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傳教士翻譯千卷科學書籍,創刊辦學官至三品,堪稱中國近代科普事業的頂樑柱

傳教士帶著西方知識和不同文明的印記來到中國。

百姓看慣了黑髮墨瞳的黃種人,再見到金髮碧眼的傳教士難免有些驚異。

許多傳教士原本只打算宣揚宗教,卻被中國傳統的「陰謀論」妖魔化。

開端是同治年間,天津發生的多起兒童失蹤綁架事件。

人們沒有找到合理的解釋,最終盯上了傳教士為教徒開設的育嬰堂。

關於育嬰堂的謠言符合人們對洋人的定義,民間的人都這麼說:

外國修女借著育嬰堂的名號招搖過市,實際上,是為了方便綁架殺死小孩以作藥材之用。

隨後,一名叫做武蘭珍的匪徒被押送官府後,供出瞭望海樓天主堂教民王三。

民情激憤之下,雙方起了衝突,10名修女、2名神父還有多名洋人被殺死。

圖:望海樓天主堂

但當官府查證之時,沒有發現教堂人員殺小孩的證據,也沒有所謂「天主堂教民王三」一人。

傳教士被披上更為邪惡的外衣,在百姓眼裡也變得更十惡不赦、行兇作惡。

從這時起,國人無意提及傳教士一職必然嗤之以鼻,心中想到的也是如惡魔之子、帝國姦細之流。

唯獨傅蘭雅,這位來自英國的傳教士形象始終正面。

圖:傅蘭雅

他是中國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翻譯家和科普工作者。

但一開始,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成為一個如此偉大的人,他只是嚮往中國而來到中國罷了。

傅蘭雅出生在英國肯特群海斯鎮的一個窮苦牧師家庭。

他很早便加入聖公會,又因為貧困的家境,他從小便發奮學習、努力向上。

他曾聽去過中國傳教的父親談起過這個地域遼闊的國家,這讓他無比嚮往華夏之地。

貧窮迫使他在酒廠打工,而後得到政府的助學金才去倫敦郭海布萊師範學院讀書。

大學畢業之後,他幸運的受到了香港聖保羅書院的工作邀請。

22歲的他遠渡重洋,到達香港,任聖保羅書院校長一職。

圖:聖保羅書院近照

聖保羅書院其實是一所專職招收窮人家孩子的教會學院,學生大多來自香港、澳門和廣東的窮人家。

教會學校對於窮苦人家而言已經是極好的選擇,畢竟這裡不用學費,還提供住宿和伙食。

當時的窮學生們大多隻圖心口能多幾點墨水,如考科舉中進士這種事多是不敢奢望。

只是有趣的是,跟著洋老師學來的洋文卻成了這些孩子發家致富的法門。

他們後來有的進了洋行,有的出國留洋,有的甚至成了外交家。

因為大量和外國接觸,會洋文的這些窮孩子反而成了炙手可熱的人才。

傅蘭雅當了兩年的校長後,又收到了清政府的邀請,去往北京出任同文館的外文總教習。

同文館是清政府為培養譯員所設立的洋務學堂,同時也負責翻譯出版。

圖:1901年,同文館併入京師大學堂

這樣的機會傅蘭雅當然不會錯過,可他到同文館任職後才發現一個無奈的現象。

同文館隸屬總理事務衙門,本就官場氣息濃厚,再加上初辦人數不多。

這僅有的不多學生里,大多是滿族的官宦子弟前來鍍金,學習外語的熱情並不高。

這樣的情況下,傅蘭雅感到深深的無力,任職兩年辭職離去。

隨後他來到上海英華書院出任校長,這次情況大有好轉。

上海英華書院是外國人所辦,招生對象也是有學習需求的商界子弟,這樣的環境自然也更適合傅蘭雅。

但僅有一點讓他十分介意:英華書院的董事會要求傅蘭雅向學生灌輸基督教。

按理來說傅蘭雅本就是虔誠的基督教徒,他本身更是正兒八經的傳教士,傳教工作本就是他的本分。

圖:武進路412號的老房子,以前是英華書館

但傅蘭雅不願意對著一群未成年的中國學生進行強迫性的宗教教育。

他始終認為傳教工作要建立在宗教自由的原則之上,而非見縫插針只求結果。

面對這樣一個不務正業的傳教士,學校董事會是又氣又急。

雙方關係不斷惡劣,董事會也以「傅蘭雅太世俗」為由,逐漸剝奪他的行政權。

圖:傅蘭雅畫像

傅蘭雅見教育的方向和原則與自己所想大相庭徑,只得又一次離職。

當然在當時的中國,如傅蘭雅這般能搞懂「平平仄仄平平仄」,又能接受文化差異的外國人實在不多見。

英華書院不要他了,江南製造總局翻譯館的高層反倒高興,熱切希望他能來出任翻譯。

為了留住傅蘭雅,江南製造局給出800兩白銀的年薪,據說當時皇后的官俸也不過1000兩白銀。

圖:江南製造局翻譯館

傅蘭雅來到江南製作總局,開始他的翻譯生活。

他曾寫信給他的父親說明此事:他覺得這是一份令人愉悅的職業,受人尊敬,無比光榮而有用。

傅蘭雅所翻譯的書籍大多以西方科學技術為主,由中國的官員選定,再由傅蘭雅從英國訂購。

傅蘭雅這人本身就是個貧苦人家的實誠人,受此重用反而更加勤奮工作。

他在江南製造局工作的28年間,與人合作翻譯西方書籍多達129部(合1000卷),內容涉及數理化、軍農工醫、天文律法各個方面,是當之無愧的近代翻譯西書第一人。

傅蘭雅一直是最主要的口譯者,他口譯的科技著作數量最多,內容也最重要。

傅蘭雅口譯的譯著達113 種,其中 95 種已刊,18 種未刊。

因為其卓出的翻譯貢獻,清政府還曾授予他三品官銜和勳章。

翻譯西方科技書籍的過程,他搬用和創造了許多科技名詞,如鎂、砷、硒等皆是當時所立。

翻譯西書過程中,傅蘭雅也認識了許多中國近代有名的科學家。

如徐壽、王德均、華蘅芳、徐建寅等都曾和他有著密切的合作關係,感情也是極為親近。

他還曾幫助徐壽,將其《考證律呂說》翻譯成英文發表在Nature上,這也是第一篇中國科學家發表在Nature上的論文。

對他最有影響的當屬他在和中國百姓接觸和推廣西學過程中,感受到的人們對新知識的抵觸。

這更是堅定了他要在中國推廣格致(格致一詞即是物理化學的代稱),推動「維新」事業。

他老年時曾說過,中國養他多年,他也希望能夠為其做點什麼。

但推廣「格致之學」即是將西方文化融入中國文化,這在當時的大環境下談何容易。

即使是洋務運動時期,一般的國人對西學的理解也是極為膚淺。

江南製造局翻譯館所翻譯的各種科技書籍,不僅數量有限,真正需要、能夠讀的人也不多。

傅蘭雅對這種現象極為失望,他開始意識到需要更為高效的方法去實踐夢想。

他尋求英國駐上海領事麥拓華的幫助,經過兩年多的籌資,他在上海開辦了屬於他的學校——格致書院。

圖:格致書院,後由政府接管改名格致中學

格致書院最早開放的不是教學而是閱覽室,任何人都可以入內學習。

同時學院內陳列各式新工業時代的產物,甚至有動植物標本和化石,這都是免費參觀的。

同時格致書院的師資力量也是極為吸引人,傅蘭雅的好朋友、當時著名的科學家徐壽便是書院的第一位主管。

傅蘭雅還積極邀請李鴻章等官員前來為格致書院出命題給學生寫作,而命題多為科技論說。

圖:徐壽,清末科學家

而最為吸引人的便是在格致書院讀書,不需要學習八股文,只需要寫出優秀的科技論說文,便能得到由書院出面介紹工作。

如此一來,格致書院也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名校,格致二字也體現當時跨時代的教學思維。

傅蘭雅每周都會親自到格致學院講學,但推行科普工作不過初初起步,他隨後又創立《格致彙編》和創辦了格致書室。

《格致彙編》是中國首份科普期刊,而格致書室更是中國首間科技書店。

可以說傅蘭雅在推廣科普的路上比許多國人走得更前。

不僅如此,許多人也許認為梁啟超出版的《新小說》便是我國最早的新小說。

但早在《新小說》出版之前七年,他就曾以「中國社會的三弊——鴉片、時文和纏足」為題,辦了一次新小說大眾競賽。

當時收到多達162篇手稿,以這數量足以在當時的小說界開闢新天地,甚至動搖到百姓們的封建思想也不無可能。

但最終傅蘭雅只發表了一份獲獎者名單,沒有一篇投稿得以發表。

雖然已無法考證當時文章的思想解放程度,但傅蘭雅此舉卻真真實實的點到了舊社會的痛處。

結束了在江南製造局翻譯館28年的工作,傅蘭雅選擇前往美國,彷彿中國只是「南柯一夢」。

但即使他在出任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的東方語言文學教授一職之時,他依然對中國有著許多貢獻。

圖:加利福尼亞大學

他曾多次往來中國,為中國留洋學子領路護航。

除此以為最為重大的事情,因屬他與黃炎培相見之事。

當時黃炎培先生到美國訪問,傅蘭雅聽到了一口流利的中國話頓時感到親切,便邀請黃先生去他家中喝茶聊天。

其實喝茶只是客套,他主要是想委託黃炎培一件事。

圖:黃炎培,中國近現代愛國主義者和民主主義教育家

他思索中國各式各樣的學校已經是應有盡有,但唯獨沒有盲童學校。

他希望黃炎培能夠將他的兒子帶往中國,由他的兒子負責建立盲童學校。

其實所謂委託不過是舉手之勞,更何況新一代的中國知青哪個不是看著傅蘭雅的譯文成長?

傅蘭雅心中惦記中國的盲童,後來捐出6萬兩白銀,先後建立一家盲童學校,兩家盲女學校。

圖:盲女學校照片

就在第二家盲女學校籌辦之際,傅蘭雅便在美國去世了,享年90歲。

離世之時,兒子卻因為遠出奔走,不能看他最後一眼。

傅蘭雅先生一開始只是個普通的傳教士,憑著對第二家鄉的熱愛,他竟將一生時光盡數貢獻給了中國的「推廣格致」工作。

圖:傅蘭雅和他的三個兒子

他所處的時代遠不如今時今日這般思想多元化。

但他卻可以接納完全不同的文化,也能夠有宗教信仰自由這般思想。

而現如今的一些人反而活像一個「清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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