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賢街,左手歷史,右手青春
就像是你不經意拐進的巷子,單行線的成賢街,窄窄的。初夏的時候,兩邊槐樹的綠影,讓它顯得更為幽深。
北起北京東路,南至珠江路,沿線交匯著大紗帽巷、雙井巷、沙塘園、四牌樓,一公里的成賢街,竟承包了金陵千年的文氣。明朝時,在四牌樓設最高學府國子監,通往國子監的道路,就叫「成賢街」。讀書人刷一遍這條街,即成「賢人」,從此入仕為官,走上人生巔峰。
千百年後,東大的學子們走在盛夏滿街的槐花香里,那份青春激蕩的心情,跟玉色衣冠的古人應是相通的。
對於在成賢街生活過十年以上的人來說,更熟悉的南圖,在成賢街66號的老館。從1936年遷入,到2006年搬到大行宮,60多年間不知留下多少跟書有關的記憶。在沒有網路的年代,東大的學子們出了校門,走個幾百米,一頭扎進老南圖查資料寫論文,頭頂吊扇嗡嗡嗡地吹,那樣安靜的夏天就像泛了黃的老照片。
以前老南圖邊,還有家新知書店。門面不大,但在求知的人眼裡就是天堂。新印古籍、三聯,很多在新華書店翻不到的好書,在這裡總有相見恨晚的驚喜。流連過無數遍的書架,連周遭瀰漫的氣味,似乎跟別處都是不一樣的。
如今的66號大院,閱覽大樓被各家培訓機構塞滿,那家新知書店也早已不知所蹤。它們搬走的具體時間,許多人都記不太清,就像那段痴迷於紙與字,不知功利為哪般的年輕歲月,也已經模糊一片了。
成賢街104號「成賢小築」,終年朱紅大門緊閉。附近長大的孩子,打小就覺得那院子充滿神秘,孩子們不知道,他們跟建築大師楊廷寶做著鄰居。至於東大的學生,一旦冠了大神的名字,前些年就讀「楊廷寶班」,在學校的存在感立馬飆升。
有人說,楊廷寶打造了半個南京城,這並不虛妄。中央體育場、紫金山天文台、中山陵音樂台、長江大橋橋頭堡、大華大戲院……隨便拎出一處都是驚世的大手筆。
與那些恢弘的作品相比,104號的「成賢小築」,生活的味道清晰而明亮。青磚灰瓦的圍牆,小二樓的暗紅木格窗,還有那三棵參天的百年老楊槐,給整條街都染上一種清淡從容的民國氣質。
這種民國氣質,在成賢街四處流散。112號院內東北角,西式的二層小洋樓是譚延闓故居。43號,是民國教育部所在地,魯迅還在此工作過。
當年的深門大院,時間剝離掉高冷的外皮,露出破敗的光景來。唯有43號大院門口的十幾二十塊機關單位的牌子,還隱隱透著這棟建築殘存的高貴氣息。
像南京所有有故事的老街巷,在歷史跟現代的糾纏之後,成賢街重獲一種嚴肅逗比的氣質。左手大師故居,右手東南複印。文氣風流和市井煙火,住在成賢街的人,總是能夠自由切換。
因為有學校的存在,這條街上活過十年以上的店,那都是久經東大師生和附近居民考驗的「老字號」。學霸叢生的成賢街,得優、易事達這樣的文具店一開都是十幾二十年。
離開多年的學子們,想念這一條成賢街。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懷最後落到了舌尖,萬水千山總是吃。
上學時,一個宿舍的人晃晃悠悠殺到沙塘園卞記米線的畫面,絕對能列入東大青春經典瞬間。重麻重辣的水煮肉片米線,滿足了年輕人充滿野心的胃。就連配菜酸菜蘿蔔,都是其他地方吃不到的酸甜脆爽。
當年三天兩頭光顧的女生,結婚了,大著肚子,穿越了半個南京城,還要來尋這胃口大開的老味道。
酸菜魚風行的年代,成賢街的何記魚館被東大學生和附近的居民翻爛了牌子。吃過了小爽,嘗過了忘不了,心裡的酸菜魚頭牌還是在何記。
撒了不少碎花生米和香菜的酸菜魚,一筷子下去滿口留香。幾個人每次吃都要把盆底撈個遍,魚肉撈完撈酸菜葉,葉子撈完撈酸菜根,才是吃何記的正確姿勢。也是在何記,知道了鯰魚和粉皮,鴨黃和豆腐,都是最佳CP。
年代札記開啟了許多人的牛排生涯,許多年前驚艷到自己的牛排和羅宋湯,多年以後再吃,也歸於平常。於是明白了對於老店,我們總是寄予更多的包容。
畢竟,當年坐在曖昧昏黃的店裡,呷一口雞尾酒,叉一塊牛排,望著對面心儀的女孩,荷爾蒙夾雜著小資情調,跟店名一樣,那真是一段年代札記。
裝修相對高大上,自帶辨識度的水鄉館,是東大師生請客御用飯店。水鄉館原先叫溧水私房菜,跟女朋友約會、班級聚餐、宿舍散夥飯,成賢街扛把子飯館裝滿了學生時代的重要記憶。
那時候吃水鄉館算是很鋪張的一頓了,讓工科男銷魂的,除了那一盆滿足的魚頭湯,還有夏天滿店的短裙黑絲襪服務員。
淪為東大校外「食堂」的,還有姐妹飯店、印清菜館、鼎吉吉林特色水餃……那些幾乎每個東大人都光臨過的神店,慢慢地開成了一個個青春的註腳,學生們都希望它們活得久一點,更久一點。
成賢街的過往,也曾攪動過歷史的風雲。如今,它靜靜的蜿蜒在這座城市的中心,成為時代無關痛癢的一部分。
畢業多年的學子,重新走到這裡,那些年輕的日子從熟悉的街景里撲面而來。浮躁的心,沉靜下來,也不是所有的街,都有這樣的力量。
部分圖片來自微博@ P-G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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