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孩子能在北京上學,女老闆攔住了我
「哎,你不是那個X號樓XXX的嗎,我和你商量個事?」
在小區門口,我突然被人攔下了。仔細一看,是小區邊上便利店的劉姓女老闆。
她焦急地說,孩子幼升小時遇到了麻煩,自己租住的房子是經濟適用房,無法用於辦理非京籍兒童入學,希望以我的租房戶名義,簽租賃合同並提交材料,給孩子辦入學手續。
我表示擔心的是,如果每戶住房六年內只能辦理一個孩子入學的政策嚴格落實,那提供這個便利,豈不是給我自己帶來風險,以後無論自用還是出售房子,都會有麻煩。
女老闆說,我們所在的區,每戶住房每年都可以辦理一個孩子入學,並未嚴格執行六年一學位的政策。為此,她願意支付一萬元作為酬謝。
大家不要覺得一萬元酬金很多。我房子所在的區域並非優質學區,但根據媒體報道,同為非優質學區的昌平區,今年房東對類似情況租戶給出的價碼是五萬元,而海淀是10-15萬元。但是,我還是決定幫她一下。
戶口這種東西,有了不會讓你的生活更美好,沒有卻會讓你處處受限。
我拿到過經濟適用房和兩限房的購房資格,卻並沒有拿到購房指標;有集體戶口後你會發現,你需要買房來把集體戶變成住家戶才算真正的落了戶;但買房落戶後你又會發現,為了孩子,只有房子是不夠的,你需要儘可能優質的學區房來避免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但是回頭看看其他在北京打拚的、沒有戶口的同齡人,他們的麻煩在於,這場殘酷的遊戲,他們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作為一個外地人想落戶北京,基本只有三種途徑:應屆生就業、特殊人才引進、以及投靠直系親屬。
我本人很幸運,在畢業時,公司解決了我的落戶問題。但這麼多年來,戶口對我來說,似乎只是免除了很多麻煩,並未帶來任何直接的好處。
我身邊有很多優秀的朋友和同事,只因身處互聯網行業,企業普遍沒有給應屆生落戶的能力,隨著年齡增加,購房購車和子女教育問題如同揮之不去的烏雲,在他們頭上盤旋。
不必說身份證和護照、結婚之類的麻煩,光購房購車資格的限制,已經足夠讓大多數2010年後在北京工作的年輕人打消了創業之類的念頭,甚至不敢去創業公司——萬一社保中斷了呢?
等到有了孩子,孩子入學過程中的各種不便,分分鐘讓你動起離開北京的念頭。幼升小能解決又如何,中高考一樣不能在北京進行。想不受這些限制,那廂各種高價的私立學校等著你,試問,買不起學區房的本地戶籍家長,和讀不起私立學校的外地戶籍家長,哪一個比較慘呢?
以至於每次聊起這類話題,我這個在京落戶的外地人,又找了個北京本地的媳婦,總覺得活生生浪費了兩個機會,有負罪感。
每年春節前後,一批人離開北京不再回來,另一批人帶著憧憬來到北京。不過,最近兩年,在京人口的流動趨勢,開始起了變化。
北京為了緩解人口對資源和環境帶來的壓力,近年來通過各種軟硬政策疏解人口。外遷各種批發市場、整治群租和地下室出租、治理開牆打洞、治理網約車。。。最靈驗的一招,是從去年年底開始,對無照餐飲行業的治理。
人之日常無非衣食住行,通過提高吃飯和居住的生活成本,來提高企業的用人成本,逼退大量外來人口和中小型企業,並進一步逼退大量服務型企業和個體戶,這一招火燒連營,實屬兇狠。
站在決策者和行政者之外的角度,我們盡可以評說這些政策的功過是非;但有一點,在我畢業後的十多年似乎從未改變,就是北京這樣的城市,對於大多數人,都是冒險家的樂園,以及中產階級的修羅場。我們離開北京就離開了很多資源和機會,但生活在這裡,也要忍受各種煎熬。前文所述的女老闆,名下有幾家便利店和小型超市,事業不可謂不成功,卻仍然要為子女的教育而奔走求人。
我們窮盡一切,卻仍然感覺,生活在一個假的北京。
第二天,我打通了劉老闆的電話,準備提供所需要的材料,她卻告訴我剛得知入學報名時間提前截止,今年孩子只好去上私立學校了。她的語氣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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