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人之錯,先糾己之過。

「坑」之錯

我兒時大抵也是頑皮的,甚至能夠堪堪成為「頑劣」的,時有些「人來瘋」似的嘩眾取寵的舉動。便是那平日之中,走路之時,也往往會不循規蹈矩的亦步亦趨,動輒便是模仿那時正當甚囂於塵上,引得萬人空巷的電視連續劇《水滸傳》之中,那武松吃了五七碗酒水之下,醉打蔣門神所使出的「玉環步,鴛鴦腿」來,模仿至得意之處,便不免栽進於那因為年久失修,從而導致路面崩塌,所造成的空洞中,落的滿身泥土了。

得意忘形之下,卻遭此挫敗,心中不免油然而生了樂極生悲的落差感,而想到在回家之後,勢必難以想家人交代,自然又會多出幾分惴惴來。而待得歸家之後,自然也是不出所料的被數落一番,頗有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去般的,康庄大道你不走,偏偏就能夠落進路中的大坑來的匪夷所思之感了,而至於那路中不知因何緣故,而存在於此的,坑人不少的大坑,則是選擇性的視而不見了。

《孟子 盡心上》便是教育過無數人的中國人「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即人在無法改變大環境之時,最為明智的舉動,那麼便是「獨善其身」的只須得顧得自己周全,「只管自家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般的「明哲保身」了,而待的有一朝一日,飛黃騰達,揚眉吐氣之時,那自然便是能夠一抒心中之所長,兼濟天下之壯志了罷。

誠然,若是從個人修養的角度出發,《孟子》其中的惴惴教誨,是不錯的,是具有積極意義可考的,它告誡了我們所謂「韜光養晦」與「厚積而薄發」的人生哲理,同時也強調了個人修為與外部環境的相對關係,也可謂是儒家學說之中以「仁」為治的代表之言。

於是我兒時的那般舉動,若是結合中國傳統的儒家與學說與與時俱進之下的辯證唯物主義而言,那麼便應當理解為:落滿塵泥的坑,本就是客觀存在於路中的,是不會以熙熙攘攘,南來北往的行人的意志所轉移的,也即便是無法被人的意志所改變之物,故而人在無法逾越過這阻礙同行的坑之下,便應當主動的去適應這坑所帶來的不便,習慣它,繞之而行,若然有人一朝不甚,落入坑中,那便也是此人的不慎,而非坑之過錯了。

好一個坑之過錯。

無獨有偶,發生於2016年4月之時,山東聊城下冠縣內,某女企業家,只因企業經營不利,從而在通過某些渠道,借的一定數額的高利,高息的貸款之後,在按照高利貸款的合同所示,歸還了一定數額的貸款,並將自家的房產做抵押之後,卻仍然受到了由那貸款人所委託,專以各類收取賬目以及尾款為生,多以社會閑散人士所組成的所謂「團隊」的三番五次,或是威逼,或是脅迫的催討。由於該女企業家其人因為一時的經營不善,資金周轉不暢,暫時沒有償還能力,本就違背了當初貸款合同所規定之時日,更兼之參與催討的都是當地頗有惡名的一些凶神惡煞,無所不用其極的社會閑散人士,故而在女企業家方面的忍氣吞聲之下,催討的手段與行為,也是愈演愈烈,愈發的出格了。

《佛說無量壽經》之中有雲「善人行善,從明得明,惡人行惡,從苦得苦,從冥得冥」。終而,這種充斥著地痞流氓街頭本性的所謂「催討」,最終也是自噬了惡果。因為不堪忍受那一眾催債人等,三番五次的不停對於自己母親的百般折辱之下,這名女企業之子,最終在報警無果,警察也堪堪表示無能無力之時,終於忍無可忍的選擇用屋中廚房的一把利刃,來作為最後維持自己與母親尊嚴的遮羞布了。而這塊之於兩母子為遮羞布的利刃,之於這之前還是一番有恃無恐,洋洋得意,視若母子為待宰羔羊般的任揉任捏之,肆意妄為的一眾催債者而言,卻也好似那傳說之中的黑白無常手上所持的索命符了。

《莊子 雜篇 說劍》之中將那天下之劍,一一由高至低,分為「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庶人之劍」。只是那雖是排名於莫等的庶人之劍,之於萬念俱灰,走投無路之下之人之手,其威力卻也是斷然不能夠小覷分毫的,就如同那李白所吟的《俠客行》之中的「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般的能夠讓人血濺五步的,也未必就是身懷驚人藝業的武夫了,至少這名女企業之子,在孤注一時,手持利刃之時,周遭那原本還氣焰囂張的,人數足有十一人之多地痞流氓之眾,竟然無人敢觸其鋒芒,並在其將其中一人刺死之後,作鳥獸散了。

至於這則事件發生之後,具體為何在為時一年有餘之後,方才在群眾之眾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並為更多的眾人所得知,這便不得而知,也是無從考證了。而廣大的群眾,則大多是情理之內,意料之內的秉承著一種「兔死狐悲」般的感同身受,對其這些催債人士的行事方法,以及催討手段,開始了日夜所不間斷的口誅筆伐了,更有甚者,則是對於女企業家報案之後,聞訊而來的警察的有所不為,提出了質疑,並帶有著中國人在潛意識之中所根深蒂固的「仇富」般的心態,開始用陰謀論的方式,並加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這則背後所牽扯到的利益關係了,至於那各路平日之中便唯恐天下不亂,熱衷扎堆於熱點事件,並以此作為噱頭,以謀取私利的各類所謂「意見領袖」,「公知」們,則也是趁此登高一呼,儼然就化作了那集萬千民意於一身,身先士卒的開始醜態百出了。

只是這多數的人的視線與口水,則大多集中於了當地的法院與執法部門之上,對其執法的尺度與判決的裁定,多有不滿,以至於形成了聚而攻之之勢,沸沸揚揚之下,其中也不乏是後續的跟進者,在群情激奮之下,也免不了被先入為主的觀感所染,從善如流的也加入了這口誅筆伐的聲討隊伍之中了,故而便鮮有人關注於始作俑者的高利貸者與依附其繁衍而生,以催討債務為生的所謂團隊了,似乎這種行當,在眾人眼中早就是如同那早起睡眼惺忪之時,能夠在街頭巷尾所常見的早餐攤點一般的,成為了一種司空見慣之下的眾人所默認的行業了。

高利貸這種在很多眼中,似乎早已成為了現今當下在潛移默化之下,已然成為了一種行當與營生了,並隱隱然與發源於與中國一脈相承的寶島台灣,卻在中國的沿海各地所被人發揚光大的「電信詐騙」,所分庭抗禮了,而也有著愈來愈多的後經人士,紛紛加入於這門在其眼中歷史悠久,大浪淘沙之下,最終「存在即有理」的行業了。

誠然,高利貸這門雖然劍走偏鋒,不屬於傳統的循規蹈矩的營生範疇內,且令很多人聞之唯恐避之而不及,仿若「談虎色變」一般的行業,確然是一門由來已久,歷史頗為悠久的行業了,其在幾千年的發展之下,更是好似那諸多在眾人眼中所「見不得」光的行業,在背後的運作之中,獨自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體系與盈利模式,並與之相對應的,也產生了一批相對穩定的客戶群體,無論是影視作品之中,諸如香港影片《賭神》這一類以賭為題材的影片之中,便是絕少不了高利貸的身影於其中的,而再至於日常生活之中,便是那潛藏於街頭巷尾的麻將館,茶館之中,也間或有那高利貸從業者的身影出沒,專做那些困於賭局之中,一時紅眼,又渴望一朝回本的賭徒們的生意了。

而高利貸作為一門以錢生錢,又迥異於傳統銀錢行當的營生,「高利」,便是彰顯其特質的最好詞語,至於「債」之一詞,也便是有著「驢打滾,利滾利」的說法了。

古時民間多不能養馬,故而平日之中平明百姓,多以驢為生,或是拉磨,或是坐騎,故而那民間傳說之中的「八仙過海」之一的,張果老的坐騎便是一匹小毛驢,而非是高頭駿馬了。而至於驢這種生物,除卻了廣為人知的脾氣倔以外,便是平日里有著喜好就地打滾的習慣了,一則是藉助地上的塵土,以混合身上分泌而出的汗水,二則是藉助打滾,以驅逐蜂擁而至的蚊蟲,如此一來,這般形象的舉動,也便運用之於高利貸這門營生之中了,以利滾利,猶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多之下,往往令債主不堪重負的,也就猶如那懶驢打滾的一滾再滾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除卻了「驢打滾,利滾利」這類生錢的不二法門之外,高利貸之中,卻也有「九出十三歸」這般說法。

「九出十三歸」者,顧名思義,舊時多被用於典當行之內,意為典當人典當物品之時,店家估價為十元的物品,卻在結算時,只會給典當人九元,此為「九出」,而典當人在日後若是想贖回這件物品之時,卻需得支付典當行十三元,較之物品的估價,尚要高出三元,方才能贖回,此為「十三歸」。通俗而言,若是有人去找高利貸借錢,借十萬,那通常到手也並非是十萬,只有九萬,而在日後償還之時,卻需的償還十三萬,方能兩清。這種血盆大口一般大肆盤剝的行徑,在《賭神》這部電影之中,由劉德華所飾演的陳小刀再去問由吳孟達所飾演的高利貸從業者貸款之時,便可見一斑了。

著名哲學家黑格爾曾在《法哲學原理》之中說過「存在即有理」,只是任黑格爾這等英明一世的哲學家也不曾想到的是,這句本意在闡述哲學之理論要義的話語,卻在日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被很多人視作為自己開脫的不二之法門了,奉為圭臬之下,自己也頓感理直氣壯了。再至於多數的從事於邊緣性行業的人群,它們也是就如同活在這黑爾格所營造下的巨大的保護傘之下的一元,在很多人的眼中看來,陽光的背面,即是陰影,也如同道家之所說,「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八卦,卦象萬千,有陰有陽」,有著那康庄大道之下的陽關道,則必然也會存在獨闢蹊徑的獨木橋,所以這類似於高利貸這種,動輒便是令無數一時糊塗,慌不擇路之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了。

至於那「於歡案」之中無所不用其極的所謂「催債團隊」的嘴臉,想必眾人現如今也必然不是初次所聞了,曾幾何時便是從那在內地風行一時的諸般港劇之中,就能夠時有見那催收高利貸之人,上門討債,潑下油漆,恐嚇威逼等舉了,更有甚者,逼良為娼,借貸肉償,這些出生於社會之中,又遊離於社會之外的邊緣人士,也是十分熱衷於此道的,在它們的眼中,「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自己吃催討債務這一碗飯,也算是那堪堪能比較梁山好漢般的替天行道了。

《大戴禮記》有云:「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無論是古時社會的「人治」,亦或是現如今看似法度健全的「法制」,想要完全的杜絕如同高利貸這般的邊緣產業,無疑也是痴人說夢,更何況自古以來,欠債不還,這也是即便是令高利貸的從業者們,往往也手足無措的一項老大難的傳統問題了,而也正是這種將人的劣根性所發揮的淋漓盡致的行為,同時也是滋生了高利貸從業者與催債者層出不窮的溫床,也正是這類所謂「老賴」的比比皆是,也才會令「於歡案」之中的催討者們,有恃無恐之下的肆意妄為。

於是我們便能夠將高利貸這種行當,等同於前文之中所寫之,存在於朗朗乾坤的路上的「坑」,不斷的再有人前仆後繼的掉入這個坑中,難以自拔,而這個坑卻又是在短時間內難以填補的,於是周遭那圍觀的人等,則多會不去考量如何能夠將這個坑填補而上,卻是會在選擇性的避而遠之之外,對於那些不慎落入坑之中,或是哀其不幸的竟然如此的不小心,或是怒其不爭的為何會落到這步田地,卻是鮮有人去思考如何集體性的去填補這個存在於,人性,法制,道德之上的坑。

而「於歡案」也是如此,多數的群眾將視線與焦點,放諸於了司法機關之上,卻不想在自己的大發感慨之時,卻讓這一悲劇的始作俑者,成為了漏網之魚,繼續逍遙法外,如法炮製如此這般,不斷上演的悲劇了。

《論語》之中有教過我們「君子日三省吾身」,不思它之錯,想糾己之過,便是面對高利貸,也是如此,長久以來,為其所害,不得不說也是自食惡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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