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轉載：那些年我看過的公司（二）

作者：中環二妹（同名公眾號）

宜進利 Peace Mark （http://304.HK)

這是我看的股票，工作第一年就碰到一個大Fraud，印象深刻。

這個公司以生產一些低端手錶和機芯業務起家，後來涉足手錶零售，有賣中價位手錶的TimeZone和高端手錶品牌專賣，還有內地De Beers和Bucheron的零售權。06-07年的大牛市直接刺激了奢侈鐘錶和珠寶的銷售，也使這個股票成為機構和散戶的愛股。

經營高端珠寶鐘錶對於working capital的要求很高，因為高價表和珠寶都是周轉很慢的庫存。一塊一百多萬的百達翡麗，向品牌上打款之後6個月可能才到貨，放在店裡之後可能要再等半年到一年才能銷售出去。就算是2-10萬一塊的手錶，資金周轉時間可能也長達半年。而作為一個手錶零售商，一家店鋪就要放幾百塊手錶，佔用的資金可能就要3000萬。因此大多數做高端手錶珠寶的代理零售商，現金流都不好。宜進利當時又瘋狂開店，有很大的資本支出和working capital支出，整個FCF都是負的。

但是大多數股票投資者是只看盈虧損益表，不看現金流量表和資產負債表的。Peace Mark當時收入和盈利增長在50%-100%，是難得的高成長股票，股價一飛衝天。

07年12月，這家公司又用28億現金+股票收購了香港一個老牌手錶零售商先施表業，先施表業當時業務主要在東南亞，還有Franck Muller這個高端品牌的代理權。

雖然有股權融資，但是公司還是負債50多億港幣。2008年7月公布財報（3月財年結束）的時候，Peace Mark的net debt/equity ratio大概是130%，之前幾年的比例大概都是30%左右，公司也第一次沒有派發股息。

130%的gearing ratio在消費公司里算高，但是放到整個市場上來看，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是很不幸的是，金融危機來了。

首先，高端手錶珠寶的銷量直線下降，原來半年就能賣出去的表可能一年都賣不出去了；其次，因為債務危機，銀行收緊了貸款標準，銀團對於Peace Mark的償付能力提出了懷疑。在熊市的時候，股票投資者突然關注另外兩張表了，對高債務公司的厭惡也迅速提高。市場上就有很多關於這個公司的償債能力的負面傳言。股價也是天天跌，公司管理層隔三差五地出來開電話會議來澄清，幾乎所有看這個股票的分析師都host過這種危機公關的電話會。

當時我還是一個菜鳥，從來沒有見過指數和股價天天跌3-5%的「大場面」，也不怎麼懂分析公司的基本面，怎麼去獨立思考，只好追著各種電話會去聽，然後把管理層說的話複述一遍給各個PM。當時我還是很相信管理層說的話的，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公司的帳務會有什麼問題，以為銀行們不會抽貸。現在看來，我真是too young，sometimes naive。

7月底，公司剛剛宣布和一系列外資銀行簽署了2億美金銀團貸款的合同。但是投資者並不相信自身難保的銀行們真的會給這家公司錢，同時，股票市場上已經有投資者質疑財務報表有作假的可能（這個公司的審計師並不是四大）。不到兩個星期，公司股價從5HKD跌到了1HKD，股價的下跌加劇了銀行們的恐慌，很快，這2億美金的銀團貸款被取消了。

到9月初，公司就公告表示資金鏈斷裂，沒有能力償還即將到期的貸款，也沒有能力再繼續支付利息。9月中，法院就宣布這個公司進入清盤程序。

在特別程序委員會後來發布的審計結果上，可以看到管理者通過設立表面上看上去沒有任何關係的關聯公司，安排上市公司和關聯公司進行實際上不存在的交易，虛增收入和利潤。賬面上很多應收帳款，是根本收不回來的。

最後，這個公司的零售業務和機芯業務被周大福以5億港幣的價格收購了。2011年這個公司正式退市。

這是對我的震撼教育，它告訴我，不是所有的話都是可以相信的，不是所有的財務報表都是真的，香港也有假公司，不是只有大A股！#多麼痛的領悟

China Sports (CSPORT.SP)

這是個福建公司，選擇在新加坡上市，名字取得很大氣，為整個中國體育產業帶鹽，主業就是生產運動鞋，品牌叫野力（聽過這牌子的同學請舉手）。

08年9月的時候，股票天天跌，大家都很鬱悶，加上Peace Mark的事情，我感覺自己都快要失業了。這時候，老闆要我跟一個Senior Analyst出差，跟他學習一下。這真是一個難得的放風的機會，我就很高興地跟著去了廈門和晉江，考察當時炙手可熱的運動品牌公司。

一切都很和諧，直到我們去看了這家公司，在公司總部整潔明亮的會議室里，我們聽到了董事長衝出亞洲，走向世界，拳打耐克，腳踢阿迪，讓世界人手一雙野力球鞋的偉大夢想。但是之後到了這家公司的生產廠，我就覺得這是個有問題的公司了。

他們的廠房，是一個鄉村中學校舍改建的。所有工序全手工，電線雜亂無章裸露在外面，沒有通風設備，生產環境非常糟糕。

好恨當時沒有用手機拍照片的習慣（都怪Nokia），要不然可以讓你們感受一下。

最弔詭的事情是，我們乘車離開後，發現後面一直有一輛神秘的車子跟著我們，我們走進了小路還跟著，搞得我們非常緊張，直到最後上了高速才甩掉.....

China Milk (CMILK.SP)

08年的三聚氰胺事件是中國乳業發展史上的分水嶺，在這之後，高歌猛進的乳製品產業驟然降溫，嬰兒奶粉行業大洗牌，神州大地上也掀起了建設大規模奶牛場的高潮。

奶牛養殖其實是蠻殘忍的，因為母牛要懷孕了才會產奶，生下來的小牛犢，是女寶寶就留下來養大，是男寶寶通常就被殺掉。（現在也有性別選擇技術保證生下來的絕大多是母牛犢）。母牛在生產之後，很快就會被安排再次懷孕，在它的一生中，可能為人民服務的年限也就是那麼4-5年。

人類顯然也沒有耐心等著母牛和公牛兩情相悅自然交配，畢竟，品種優良的種公牛是非常昂貴的，而且一個牧場可能幾千頭育齡母牛，如果真的要養那麼多公牛也是很大的成本。

好在科技進步，人工授精的技術已經非常發達了。只要有種公牛的凍精，就可以實現母牛繁殖的跨越式發展。

而這個海外註冊在開曼群島，實體產業位於黑龍江省大慶市的公司，就是提供凍精的。

2007年1月，上市公司發行了五年期的1.5億美元zero-coupon的可轉債，屬於垃圾評級。2010年1月的時候，這個公司就突然公布說他們無法償還2012年到期的債務，原因是外匯管理局不允許他們把這筆錢匯出中國償還債務。2月份的時候，CFO和一名獨立董事就辭職了，同時本來應該發布的財報也沒有發出來。

下面這兩家，是原本在新加坡上市，後來退市回到香港的。

蠟筆小新 (http://1262.HK)

這個項目在香港上市時的leading banker還算是我的朋友，但是老實說，這是我認識的最不靠譜的朋友。

這個公司IPO的時候，這個公司的同行就跟我說，他們數字不靠譜。

這個福建晉江的生產果凍的公司，2014年3月被媒體報道虛假誇大銷售收入和利潤，又碰上了國內果凍行業有人用有毒明膠生產製造果凍的醜聞。2014年5月，公司公告說2013年年報延遲發布，因為PWC辭去了審計師的職務。現在這個公司的審計師是Hodgson。

中國動物保健 (http://940.HK)

坡縣退市之後以介紹上市的方式來到香港，禮萊也入了股。有國際大藥廠的加持，機構投資者自然覺得這公司買著放心。

但是2015年3月底，公司突然停牌，延遲發布2014年財報，然後到2015年底，公司出了一個公告說，他們一卡車重要的財務資料被偷了。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