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敵礦（三）

尚游雙手各拿一小塊無敵礦反覆颳了幾下側棱，就像他已經根深蒂固的吃牛排之前杠杠刀叉的習慣那樣。這聲音和指甲刮黑板有的一拼，好似鋼針穿過耳道把腦子攪成一團漿糊。「行了！」栗箏拽開了他正在煩人兩隻手。

理論上講，硬度相同的兩樣物品互相剮蹭的結果是，彼此都會不可避免地留下幾道刮痕，但無敵礦就像為了打破這個世界的慣例才從天而降賽的，完好無損，光潔依舊。「這貨我現在玩不轉，我得找化驗室的老弟們去。」尚游掂了掂，重若金錠的分量感再次傳來。「我要它的密度、元素構成、導電性，還有我非得知道它跟金剛石到底哪邊更硬不可。」

「哎，哥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些無敵礦就像熱固塑料，一次成型的？」栗箏又從大三稜柱上取下一大塊，在應急燈下仔細觀察著，儘管從別處看去她根本就是在美不夠地照鏡子。

「也許吧，但這用哪隻眼看都應該是金屬的東……」

「噓！有聲兒！」

二人本能地一個激靈，關燈、持械，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沙沙作響的防護服早已脫到一邊，防水布上的腳步聲如踩進棉花般安靜，無敵礦裝回了放倒的銅罐，方便隨手抄起。他們也沒有接觸過會叮噹亂響的工具，但對方想必還是捕捉到了應急燈開關的聲響。尚游悄悄攥住了從不離身的那把撬棍，努力辨識著栗箏口中的動靜。

然而，一分鐘過去了，他們感知範圍內的整個地下廣場，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沉寂，一直端著架勢的尚游開始沉不住氣了，或許是栗箏警覺過度啦？畢竟到現在為止就沒出現過第三樣活物，好吧，這個說法不嚴謹，行道樹還昂首挺胸地在站崗，公園花壇的市花月季也含苞待放，至少還沒有人影出沒，哪怕是一言不合刀槍招呼的悍匪強盜冤家對頭。現在關鍵的第一步正邁出半條腿，我剛說送樣檢測，冷不丁就冒出動靜了，巧合？壞啦，別是詐和呢吧。不能不能，我認識她這麼多年，關係一向融洽，不管從哪個角度……大票生意也做過幾次，她根本不是那種會貪蠅頭小利的，沒動機為了這種不明就裡的材料冒信用風險，要是連老公都黑以後看她跟誰……正是危機四伏，也有可能敵眾我寡的節骨眼上，窩裡反不是作死嗎……

「准？」他平復了一下胡思亂想，把嗓音壓到最低，以至於每個字都如蛇吐信般嘶啞。

「准，鑰匙鏈劃拉。」栗箏也是提心弔膽，那一聲嘩啦響她聽得真真切切，但大概立刻就被捂住了，不過聽得見聲，還能瞧不見亮嗎，如果真有外人，關不關燈都是遲早的事了吧。還有就一聲響，誰知道是不是對方故意放出來的幌子？

「就不許是有釘子撐不住掉了嗎……嗯？」尚游越發感覺是栗箏聽岔了，然而瞬間他就閉了嘴。有道手電筒的光在往這邊掃！是誰？路過的嗎？在大悅城裡守株待兔的嗎？從金街一路跟蹤終於要下黑手的嗎？或者不過是一隻恰好碰開電把兒後叼過來的哈士奇？

一道強光划過面孔，他不由自主地轉過了頭。行啦，準保連人帶傢伙都給瞧乾淨啦。他本能地把撬棍護在胸前，另一隻手悄悄示意栗箏一旦情況有變，揣起裝滿的銅罐拔腿就跑。無數設想出來的場面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但現實中他還是略顯手足無措。

沒料到，對方卻拿手電筒在地磚上寫起毛筆字兒來。

「哎喲嚯，介不四尚爺嗎，四我，金榜。」

嗯？這是幾個意思？剛才尚游腦中過的電影，都是驚心動魄的鬥智斗勇和干戈交接的近身格鬥，卻沒去考慮，對方竟然……認出了自己？

話說都市探險者往往也細分各路小團體，大多數小團體成員都會自己設計個獨一無二的一筆畫圖案，專起識別作用，類似於歷代軍隊的旗幟或日本武士的家紋。而光斑在地面上穿梭而成的圖案，恰好來自一個尚游熟知的人，他扭正了頭看去，只見一個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剪影一堵牆賽的橫在他跟前。

「膀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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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是外人，你也認得，大金榜，綽號膀爺那個。」尚游半虛半實地簡述了他們小兩口的探險計劃，當然，最要緊的無敵礦的事，他可沒口無遮攔地往外倒。

「尚爺，逗我，這兩天報紙電視新聞推送公眾號鋪天蓋地的，你來幹嘛地我還不知道？實不相瞞，我還扒拉出幾片，」膀爺順勢就伸手掏風衣口袋，重新點亮的燈光照出了他一臉的滿不在乎。

「膽真大！放射性檢測過了？」

「別鬧，我混這口飯吃的日子可比你長。」膀爺直接揪出了一串銀光鋥亮的幾何體丟在三人中間。每個精琢細磨般的平面都原封不動地映射著周遭昏灰朦朧的景象。「還記得我這加深加厚防輻射的里子不？就不許我給外套糟改糟改？」這個一把連鬢絡腮鬍子的彪形大漢瞟著那兩塊不規則的柱體和一堆零碎的小塊，投來一抹不屑的壞笑。

確實，栗箏尚游二人的戰利品都是些外形輪廓循規蹈矩的碎片。

但膀爺怎麼就凈撿著奇葩貨色……

「等會兒，」栗箏忙不迭地插了一句，「膀爺帶回來這些可以……」

「喲，對！」尚游似乎也像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迅速地就把膀爺採的礦分成了兩堆。

倒是只有膀爺坐著乾瞪眼：「喂，哪么地了？」

「還沒看出來？」尚游和栗箏邊下手拼接著碎片，邊解釋道，「這個數，奇啦，妙啦，巧啦，絕啦，你真的是隨手扒拉出來的嗎？」

話音剛落，只見二人四手上下翻飛之後，兩顆璀璨炫目的六芒星，仰面朝上望著三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