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娶妻的人
親友們將一個缺了一條胳膊的女人介紹給六叔,孤獨半生的他竟然拒絕了。顯然,他還是更愛釣魚。
這是真實故事計劃的第 134 個故事
回老家上墳,剛到村口就遇到了從鎮上重鈣廠幹活回來的啞巴。
我停下車,喊了聲六叔,招呼他上車。
他彎腰看到我,眼睛一亮,咧嘴一笑,滿是皺紋的臉硬是擠成了一朵花。他指著自己沾滿粉塵的衣服,後退幾步用力拍了拍,一個勁地搖頭,配合著嘴裡「啊啊啊」的聲音。
他怕弄髒我的車,不肯上來。
被我硬拉上來後,他很是不安,拘謹地閉攏雙腿,雙手交叉放在腿上,挺直脊背,不讓後背接觸座椅,想盡量減少自己對車內空間的打擾。
接下來的路程,就在我的問話和他連比帶劃的肢體動作加「啊啊啊」的獨特交流中度過。
說起來我外公是啞巴的救命恩人,而啞巴,應該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一
啞巴是我外公從死人堆里刨回去的。
1960年,正逢三年災害,到處都是餓死的人。從山裡覓食回來的外公在路邊聽到几絲微弱響動,扒開上面一具屍體,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啞巴。
外公認識啞巴,兩家隔得並不遠,只是平日並無過多交集。他把啞巴背起來,走到啞巴家,門沒鎖,還沒跨進去,一股熟悉的屍體腐爛味道就撲面而來。屋裡,一家老少,全被閻王爺收了去,大白天的,屋子裡也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外公沉默片刻,心一橫,把啞巴背回了家。
那年啞巴6歲,外公60歲。
老家後面是山,中間是一條大河,河的兩邊是人家。河裡長年有山上流下來的水。那時河不深,但寬,夏季雨水充沛時,最寬的水面近50米。河裡有魚。饑荒時期不少人都打起了魚的主意,卻並非能輕易如願以償。
外公是村裡有名的釣魚能手。他似乎清楚魚兒的所有秉性,釣魚對他而言,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輕鬆。
母親說:「當家裡實在沒有吃的了,他就讓我們把鍋燒上,自己洗乾淨手,取下魚竿,出門。過不了多久,他一準能擰著魚回來,從來沒有空手而歸的時候。」
外公雖然有一身釣魚的好本事,卻只在迫不得已時才會釣魚為食,若遇上小魚,則一律放生。他對釣魚十分虔誠,甚至是敬畏。他的漁具從來都是懸掛在堂屋最高處的橫樑上,嚴禁任何人碰觸,尤其是女人。但凡有空閑,他就會把漁具取下來,拿一塊專門的抹布,從魚竿、魚線、魚漂到魚鉤等,細細擦拭。
每年過年,他一定會帶上香火食物到河邊祭拜河神。一是感謝河神賞飯吃,二是贖罪,說自己殺孽太重,用河中生靈換了家人的命。
外公說,老天爺賞飯吃,要知足,不能有貪念,否則早晚會遭報應。
憑著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釣魚技巧,外公硬著帶著一大家子熬過了最為艱難的三年大饑荒。
沒有人知道啞巴的大名,只知道他父母曾叫他小六,村裡人更習慣喊他啞巴。
自從外公把啞巴撿回來後,啞巴就成了外公再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也許是壓根沒法和啞巴正常交流,也許是看成了孤兒的啞巴太可憐,外公對他格外寬容。他釣魚的時候從來不喜歡任何人打擾,卻唯獨帶上了啞巴。不知道是不是外公指點過,反正,啞巴也有了一手釣魚的好本事。不過,他和外公一樣,從不濫釣。
二
1966年,那場運動開始。
外公家曾家底殷實,雖然早在土改時就已經把家中財產盡數上繳,和大家一樣成了一無所有的窮人,但曾經富裕過的事實在當時就像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污點,最終還是在1970年被拉上了批鬥台。
外公沒想到,會釣魚也會惹禍。主持人在台上義憤填膺地宣讀他的罪名,其中一條竟然是三年饑荒時期,萬戶蕭疏、餓殍遍野,外公家卻過著資本主義生活,天天大魚大肉。
外公是個明白人,知道要上批鬥台的前一天,他很平靜地把所有子女召集在一起,叮囑大家接受現實,不管發生什麼事,千萬要忍!
全家一片靜默,心情無比沉重,有人紅了眼眶,無聲地抹眼淚。
批鬥那天,年邁的外公五花大綁,戴著屈辱的白色高帽,被紅衛兵蠻橫地一腳踹到台上,面對下面所有群眾低頭跪好。啞巴在人群中瞪圓了眼,捏緊了拳頭。
謾罵、吐口水、扇耳光……當一個積極的紅衛兵別出心裁地提來一桶糞水,強行掛在外公脖子上,想要把他的頭往糞桶里按時,啞巴沖了上去。他像一頭髮瘋的野牛,出其不意地一把推開那個紅衛兵,在大家短暫的錯愕中,紅著眼取下糞桶,朝著台上的人就是一陣亂潑,一邊潑一邊啊啊啊地亂叫。那種竭盡全力從嗓子里撕裂出來的吼叫聲異常詭異難聽。
會場炸成了一鍋粥,回過神來的紅衛兵們怒不可遏,一擁而上。一直沉默的外公急得放聲大叫,厲聲呵斥啞巴趕緊走。啞巴充耳不聞,只管在混戰中亂打亂踢。
有人反應過來啞巴是沖外公來的,更關鍵的是外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於是,轉身過來毆打外公。啞巴拔開人群,撲到外公身上,像一隻護崽的老母雞,緊緊地把外公擋在懷裡。
如血殘陽下,一老一少,眼淚與血,混成一團。
那年,外公70歲,啞巴16歲。
顯然,那場鬧劇的結局並不美好。本已垂暮之軀的外公遭到了更為嚴重的懲罰,當晚就離開了人世。而啞巴,也許是他孤兒的身份和殘疾的身體,讓紅衛兵們覺得實在沒有進一步折騰的慾望,打完一頓也就讓他自生自滅,沒再繼續追究下去。
啞巴當日不識時務的壯舉成了村裡人嘲笑他有多麼愚蠢的最佳證明。那年頭,舌頭硬不過牙齒,胳膊擰不過大腿,連親生父子都知道劃清界限,明哲保身,而啞巴卻要傻乎乎地往槍口上撞,除了腦袋有問題,實在找不出其他理由了。
對於外公的死,母親說:「其實我們沒有一個人怪他,甚至打心眼裡感激他。那時候,能早點走,也算是老人家的一種解脫。那份罪真不是人受的,太造孽了!」
但是啞巴很自責,他總覺得是自己的魯莽害死了外公。埋葬好外公,他帶著外公的漁具,堅持搬回了自己那個已經荒廢多年的家,整個人變得很沉默。
那之後,啞巴經常做一些怪異的行為。
他去河裡釣魚,卻不上魚鉤。村裡人樂不可支:「快看,快看,姜太公又在釣魚了。」
另有一人會故意大聲糾正:「人家姜太公是有魚鉤的,只是是直的,還要離水面三尺高。啞巴這是比姜太公還要凶(厲害)吶!」
而後,人群中就會爆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有時,他也真正地釣魚,但釣上來又把魚取下來,放回水裡。
有時,他只是坐在河邊,把挖來的蚯蚓靜靜地往水裡丟,看著水面上盪開的一圈圈漣漪,無聲地傻笑。
而每逢過年,他必然會像當初外公做的那樣,到河邊焚香祭拜。
這一串怪異的行為成了村裡人茶餘飯後的笑料,都說啞巴是批鬥會那天被打傻了。
三
我幼年時天性頑劣,上山掏鳥窩,下河游泳之類的事沒少干,常常是母親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溜得無影無蹤。父親因工作長年不在家,哥哥姐姐的事也不少,本就體弱多病的母親經常因為漫山遍野找不到我而急得直跺腳。
啞巴自覺地承擔起了「照顧」我的角色。於是,他常會在我和小夥伴玩得正野時,從天而降。他就像一隻嗅覺無比靈敏的獵狗,不管我藏在什麼地方,他都能輕而易舉地把我這隻「獵物」擰出來。
以前,他是外公的小尾巴,現在又成了我的尾巴。
小夥伴們遠遠地看到啞巴,就會對我起鬨嬉笑:「哎喲,你的尾巴又來了。」
我很惱怒,卻迫於母親的威嚴,不得不妥協認命。在啞巴的監督下,我錯失了多少童年樂趣啊。別的小夥伴嗖嗖嗖地往幾十米高的樹上爬時,只要有啞巴在,我都只有眼巴巴望著的份。
所以,小時候,我特別討厭啞巴。還有一個讓我對他充滿敵意的原因則是釣魚。
反覆聽村裡人和家中長輩描述外公那神出鬼沒的釣魚技術後,我就總幻想著自己一拋一抬間就能釣起一條大魚的瀟洒英姿,一想就熱血澎湃,激動不已。然而,偏偏能做到這一點的是啞巴,不是我。
我有種自家的獨門絕技被一個外人撿了大便宜的憤恨感,對啞巴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我嚷嚷著要啞巴教我,可他只會發出啊啊啊的單音節,加上亂七八糟的手勢,什麼都表達不清楚。次數多了,我也煩了,不再寄希望能從啞巴那裡得到什麼獨門秘籍。
夏天我最愛到河裡游泳。沒有人專門教,自己撲騰撲騰就會了,基本都是狗刨式。那時候河裡的水清澈見底,真的就跟畫里一樣,毫不誇張。
我一個猛子扎進去,能看到下面的石頭,細沙,水草,偶爾還會撞見游來游去的魚兒。那些魚兒看著觸手可及,卻個個機靈得不行,滑不溜秋地,根本就抓不住。
啞巴就坐在石頭灘上盯著我樂呵呵地笑。
有時我故意捉弄他,從水裡鑽起來,穿著小褲衩,光著腳就往路上跑。他急了,一把抓起身旁的衣服鞋子,跟在後面邊叫邊追。有一次,他跑得太急,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啃屎。
我聞聲回頭,看見他狼狽的模樣,哈哈大笑。他也不惱,走過來,用粗糙的手細緻地在陽光下給我擦拭身上的水珠。
那年我8歲,他24歲。
四
後來又陸續發生了兩件事,讓村裡人有了關於啞巴的新笑料。
第一件事是有人給啞巴說媒,對象是鄰村一個帶著兩個孩子還缺了一條胳膊的寡婦,啞巴拒絕了。大家覺得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又窮又殘疾腦子又不好使的人,居然還對媳婦挑三揀四。本來挺私人的一件事卻迅速成了全村的笑柄。似乎啞巴這個樣子,但凡能有個女人願意嫁都已經是積了幾輩子的德了,哪還有資格說不?
這個女人之後,沒有人再給啞巴說媒了。有時會有人故意逗弄啞巴:「人家啞巴眼光高著呢,要娶個七仙女那樣的,普通凡人入不了眼的。」
啞巴怒目而視,拳頭捏了又松,鬆了又緊,最終在一陣鬨笑聲中耷拉著腦袋,落寞離去。
第二件事是包產到戶後,有腦子活泛的人看上了啞巴的釣魚技術,讓他合夥做生意。他釣,對方賣,並願意先給他一筆錢以表誠意。啞巴不幹,把錢扔在了地上。
結果沒過多久,別人就琢磨出了炸魚的法子,遠比啞巴的釣魚來得厲害。
炸魚的場面很是刺激。炸魚人把弄來的炸藥裝到酒瓶、罐頭瓶等玻璃瓶中,再插入雷管和引線,簡單的「炸彈」就做成了。炸魚時,點燃引線,往估計有魚的地方一扔。很快隨著一聲悶響,一道水柱掀起來,又嘩地一下跌下去,那一處的水花像燒開了一般,翻騰起來。隨之,一些大小不一的魚兒就浮上了水面。有被當場炸死的,也有被震暈的。
水面平靜下來後,候在河邊的炸魚人這才劃著小木船喜笑顏開地去撈魚。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發出一片驚嘆聲。有人討經驗,也有人趁機討魚吃。
本來熱鬧和諧的氛圍,被啞巴破壞了。他帶著震驚憤怒的表情衝過來,啊啊亂叫,抄起石頭,對著小船使勁砸。
炸魚人是幾個人一夥,對莫名其妙殺出來的程咬金很是惱怒,連吼帶罵,最後直接扭打了起來。
人們像看戲一樣樂滋滋地看著這出鬧劇。有人說:「啞巴這是嫉妒了。別人找他的時候,他不幹,現在別人有新路子了,他就慌了。」
啞巴也不解釋,反正他也解釋不清楚,而別人也沒興趣聽他解釋。
他像是和炸魚人卯上了,別人一炸魚,他就一準跑來搗亂。
終於,一個炸魚人不堪其擾,一時怒急攻心,點燃一瓶炸藥就向啞巴擲了過去。只聽嘭地一聲巨響,炸碎的石頭飛起來,啞巴倒了下來。在人們驚慌失措地尖叫聲中,他又歪歪倒倒地站起來,額頭上鮮血長流。他抹了一把,滿臉鮮血,也不說話,就那麼直愣愣地看著炸魚人,甚是恐怖。
炸魚人回過神來,也怕鬧出人命,心虛了,罵罵咧咧地慌張離場。
那天,母親幫啞巴清洗傷口,表情很難過:「小六,聽姐的話,別多管閑事了。那河裡的魚本來也不是你的,國家都不管,你管不了的。最難的日子咱們都熬過來了,就安安生生地過吧。」
啞巴嗚嗚嗚地哭了。不管是當初的爺爺,還是眼前的魚,他都無能無力。
他像一個徹底失去了鬥志的士兵,蔫了下來,變得越發沉默。炸魚的,繼續炸。他只是遠遠地看一眼,又低下頭匆匆離開。似乎只要不親眼看著,心裡就會好受一點。
五
和啞巴不同,我對炸魚充滿了嚮往。
畢竟新奇刺激的玩意,對半大的孩子而言,總是充滿了無限的誘惑。可惜,我們沒有作案工具,只能可憐兮兮地站在河邊,任憑貓爪子在心尖上撓,眼巴巴地看著別人炸魚,過過乾癮罷了。
很快,弄不到炸藥的大人想到電魚,成了河裡另一道吸人眼球的風景。
那時,電線杆是木頭做的,不高。電魚人買來幾十米的電線,一頭搭在電線杆的照明電線上,另一頭綁在一根幾米長的竹竿上,頂部用鐵絲繞上幾圈,增大電裸露面積。電魚人只需要拿著竹竿往水裡一探,被電死電暈的魚兒跟著就翻了上來。真是指哪打哪,痛快極了。
這個方法簡便易行,迅速地在村子裡盛行了起來,同樣躍躍欲試的還有我們這些孩子。
一個暑假的夜晚,同學把家中的電魚工具偷了出來,興沖沖地約上我和另一名同學去電魚。
那晚月光明朗、涼風撲面,我們像是終於逮到機會可以奔赴戰場的勇士一般,按捺不住滿腔的激動,熱血沸騰地穿過田間小道,直奔河邊而去。
哪知剛到河邊,我就被啞巴截住了。我氣急敗壞,對他的惱怒達到了歷史最高點,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一步三回頭地含恨離開。那兩位同學,啞巴自然是帶不走的。
第二天,大家在河裡發現了已經被電死的兩位同學。據說,兩人眼睛圓瞪,滿臉的驚恐絕望。聽到消息,我驚出一身冷汗,踉踉蹌蹌趕過去時,周圍圍著好多村民,兩個同學的爸媽正抱著已經僵硬的屍體哭得死去活來。
啞巴拉起我冰涼的手,帶我回家。路上我整個人都一片恍惚。那天我囁嚅了好久,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喊了啞巴「六叔」。
那一年,我15歲,初三畢業,他31歲。
那之後,我對任何新型捕魚方式都沒了興緻,甚至一提到電魚,背脊上就能竄起一股涼意。
電死人的事件很快成了過去,大家並沒有因此對電魚敬而遠之,而是總結經驗,弄出了專門的電魚機,安全係數越來越高,功率越來越大,效果越來越顯著。
有時候啞巴還是會和炸魚、電魚的人鬧,但更多的時候,他只能沉默。
六
人的智慧無窮無盡,當河裡的魚越來越少,炸魚、電魚的收穫均不如意時,人們又想出了新花樣——毒魚。這一招,見效更快,把五六粉(當時的一種農藥)往河裡一倒,就可以等著撈魚了。
啞巴又瘋狂了。他沿著河溝上下來回跑,想要驅趕下毒的人。但那麼長的河,他在上面守,人家就在下面毒。所以,他常常只能看到零星漂浮在水面上的死魚,卻看不到人。
終於有一次,估計是幾撥人撞上了同時下毒,量放大了。第二天一大早,水面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慘烈,大的小的,放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特別瘮人。小的,僅有蝦米長,也在劫難逃,中間還夾雜著一些水蛇。
我跟著人群走過去,看到一隻死魚,兩眼翻白,直愣愣地盯著我。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詞——死不瞑目。胃裡一陣翻滾,哇的一口就吐了出來。
那天啞巴一個人癱坐在石頭上哭,撕心裂肺地哭,這一次沒有人笑他。
人群中有人輕聲嘆息,造孽哦!
估計是看事情鬧大了,罪魁禍首都沒敢露面去收穫戰果。一河的死魚就那麼安安靜靜地漂在水面上。
第二天,誰也說不清到底是巧合還是報應,來了一場暴雨。那雨像是刀子一樣立著砸下來,硬邦邦的,極其兇猛。山上發了水,大量泥漿湧入,整個河裡的水一片渾濁。一股子夾雜著濃郁的泥沙味和魚腥味的氣息,在村裡久久不散。
那次以後,河裡多年不見有魚。
啞巴再次沉默了下來。電視、麻將、炸金花……娛樂項目越來越豐富,村民們也少有閑情以嘲笑啞巴取樂了。種種地,打打零工,成了啞巴生活的重心。
再後來政府出台了文件,提出「千年樹種,百年魚籽」,嚴厲打擊電魚、炸魚、毒魚的行為。我這才知道,原來這些捕撈方式被稱為「掠奪性」、「滅絕性」捕撈,大小通殺,會讓魚群「斷子絕孫」。
可惜那時候,我們河裡已經好些年不見魚兒的蹤影了,連水都變得越來越少。到現在,整條河基本都已乾涸,到處可見村民倒入的垃圾。
上墳回來,我向老母親提起啞巴。
母親嘆了口氣:「這麼些年了,他還年年給你外公上墳,也雷打不動地祭拜河神。他是個記情人。」
作者陳辰,自由職業者
編輯 | 楊艷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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