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蓋茨比》：我們頭頂上的天空哪一塊是屬於自己的

循環反覆聽，在日本歌手德永英明的歌曲《什麼都聽不到》中，我不知不覺地看完美國作家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德永英明唱到，「從少年蛻變成大人，一直在尋找出路。」緩緩的聲音中，我分明聽見一種無力感。

出路在何處？菲茨傑拉德在上世紀二十年代也在尋找。

但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從明亮卻深沉的文字間，我也同樣清晰地讀到瀰漫在黑夜裡的無力感。這絕不是一種巧合。人類沿襲至今，面對紛繁複雜的世界，無力感是促使芸芸眾生放縱自我的烈酒。菲茨傑拉德就因找不到出路，無力絕望，便借酒消愁，嗜酒成癖，導致心臟病發作於1940年不幸離世，時年僅44歲。

菲茨傑拉德一生的無力感，交織著雄心和現實、成功和失敗、得意和潦倒、縱情和頹廢、愛情和痛苦、美國文明和歐洲文明的矛盾、東部和西部的衝突、夢想和幻滅等。他夢想成為偉大的作家，他一舉成名，他與富家小姐姬爾達閃婚，他與妻子縱情聲色，他的妻子後患精神病，他不堪生活重負。這些重疊在一起的生命細節，他逐一映射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的蓋茨比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蓋茨比把畢生的夢想，都寄托在一個以享樂為人生最高目標的資產階級小姐黛西身上。黛西就是他那束黑夜中的綠色燈光，支撐激勵他從一個生活在底層中的人逆襲成上流人士。但他想不到，黛西沒有思想、沒有情操，淺薄虛假、百無聊賴，根本無法承受他的那份清澈透明的愛。黛西既不敢承認只愛他一人，甚至在醉酒駕駛撞死梅特爾後，更是與丈夫湯姆迫不及待地合謀，讓他成為「替罪的羔羊」，讓他無辜地倒在梅特爾丈夫威爾遜的槍口下。即使他早就想為黛西替罪。

這與其說，蓋茨比是一個悲劇，一顆熱騰騰的心無法衝破現實世界的冰冷的牆。更不如說，菲茨傑拉德也是美國「爵士時代」中的犧牲品。那個時代物慾橫流、享受至上，道德也被打上金錢的烙印，任何人的「美國夢」都將不可避免地破滅。這就像蓋茨比第一次出場映入畫面，站在海邊碼頭仰望銀色繁星時的姿態，「他走出來看看我們頭頂上的天空哪一塊是屬於他的。」

哪一塊天空都不屬於蓋茨比。他的任何努力都化為泳池裡一灘鮮血。即便在他的葬禮上，曾經夜夜蜂擁而至的宴客都視他為異類，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心懷的純真與善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從此，他的死亡直接宣告了一種傳統生活方式的破產。在美國完成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中，城市裡已無美可言，人性中已無美可言。美在時代的更迭中被謀殺。

如今，《了不起的蓋茨比》已出版有83年，歷久彌新，仍受讀者及評論家熱捧。這很大原因在於蓋茨比的無力感強烈地充斥於人人心中，引起巨大共鳴，達到廣泛共識。除蓋茨比之外，黛西也是無力的，她驚恐失去艷麗的外衣，想愛卻又不敢愛；梅特爾也是無力的，為極力逃離窮人區甘願淪為湯姆的情人，到最後卻慘死於車輪之下，虛幻一場；威爾遜也是無力的，錯殺了蓋茨比之後便飲彈自盡。

更值得一提的是，作為蓋茨比身世際遇的旁觀者和敘述者，尼克也深感無力。儘管他經過很長時間看清了周圍的人和事，但他最終也無法適應東部的生活，只能重返中西部老家。他要回到思想上和道德上平衡的地方。這就像他在文末中反思到，「我們奮力搏擊，好比逆水行舟，不停地被水浪沖退，回到了過去。」

回到過去，一切徒勞。

我們終究無法擺脫時代的控制和左右，付出高昂的代價隨時會付之東流。今天，我們也處在一個更迭的時代中，城市化不斷加速，貧富差距之大、階層代溝之深、上升渠道之窄，困惑和迷茫使我們負重前行。

出路難尋，無力感愈顯。

我們頭頂上的天空哪一塊是屬於自己的？蓋茨比的疑惑，我們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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