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雨水、驚蟄……有哪些描寫春天的時令古詩詞？
《中國詩詞大會》奪冠的復旦附中16歲女生武亦姝因為吟詩成為「網紅」，除了她個人的魅力，我想也有中國古典詩詞語言美的加持。短短几句詩，讀來像唇齒演奏的音樂，又像畫卷徐徐舒展於眼前，人們好像忽然被喚醒了深埋於基因里、又漸漸生疏的這一種感知世界的方式。聲音、氣味、顏色、光影、皮膚的溫度、內心的悸動……有關生命、情感、自然的細微體察，呼之欲出。
詩詞帶給我們的感官萌動，恰似春天裡的江河解凍、萬物復甦。而每一個細胞都渴望重新開始的春天，也正適合我們讀詩，跟著詩把春光看遍。
故事飛船精選了50首吟誦春天的古詩詞，並試著把它們對應到立春、雨水、驚蟄、春分、清明、穀雨的節氣里。有些還加上了拋磚引玉的短評。
歡迎收藏，和孩子一起每天讀一首。詩歌會提醒我們留意第一縷暖風、第一棵冒芽的青草、第一聲黃鸝的鳴叫、第一樹灼灼的桃花——也算是這個春天裡小小的儀式吧。
文章最後，我還推薦了三本專為孩子編寫的古詩詞集。
立春
初候，東風解凍。二候，蟄蟲始振。
三候，魚陟負冰。
壹
贈范曄 南北朝 · 陸凱
折花逢驛使，寄與隴（lǒng）頭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船長說：江南花已開，北方卻還沒有一絲綠意，這正是春天剛開始的時候。摘花遇到信使，馬上想寄一枝春花給住在隴頭（今天陝西省境內）的你（范曄）。江南沒什麼能代表我的心意，不如讓這枝花把整個春天捎給你。
有沒有誰，會讓你想送TA整個春天？這樣的情誼，彼此心領神會的默契，存在於你與誰之間呢？
貳
涼州詞 唐 · 王之渙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船長說：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遠在西北的詩人，聽見羌笛奏出《折楊柳》的哀傷樂音，盼望著春天，卻也知道，春風要吹到這裡還需時日。唐代邊塞詩里一再出現對羌笛樂音的描述，蒼涼凄切，它的聲音什麼樣？
叄
零陵早春 唐 · 柳宗元
問春從此去，幾日到秦原。
憑寄還鄉夢，殷勤入故園。
肆
京中正月七日立春 唐 · 羅隱
一二三四五六七，萬木生芽是今日。
遠天歸雁拂雲飛，近水游魚迸(bèng)冰出。雨水
初候，獺祭魚。二候，候雁北。
三候，草木萌動。
伍
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 唐 · 韓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陸
送元二使安西 唐 · 王維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柒
城東早春 唐 · 楊巨源
詩家清景在新春，綠柳才黃半未勻。
若待上林花似錦，出門俱是看花人。
捌
春夜喜雨 唐 · 杜甫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
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玖
臨安春雨初霽 宋 · 陸遊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素衣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船長說：江北柳樹新綠，江南杏花已開。聽著不同的雨聲，詩人的情致也大不同呀。
拾
絕句 宋 · 志南
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拾壹
遊園不值 宋 · 葉紹翁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
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拾貳
懷天經智老因訪之（節選）
宋 · 陳與義
今年二月凍初融，睡起苕(tiáo)溪綠向東。
客子光陰詩卷里，杏花消息雨聲中。
驚蟄
初候，桃始華。二候，倉庚（黃鸝）鳴。
三候，鷹化為鳩。
拾叄
出車（節選） 先秦 ·《詩經》· 佚名
春日遲遲，卉木萋（qī）萋。
倉庚喈（jiē）喈，采蘩（fán）祁祁。
拾肆
春曉 唐 · 孟浩然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拾伍
絕句四首（其一） 唐 · 杜甫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
拾陸
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之五） 唐 · 杜甫
黃師塔前江水東，春光懶困倚微風。
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拾柒
江畔獨步尋花七絕句（之六） 唐 · 杜甫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拾捌
滁州西澗 唐 · 韋應物
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拾玖
月夜 唐 · 劉方平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
貳拾
惠崇春江晚景 宋 · 蘇軾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貳拾壹
二月十一日夜夢作東都蠶春絕句 宋 · 楊萬里
道是春來早，如何未見春。
小桃三四點，偏報有情人。
春分
初候，玄鳥（燕子）至。
二候，雷乃發聲。三候，始電。
貳拾貳
詠柳 唐 · 賀知章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貳拾叄
絕句二首（其一） 唐 · 杜甫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貳拾肆
山中留客 唐 · 張旭
山光物態弄春暉，莫為輕陰便擬歸。
縱使晴明無雨色，入雲深處亦沾衣。
船長說：很愛這句「山光物態弄春暉」，一個弄字，寫盡春日光影的搖曳、萬物的生機勃勃。天陰時將雨未雨，風流雲動，山中霧氣繚繞，這樣的景色，就請多停留一會兒吧。
貳拾伍
竹枝詞二首·其一 唐 · 劉禹錫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貳拾陸
錢塘湖春行 唐 · 白居易
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
貳拾柒
憶江南 唐 · 白居易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
貳拾捌
春山夜月 唐 · 於良史
春山多勝事，賞玩夜忘歸。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興來無遠近，欲去惜芳菲。南望鳴鐘處，樓台深翠微。貳拾玖
鳥鳴澗 唐 · 王維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叄拾
春夜洛城聞笛 唐 · 李白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叄拾壹
子夜吳歌·春歌 唐 · 李白
秦地羅敷女，採桑綠水邊。
素手青條上，紅妝白日鮮。蠶飢妾欲去，五馬莫留連。叄拾貳
春江花月夜 唐 · 張若虛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叄拾叄
行香子 · 樹繞村莊 宋 · 秦觀
樹繞村莊，水滿陂（bēi）塘。倚東風、豪興徜徉。小園幾許，收盡春光。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
遠遠圍牆，隱隱茅堂。颺（yáng）青旗、流水橋旁。偶然乘興、步過東岡。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
叄拾肆
天凈沙·春 元 · 白樸
春山暖日和風，闌干樓閣簾櫳，楊柳鞦韆院中。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
叄拾伍
村居 清 · 高鼎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
清明
初候，桐始華。
二候，田鼠化為鴽，牡丹華。
三候，虹始見。
叄拾陸
寒食 唐 ·韓翃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
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
船長說： 寒食節在清明前一兩日，要禁煙火，吃冷食。後來二節合為一節。現在清明仍有吃寒食點心的習俗，比如艾草、糯米做的青團。
叄拾柒
清明 唐 · 杜牧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叄拾捌
定風波·三月七日 宋 · 蘇軾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叄拾玖
春日 宋 · 朱熹
勝日尋芳泗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
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船長說： 因為清明有踏青的習俗，所以我把這首春遊詩放在了這裡。杜甫《麗人行》里寫，「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也是清明前後出遊的圖景。
肆拾
破陣子 · 春景 宋 · 晏殊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
巧笑東鄰女伴，採桑徑里逢迎。疑怪昨宵春夢好，元是今朝鬥草贏。笑從雙臉生。
肆拾壹
寓意 宋 · 晏殊
油壁香車不再逢，峽雲無跡任西東。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索禁煙中。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船長說： 清明前後，梨花開落。提到梨花的詩，很愛這兩句。清麗淡雅卻又情深。
肆拾貳
賦得古原草送別 唐 · 白居易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穀雨
初候，萍始生。二候，鳴鳩拂其羽。
三候，戴勝降於桑。
肆拾叄
絕句二首（其二） 唐 · 杜甫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肆拾肆
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唐 · 李白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
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船長說： 農曆三月的清明、穀雨，已是暮春。當你腦中有了這樣的概念，再讀這首詩時，眼前的景色是不是變得更清晰了？
肆拾伍
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 唐 · 張志和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船長說： 朝華出版社《讀給孩子的時令古詩》里寫，進入穀雨，氣溫高了，北方江河河水上漲，又恰逢桃花開得最盛的時候，人們便將江河水漲稱為「桃花水」或「桃花汛」。
肆拾陸
蘭溪棹歌 唐 · 戴叔倫
涼月如眉掛柳灣，越中山色鏡中看。
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肆拾柒
蘇溪亭 唐 · 戴叔倫
蘇溪亭上草漫漫，誰倚東風十二闌。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肆拾捌
雨晴 唐 · 王駕
雨前初見花間蕊，雨後兼無葉里花。
蛺蝶飛來過牆去，卻疑春色在鄰家。
肆拾玖
送春 宋 · 王令
三月殘花落更開，小檐日日燕飛來。
子規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伍拾
大林寺桃花 唐 · 白居易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船長說：最後這一首，其實已是夏天。可你若往深山中的寺院尋找，還能看到遲了一季的桃花剛剛開放。這些遲到的花，就像慢半拍的人，有時候反而自成風景。
最後推薦三本專為孩子編寫的古詩詞書。
《給孩子的古詩詞》（講誦版）
葉嘉瑩 編著，中信出版集團2016年9月，定價68元
這本書里的218首詩詞，都由92歲高齡的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專家葉嘉瑩先生挑選，並且親自吟誦，錄製了音頻，只要掃描書上的二維碼就可以聆聽。葉先生也對書中詩詞做了講解，她的講解里特別可貴的是，非常注重音調、格律，標註了很多字的古音，以使吟誦更符合詩創作時原有的韻味。
我也很喜歡這本書的配圖與裝幀，既古雅，又清新。52幅中國古典繪畫作品經截取、放大，印於詩詞之間，古人眼中的山光物態與他們留下的詩句交相輝映，我們也彷彿看到了遠去的風景。這篇文章的配圖絕大部分都來自此書，感謝中信出版社的授權和幫助。
提醒一句，一定要買講誦版，這個版本比之前出的第一版好很多。
《讀給孩子的時令古詩》（經典領頌版）
楊永青/繪圖，高昌/主編，朝華出版社2017年1月，定價：39.80元
沒錯，就是這本書給了我按節氣來排列詩詞的靈感。它把時令習俗與古詩結合起來，讓孩子在對應的季節、時令中體會古詩的意境，也引導孩子在古詩的描繪中更細緻地體察每一天的不同。
「春遊芳草地，夏賞綠荷池。秋飲黃花酒，冬吟白雪詩。」這首印在封底的詩，來自北宋人編的一本神童詩集。神童不神童，我毫不在意，觸動我的是那一份自然閑適、感發生命。
有人觀察說，這一代的孩子，也許會在大型購物商場中長大——早教班在商場里，遊戲設施在商場里——而封閉的商場里，是沒有季節之分的。
推薦給你這本時令古詩，也是我態度的表達——帶著孩子，多到自然里去野吧！
《凱叔選給孩子的99首詞》
凱叔編著，雲南美術出版社2017年1月，定價：58元
「凱叔講故事」主持人凱叔也編了一本給孩子的古詞集，收錄99首詞。這本書的兒童視角體現在：沒有按照年代和詞牌排序，這於孩子沒有任何意義，而是按照詩歌理解的難易程度劃分，從第1首到第99首難度遞增；將詞的含義及意境翻作孩子聽得懂的語言，有的甚至改編成兒歌；書的配圖和設計，相對前兩本風格也是更現代的。
它當然也是一本有聲書。如果孩子喜歡聽凱叔講故事，也會喜歡聽這個孩子王念詩詞吧。
《故事飛船》是我主編的幼兒繪本雜誌的名字，刊登有愛且美、富於想像力的繪本故事，與法國排名第一、歐洲名列前茅的專業兒童期刊出版集團Bayard合作，專註於3歲以上孩子的閱讀啟蒙。這個專欄，是我的線上分享平台。
也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故事飛船（gushifeichuan）。那裡有更多雜誌的相關信息，也有更多以愛的教育、美的教育為原則的資源分享。
推薦閱讀：