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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蘇丹內戰帶來的恐懼與饑饉

【編者按】蘇丹曾是非洲國土面積最大的國家,全國人口超過七成是穆斯林,四成是阿拉伯人,五成是非洲黑人,六成以阿拉伯語為日常語言。蘇丹北部和南部由於歷史上人種、文化、宗教的差異、對石油資源的利益之爭、以及英國殖民統治造成的南北分化,分別於1956年、1983年爆發兩次曠日持久的血腥內戰,2011年7月10日公投後南蘇丹獨立成為主權國家。

獨立後的南蘇丹並沒有迎來和平的曙光,2014年後南蘇丹的「脆弱國家指數(Fragile States Index)」一直是全球最高。2013年12月,南蘇丹內戰又爆發,來自丁卡族的總統基爾和來自努爾族的前副總統馬查爾之間的政治鬥爭演變上升到種族衝突,並持續至今。

聯合國安理會特別顧問阿達瑪·迪恩(Dieng)提示南蘇丹的種族衝突有發展為種族滅絕屠殺的危險,主要表現為丁卡人的政府軍對其他種族平民大肆攻擊,傾向於將他們指控為通敵者。近日,來自撒哈拉以南非洲報道區的自由記者格蘭迪講述了他在南蘇丹和烏干達交界處難民營的採訪和見聞。

蘇丹地圖(紅線將南北分開)

來源:Nations Online

南蘇丹內戰

亞伯拉罕·魯邦(Ablaham Lubang)瘦小的身軀躺在烏干達北部的一座小土丘下面,墓冢周圍堆砌著不齊整的磚塊,他在2017年2月6日離世時所住的難民營距他在南蘇丹的家不到250公里,而這天離他呱呱墜地只有7個月之遙。

魯邦家住南蘇丹的村莊,2017年1月的一個清晨,他的父母亞拉伯罕·瓦尼和瑪麗·詹德在槍聲中醒來。瓦尼和詹德有4個孩子,其他3個也只有兩三歲,詹德將魯邦用帶子綁在自己的背上,一家人徒步逃往南蘇丹與北烏干達交界的邊境地區。1月15日,在跋涉了整整6天之後,瓦尼一家進入烏干達註冊成為難民。3周後,魯邦死於腹瀉和營養不良。

魯邦父母在南蘇丹居住地(Lainya)和烏干達(Uganda)地理位置

來源:The Only Project

和烏干達北部難民營里的許多蘇丹難民一樣,魯邦一家的逃亡是為了躲避由忠於南蘇丹總統薩爾瓦·基爾(Salva Kiir)的部隊發動的襲擊。2013年蘇丹人民解放軍一支部隊的未遂政變引發了南蘇丹內戰,南蘇丹總統基爾(丁卡人)和前副總統馬查爾(Machar,努爾人)之間的權力爭鬥再次引發丁卡族(Dinka)和努爾族(Nuer)的種族衝突。

2013年12月14日發生在首都朱巴(Juba)的衝突隨後蔓延到全國,造成大規模騷亂與屠殺。據估計,衝突導致5-10萬人死亡,而實際的死亡人數可能還要高出幾千人。超過150萬人逃離南蘇丹成為難民,約8萬南蘇丹難民目前居留在烏干達北部,其中近6萬人是在去年7月及之後抵達的。

2015年8月再聯合國安理會的敦促和制裁威脅下,基爾和反對派馬查爾簽署了《解決南蘇丹衝突協議》,嘗試解決內戰。但在協議簽署前,基爾就公開表示並不同意協議條款,因此這一衝突解決方案——馬查爾離開其大本營衣索比亞,並返回南蘇丹繼續擔任副總統——從一開始就註定失敗。

馬查爾直到2016年4月才返回南蘇丹出任副總統,但7月再次爆發造成300多人死亡的朱巴衝突,馬查爾在之後逃到剛果現居於南非。基爾政府另派人選取代了馬查爾的副總統位置,南蘇丹再次陷入戰爭。

2014年基爾(右)和馬查爾曾短暫停火

來源:Associate Press

阿達瑪·迪恩是聯合國的特別顧問,研究如何防止種族屠殺。2016年11月,他去往南蘇丹考察,一回到紐約他就對聯合國安理會發出警示,對南蘇丹大規模的種族衝突演變為滅族屠殺的可能性表示擔憂。

迪恩注意到南蘇丹的傳統和社交媒體充斥著種族仇視的言論,大量未加監管的武器流通加重了他的擔心,而停滯不前的和平進程和缺失的人道主義援助有可能會使情況變得更糟。迪恩曾為聯合國國際刑事法庭工作,參與過盧安達種族屠殺的審理,他認為如今的南蘇丹和曾經的盧安達有很多相似之處,這些因素都為南蘇丹潛在的種族戰爭埋下了隱患。

2016年11月反政府軍

來源:geeskaafrika.com

2017年2月,聯合國宣告了南蘇丹北部地區出現的饑荒。部分人已死於饑荒,約有10萬人掙扎於飢餓的困境中,南蘇丹總人口的40%急需糧食救助。

然而這場饑荒並非天災卻是人禍:農民在兩派的爭鬥中痛失土地與莊稼;士兵出於戰鬥需要放火燒毀田野里的作物,或殺死耕作的農民;交通要道被戰爭封鎖,物資運送不暢;政府還切斷了對一些支持馬查爾的地區的援助,導致更大的糧食短缺。

南蘇丹大饑荒導致民眾掙扎在飢餓中

來源:BuzzFeed News

在饑荒與恐懼中度日

近幾個月來,南蘇丹北部的饑荒有所緩減,基爾的部隊開始對南部靠近烏干達的邊境發動攻擊。南蘇丹政府宣稱,政府軍隊和與丁卡族聯盟的民兵組織需要清除藏身於此的反對派武裝。事實上,基爾的部隊只攻擊不是丁卡人的平民,並指控他們通敵。逃出來的平民表示政府軍會強暴女性,同時強迫男性觀看,並在之後割破她們的喉嚨,將圍觀的男性也一併殺害。

即使在首都朱巴,非丁卡族人也在對被襲擊的恐懼中度日。自2016年7月衝突以來,上千的平民在聯合國設在朱巴的庇護所里生活,另一些人則逃亡烏干達和其他鄰國。

2016年7月衝突後,在聯合國設於朱巴的安置所前等待食物的婦女兒童

來源:Reuters

巴卡族人(Baka)傑克遜·達戈(Dago)在今年1月離開了朱巴,此前他是一名警察。2016年7月朱巴衝突爆發後,達戈的丁卡人長官開始拖欠他的工資,並威脅他如果因此不去工作就把他投進監獄。

8月的一個晚上,在達戈值夜班時他的鄰居打來電話,丁卡人士兵破門而入闖進達戈的家裡,併當著他還在襁褓里的小女兒的面,對他20歲的妻子開了槍。妻子活了下來,但在肚子里和大腿上各留下一顆子彈,達戈卻僅能支付把一顆子彈取出的費用。

妻子康復後,這對年輕的夫婦搬到親戚家裡同住,達戈繼續著他拿不到報酬的警察的工作。「工作時,我的腦子裡只有兩件事,越來越重的債務和我奴隸一樣的身份」,達戈說。最終達戈和妻子借錢買了去烏干達的汽車票,成為難民。妻子的腿上仍然留著一顆子彈,這個難看的傷疤成為傷痛的記憶,提醒這對夫婦為何離開南蘇丹。

暴力衝突與外部干預

像這樣對平民的攻擊現在在南蘇丹首都朱巴很常見。去年衝突開始時,丁卡人士兵將努爾人全部視為敵對分子,經常在大街上處決努爾人平民。2016年7月份,平民經常看到大街上士兵對女性的輪姦,而維和部隊有時卻對此熟視無睹。

2016年7月朱巴衝突後聯合國維和部隊在南蘇丹

來源:Center for Civilians in Conflict

外國人同樣會被捲入暴力衝突。去年7月7日,政府軍在基爾總統府邸附近的一個安檢處對美國的兩輛外事車輛輪番開火,此事之後被南蘇丹官方稱為一個「誤會」。四天後,政府軍闖入外國援助人員的住所,強暴了至少3位女性,還殺死了一名努爾人記者。而基爾也被指責控制軍隊不力。

奧巴馬時期美國對南蘇丹內戰進行的干預沒有成功。聯合國在去年8月通過了在南蘇丹再安置4000名區域安保部隊人員以擴充已有的12000名維和部隊成員力量的提議,但由於南蘇丹政府的反對與抵制,聯合國部隊派遣被無限期擱置。

2015年聯合國在南蘇丹的糧食援助

來源:AFP

魯邦一家只是南蘇丹難民中的冰山一角,安穩生活對他們而言遙遙無期。特朗普總統上任前後一直強調「美國第一」,因此美國對於南蘇丹內戰的關注不似以前,目前也無意於對現有衝突和未來可能的種族屠殺進行干預。

至於饑荒,去年美國支撐了世界糧食項目和聯合國難民署經費的40%,而目前特朗普政府已宣告計劃大幅削減對外部的援助,因此是否會幫助南蘇丹渡過難關未可知。

參考文獻:

O"Grandy, S. 2017. Fear and Famine in South Sudan. Foreign Affairs.

今日主筆 張慧聰

【注】本文立場和觀點代表作者格蘭迪本人,不代表中東研究通訊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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