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毛驢的隨想

這是一篇想哪說哪的流水賬，並沒有緊密圍繞一個中心。

但流水賬的起點，就是在我主頁刷屏的山東於某熱案。

關於行為的定性，諸多著名刑法學專家，如周光權教授、趙秉志教授、邱興隆教授等都對進行了法律分析，而我個人的觀點與這三位老前輩大體相同（一些細節上有自己的看法）：即一審法院定性無誤，但應符合防衛過當之情節，減輕處罰到3至10年量刑檔次。本文性質為流水賬，故不論述定性理由，具體分析或會投稿至事務所公眾號，或作為學術論文在期刊發表。

流水賬的展開，依託於互聯網輿論之百態，所謂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一林子老爺開著大巴駛入大家視野，一夜之間宣布「你是頭驢」，頗有三體中被宣告「你們是蟲子」之感觸。公民個體，即使是再窮凶極惡的犯罪人，在國家機器面前只有無情被碾壓的份，這是一切對法理學稍有深入閱讀的法學生都明白之道理，驢子一朝破壞了林子老爺的磨盤，鋼鐵的大巴便會滾滾而來，從毛驢身上碾壓過去，留下散落一地的屍骸。驢子破壞磨盤，就是列寧同志對「犯罪」的定義。這便是毛驢與大巴的本質，被刪去並甩鍋的微博毫無疑問道出了大實話，只是更多的驢子沒認清自己的地位，以為自己是林子老爺。

共產主義者毫不避諱法律的階級屬性，只有共產主義完全勝利，再無階級之分的社會建立後，作為壓迫工具的法律才會消滅，而由「a mere administration of thing」（個人理解大概是一種對日常生產與生活進行管理的秩序）取代（恩格斯 Anti-Duehring英文版）。當前我國的社會形態認定雖有各式爭論，但誰也無法否認，法律作為壓迫工具的性質從未消失，通過法律體系所構建的規範體系來維持現有生產關係與政治關係。但是，我黨「三大法寶」所推導出關於國家性質的結論，即人民是國家的主人，而刑法壓迫的對象的表述如下：一切危害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和安全，分裂國家、顛覆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和推翻社會主義制度，破壞社會秩序和經濟秩序，侵犯國有財產或者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的財產，侵犯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侵犯公民的人身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以及其他危害社會的行為，依照法律應當受刑罰處罰的，都是犯罪，但是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當前經濟與社會條件下，經濟與政治關係實質屬性有歷史性因素的影響，但不論如何評價，作為執政黨的三大法寶宗旨應當是一如既往貫徹的。因此「大巴與驢」的微博，不如說在給我黨挖坑，無視歷史潮流而將自己置於階級基礎的對立面。或許林子老爺會繼續大實話說道「你以為你們一群毛驢是階級基礎嗎？」也許？但必須要清醒認識：前朝的覆滅與我黨的勝利原因，在歷史與政治課本上是一帶而過的一句話，卻是紫金山上一棵歪脖子樹，正在看著你們吶！

其實，這位說實話的官博小編也只是一頭毛驢，但變成了螺絲釘形狀擰在大巴上而成為大巴的一部分，就自認為是林子老爺了。螺絲驢畢竟也是大巴的一部分，難免產生一點基於身份的優越感，而最可憐的還是那些被蒙住眼睛塞住耳朵一圈一圈拉著石磨的毛驢們，他們認為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拉磨就有草吃，並嘲諷著認為草和磨盤是兩種沒有相關性的物品的「底層驢」。拉磨的驢正在滿足與寄存的一切，也練就了無與倫比的忍耐能力。在一次次的闢謠與雞湯中，為現實找到的存在的合理性，並保持著自己可以拉磨獲取糧食的優越感，直到被選中做驢肉火燒那一天，在其他拉磨驢尋找其「被做成驢肉火燒命運的自身原因」大討論中崩壞掉。說到這裡，不由想起了一群在微博上互相at的群體，他們是檢法系統有所成就，有一定知識的人，但是與學術會議上觀點針鋒相對但保持著彼此尊重的態度不同，他們面對質疑多為嘲諷態度，臉上似乎寫著「你就一頭驢還和我討論」，而他們又發明了一種全新的法學研究方法叫「判決書教義學」——任何一個判決書都能通過解釋出花的方式找到合理性——雖然與曾經解釋過的判決書會出現截然相反的觀點，但是他們忘了吧。

當然，我們也不要忘記一群這樣的驢：在微博和知乎刷著李狗嗨的截圖，嚎叫著「民意是愚蠢的」，用「輿論不應干涉司法」這句無比正確的廢話去解釋一切，點擊發送之後對著空中長長嘆息——畢竟現在這個年代流行《烏合之眾》這類書籍，因為高呼「民意愚蠢」獲得的自我精英感比讀個博士高出太多。我相信學了一學期法學便感覺自己掌握了法學的一切真理，而不論何處均高喊著「有利被告」的法學生們一樣，對自己認知能力期望過高了。其實我國著名刑法學家陳忠林教授便懟這樣一群「自我精英者」能手，陳教授的觀點曾是初涉法學的我所不能理解的，但隨著深入學習才明白，這才是遵從自己所信，不從立場倒推條件的學者所應有的風範。獨立行使審判權（響應相關精神這裡不提Judicial Independence），保證司法活動不受干涉，是對公權之限制，而非對公權之放任。將一切人民對於具體司法活動的呼聲視為洪水猛獸的李狗嗨刷屏者，本質並非對於司法活動的尊重，而不過是對於自我精英感的彰顯；反而對李狗嗨的精神，以及Judicial Independence的價值內核、起源於發展歷程、出現背景一無所知的。

凍得我想鑽被窩了，今天先寫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