯的損失有多大? 地球知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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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我局的第195篇觀察文章，今天我們講講黑山的故事

文字：貓斯圖 | 製圖：孫綠 | 編輯：大綠

6月5日，巴爾幹國家黑山向北約提交文件，走完了自2015年底受到邀請以來加盟北約的所有流程，正式成為了北約的成員國。

黑山總統&北約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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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在布魯塞爾北約總部

舉行的升旗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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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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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立場變化當然對美國和北約來說是一個好消息，但對俄羅斯來說則是晴天霹靂。俄羅斯外交部甚至發布了這樣的聲明：「俄方在對等基礎上保留對黑山實施相應應對措施的權利。」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足以說明黑山加入北約讓俄羅斯很受傷。

北約、俄羅斯、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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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失去了黑山這個小夥伴，對俄羅斯來說，究竟意味著失去了什麼，讓它大動肝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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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還要從冷戰結束後開始說起。隨著蘇聯國內經濟的不斷下滑，美蘇對抗的態勢在上個世紀90年代終於即將分出勝負。

1991年，蘇聯主導的華約和蘇聯自己在前後腳解體，對面的北約則屹立不倒。繼承了蘇聯身份的俄羅斯對北約的提防始終沒有放鬆。

北約與華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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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蘇聯解體了

但俄羅斯仍是個巨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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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時期，俄羅斯對北約的不信任與其說是對對方的意識形態感到不放心，還不如說是源自於彼得大帝時代就有的那種歐洲局外人的心態。

俄國人對中西歐從來都是缺乏信任的，更何況還有一個背後虎視眈眈的美國。

到1996年，一直看北約就心內不爽的俄羅斯人終於提出了一個口頭上的要求：北約的擴張有兩條紅線不得踏過——其一是加盟國的軍事設施不能威脅性地向俄羅斯本土推進，其二是波羅的海國家和前蘇聯加盟國不應該被吸納入北約。

俄國希望在自己與北約之間

留出充足的緩衝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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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約沒有回應這兩條紅線，並在同一年啟動了北約東擴計劃，很快就向捷克、匈牙利、波蘭三個原華約加盟國發出了邀請。

捷克、匈牙利、波蘭

（捷克斯洛伐克在冷戰後分為捷克和斯洛伐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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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明擺著有一些挑釁的意味，但還沒有觸及俄羅斯劃定的標準。而且這三個國家從歷史上到紅色時代都跟俄羅斯離心離德，屬於受到大俄羅斯帝國騷擾歷史最悠久的國家。

他們轉投北約甚至不能說是叛變。1999年，早就在1989年東歐劇變中失去了這些小夥伴的俄羅斯徹底失去了他們。

在東擴計劃實行的早期，雙方對所謂的第二條紅線還算心照不宣。拉攏前蘇聯加盟國加入北約，的確是充滿火藥味的政治操作，北約也不願意承擔徹底激怒俄羅斯的風險。

但隨著21世紀到來，俄羅斯國內經濟陷入困局，國際地位也大不如前，北約採取了「趁你病，要你命」的狠招，一口氣在俄羅斯後花園挖了一大塊牆角。

北約擴張的GIF

動得有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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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波羅的海三國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集體加入北約。這不僅讓俄羅斯的大西洋出海口受到威脅，更允許北約把陸軍直接部署在俄羅斯邊境上。

芬蘭與波羅的海三國

直接夾擊著俄國的出海口聖彼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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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北約在東南歐動作也不小，把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攬入麾下。儘管這兩個國家和現代俄羅斯不接壤，但在歷史上這裡正是每一次俄羅斯向外擴張都會遇到阻撓的必經之路。北約扼守這樣的咽喉地帶，對俄羅斯的不友善已經是明面上的事了。

再加上斯洛伐克和斯洛維尼亞兩國，2004年突然加入北約的東歐國家達到了7個。這也是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北約東擴。

大踏步的向東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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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阿爾巴尼亞和克羅埃西亞這兩個一直比較親歐的巴爾幹國家也雙雙加入北約。

克羅埃西亞在北方綿長的海岸線和阿爾巴尼亞西部的都拉斯、薩蘭達和發羅拉等港口和義大利遙相呼應，讓北約幾乎完全獲得了亞得里亞海的控制權。而這裡傳統上是俄羅斯進入地中海的重要通道。

亞得里亞海東岸國家

一個個加入了北約，包括最新的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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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這個國家雖大，卻沒有一處真正的良港。北方受到寒冷天氣的影響，南方出黑海則受到老對手土耳其的阻撓。偌大的一個國家，找一處合用的港口是俄國每一次擴張的重要目的，不得不說這像是一種西西弗斯式的悲壯。以至於有人說全球氣候變暖，俄羅斯或成最大贏家，從此可以走北冰洋出海了。

本來還可以走陸路從巴爾幹半島進入地中海的俄羅斯，這下又被北約限制住了。

無論哪個方向的出海口

都被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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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打破這種限制性的格局，俄羅斯很自然地把眼光投向了同樣位於亞得里亞海邊上的黑山。

黑山與亞得里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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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港口城市布德瓦是俄羅斯土豪們最喜歡的海外度假勝地之一。一方面是由於這裡風景優美，堪比法國南部海岸；另一方面是因為黑山相對親俄的態度讓從這裡出發的地中海海運是俄羅斯最好的選擇。

布德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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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世界經濟危機時代，布德瓦收到的俄羅斯富商投資不降反升，當地的房產價格也在和世界唱反調。在當地投資的俄羅斯房地產商甚至還說，自己的投資仍然慢了市場一拍，在未來的競爭中可能會有收益不足的遺憾。

真·度假勝地

俄羅斯遊客比例年年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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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逆主流而動的經濟現狀，正是因為俄羅斯為數不多的雄厚資本無處可去，最終只能集中到黑山這個小國。

根據黑山統計局的報告，

在2003年（也就是波羅的海三國等加入北約之前），俄羅斯注入黑山的投資總額不到300萬美元，但在2007年就已經暴漲到超過2億美元。這個數字是黑山當年GDP的3%。

等到了克羅埃西亞和阿爾巴尼亞加入北約之後的2013年，俄羅斯向黑山注入的資金已經達到了11億美元，佔到了黑山外資投資的32%以及其GDP的10%。

北約沿著海岸完美封堵

感覺只剩黑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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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後面的塞爾維亞、烏克蘭和中國加起來也沒有俄羅斯的比例高。

更何況，來自塞爾維亞和烏克蘭的投資里會有相當一部分實際上來自俄羅斯商人操縱的公司。

粗略估計，黑山境內的外資可能高達40%都來自俄羅斯。一個單一的外國金主就提供了如此高比例的境外投資，黑山經濟獨立的大靠山當然就是俄羅斯。

俄羅斯通向地中海的投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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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商人群體和政府的關係不用多言。這些財團土豪多是在蘇聯時代就和政府高層有關係的大人物，他們的投資方向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克里姆林宮的影響。

俄羅斯指揮有錢人大批量向黑山注資，背後的動機恐怕還是想在亞得里亞海東岸維持一個可靠的小夥伴。

對於俄羅斯來說，失去這最後一個落腳點之後，其對地中海的控制力基本就是紙上談兵了。

但小國的合作並不隨大國的一廂情願而變化。要想得支持，大國只有軍事威脅和經濟誘惑兩種手段可以用。但打鐵還需自身硬，這兩種方法都是在燒錢，以現在陷入困境的俄羅斯來看，想要把手伸那麼遠去完全控制黑山並不容易。

俄羅斯離地中海已經很遠了

如果土耳其不反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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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2015年底，被北約邀請加入的黑山就引發了人們對俄羅斯未來的一輪擔憂。但俄羅斯當時的態度比較無所謂，總統發言人表示「仍然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考慮」。

這個態度現在看來恐怕不是真實的，而只是普京還沒有想清楚應該怎麼面對時的緩兵之計。

俄羅斯現在的地緣局勢也比較微妙，在西方和南方分別面臨著都在積極響應北約召喚的烏克蘭和喬治亞。

尤其是喬治亞，一旦成功加入北約，就等於讓俄羅斯在波羅的海方向和黑海方向上腹背受威脅。

如果烏克蘭和喬治亞也加入北約

俄國就被擠壓得太過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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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很難輕易接受這個事實，好在瑞典和芬蘭一直對北約的條款感到疑心，至今尚未加入北約，這讓俄羅斯還有點可以聊以自慰的借口。

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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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年北約的軍演邀請了瑞典和芬蘭領導人觀摩，普京大帝看了會有什麼樣的觀感呢？

那把傘似乎大一些…

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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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緣局勢已經這麼緊張的俄羅斯，不可能只是把黑山的進退當作一個可有可無的國際事件。一年半的時間，俄羅斯似乎並沒有想到阻攔黑山離開腳步的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小國從自己的朋友圈裡消失。

來自俄方的詛咒當然是少不了的，他們指責北約踐踏了約定的紅線，指責這是美國把軍事聯盟當成了政治聯盟，逼宮俄羅斯。也許俄羅斯人的擔憂，正好也是美國積極促成此事的主要原因。

但從黑山和歐洲國家的角度看來，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麼複雜。自身的利益算是促成黑山歸順北約的最大考量。

黑山看上去受到俄羅斯力度巨大的經濟支持，但顯然這位大哥還是更偏愛邊上的塞爾維亞。

塞爾維亞沒有黑山

也就沒有了出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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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黑山一加入北約俄羅斯就向塞爾維亞提供軍事援助就能看出來。只是因為塞爾維亞沒有海岸線（但是有海軍，可參見我局《內陸海軍》一文），很多航運上的事只能依賴黑山，俄羅斯的投資才會顯得那麼一家獨大。

對內陸海軍感興趣的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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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南聯盟分家為塞黑兩國以來，黑山和塞爾維亞的關係始終說不上有多好。一旦因為民族矛盾雙方再幹起來，黑山當然需要一個可靠的盟友。能夠壓制俄羅斯的北約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更重要的一點是，黑山作為一個獨立經濟體，即使受到了俄羅斯的扶持處在高速增長期也仍然是不可持續的。未來想要加入歐盟，先在北約混個臉熟是很好的踏板。

而對於以法德為首的歐洲國家來說，防備俄羅斯總是不顯得過分。吸納黑山加入，等於把地中海和俄羅斯用一道屏障隔離開來。

對歷史上受到東方威脅的歐洲國家而言，這種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但歐洲國家同時也想儘快擺脫美國的干擾，因此在吸納黑山的問題上又不會像美國那樣充滿侵略性。

相互之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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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在這個問題上各懷鬼胎，儘管在實質上給俄羅斯的再度崛起造成了困擾，但最終的效果還不好說。

黑山加入北約以後也未必就和俄羅斯斷絕往來了。按照在黑山發展的俄羅斯人的說法，「我們在這裡是作為商人、藝術家、學者在工作，而非普京的小綠人（士兵）。」一種和平合作的氣氛早就在這裡延續多年，在隨後繼續也並非全無可能。

雙方的劍拔弩張應該也只是口頭上的互相詛咒，並不會導致實質上的後果——為了在黑山的利益拖著病體和整個北約正面對抗，即使是強勢的普京也不會不理智到這種地步。

從北約內部來看，英美兄弟和其他歐洲國家也算是各有盤算。即使表面上做了對俄羅斯有敵意的吸納行動，背地裡的動機也未必一致。

大概是看到了北約面和心不和的困局，特朗普上台之後就執意貶低了北約存在的價值，一度讓人以為美國要耍賴不玩了。連美國都表現出了灰心，歐洲國家當然就更要給自己留條後路。要留後路就不能跟得太緊丟失了自我。怎麼用好黑山這枚棋子，在北約內部也將會是各方博弈的焦點。

感覺是來上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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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新加入的黑山最小

所以被一把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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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加入北約，對俄羅斯來說的確是一個噩耗，但這個噩耗未必就會導致最惡的後果。雖然失去了值得依賴的出海口和大筆投資，斷了腸的俄羅斯還是能從這當中看到分化北約的機會。看上去越強大的敵人，被找到破綻以後崩潰得越快。是喜還是憂，就看俄羅斯怎麼利用這次事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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