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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的暗香---秋瑾

《暗香》,這首在世紀初所創作的歌曲給了我一絲特殊的意義。

「心若在燦爛中死去,愛會在灰燼中永生。

難忘纏綿細語時,用你笑容為我祭奠。「

每當回想起這曲調,這歌詞,還有《暗香》所傳唱的,電視劇《金粉世家》的故事,我的內心就會有一陣陣的共鳴。這共鳴不是只有短短的一瞬間,而是一直持續到現在,如餘音繞梁般聲聲不絕於耳。

作為一個歷史愛好者,我骨子裡帶來的書生氣和音樂引起的共鳴產生了「化學」反應。反覆推敲,一個不成熟的答案在我心裏面顯現出來----《暗香》唱出了民國凄涼的美。

「當花瓣離開花朵,暗香殘留,

香消在風起雨後,無人來嗅。」

寥寥幾字,勾勒出了《金粉世家》故事中的那段民國的凄涼。歌詞中的「花瓣」 暗喻著民國的一位位佳人。這些佳人可男可女,可富可貧,但往往在民國中留下一絲絲的 「暗香」。社會的動蕩和國家的淪喪,又導致這些佳人們香消玉殞。就如風雨過後的櫻花枝頭,只留下他們還在時的暗香。

(民國的各個佳人中的三個例子,顏值不得了)

我是一個懷古的人,與現在的時代總是格格不入,終歸有一些的不切實際。但是,也正是這樣的心念,我樂意與去尋找這些已經逝去的美。就如精神上的考古一樣,將這些支離破碎的歷史畫面在我的心裏面一一重組,畫出我心中的時代。借著這美麗的曲子,舉幾個如茶點一般的例子,去剖析這杯叫「民國」的白茶。

一、心比男兒烈的鑒湖女俠

鑒湖女俠,紹興三傑之首,中國女權第一人,資產階級革命的先驅者。打開百度百科,我們可以輕鬆的從秋瑾的頁面中找到這些字眼。很多人知道秋瑾是因為民國初期那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還有其為女權拋頭顱灑熱血的付出。但是很少人知道秋瑾先生短短三十二年的人生有著很豐富的經歷,足以讓我們當代的青年嘆服。

秋瑾誕生於清朝光緒元年的福建。彼時的福建與風雨飄搖的北部各省相比起來,有著如輕紗似的繁華。小縣雲霄中的紫陽書院主人怎麼也不會想到就這麼迎來了這麼一朵應時代而生的烈火玫瑰。先生的原名有兩個字,閨瑾;又有著極美的字,璇卿。先生出生在書香門第,官宦世家。自曾祖父起,秋家就在杭州的蕭山興旺起來。五代為官,一代又一代的努力,先生的父親終於成為了一方封疆大吏,成為郴州直隸知州。年歲尚在沖齡的先生隨著全家移居到了湖南。在能文的長兄和能武的表兄的帶領下,先生顯示出了其與眾不同的聰慧。十歲熟讀四書五經,好文史,能詩詞,十五歲騎馬擊劍更是不在話下。就是在這種古典精英教育下,先生不服輸的性格展現出來。

但是,封建傳統思想在家規里處處顯現著,即使家裡再寵愛先生,也不能因她一人而違背已經變了味的儒家束縛。光緒二十二年,已經是大姑娘的先生熬不過家裡的勸阻,嫁給了湖南富紳子弟,與曾國藩有著姻親關係的王家老三,王廷鈞,又名純馨。在先生的那個時代,丈夫往往要比妻子小上這麼幾歲,先生就要比她的丈夫大上三歲。年齡上的差距並沒有變成夫婦之間的障礙。根據先生的侄女,王蘊璉的《回憶嬸母秋瑾》一書中的描寫,先生和她的丈夫不僅在一起延師課讀,切磋學藝,還經常琴瑟和諧。如神鵰俠侶般自在的兩人廣交好友,著名的「瀟湘女三傑」中的另兩位,曾國藩的堂弟媳唐群英和曾國藩的女徒弟葛健豪,就是這時候和先生認識的(大家都是曾國藩的親戚)。

(秋瑾的書法)

先生在另兩位女俠與自己的丈夫的鼓勵下,努力的發展自己的見識和知識。他們之間也達成了一股子英豪的共識。因為地理位置的特殊和家境的殷實,先生和丈夫終於在光緒二十三年,結婚的一年後有了第一個孩子。但是先生並沒有馬上的轉換到賢妻良母的模式,反而寫出了著名的「重重地網與天羅,幽閑深閨莫奈何」的著名詩句。和丈夫的一次交流中,先生就說到:」將巾幗易兜鍪。」

光緒二十五年,結婚的四年後,風雲變幻的二十世紀的第一年。先生的丈夫為了報國,捐了戶部主事的京官。全家從湘潭北上京城。一年的長途跋涉後,秋瑾先生被皇室封為「恭人」的誥命,成了名副其實的貴婦人。夫妻兩人在京城這座已經被洋務文化渲染濃重的地方開了眼界,甚至聘請的家庭教師一起學習洋文。先生可是中國第一位坐著四輪洋式馬車去看戲的女性。這段日子對先生來說是幸福的,因為在先生的日記中有著:夫婿近來習洋文 的字眼,可謂是最溫馨的一次好評。

好日子,總是很短。1900年是庚子年,也是中國苦難近代史上最有代表性的一年。義和團之亂,八國聯軍入侵,戰爭的困苦使得一家三口不得不放棄錦衣玉食的貴族生活,回到了湖南避難。第二年的八月,先生的女兒,未來中國的第一位女航空員,王燦芝誕生了。女兒的出生給了先生更多思想上的負擔,畢竟母愛無限,先生在思想和女德上的爭執大概陷入了最高峰。但是,第二次入京給了先生最後一次強心劑,幫助先生做出了她的選擇。

先生的丈夫回京後高拜正二品兵部侍郎,進入了中國真正的政治文化中心。先生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認識了更多上層名流。在北京這個朝廷上,少壯派的年輕官員們渴望著改革,比如說與先生家交好的廉泉及其夫人吳芝英。在這樣西化圈子的影響下,又因為目睹庚子之亂夷人的暴行,先生終於做出了要用實際行動救中國的決心。在和丈夫不斷地思想鬥爭下,先生頑強的堅定了自己的立場,說服了丈夫及家人,與次年離開北京經上海前往日本,成為了中國最早的一批女留學生。而先生的丈夫,選擇了帶著兩個孩子,辭了官,回到了老家隱居起來,期盼著心愛的妻子早日歸來。

」祖國陸沉人有責,天涯漂泊我無家。」

茫茫大海,飄渺郵輪,先生隻身一人遠赴東洋。彼時的日本,有著太多國人所期待的先進知識,文化思想。又因為兩國文化共通,成為了當時留學首選。先生在東京加入了東京中學留學生會館所設的日語補習班。經常參加留學生大會,浙江和湖南同鄉會。因為先生的博學和天生的氣質,逐漸的開始在群星璀璨的留學生中展露頭角。經常的發表女權主義文章,演說革命救國。先生與陳愛芬女士在日本女留學生的贊助下成立了著名的共愛會;又加入秘密會,確立了反抗清廷,恢復中原的革命思想。在這期間,先生與周樹人,陶成章,黃興,宋教仁,陳天華和孫中山等革命先驅成為同志,創辦了《白話報》,參加洪門天地會,成為了大家的軍師。

(秋瑾先生加入光復會照片)

「女學不興,種族不強;女權不振,國事必弱。」 先生以「鑒湖女俠」為筆名,在《白話》月刊中發表了一篇篇傳唱千古,膾炙人口的文章,如《敬告中國二萬萬女同胞》。秋季,先生考入了橫濱青山實踐女校,但是因為學費不夠,只能暫緩回國,在上海籌集學費。但是,歷史有時候真的很神奇,先生在上海期間機緣巧合結實了蔡元培和徐錫麟,加入了徐等所創辦的光復會。這劃時代的結社讓國內的革命有了第一次實際上的發展。

」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寫下如此大氣磅礴的詩句後,先生毅然加入了已被清政府列為」必剿之「的同盟會,成為同盟會浙江主盟人。因為清當局張之洞等人的擔憂,日本當局頒布了《取締留學生規則》來限制留學生在日結社,成黨的行為。先生大失所望,憤然回國。歸國前看好友周樹人退縮不歸,不敢為革命付出代價時,大罵其 「投降滿虜,賣友求榮。」更是宣判了魯迅先生的死刑,拔刀高喊:「賊人吃我一刀。」 先生對革命之熱忱,之激進,真可對的上其 「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 的感慨。

1906年,先生回到上海創辦上海公學。又在紹興女學堂授課。但是私下裡,先生和其同志徐錫麟一起聯繫著革命事宜,希望能與在越南的孫中山先生所策劃的黃岡起義,七女湖起義遙相呼應。七月,先生回到了久違的家,和丈夫還有心愛的兩個孩子見了面。小聚後,先生拿走了最後一筆家裡的捐助,為了是創辦《中國女報》。臨走前,先生和家人訣別。因為自身革命的特殊性而不願影響家裡的親人,先生選擇了脫籍,與家人斷絕了關係。

即使寫下」人生處世,應當匡救時局的艱危,已實現自己的抱負,怎能為柴米油鹽等家庭瑣事了此一生?「 的句子,當先生一紙休書在手,與家人作別時的心情,又有幾人得知?

」白雲斜掛蔚藍天,獨自登臨一悵然。慾望家鄉何處似?亂峰深里翠如煙。」

這首七言絕句是先生為數不多的思鄉之語。一女子,怎能不為拋夫棄子的苦澀而痛苦,又怎能不為已有預感的結局而悲哀。

」不惜千金耍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

1907年夏,先生將浙江光復會員與群眾組織成了光復軍,以」光復漢族,大振國權 」八字為序,編成八軍,推同志,表哥徐錫麟為統領,自認協領,相約同時在安徽與浙江起義。但是因準備不足,起義失敗。在謝絕王金髮等盟會成員要其暫時離開紹興的勸告,在六月初四與紹興大通學堂被捕。被捕前,她遣散眾人,毅然自身一人獨坐大通學堂,表示「革命要流血才會成功 」。

當千百次嚴刑拷打將肉體撕得皮開肉綻的時候,先生毅力和對革命勝利的決心催動著她抗爭到底,絕不吐供。又因先生所交甚廣,與上海《申報》等主編有著深厚友誼。在被捕的第一天就被新聞炒的沸騰。民眾遙相呼應,忘清廷刀下留人。審理先生的山陰縣令李鍾岳抵擋不住上峰浙江總督,清廷保守派張曾教的壓力,判下先生「斬決 」。面對死亡的威脅,先生只是要求兩個條件,不砍頭,不脫衣。

1907年七月十五日,也就是被拘捕的第二天凌晨,僅僅三十二歲的先生在紹興的軒亭口從容就義。死前留下了千古絕唱:

秋風秋雨愁煞人

如秋風一樣的女性,攢著貼身的寶刀,再一次抬起頭,離開了這個世界。

得知先生的死訊後,王廷鈞悲痛難耐,卻因先生死前身份的特殊而無法前去收屍。迫於家族壓力,媒體輿論,讓這個三十歲的文弱年輕人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僅僅三年不到,王廷鈞與世長辭,死前特別囑咐母親和兒子將先生的遺骨接回湖南老家。這個歷史上默默無名,甚至背著負面名聲的「暖男」,在為妻子付出了一切後合上了自己的雙眼。

實際上,先生的葬禮一共舉行了十次。先是以為「連坐」之危險,無人認領屍體。縣令李鍾岳將屍體安置在紹興的卧龍山西北。後因殯舍主人得知此乃反賊之屍骨,要求其遷出。萬般無奈的秋譽章,先生的長兄,只好將先生安置在荒地中。吳英芝與徐自華兩位女士得知先生死訊,悲痛欲絕,徐自華女士自費在西湖旁邊買上了一塊地,將先生葬於西湖。1909年11月,在已經逝去的王廷鈞和先生長子王沅德的名義下,先生的遺骨遷葬於湘潭之昭山。王廷鈞不顧先生革命黨和非正常死亡不能遷至祖墳的規矩,毅然地和先生葬在了一起。1912年五月,經民國政府湘,浙政府商定,烈士遺骨應復葬杭州西湖西泠橋畔。王家出資,在湖南長沙修建了秋女烈士祠。後幾經戰亂,終於在1980年,將先生的屍骨從廢舊的墳園中找到,復葬在西湖之畔,與岳飛墓相鄰。鑒湖女俠在多年的風雨漂泊後得到了應得的安息。

如今,秋瑾先生就如一朵已經逝去的花一樣沒有了身影。但是她的傳奇經歷就像暗香一樣在空氣中存在。當我們每個人在朗誦:

如許傷心家國事,那堪客里度春風」

時,先生彷彿天上的仙女一般,散發著光芒。

我更覺得龔自珍的詩句更能形容先生的魅力:

「落花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靜靜的守護著這片深愛著的土地,大概,這也是先生的願望之一吧。

(小記:秋瑾先生就義後,縣令李鍾岳不到百天後就愧疚自殺了。清廷也不堪壓力,將浙江總督張曾教調離浙江,前往蘇州。但誰知蘇州的達官顯貴一致抵制其理政,不得已,只能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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